《黑化后男主对我真香了[快穿]》作者:昙逝 文案 车祸身亡的司零死后绑定了一个系统,系统要求她穿梭各个小说世界做任务。 系统:这些世界里的男主无一例外都是身世飘零,历经浮沉成就大业…… 你的任务就是不改变剧情线的同时,让他们全部黑化,并且爱、上、你。 攻略前: 某正道修仙第一人:魔道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某霸道冷傲军阀:砰——拉出去埋了。 某优(变)雅(态)魔法师:需要文镇吗?或者黄瓜。 某被抛弃的小可怜:啊啊啊求求你不要过来! 司零:???硬着头皮……这怎么搞,这肯定搞不了。 攻略后: 某正道修仙第一人:遇见她之后,我成不了仙了。 某霸道冷傲军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永远别想逃开。 某被抛弃的小可怜:没有你的存在,我宁愿放弃人类之名。 某优(变)雅(态)魔法师:你是我唯一的王后,珀耳塞福涅。 一句话文案 #撩完就跑后,那些对我爱搭不理的男人们纷纷真香了# 没心没肺深情女主X各世界男主为一人。世界陆续更新……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零 ┃ 配角:顾百里,尹枭寒,叶淮,哈迪斯 ┃ 其它:系统000 一句话简介:黑化后的男主都爱上了我 立意:撩完就跑后,那些对我爱搭不理的男人们纷纷真香了 ☆、第 1 章 玄天大陆,仙门洞开。翡绿秘境,湖面无波。 本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好风景,但此时却早已成了厮杀的修罗场。 “二师兄,四师弟,你们这是要残杀同门吗!秘境规定正派弟子之间不能械斗!”躺在地上的络腮胡子惊恐愤怒地往后缩了缩,他的白衣染血,身体被符咒定住,四肢只能拼命乱舞。 “罗兄,这你就不知道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平日里拿了那么多好处,找到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却不想着和我们分享分享,我这是在帮你……” 鹰钩鼻男子一脸阴笑,“谁叫你运气太好,居然找到了那么珍贵的戒指和法器,还想自己私藏,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别废话,赶紧杀了他。一会有人来了。”身穿儒袍神色阴冷的男子手中长剑一横,已然出手。 “你们这是欺师灭祖,你们——”那络腮胡子还未来得及捏碎手中的传信玉简,便已经被一剑穿心,阴柔男子快速在他身上摸了两下,将那个淡蓝色的指环放进自己手里,冷声道:“走!” 正当那两人要走的时候,一个青绿色的人影动了。 那青色人影速度极快,在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黑色尖刀已经刺了上去,其中一人急忙后退两步企图捏决,却见那青衣人虚晃一招,已经闪身到了他的后背,尖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那个鹰钩鼻男子迅速地反应过来,扬手便招了一个葫芦似的法器抵挡,正当他狞笑一声企图念出法决之时,他却惊恐地发觉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然麻痹了。 这是什么人!他明明感觉对方只有凝气期修为,为何如此诡谲难缠! “你……你是谁?”鹰钩鼻男子艰难地发出声音,试图做出最后的抗争。 眼前男子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袍,身材高挑修长,鬓发及后发留长下垂,容貌清瘦苍白,眉目舒朗中带着一丝慵懒之色,举手投足之间自有风流华贵之气,不像个修士,反倒像王公贵子。 “我会记住你的,再见。”顾百里眉眼一冷,手中顿时用力。 下一刻,血花飞溅,鹰钩鼻已然被抹了喉咙,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杀完人后,顾百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以凝气下层对付两个同层次弟子,实在是有些吃力了。这场他胜在偷袭,他们刚杀了一人放松了警惕,否则时间缠得越久对他越发不利。要不是修真之人太过依赖法器而放弃了武学技巧,以及他制造出来的麻痹毒药,这回还不可能这么轻易得手。 顾百里伸手将两人怀里的宝物搜刮殆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将那枚戒指戴到自己手上。 玄天大陆的世家里拥有的纳戒也不过几十枚,还都在长老的掌握之中。 此番能有此机遇,顾百里深为满意。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司零蹲在树上,嘴角含了一根狗尾巴草,望着顾百里干脆利落杀人越货的手法,不由啧啧两声。 两日前,她还是21世纪里刚毕业的一名大好青年,没想到因为男朋友出轨,一时心神恍惚,被一辆大货车撞死,然后绑定了黑化恋爱系统000,要求她穿梭各个世界做任务。 只有完成任务,才可以回到死前,从而扭转命运,投生白富美外带小狼狗大礼包。 每个世界里的男主无一例外都是身世零落、受人欺辱、白手起家、历经沉浮才成就一番大业。 司零的任务就是不改变剧情线的情况下,让男主的黑化值和对她的好感度都达到100才能通关。 这个世界是修真小说,眼前这位顾百里便是她的任务目标。 “那必然。修真小说,实力为尊嘛,哪有小白兔男主,那样的人早就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下了,男主目前算是个半黑的芝麻汤圆吧。根据我的检测,你可能要优先攻略他的好感度。因为男主初始黑化值50,对你的好感度为……负100。”系统000恶意地笑道。 “所以你是故意给我弄了一个女魔修身份的是么?还是魔宫之主,采阳补阴养了一堆面首做炉鼎,其中包括男主,最后被男主掏心挖肺惨死的女反派?” 司零瞪着000,想到自己将来的结局,不由得抖了三抖。 “莫慌,你还能苟。目前男主还只是宗门里的小菜鸡,而你可是继承了你老爹全部魔气的,拥有元婴期修为的女魔修,你们的实力现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你一个人堪比门派里的长老。” 000慢悠悠地说道,“只不过现在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由于第一次穿越bug,你现在修为掉到了筑基期。我会努力修复bug,争取让你赶上故事线,在这之前只能委屈你了。” 司零:“……”她还能说点啥好。 “宿主,快上啊,该你了。”系统000在她的耳边催促。 “等等,等我捋捋剧情……”司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系统一脚踹了下去。 “谁?”顾百里听得声响,猛地抬头,只见树上飞下来一个脸色蜡黄,身披黑衣的女人。在她化为一道黑色的残影冲上去的瞬间,两个骷髅人头在她背后浮现。 顾百里脸色一变,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咬着牙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竟然是魔修!” 司零调整了一下自己狗吃屎的姿势,笑眯眯地站起身打招呼:“你好啊!” 顾百里眸色一冷,决定先下手为强,一时间各种招式朝着司零扔了上去,刀光剑影符咒乱飞。 司零一边吃力躲避一边道:“等等,我不是坏人!” 顾百里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穿着黑袍脸色蜡黄的女人,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何谈好坏,魔道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更何况,还是不知道围观了多久他杀人越货的女魔修。若是传出去…… 顾百里手中招数更狠,眼中杀机一闪,毫不留情。 我曹你大爷!司零被那道诡异的符咒锁住了身子。 虽然她比顾百里的修为要高,但他的手段层出不穷,司零刚接管这具身体,法术运用地并不熟练。何况他每一次攻击都来势汹汹。 司零咬破指尖,飞速地念了一道决,地面轰然炸开,冒出阵阵怨气,那些怨气犹如实体,鬼哭狼嚎地朝着顾百里袭过去! 两人一个紧追不舍,一个仗着修为不按常理出招,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虽然司零初时打斗不利,但好歹她也是筑基期下层水平,招式运用熟练后自然三下五除二制住了顾百里。此时两人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暧昧姿势。 司零化作一道残影反手一挑攻他心门之时,顾百里正好躲避骷髅头的攻击,侧身一转就被司零搂在了怀里。感觉到女人的前胸贴着自己的后背,两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桎梏,饶是顾百里也不禁浮现出了一丝愤恼之色:“无耻!快放开我!” 他生平最讨厌人的触碰,从小就有洁癖,更别提背后这女人是个魔道妖女。 他的父母在魔修司楚手中惨死,从那之后他便发誓有朝一日杀尽魔修。 他从天之骄子零落成泥,身为修仙世家嫡子,却不知何故无法筑基化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任谁都能踩上一脚,甚至因为这张脸差点被辱做了娈童,在那些伪君子中周旋的时候,他也拼了命地保全了自身,没有让那些人碰到他一根手指。 可现在这个魔道妖女居然——! 顾百里正遭受平生最大屈辱,司零却不这么觉得,她甚至还猥琐一笑,上下其手掐了一下他腰间的嫩肉,感受着怀中人巨大的杀气。 她现在很怀疑只要顾百里解脱了她的桎梏,他会立刻将她这双乱摸的手碎尸万段。 司零看着飘红的系统刷过两个黑化+1……眼睛一亮,心情更是愉悦,准备来点大的。 她忍着顾百里杀人的目光飞快地凑近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一样立触即分,尝到了一点清甜的香味。 黑化值果然叮咚一下猛地加了5点,变成了57点。只是同类的动作只能加分一次,饶是后续再怎么上下其手黑化值也不再动了,让司零有些可惜。 顾百里忽然冷笑一声。 司零只感觉到一股森寒的气势扑面而来,刹那之间尘土飞扬,衣袍无风自舞,他竟强行用力突破了她以魔气制造出来的小结界,在脱身的刹那,飞快地弹指一颗丹药到了司零嘴里。 一股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司零感觉到身上的魔气迅速流失,怎么也无法再行流转,与此同时,她的四肢百骸开始麻痹……男主光环竟然霸道如斯! 这到底是什么丹药居然一颗就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顾百里凉凉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司零勉强扯动嘴角道:“那个……这位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好说,好说……你这是什么毒,真厉害……” 顾百里拔出随身佩剑,他现在就要把这个女人片成生鱼片! ☆、第 2 章 就在顾百里的剑架上司零脖子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大地猛地震颤起来,就像地震一样摇晃地愈加厉害,山上滚落的碎石不断落下。 一只巨大的能压死数百人的高阶灵兽正朝着前方的弟子迎面喷出一道绿色的腐液。 那腐液所到之处,草木尽数萎靡,化为了黑死之气,被这腐液喷到的修仙弟子霎时间“哇哇——”惨叫起来,半个身子肉眼可见地融化,只剩下半个头在地上乱动,肠子脑浆迸出了一地。 那灵兽像一只巨大的蜥蜴,身上却长着倒立的刺,布满了黑色的褶皱,还有一双肉翅,无论修仙者的法宝如何攻击都无法在它的身体上破出任何痕迹,更别提让它受伤了。它一边用巨爪踩死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弟子,一边嚎叫着不停地喷出腐绿色的毒液,眼看着战局就要波及湖边。 小说剧情里并未具体描述顾百里在这次秘境之中是如何得到那件越级杀人利器——具有仙人禁锢之力的黑甲手环的,只说是在一场意外中顾百里掉入湖中然后找到的。 魔修内功特殊,可以吸收附近的死魂之气炼化为自身的力量,那只灵兽一时间杀了那么多人,产生了大量的枉死之人的黑色魂气,一些零散的魂气飘到湖边,在遇到司零之时就像无头苍蝇找到了出口,一股脑地朝着她涌过来。 在吸收死魂之气后,司零感到体内力量暂时回笼,这股力量足以让她短暂压制体内麻痹的毒素。 “众师弟,这异兽太过霸道难缠,那边有个湖,我们把怪物引到那边去!” “封师兄,你先走,我们还能再扛一会儿,别叫那些宵小之人得利!” 那些弟子顺间祭出符咒法宝一股脑砸过去,像极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就在那些弟子引着怪物过来的时候,顾百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碎石不断滚落,那些人如果发现了他身上带着仙人之戒将更加难缠,不如将这个魔修丢在这里吸引他们注意,让她自生自灭。 想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即将惨死,顾百里被她轻薄的那点羞恼的感觉才淡了一些。他一边注意战况,一边小心地躲避着碎石准备趁乱溜走,压根也没有一点想顺带着司零逃命的意思。 “啊——”一个御剑的修真弟子从半空掉落下来,惨叫一声被灵兽拍死,瞬间变成了肉饼。 秘境空间里的禁制被这些大的动荡引得方圆数百里频繁波动的仙气凝滞,一时所有飞行遁地的法术全部失灵了。 趁着这个空隙,司零迅速地将魔气在周身运转了一阵,恢复了行动能力。魔修体质特殊,不受仙气凝滞影响,所以她速度飞快地躲避着碎石和法术波及,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顾百里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他虽然没有到达筑基期,但毕竟遁地符也需要灵气支持,此时他只能以凡人一样仓皇躲避,巨石滚滚而落,眼看他就要被砸,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后颈一凉。 司零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顾百里试图挣扎,脸色愈加阴沉。 “怎么,觉得受侮辱了?”司零揶揄一笑,将抓着他衣领的姿势改为了拦腰将他抱在怀中,“这样呢?你又要觉得我占你便宜了。” 顾百里不答,只是冷冷看着她,像是要把她戳成筛子。 司零摸了摸鼻子,以魔气化形,变出两只秃鹫,一人一只,让顾百里坐在了上面,然后朝着湖的另一头飞去。这片湖又大又宽,在阳光下就像是透明的蓝水晶一样熠熠发光。 “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形象尊严比起活命能值几个钱。你往那边逃很危险,我若是想害你,怎么会救你。现在禁制波动,大批修仙弟子听说了消息,全都在朝着这边赶过来,毕竟这异兽全身都是让人眼红的宝贝,只不过他们想不自量力地围剿这只异兽,也是嫌命太长。” 司零叹了一声,将魔气收起来,两人降落在湖的对岸。 在系统的探测下,司零已经找到了湖中结界的入口。 小说中,男主正是在意外之下进入了湖中结界,并在其中经历了一番奇遇。 顾百里显然也发现了这股结界波动。事实上他在古书中对于阵法涉猎不少,一眼就看出了这阵法的霸道,无法强行闯入。但越是强大阵法守护之地,越有奇珍异宝,何况外面乱成一团,各家弟子眼红厮杀,还不如冒险进入这结界探一探。 司零朝着顾百里伸出手,“看到这结界没有,有句话叫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们虽然立场对立,但此时你完全可以合作。相信我,我真的是个好人。不然刚刚也不会救你。” 顾百里不答,眉间有思索之色。 “你虽奇怪的东西懂得比较多,但凭你的修为一个人进去还是很危险。”司零又道。 顾百里瞥了她一眼。虽说心里有点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是事实。何况她刚刚终究出手救了他,顾百里极不情愿地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指尖。 司零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在他握紧指尖即将离开的瞬间,飞快地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痒痒的,像轻轻划过的一片羽毛。 “我警告你,我只是暂时和你合作,你休要——” 顾百里的脸上一冷,语气多了几分羞恼,那几个字竟是再也吐不出口。 司零笑了笑,“休要什么……休要动手动脚?那可说不准,你长得好看,我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这才情不自禁,道友莫怪。” 顾百里忍了额头跳起的青筋,心情复杂。 算了,现在他对她随口说出的不知廉耻的骚话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对魔修的浪荡之名早有耳闻,尤其是那个被各门追杀却不知逃到了何处的女魔头司零,听说她掳掠众多美男做炉鼎。能走上魔修这条路的妖女,还能指望眼前这女人是什么良家妇女?不把他就地办了就不错了。何况她除了言行举止猥琐了点,倒也没做得太过出格。 司零摸着下巴抿唇笑了起来。她发现不断消磨顾百里的底线还挺好玩的。 他就像一个炸毛的小东西,摸他一下他就亮出爪子朝着你,真是太别致了。 湖边的阵法波动越来越强烈。顾百里不再理她,只是自顾自地上前推演阵法。 他手中法决飞快地掐算,口中念念有词,“离东坎西,乾坤倒转,玄混天地,破!” 湖岸边的水缓缓退去,露出两只古朴的露出血盆大口的青石狻猊。 顾百里伸手在狻猊的口中扭了一下,然后不情愿地回头看她一眼道:“喂,跟上。”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喂,我有名字。”司零小跑上前,瞪了他一眼。 “那你叫什么?”顾百里拧了一下眉。 司零眨眨眼睛:“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温柔又漂亮……在下不才,我就是小芳。” 顾百里嘴角抽搐了一下。 两人被阵法传送到一个黑乎乎的甬道之中。 司零跟在顾百里旁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美人,这里好黑,我有点怕。” 顾百里从嘴里冷冷吐出几个字:“叫我顾百里,或者顾公子。” 司零用一张蜡黄色的脸盯着他瞧,眼睛眨巴,“可是……” 顾百里神色一僵,伸手拍掉她的爪子,到底还是耐着性子掐了个驭火术。 走出甬道后,两人置身于一个小山谷之中。 此时天上有一轮明月,银白色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在地,大片大片的紫红色花朵妖娆盛开。在花谷的中央,似乎有几个小小的茅草屋,顾百里的眼神一凝,连呼吸都忍不住滚热了几分。 竟然是月灵花!修真世家奉若至宝万金难求的月灵花,这里竟有一片花海! 也许旁人不知道月灵花的价值,但顾百里再清楚不过。 越到后期,灵气入体的速度就会越慢,如果说金丹期之前吸纳灵气如泥牛入海,那么凝丹之后对于灵气的精纯度要求也越高,此时修炼的速度也会越来越慢。 但如果吃下一朵月灵花,那就好像吃下了一个自动提纯灵气的小型阵法,这怎能不让人眼红!若是在这月灵花海之中盘坐修炼,恐怕几日突破别人几百年的境界也未可知。 顾百里四周查探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禁制,便放心地蹲下身来,采摘身边的月灵花放进包裹。若是外面那些人知道了这里,怕是要嫉妒到眼睛滴血! 若他这具身体能够吸收灵气就好了,只可惜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却不能助他突破。 无论强行用多少手段,他的身体都会自动隔绝灵气侵入。 虽然他不能将月灵花全部带走,只需一小部分存入纳戒,以待今后使用也并无不可。终有一日,他会弄清楚自己身上的奇怪之处。 “这种花是不是很珍贵?你一个人采的那么慢,为什么不干脆用仙法将这一片连根拔起?”司零撑着下巴看着蹲在地上,小心翼翼采花的顾百里。 顾百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毕竟这里是仙人洞府,你若真绝人后路,触动禁制也未可知。此处前辈轻易便拥有如此重要的月灵花,想来是大能之人,便是他留下的一丝残念捏死你我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顾百里说完便紧紧闭上了嘴,有些懊恼。 他为什么要和这个傻子解释! “喔,这样啊。”司零点了点头,蹲下身子采了起来,只是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月灵花时,便引来一阵灼烧的痛感,疼得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百里嗤笑了一声:“你采这花做什么!你们魔修引的是浊气入体,这些月灵花蕴含的灵气深不可测,于你不仅无益还会反伤,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知道对我没用,所以这是给你的。”司零将那朵花放进顾百里的包裹里,忍住了疼再没叫唤,转头像个小仓鼠一样在地上忙碌起来。 司零的脑海中传来了顾百里好感度+10的提示音。 顾百里看到她被灼烧到通红的手指,抿紧了嘴唇,心中荡起一丝涟漪。 他努力地将这股涟漪压了下去,眼中的一瞬迷茫变成了清明。 正邪不两立,他不能因为这妖女的一点点示好便忘记了父母被杀的血海深仇。 只是看到司零因为灵气侵蚀的手指溃烂而疼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终是忍不住动了动唇道:“行了,我自己来就行。” 一个小瓷瓶被扔到司零的脚边。司零停下忙活的手,抬头看他一眼。 顾百里侧身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涂上,能减轻疼痛。” 司零朝他眨了眨眼,“我手疼,百里公子,要不你帮我涂呗?” 得寸进尺!顾百里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司零捡起药瓶乐不可支地笑了。 ☆、第 3 章 天空中的满月渐渐变成了弯月。就在这时,虚空中突然起了白色的雾。 这雾气来得极快,转眼之间便越来越浓,四周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顾百里隐没在了浓重的夜色和雾气之中,心中警铃大作,回头望去,那个魔修妖女早已不见人影。顾百里试探着走了两步,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眼前一阵晕眩,周围的景色忽然一变。顾百里身处在一处院落之中,大雨倾盆,雷声在天上轰轰作响。他抬眼看去,呼吸猛地一滞——青鸾剑! 是父亲的佩剑!那柄带血的佩剑被挂在前方写着大大的“奠”字的灵堂之上,两具棺材并排而立,棺盖被打开着。顾百里疾步上前,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了十岁孩童模样,他艰难地迈着步子跑上前查看。 两具带血的头颅,令他双眼变得通红!父亲,母亲! 他带着悲愤的心情喊出口,却变成了软糯的童音。 里屋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白袍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眉慈目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百里别怕,来叔父这儿。我们的小百里一定很伤心吧,你的父母都被魔头司楚所害,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幸亏当初开战前,他们拼死让人护送你离开了断崖坡,唉,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当真可怜。” 那男人说完这句话,转瞬间便眼神一变,语气也变得□□不已,“小百里,快过来,你一定很害怕吧,多美貌的好孩子,来,让叔父好好疼爱你。” 顾百里的血液几乎逆流,他拼命地运转着仙法,手里掐了无数和法决,却全然无用,仿佛被定身在此,只能看到那中年男子狂笑着走向他,就在他父母的灵堂之上脱掉了外袍,露出下半身那令人肮脏作呕的身体! 胃里一阵翻涌的恶心,几乎让他瞬间呕吐出来。 顾百里瞪着血红地眼睛怒吼道:“滚开——别碰我!” “怎么就不能好好听话呢!叔父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孩子。” 那男人的表情忽然变得阴沉,猛地掐住顾百里的脖子,看着他艰难喘气的样子放声大笑,然后用那只手伸向他最隐秘的部位—— 就在顾百里目眦欲裂之时,他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顾百里,你快点给我醒醒!” 这个声音让他脑中瞬间清明了不少,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是一个女人痛苦的闷哼声,血腥的味道让顾百里睁开眼睛。 司零擦掉嘴角的鲜血,放下顾百里,抬手捏了个法决,将魔气化为一道实质的结界护住他,然后提起招式朝着对面的人冲了过去。 对面的那个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他有着鬼魅般的虚体,能轻易侵入人意识中最痛苦薄弱的地方,使人陷入幻境之中,自伤自残,直至癫狂。 “魔修,有趣。居然能丝毫不受我的意念影响,啊……这具身体,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真是令老夫垂涎不已。”那灰袍虚影桀桀地笑了起来。 不知哪里传来凄厉的声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低吟。 司零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要炸开,步伐也变得沉重起来,心中充满了嗜血的冲动。 好在她有系统护体,吞下了几颗商城的特效道具,还不至于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而那边清醒过来的顾百里却完全低挡不住这仙人怨念的魔音绕耳,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控制,只剩下大脑是清醒的。 “来吧,老夫在这数万年中寂寞了太久,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谁能活下去。”那个虚影放肆大笑了两声,操纵着顾百里的身体朝着司零冲了上去。 顾百里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他急忙大喊道:“喂,小心——” 司零灵巧地翻了个身,躲开那道淡金色的剑气,谁知那道剑气来袭之时,竟突然裂成十八道剑光,堵住了她四面八方的后撤之路。 司零咬破舌尖以血为祭,召唤出一支黑色的招魂幡,堪堪抵挡住那十八道剑气,只是那剑气太过霸道强横,仍有几道打在了她的身上撕开她的皮肉,痛得她闷哼一声,就像整个人被车裂一般,差点忍不住嚎叫起来。 司零在脑海中拼命召唤系统,这他妈这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boss! 这仙人怨念起码有元婴后期的修为! 她现在只有筑基期的修为,而被仙人怨念操控的顾百里就像吃了激素一样,起码高了她两个境界,这些杀招来势汹汹她根本无法抵抗,司零咬了咬牙狠下心在商城里购买了一个屏蔽痛觉效果和一个不死光环buff,一边狼狈地接招一边咒骂这老不死的。 “咦,居然只是躲避,不对他用杀招,真是有趣。难道这小子竟是你的情郎吗?正邪不两立,一个魔修居然会爱上修士,可笑!看来是还没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那灰袍人冷笑了一声,手中迅速结印,一把血色长剑在半空之中缓缓显形。 顾百里脸色剧变,眼神中浮现了一丝绝望,苍白的唇不由得咬得更紧。 如果说刚才只是小打小闹,那么这把血色长剑出现的刹那,司零便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仅仅只是虚影便有这么强的威压,更别提它成形的那一刻,足以毁天灭地,弑神诛仙,更别提她还只是一个小小魔修。 但血剑还未完全凝结完成,如果此时全力出手杀掉顾百里…… 这是最后的时机,两人之间必有一死。 司零咬了咬牙,看了顾百里一眼。顾百里也脸色复杂地盯着她。 曾经他曾道魔道妖女人人诛之,如今他却为鱼肉落在别人手里。 顾百里看着她,语气讽刺,“杀了我吧。否则你必死无疑。虽然你救了我,但我不会感激你,离开这里,你我仍势不两立。我今日不杀你,来日也会杀你。” 系统的声音在司零的脑海中响起:“宿主不要怕,这股怨念以恐惧仇恨绝望等情绪为食,越是恐惧,越是害怕反抗,它的力量就越强大,你有不死光环加身,去吧去吧,我保证只有1%的痛感,约等于蚂蚁咬了一口。” 听着这诱骗的语气,司零吞了一下口水,狐疑地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骗你不是人。”000的语气铿将有力。 司零硬着头皮冲了上去,调动了脸上的情绪细胞,发挥出奥斯卡演技的精神,尽力露出了一个悲怆绝望凄凉美艳的笑容,一字一句道:“顾百里,就算是今日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杀你。” 血剑的光芒越来越盛,司零却将浑身的魔气收敛入体,缓缓朝着顾百里走去。 顾百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受控制地抓紧那把血剑,猛地朝着她刺去,他看着那把剑“噗嗤”一声刺入她的身体,那个脸色蜡黄,平日里流氓又猥琐的女魔修脸上露出凄楚而满足的笑容,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司零被那把血剑扎了个透心凉。每走一步,脚下的血便滴落到地上,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花。 若不是她周身的魔气维持着她踉跄的身体,她早已被劈成了两半。 血剑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在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下。 她艰难地伸出手捧住了顾百里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说了一句:“美人,别怕。” 顾百里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的眼睛。 很奇怪,这个女人平淡无奇的脸上竟然有着一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眼睛,那里面荡漾着星光,倒映出他的身影。那个女魔修轻轻抬手,虚弱地拍了他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吐出大量暗红色的鲜血:“别怕,我们……都不会死。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顾百里的心像是找到了方向,忽然间安定了下来。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回归了控制,那把血剑蓦然消失,只剩下灰袍人的身影扭曲着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虚空之中。 司零“砰”一声僵硬地向后倒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顾百里的脸色一变,冲过去扶住她的身体,声音发颤:“小芳——!” 感觉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才收起了惊惶,木然地坐下身,顾不上擦拭血迹,将那女子枕在自己腿上,从百宝袋里掏出伤药喂到她嘴里。淡淡的魔气萦绕着她的身体,让她单薄的身体变得更加神秘,就像下一刻会隐入黑暗之中。 司零在脑海中狂骂系统,“我强烈要求你们赔付我的工伤费用还有心灵损失费。说好的不疼呢?你知不知道我差点疼到出戏!” 虽然她看到-80的好感度瞬间涨到了-30,微微撇了一下嘴。 000沉默了一瞬,开始补救:“亲,抱歉,我低估了你们人类的承受能力。只要你不告发后台投诉我,我可以给你一个补偿大礼包。” “什么大礼包?”司零这下来了精神。000微笑着向她推送了一瓶丹药,“能拉进你与男主的感情,快速增加好感度的丹药,仅此一次不可错过。” 司零眼睛一亮,打开那瓶丹药,发现上面写着:日天日地十日丸。 呵呵。开发者的恶趣味吗?司零面无表情地将丹药丢到了系统垃圾箱。 罢了,当她没提过。司零睁开眼的时候,首先对上的就是顾百里的那双眸子。他看着她时,终于没有了之前的鄙夷和羞愤,而是带着些许复杂。 “你醒了?刚刚……我以为你死了。”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落寞。 “还好……命大,死不了。就是心脏这有点漏风。”司零龇牙咧嘴地扭了一下身子。 顾百里按住她的肩膀道:“别动!刚刚给你吃了愈合的仙药。你毕竟是魔修,这些丹药虽说对寻常修士大补,对你来说却愈合极为缓慢。”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你不是筑基期,对吧。否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心脏都已被穿透却能活下来,早已不是寻常修士,至少也是金丹期以上修为。” 顾百里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剑出鞘:“你到底是谁。” 司零歪了歪嘴角,深情地看着他,泪眼花花:“我是你亲爱的小芳啊……” 顾百里气结。他果然刚刚就不该救她,让她死在这里算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冷漠,“不管你是谁,秘境之中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知道知道。”司零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伸出几根手指发誓表示忠心。 “……”威胁完全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 顾百里虽知自己向来得女子钦慕,但能深情得从容为他赴死之人……倒是世间少有。 顾百里叹了一口气道:“你喜欢我是没有结果的。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爱上你。” “那是我的事。”司零的语气好像在讨论明天吃什么一样随意,“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这没有什么可冲突的。我喜欢你,我会拼尽全力,但求不后悔,不遗憾,纵然没有结果,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顾百里的心情震动。 他见过许多女子。明艳动人的,妖娆魅惑的,倾国倾城的,一往情深的……可纵然如师姐那样洒脱率真的女子,也从来不敢说出喜欢是一个人的事,与另一人无关这样的话语。 人世间之哲理,便是所求付出即有回报,就连修真为求长生也是如此。 没有人能不求回报。他与她本为对立,也不可能给她想要的感情。 顾百里的眸子垂下来,语气冷冽道:“既如此,随你。” ☆、第 4 章 仙人怨气消失后,这片花海又变成了原来静谧的模样。花海中间那个茅草屋里的东西,顾百里是一定要去探一探的。 司零趴在顾百里的后背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手指缠住他的发丝,心中暗喜。顾百里嘴硬心软,到底还是不舍得把救命恩人一个人丢在这个鬼地方。 殊不知顾百里心中暗下决心,等离开秘境,就与这个魔道妖女一刀两断。 走了几步,顾百里顿了步子,咬了咬牙道:“你再乱摸,我就把你丢下去。这茅草屋前的乱剑阵厉害得很,你倒是看看你会不会被戳成筛子。” 司零吓得地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抱紧了他,大义凛然地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再动我就自己跳进阵里,不劳公子您动手。” 真是怕死!顾百里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修为比他高,随便胡诌一下也能吓成这样。 当他察觉到唇角的笑意时,他敛了心神,眸中神色又恢复一片冰冷。 茅草屋内摆放的东西十分简洁。一张梨木桌子上,放着一把环形的弯刀,透出一股古朴雄浑的气息。床上铺着一层金蚕丝缎,传说金蚕这种异兽只有达到九品高阶,也就是相当于人类修士金丹期的时候才会吐丝。吐出的丝火烧不断,刀剑不侵,便是遇到化神期之人一击,也可抵挡一阵。 还有其它法宝灵器和灵石堆在角落的箱子里,此行可算是收获颇丰。单单纳戒之中的那些下品灵石和法器还有月灵花都足以抵得上一个小门派的库藏,更别提这把完全看不透的黑色弯刀还有价值极高的金蚕丝了。 顾百里将司零放下身子,在屋子里扫了一眼,“既是合作,便二人平分,你救我一命,给你个机会让你先挑。至于挑中哪些,便看你的眼力了。”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完全没有那些修士见到宝物的疯狂贪婪之色,反而十分沉稳。果然不愧是男主,见财而不失态,此等心境倒是让人佩服。 司零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走到那把弯刀面前摸了摸,放下刀,又摸了一把金蚕丝,就在顾百里以为她全都要拿走的时候,她却再次放下,然后走到角落里,从墙上抠下了一个黑色的手环,然后笑道:“我只要这个。” 顾百里皱了皱眉,他实在看不出这平平无奇的手环有什么特别。然而仙家洞府不会留下无用之物,或许此物对于魔修来说比较有用。 见她已经决定,顾百里也不再客套,准备将屋内的有用之物全部收入纳戒之中,就在这时,司零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慢着。” 顾百里的神色微微一冷,手中法决微动,难道是她又反悔了? 司零看着顾百里警惕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好笑,她扬了扬唇道:“我还想要你手上那个戒指。这戒指里面的东西你可以都带走。我只要这个戒指。” “为什么。”顾百里眸中微光一闪,有些不解。 纳戒虽然珍贵,但在大门派也算不得多稀罕之物,更比不上这屋里的任何东西。 “没有为什么,我乐意。”司零歪着头,朝顾百里伸出手,“给我戴上。戴到无名指。” 顾百里沉默片刻,还是从善如流地从自己手上取下了戒指。 她的手指很长,嫩白而光洁,像是上好的白玉,像是削尖的葱根。 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竟有这样好看的手。 顾百里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感觉指尖轻触时有些灼热,他的睫毛颤了颤,竟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把那枚淡蓝色的指环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像是在完成什么神秘的仪式。 司零绽放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然后她笑得狡黠,又抓着顾百里的手,在他还未挣脱之前,将那个黑色的手环套到了他的手腕上,扯了扯袖子遮住。 “这是……什么?”顾百里有些不解,但就在他的意识探入黑色手环查看的一瞬间,差点被那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入其中,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股强大的神识力量竟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里面有一缕仙人的残魂。不是怨魂,而是仙人留下的一缕本源之力。虽然非常细微,但足以在重要之时保你性命,即便是遇到高你许多境界的人,也可试着一搏。如果你能有幸与他的残魂交流,或许对你修行大有裨益,说不准能弯道超车,一飞冲天。” 司零将自己在系统空间里查看的道具介绍告诉他。 “不过在你有足够的实力保住这个东西之前,最好别让你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或许会引来垂涎者的追杀。”司零又道,“我是魔修,这玩意对我来说没用。送给你只是做个顺手人情,我有这个戒指就够了。” 司零笑眯眯地将手伸出来,对着月光看了看手里的戒指。这可是顾百里亲手给她戴上的,那不是别的东西,是戒指啊。他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亲手为一个女人戴上戒指意味着什么。 脑海中传来系统的提示声,好感度又涨了10点,现在是-30点。 顾百里的心脏微微一顿,那种翻涌的情绪克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为什么……她能毫不在意如此珍贵的东西,这些东西对她来说竟不如一个纳戒珍贵么!即便是……听闻女魔修都喜欢用美男子做炉鼎,便是她带出这里的东西,随手送出一样,也可引来外头无数人趋之若鹜,为什么这样轻易地送给了自己? 什么是喜欢,什么又是爱!只见了一面而已,她为何能做到如此地步,还是说女魔修都是这样,为了一副虚伪的皮囊可以不择手段! 顾百里的心情越加烦躁,他勉力把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吧。” 湖边的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五天五夜。 在数以万计的修士不计性命的车轮战以及无数法宝符咒剑阵攻击之下,那只秘境守护异兽终于倒下了。异兽的皮堪比上品法器一样坚硬,爪子可用来做武器,血肉都可炼丹,甚至于那毒液也令丹修眼红不已。在异兽倒下之后,几大门派因为战利品又起了纷争,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最后引得各自宗派长老出手这件事才被压了下去。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什么同门之情宗派之谊都是一个彻底的笑话。 秘境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夜,司零和顾百里远远离开了人群落在最后面。 离湖边不远的山洞内。月色下的蓝色湖面像一面透明的镜子,周围笼罩着一层水汽带来的薄雾,司零湿漉漉地从湖里冒出头,施了个法术将衣服烘干,手里提着几条蓝色鳞纹活蹦乱跳的活鱼。 她走到山洞里施施然地坐下去,用捡来的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烤架,伸手打了个响指,亮起一堆火,然后将活鱼去了内脏串上去。 顾百里看着她的动作,沉默着没有说话,周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气氛。 司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些呛鼻的辣椒粉,直到鱼肉被烤成焦黄色,才低声道:“要来一串吗?” 顾百里冷冷吐出几个字道:“修仙之人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辟谷。” “是吗?我这个人也就口腹之欲这点追求了。”司零见他不吃,将那串鱼转了个方向拿回来,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焦黄色的鱼皮划开,里面是一层白色的鲜肉,端的是鲜嫩无刺,麻椒混合着鱼肉奇异的香甜味顺着微风飘过来。 顾百里动了动喉咙咽下口水,若无其事地默念了几遍静心决,引灵气在周身循环了一个来回。 突然,他的下巴被捏了起来,顾百里有些迷蒙地睁开眼,发现嘴里被塞了一口鱼肉,他微微一愣,已经不自觉地将那口鲜美的鱼肉吞下了肚子。 顺便,那个女人还凑近,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眯了眯眼睛笑起来。 顾百里脸上羞恼至极,眨眼之间身形已动,一把剑架上了司零的脖子。 司零痛心道,“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刚刚吃了我的东西就要杀我,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杀别人我怕遭天谴,可你不同。” 顾百里勾起唇角冷笑道,“魔道妖女,人人诛之。我不过是匡扶正义。” 司零咬着腮帮子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幽幽叹口气道:“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如果是你要杀我,我自然甘之如饴。” “——只要你能杀得了我。”司零话头忽然一转,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 顾百里的神色一僵,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司零轻轻笑了一声,站在顾百里面前,居高临下道:“帮你那么多次,应该收点利息。” 顾百里此时正盘坐着,他只要微微昂头,便能看到这女人露出的汹涌曲线,顾百里努力将头偏转,司零俯下身,揽住他的腰,将唇贴了上去。 她的唇又软又甜,顾百里一时脑中空白一片,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唇齿之间。直到那个女人有些笨拙地撬开他的齿关,毫无章法在他的口中流连辗转,红唇隐没在他的齿关,带走了属于他的味道。两人咫尺相对,顾百里看到司零的那双眸子染上了艳丽色彩,像是浩瀚的星辰,她的睫毛甚至扇到了他的脸上。 半晌,她才起身,又在他脸上轻轻啾了一下,笑道:“美人,你真好看。” “你对别人也会这样么?还是说你们魔修生来就是如此浪荡,不知羞耻!” 顾百里抬起一双眼看着她,极力隐忍着自己狼狈的表情,冷静的声音里带着微微沙哑。极力运转的灵气已然达到了巅峰,下一刻他便能直接暴起杀了这妖女。 司零摇摇头,捧起他的脸深情道:“才不会。我只喜欢你,眼里只能看到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便散发出一阵黑雾,慢慢变淡了。司零在黑雾里露出一个笑容,朝着顾百里招招手,“等离开这里,我还会再去找你的,美人,不要太想我哦,一路顺风!” 剑光一闪,顾百里持剑在原地狠狠地劈出了一道烧焦的痕迹,而罪魁祸首早已跑远了。 顾百里咬牙切齿地收了剑,耳尖已经通红一片。 一半是因为刚刚被强吻时的心神荡漾,一半是因为羞愤欲绝。 他发誓,等再次见到这巧言舌簧的妖女,他一定要杀了她,再也不会给她一点机会逃走,一定! ☆、第 5 章 秘境七日之期已到,封印秘境的隙门变得越来越窄。大批弟子从门中闯出来,有喜气洋洋与众人恭贺的,有垂头苦脸丧气的,有拖着病体相互扶持的。当然……也有进去了就没再回来的。 玄天秘境百年开启一次,众宗门弟子早已暗中攀比,天宗门也不例外。 柳倩雪和延岳几人在门口着急张望了许久,这才看到脸色有些苍白的顾百里从隙门里走出来,他一看到柳倩雪等人,便上前道:“师姐,延师兄!” 延岳眯着眼扫了一眼他手中干瘪的乾坤袋,冷笑道:“还能活着回来,倒是有些能耐。我以为你早就死在里面了呢!我就说宗主不该给这个废物浪费一个名额,你看他这乾坤袋里空空如也,怕不是进去睡了一觉才敢出来吧!” “延岳,你胡说什么!这几天秘境凶险异常,顾师弟修为较低,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只不过咱们这次也只得到了几个下品灵物和法器。这次回去要被爹爹骂了。”柳倩雪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歉,柳师姐,是我没用。”顾百里微微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和你们分开后,我不知怎么地到了一处幻境,被困了许久才找到出来的法子。不过在那幻境里我找到了两朵灵气充裕的花,也不知是何物,想着带回来给柳师姐看看。”说着,他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两朵紫色的花。 “这是——!”还没等柳倩雪惊讶,周围已经有五大家族的世家修仙弟子大惊失色,眼中露出了强烈的羡慕之色,“居然是月灵花,还是成品如此完好的月灵花!天宗门居然能找到此等稀罕之物!” “顾师弟,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珍贵的月灵花都是你找到的!某些人还在那阴阳怪气,哼,恐怕只是顾师弟这两朵月灵花的价值,便足以排上此次盛会的前十名。顾师弟,你莫要理他,他就是眼红嫉妒你罢了!我们走,这次回去,爹爹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柳倩雪神色十分激动。 延岳紧紧地握了一下拳,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来,心中嫉恨不已。 本想着这小子没什么能力,不足为惧,看来这次,是留不得了! “柳师姐,此次我能进入秘境全是你的功劳。这两朵月灵花我便送你一朵。你拿回去交差,便不会被宗主骂了。”顾百里微微笑了笑。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抢你的功劳!”柳倩雪的一张小脸刹那间变红了。 “柳师姐平日关照我良多,一朵月灵花不算什么,只是我一点心意。何况树大招风,我修为低下人微言轻,若非柳师姐照顾,恐怕……”顾百里苦笑了一下。 “那好。既然是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柳倩雪见他执意,也不再推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天宗门主持的仙门盛会足足过了半个月。修仙之人清心寡欲大多专注修炼,走着一条不记岁月,大道渺渺之路,独有在这几十年一遇的秘境开启,仙门盛会之上才有合适的时机扬名立万,或是遇到其他修仙之人结为道侣,所以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都对此次盛会充满了期待。 虽说秘境之内发生了几派互争之事,但各派长老仍然推杯换盏,和和气气,维持着表面的道貌岸然,私底下却是明着暗着想要争一口气。 所以年轻弟子的秘境历练所得的比拼便成为了盛会尤为重视的事件。 随着几位门派的得意弟子呈交上大量珍贵的仙人法宝灵器,各宗派长老的脸上也变得越加精彩。 天宗门的宗主柳叱脸上难看无比,甚至是强行压下了那股怒气。 直到柳倩雪带着顾百里上前,呈上两朵月灵花之后,他的脸色才由阴转晴。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凝气期弟子也能找到此等稀罕之物,当真有趣。” 星华宫的掌门星华夫人抬起眼看了一眼顾百里出众想相貌,心中有些痒,心中暗道莫非此人得天道气运?想到这里,她露出一抹笑,“柳宗主,不若我将星华宫那柄九弦琴送给你,换你这个弟子,让他转投我门下,你看如何?” 柳倩雪的脸色微微一变,这老不知羞的女人!居然想明目张胆地把顾师弟要了去。谁不知道她们星华宫合欢之术最为出名? 顾百里心中翻腾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他努力地攥紧了拳将那股感觉压了下去。 呵,明目张胆把他当做货物一样交易么?好,真是好极了! 柳叱眼中一亮。那把琴可是上品法器,星华夫人居然如此大方!他刚想接话,就听到柳倩雪急促打断的声音:“不可!爹爹,其实女儿今天也有一事想禀告您。我……我与顾师弟两情相悦,本来这次便已约定好,要——结为道侣!” 柳倩雪面上一红,有些羞赧地咬了咬牙将那几字说了出来。 “胡闹!”柳叱厉声斥责柳倩雪,他又看向顾百里道:“你当真与倩雪……” 顾百里忙俯下身行了一礼:“弟子不敢。柳师姐如明珠当空,弟子从未肖想,弟子修为薄弱,柳师姐却天赋异禀,不可同日而语。柳师姐这般说,只是因为平日里关照我这个师弟,因此怕我离了宗门不习惯,一时情急,才会撒谎,还请宗主莫要怪罪。弟子多谢星华夫人抬爱,只是弟子目前修为低弱,实在颜面有愧,不敢背师,还请星华夫人见谅。” 顾百里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做足了姿态,又给了台阶。 柳叱见他还算识时务,脸上的阴沉也淡了不少。 既然柳倩雪都当众出声了,他若是再要强行将顾百里送出去,恐怕会落一个为了宝物苛待弟子之名。于是柳叱只好冷哼了一声道:“行了,你先下去吧。倩雪,你给我去思过崖闭门思过!” 这便是不会再提奖励了。顾百里心头冷笑,却是带着恭谨地神情退了下去。 顾百里神情疲惫地回到自己的住所,有些痛恨起自己的废柴体质。但不管怎么样,他绝不会轻易放弃。修为越低,在这玄天大陆便永远只能看人脸色。 虽说他精通炼丹、阵法还有奇诡武学,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根本无用。就连那个似乎是筑基后期的魔道妖女他都难以对付。深吸两口气平息了心中的怒意后,顾百里这才照例盘坐下来,以神识牵引着自己的脉络试图吸纳灵气。 照例还是失败了。顾百里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闯入他的脑海——“小子,把我带出洞府的就是你?” 顾百里神色微动,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黑色手环道:“前辈,是你吗?” “我只是一缕意识残魂,倒是当不得前辈二字。只是你的修为也太低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里露出了一丝嫌弃,不过很快,他的嫌弃却又变成了讶异和好奇:“咦?你的身体里居然……有一股连我也难以探知的封印力量。正因如此,你才无法凝气化丹,倒是可惜了这一副天生的绝佳灵体。” “真的吗?前辈可知道这是什么封印?”顾百里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多年以来一直以为自己是快木石,可居然有人告诉他自己原本是天生的璞玉。 “咳,若我非一缕残魂,倒可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现在却无法帮你解开封印了。”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也别灰心。那封印并不完全阻碍你吸入灵气,只是需要你比常人更为醇厚的灵气才能凝气化丹,化丹之时还会遭遇疼痛百倍的洗髓伐筋之苦,你可愿吃得这苦?” “晚辈愿意,请前辈指点!”顾百里重重地朝着那手环磕了一个头。 “若非是你,我也不能重见天日。我看到你从我的洞府里带出了很多月灵花,既如此,我便教你十二真言,以月灵花做阵眼,你暗寻一处灵气丰沛之地,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对了,若下次见到那女魔修,你定要以神识唤醒我。” “前辈为何……?”顾百里听他提起那个女人,心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哼,那小女娃毁了我的□□怨气,老夫不服她使诈,下次定要与她战个痛快!” 那个老顽童一般地声音里带了几丝郁闷和气结。 顾百里不由得笑出声来。直到他发觉自己为何而笑时,这才收敛心神。 该死。为什么心中想到那女人的时候,总会轻易牵动心神!顾百里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尖,将心中的情绪抹去,重新戴上手环朝着天宗门外走去。 接连半月,顾百里都在夜深人静之后偷偷溜到了天宗门后山,借用仙人残魂指点的阵法和真言,以月灵花作法提纯灵气。只是他没想到过自己体内的那股封印力量竟然会如此疯狂,吸收灵气之后,那股封印力量似乎终于觉醒了。 那些提纯的灵气遇到那股封印力量,竟像是疯了一般被漩涡主动吸入。 顾百里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暴风眼,只要他坐在那里静心打坐,不用神识引领,就可以自动吸收提纯的灵气。灵气入体之痛比常人疼痛百倍,亏得他心性坚韧无比,那些灵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腑都像被撕裂开来又重新黏合。 后山的灵气翻涌,越来越多的灵气被聚集过来,竟是形成了一大片雷云! 天宗门自然也发现了后山的异常,守山的弟子眼看着那雷云翻涌的浓厚灵气,吓得差点从御剑飞行途中跌了下来,慌慌张张地去禀告宗主。 而与此同时,顾百里正被那股意识撕裂的剧痛疼得昏了过去。 他身上的淡绿色长袍早已碎成了片,全身上下不着寸缕,他苍白地倒在地上,身上青筋暴起,血管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一般,行到脉络的狭窄之处竟是直接炸裂开来,爆出大片大片的血花。他的丹田正疯狂吸收着灵气,将灵气不断压缩,慢慢变成一个太极似的图案。 上头翻涌的雷云甚至还在不停地往下劈着一道道闪电。 竟然是金丹期凝成时产生的第一道小劫云! ☆、第 6 章 出了玄天秘境后,司零第一时间就是接收小说原著,从头到位把剧情捋了一遍。 玄天大陆有五大家族,分别是白家、顾家、陈家、柳家、蓝家。五大家族或人才济济,或藏书百万,或精通丹药炼制,或拥有得天独厚的仙人洞府……垄断了大陆上所有的修仙资源。 修仙者以天气灵气为引炼化自身,分为辟谷、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等阶段。 以活人精魄为引炼制招魂幡,或者以采阳补阴之法双修、夺舍等阴损之术,以天地浊气为引修炼之人被称为魔修。魔修向来为世人不耻,但一直以来魔修十分低调,与五大世家井水不犯河水。 只可惜一百年前,玄天大陆上发生了一场混战,魔修中出了一个天纵奇才之人司楚,他抢走了天地至宝——天珠,从而突破元婴第一个进入化神期,此人残害无辜凡人,杀人夺宝,□□女子无恶不作,被五大家族长老共同布阵设计剿灭。那场混战之后,天珠竟不知去向。 男主就是五大家族之一的顾家一脉长子顾百里。顾百里的父母曾被称为玄天双秀,本是极为出色的一对道侣,只可惜在那一战中被魔修司楚残忍杀害,挫骨扬灰,连魂魄都没剩下。 顾百里父母身亡后,这一脉逐渐没落,再加上男主顾百里不知为何竟无法吸收天地灵气,只在凝气之后便无法更进一步,因此,他从一位天之骄子沦为天宗门外门弟子,受尽欺辱。 但男主光环不是盖的,在这期间,男主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得到各种牛逼法器。后来人间遭遇大劫,修真门派与魔修司零开战,男主被掳进魔宫成为女魔头司零的炉鼎之一,受尽羞辱。 男主在一次意外中差点丧命,却因祸得福解开了身体封印——天珠。从此以后男主利用天珠修炼,后来杀掉了魔女司零,成为玄天大陆修真第一人,坐拥无数红颜知己。 读完了这冗长的背景介绍和这牛逼轰轰的金手指,她强烈怀疑这是一本废柴逆袭流的男频小说。 就在这时,系统通知猛地响了起来。司零易容好身份,点开系统面板上的目标坐标赶了过去,竟发现时间线加快,顾百里居然直接从凝气跳到了金丹初期。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能感叹男主光环是真的强大。 这里的异象恐怕很快会惊动天宗门。以顾百里目前的实力和他身上的宝物,恐怕天宗门看到他第一眼便会起了贪婪之心。 司零上前两步,施法做了个结界,帮他挡住雷劫劈下来的小闪电,又将招魂幡祭出顶在两人头上,方圆百里之内迅速地凝结出了厚厚的魔气,令人一时半会看不清其中状况。做完这些之后,她面带欣赏地看了一眼顾百里,这才从纳戒里取出一件黑袍套在他身上,然后为他护法。 “宗主不好了,后山突出雷云异象,方才又有弟子发现魔气翻涌!” “魔气?难道天宗门内竟有魔修混入!”柳叱怒极,“待老夫前去会会!” 在天宗门赶来的路上,最后一道雷劫终于缓缓散去。 顾百里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那个女魔修坐在他的面前,促狭地看着他道:“你醒啦!”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顾百里查看了一眼丹田内结出的一颗淡黄色的金丹,还没来得及欣喜,便看到了司零嘴角的笑容。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袍,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用说就知道这女人刚刚又看到了什么! 他现在很想立刻祭出法器杀了这女人!真的,但他没有力气。 方才洗筋伐髓之痛已经消耗了他体内所有的灵气。 于是他只能愤愤地看着那女魔修笑眯眯地将他拦腰抱起,低头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耳垂,“美人,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还很想杀了我,可现在不是时机。” “你知道你刚刚闹出的动静有多大吗?要不是我给你护法,又掩盖了你的行迹,现在他们早就找到我们了。你们正派里的道貌岸然之人,所做之事可不比魔修好多少,对吧?” 司零脚步飞快,转瞬间就在原地留下一片残影。 顾百里懒得反驳她。只不过当他听到不远处御风之声还有天宗门柳叱的声音时,他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几分凝重:“往东走,回外门弟子房。柳叱此人多疑,这么浓的魔气,他必然会集结各长老搜山,我们现在逃不出去。” 司零轻笑一声,凑近他的耳尖道:“你直说想让我去你房间不就得了呗。” 顾百里只好闭上了嘴,忍住跳动的青筋,不再说话。 司零的脚程很快,待她将顾百里抱回住处的时候,天宗门果然已经开始搜山。司零敛了周身的魔气,从窗户里跳进来,将顾百里放到地上。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却是个女子的声音:“顾师弟,你在休息吗?” 顾百里含糊应了一声,那声音又道:“我刚从思过崖回来,爹爹说宗门里混进了魔修,而且那浓郁的魔气,似乎只有一人所有,就是那魔头司零!上次围剿之后她便失踪了,听说那女魔头最喜欢掳掠美貌男子,你若是发现异常,便立即用玉简传信与我!”柳倩雪咬了咬唇道。 司零抽动了一下嘴角。强掳良家美男,嗯,感觉有被冒犯到。 顾百里的神色一僵,轻咳两声,用了虚弱的声音道:“多些柳师姐挂心,我无碍的,没遇到什么魔修。男女有别,柳师姐还是早些离去吧。” 柳倩雪听得他回答,发觉自己的心意有些过于明显了,这才讪讪离去。 司零坐在顾百里的身边,晃动着两只脚,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有人追你?” 顾百里见她坐在自己床上,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与你无关。” 司零气笑了。虽说是为了做任务攻略他,但到底也是带了自己的感情进入。 “你是我的人。别人追你,你要冷冷拒绝,不能给别人机会。” 司零认真看着他,顿了一顿,又说,“如果你不懂得拒绝,那我可以帮你。” “你要是敢伤害柳师姐,我立刻便杀了你。”顾百里神色陡然一冷。 “我喜欢你,不论正派魔道,不讲是非道理。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的心也是会疼的。顾百里,你若真喜欢她,我便不会再来找你。” 司零抬起眼,她是为了做任务,但不想做一个毫无尊严的舔狗。 顾百里心中忽然一涩,咬牙抛出一句话:“谁说我喜欢她!” “那就好。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司零双眼微眯,露出一口灿烂的笑容,“好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来这里搜查,我就先走了。但我会常来看你。” 她跳下床,刚走了两步,却又转身跨了一步,将一颗丹药塞在他手里:“你方才突破了金丹期,但境界尚未稳固,此药可以助你。” 顾百里抿了一下唇,那个谢字尚未说出口,却见她已经飞快地甩给他一个飞吻,笑着隐没在了黑雾之中:“爱你,美人。不用谢我。” 顾百里俊美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红晕。她真是太可恶了。他想。 刚冒起来的火气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瞬间偃旗息鼓了。 只是对于这个来去自如却又身份神秘的女魔修有了更多好奇。 顾百里的修为终于稳定在了金丹期。自那次雷云事件之后,天宗门加强了巡逻守卫,戒严的弟子不敢休息,强撑困意打起精神,生怕魔修来犯,一来好多天都是草木皆兵,严防死守十几天后,他们发现,那魔修愣是不来了。 敢情他们都是傻子吧!一众人抱怨着骂骂咧咧关上了守山大阵。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收敛了全身魔气的司零早已伪装成山下的商户,隔半个月就正大光明地进山几次送东西。 修仙之人虽说不问世事,但并非与世隔绝,事实上五大家族与玄天大陆的皇室之间联系颇深,平常虽然互不干涉,但对于俗世也有斩妖除恶的义务。 天宗门坐落于皇城远郊,每隔半月就会有专人将百姓进贡给修仙之人的灵材之物送上山,还会有一些美酒衣食。毕竟辟谷期以下的基层弟子还是要吃饭的。 顾百里住的地方是一排简单的竹屋。位于缥缈峰的最外围,这里离山门很近,又因为他喜僻静,特意挑了个隔绝外人的地方,谁知倒是便宜了司零。 一开始顾百里还会冷冷地关上门,义正言辞地告诉司零别再来了。 谁知后来隔些天晚上他总能发现她从窗户里、烟囱里爬出来,再后来,连那扇门的锁都干脆被她撬了。关也关不住,顾百里索性躲着她,但她就像在自己身上安了定位仪一样,每次都能准确找到他的位置。一来二去,顾百里索性见怪不怪由她去了。 这女魔修的脸皮忒厚,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无论怎样给她脸色,她第二天都能带着一张笑脸凑上来,仿佛转眼就忘记了昨日的事情。 一开始总是烦她做些无用功。 有时候会给他带一瓶桂花酒,有时候会发现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荷香糯米鸡,有时候会带来他遍寻不到的珍奇药草,而前几日放的,却是一小碟雪花酥。她似乎总能轻易地知道他的喜好。 那天顾百里愣了很久,才将那碟雪花酥放入口中。小巧精致的点心还是热的,带着点甜香和酥脆,一口咬进去,舌尖蔓延着淡淡的甜味,恍若隔世。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俗世的小吃了。 最后一次,是父母在大战前夕哄着他回去,而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记忆里那个眉眼温和的女人用力地抱紧了他,将一块他小时候最喜爱的雪花酥塞进他的手里,用了哽咽的声音道:“回去吧,听娘的话,我的小百里。要记住,爹娘永远爱你。” 十岁的孩子还不知那句话的沉重,他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跟随家仆离开,遥望着爹娘再也没有回来的身影。修仙之人忌讳情爱和执念,所以这一百年来,他很少想起那两个人,但他也一刻没有忘记他们的血海深仇。 顾百里垂下眼。父母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他这样挖空心思地讨好他。 十岁以前他是顾家最出名的丰神俊朗的贵公子,他为人至诚纯善,不屑于鬼蜮技俩,而且只要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自会有人捧着送到他的面前。 而十岁以后,一夕之间,他从天之骄子沦为草芥,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人心如此复杂,人人都戴着面具生存于世。他曾怨过父母将他保护太过,以至于他要在看清人脸上的面具之后,受尽欺辱、费劲挣扎才成长起来。 于是他也戴上了面具。无论是他讨好别人或是别人讨好他,都带着目的。 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肆意张狂不带目的地闯进他的世界。 虽然他还不足以喜欢她,也无法跨过心里敌视魔修的那道坎,毕竟本质上他们仍然是正邪对立。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在心里留了一点位置给她。 带了一点小小的期待,一点小小的雀跃,不知道她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然而离上一次送来雪花酥后,她已有半个月未出现了。 是终于厌倦了吗? 呵,女人。 顾百里将眼中的落寞掩下,讥讽地笑了笑。 直到丹炉将他的手指烫了一下,他才收回手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炉中品灵材竟被他炼成了下品丹药,几个月的辛苦努力一朝白费,他竟然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第 7 章 司零从窗户里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顾百里蹲下身子沉默着收拾炼废的药材,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懊恼,像极了一个赌气的小孩。 这些天她时不时来刷刷脸熟,混混存在感,把握着若离若即的距离,终于将顾百里对她为负数的好感度刷到了0的水平线,并且就在刚刚,堪堪超越了那个0,颤巍巍地涨到了10点。 对于这段时间的成果,司零感觉很满意。 顾百里的攻略难度很大,要是她没有耐心,这任务早就玩完了。 “美人,好久不见,最近想我了吗?”司零逆着光毫无形象地蹲在窗台上。 顾百里转过头看她,心头微微一动,嘴上却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没。” “是吗。看来你还是很讨厌我。我以为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司零露出一脸伤心的模样,幽幽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不想见我,那我走了。” 顾百里忽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缓和了一下语气,“你来有什么事?” “我说出来的话你会答应我么?”司零转过脸,面含期待地看了他一眼。 顾百里心头跳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嘴上却是不带感情道:“我会考虑。” “那好。今晚是俗世的七夕节,不如你陪我下山一趟出去玩玩。听说晚上还有灯会,十分热闹。总是一个人呆在这山里修炼,你不觉得有些闷么?” 顾百里眸色微动,睫毛因为紧张而颤了颤:“可以。”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情绪有些外露,复而冷哼一声道:“俗世之物不可贪多,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傲娇,明明心里很想去。司零也懒得戳穿他。 月色刚上之时,两人便已出了山门朝着山下走去。 从天宗门所在的缥缈峰下山,御剑而行可省不少力气。 金丹期的顾百里早已轻松地掌握了御剑的窍门,只捏了个决轻喝一声——“剑来”便有一柄飞剑划破天光飞身而至,顾百里提气就像一只飞鹤般飞旋而上,身影轻盈,遗世独立。 司零在他站上剑后的那一瞬,也提气而起,稳稳地落在了顾百里的剑上。 “……”顾百里沉默一瞬,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下去!” “不行不行,这缥缈峰太高了,我不敢御剑。我恐高。” 司零在他身后靠近两步,拽紧了他衣袍的一角。 “……你可以沿山道走下去。” “不行,我不熟悉路,走夜路多了碰见鬼,我害怕。” 顾百里拧了一下眉。这女人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为了占他便宜。 缥缈峰这条路她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恐怕比他下山的次数还多,真是撒谎不打草稿。 况且她一个魔修,不夺人魂魄修炼就不错了,是鬼怕她才是。 “呵,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待会不要后悔。”顾百里眯了一下眼睛用了最快的速度催动飞剑,两人从高耸入云的缥缈峰急速冲入云层,然后猛地向下坠去。 司零的心猛地被提起来,又重重地坠下去,就像是吃了炫迈坐上了800迈的云霄飞车,忍不住尖叫起来。没有一点点预料,剧烈涌动的空气让她突然被甩飞,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好你个顾百里,你无情,你冷漠,你无情无义那就别怪我了! 司零一边咬牙切齿腹诽着这口不对心的伪君子,索性破罐子破摔,用两只手环住了顾百里的腰身,将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背上。 感觉到了顾百里的脊背绷紧,司零有些恶意地笑了,一只手还有空闲伸出去在他咯吱窝挠了一下,顾百里一时气岔,飞剑猛地晃动起来,终于在离地面还有十米的时候两人径直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那一刻,司零还死死地搂着他的腰,落地的时候把顾百里当成了人肉垫子,顾百里被她压在身下,司零整个人匍匐在他的身上,唇角正好亲在他的鼻梁。 顾百里的衣袍凌乱,如缎子一般的发丝上带了几根鸡毛和稻草。 一只翘着五彩尾巴的大公鸡高傲地看了两人一眼,“咯咯咯”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扇动一地鸡毛,小黑豆似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二人的嘲笑。 顾百里语气凉凉地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怒气:“你还想在我身上躺多久?” “咳,意外,纯属意外。”司零手忙脚乱地从顾百里的身上爬起来,看着他面色不善,耳根已经红到了滴血,连忙伸出手去拉他。 顾百里斜睨她一眼,冷冷地站起身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尘。两人摔在鸡窝里,落了一身的味道,顾百里捏了个决将身上的衣袍弄干净,司零发觉他头顶一根五颜六色的鸡毛,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微微扬起头踮起脚,顺手将他头顶的鸡毛摘下来,柔声道:“好了,走吧。” 人间的七夕灯会充满了热闹的气息。玄天大陆上并非所有人都有资质和机缘修仙,对于百年不到的寿命来说,俗世的烟火气让人多了一丝活着的感觉。 缀连起的灯连绵穿过整条街,将半边天空映红。 街上欢声笑语,青年男女皆结伴同行,商贩喊着嗓子吆喝。灯会中两人慢慢往前走,只是不知何时,人流越来越多,原本并肩行走的两人慢慢被人流冲散了。 顾百里皱了皱眉,在人群里寻找司零的身影。 正在这时,忽有人轻声喊道:“美人,你快转身”。 顾百里蓦然回头,只见不远处的相思树下挂满了红色的信笺,随风而动的铃声清脆悦耳,一位身着黑袍的女子脸上戴了狐狸面具,只露出一双星子般明亮的眼,举起了手里的兔子灯笼。 顾百里的呼吸微微一滞,就见她笑着朝他跑过来,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戴到他的头上,嘴里带了揶揄:“美人,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如此俊美不自知,也不知道戴个面具遮掩一下,小心被谁家姑娘看上将你强行带走。” “我身边除了你还能有谁。”顾百里轻轻转过头。 那些人根本不可能离他半步之内,也就这个女人每次都让他头疼不已。 “不行,我要牵着你,不然不放心。你看,我给你赢了个灯笼回来。” 司零将那个兔子灯笼塞到顾百里的手里,还没等他拒绝,又转头奔向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买了两串糖葫芦,殷勤地递给了顾百里。 两人一路走一路吃。司零第一次见到古代如此盛大的节日,自然是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买,而顾百里眼观鼻鼻观心,一路上手里提满了司零买的各种小吃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他很想扔掉,但最终还是悄悄藏进了百宝袋里。 前面的街市变得更加热闹,敲锣打鼓像是搭了一个露天戏台在唱戏。 司零抓紧顾百里的袖子拉着他往前挤。 顾百里不喜有人近距离接触,她便主动做出了防护的手势,扯着嗓子叫道:“各位大哥大爷大姐大妈让一让,让一让啦。”然后顺手往身后撒了一地碎银子。人群前去哄抢,主动给她让了道,司零抿唇笑了,拉着顾百里到了看台不远处的一个绝佳位置。 戏台之上,帘幕缓缓拉开,烟雾四散之中,忽有一白衣佳人旋转而至。 白娘子手持两条白练,竟像是舞剑一般,身姿极为窈窕。她微微一转头,灯火阑珊之中露出的面容柔美端庄。她两剑舞完,声音清透明亮,如黄鹂一般娓娓而至,“我本是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 随着婉转的女声唱段,灯火迷离之间,竟有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台下观众哪里见过如此唱戏,目瞪口呆,半晌过后才兴高采烈,纷纷鼓掌叫好。 “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只见一青衣书生款款而至,白娘子芳心暗许,两人同游,眉目缱绻。戏剧缓缓推进,一老丈口念佛号怒目而视。 司零看着戏台上的人,顾百里却看着她。 他很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魔修。 她不像传言中那样残忍嗜血,对于长生大道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她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变干了,想做什么便做了,她身处红尘之中,比任何人还要惬意,她似乎对自己用情极深,便像这戏台所唱,心里眼里全是一个人,但她却从不强求。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必戴着面具,更不必伪装。 司零带着顾百里上了酒楼,遥望灯火渺渺,抬手给他倒了一杯酒。 她喝得眼中有了醉色,平淡无奇的脸上带着醉酒后妖娆的色彩。 顾百里不会醉,修仙之人从不贪杯。司零却喝醉了。 喝醉后她发现自己的思维飘了起来,脑海中闪过一幕一幕画面。 那是她孤儿的身世,她好不容易勤工俭学读完大学,追了三年的男神好不容易答应了她的场景。 很奇怪,她对于自己的人生,甚至是所谓那个男神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就像是别人的记忆硬塞到了她的脑海里。 但她的记忆恍惚之时,脑海中总会总是浮现一个白衣人影。那个白衣人影分明不属于她的记忆,她可以确信,自己的人生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一个人。 但那个人却在此时一遍一遍地唤着她阿景。 “阿景,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陆……”那个人看不清脸,身影变得越来越淡。 司零的心头忽然涌现出大片的悲伤和绝望,她的口中喃喃叫道:“等等,别走!” 顾百里看着她脸上痛心又绝望的表情,口中似乎喃喃地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生了些酸意。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难道说她真正喜欢的是那个人,所以才把自己当做替身,讨好自己吗? 顾百里艰难地伸出手摸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那里似乎隐隐作痛,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让他把持不住。 一时间,他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冷静都被抛之脑后。 一股强烈的情绪和冲动就像是脱缰一般涌了出来,顾百里站起身,猛地将司零压在桌子上,捧起她迷醉的脸,紧紧地捏住她的下巴厉声道:“看着我!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吗?” 司零微微摇了摇头,下意识道:“不……不像。他比你温柔多了。” 她口齿不清,几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顾百里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然后他冷笑了一声,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捏着她的下巴重重地,毫无章法的吻了下去。司零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轻轻地闭上,任由顾百里的唇舌深入,毫无章法地啃咬发泄心中的怒气,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平静的外表下深涌的欲念。 酒香混合着低低的喘息越吻越烈,醉到让人想要沉沦。 待到顾百里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时,他已大惊失色,推开司零,惶然地捏了个遁地符逃了出去。 修道这一百年来,除了父母深仇,他从未生出欲念,可就在刚刚,他居然生出了心魔! 顾百里祭出十八道剑阵站在荒芜的空地上劈了出去,声势浩大,地动山摇,大地被剑芒瞬间劈裂,这股波及让顾百里都受了反伤,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握紧剑的手上已经渗出了血。 不能再见她了。 他所求的长生大道,他所欲报的父母深仇全被抛在了脑后。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顾百里顾不上丹田翻涌的血气,伸手从百宝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冷静地看了片刻,终于将那粒丹药吃了下去。 忘情丹,修道之人斩断绝念所用。他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需要这种东西。 什么才是道?他所求之道是长生道,是六根清净无情无欲道。 如今他竟因为一个女魔修而生了欲念,差点产生心魔,以至道心不稳。 顾百里的心渐渐冷静下来,脑子里的□□执念渐渐淡了下去。 半晌,他盘坐于地运转灵气稳固心神,这才召唤飞剑回了天宗门。 ☆、第 8 章 司零清醒过来的时候叹了口气。 原本攻略地好好的,不知为何自己喝醉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胡话,以至于引出了顾百里的心魔,现在他的好感度又稳稳地降到了0,停在那条线上不动了。 司零差点没把那句顾百里我曹你大爷说出口。 不过好在系统提醒她最近不用再去见顾百里了,现在再去见他反而会适得其反。 而且,既定故事线之中男主的一个大劫即将到来,似乎是在仙剑大赛之后。 在原本的故事情节中,因为没有司零带来的蝴蝶效应,男主根本没有采到月灵花,也没有在盛会上出风头,而是继续扮猪吃老虎,平安度过了这次大劫。 可现在不行了,顾百里过早地引起了几方势力的注意,而且他身处天宗门,那里人多口杂,他金丹期的修为可以掩饰骗过一般弟子,却无法骗过宗门长老,弄得不好这个大劫过不去,便会身死道消,司零的任务也会直接失败。 所以司零现在接收了系统发布的任务,要去蛮荒之地为顾百里找神泉水。 蛮荒之地在玄天大陆的最西边,一来二去即使御剑飞行也需要两个月。 给双方一点冷静期也挺好的。 司零这样想着,便朝着蛮荒之地赶了去。 蛮荒之地,顾名思义,荒凉没有人烟,甚至连动物也没有,只是偶尔有一阵阴风刮过。阴风过处,即使是魔气护体,也像刀子割在身上一般疼。 司零用积分兑换磕了好几个加持的保护buff,才敢独身一人在这蛮荒之地中寻找。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蛮荒之地中忽然多了很多半透明的灵体。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小说中写到的天灵地宝都在此等诡异偏僻之处,司零暗暗地骂了一句,她一个大活人,不管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一群密密麻麻奇形怪状惨死的灵体围着她,就像是蚊子闻到了新鲜的血。好在她早已祭出了招魂幡,在系统buff加持下,那些灵体碰到招魂幡的魔气便会受到腐蚀,否则她的灵魂早已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下了。 这些灵体既不是人也不是魂,连招魂幡都奈何不了,更像一种怨气,就像雾一样散了又生。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景色又变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荒原上忽然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司零定睛一看,只见从地底下钻出了许多密密麻麻,比人还大的百足虫,它们身上有着厚厚的甲壳,蠕动着黑乎乎的身体,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急行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而它们前进围攻的方向,正是司零! 司零不由得尖叫出声,拼命招呼系统:“000,你在吗?好多虫子,快点出来救我狗命!呜呜呜,早知道这地方是这样,打死我我也不会来的!” 司零手忙脚乱地扔出几道紫色的电光,只觉得闻到了一股臭水沟混合着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只是这道电光不仅没有让那些虫子停下来,反而像是激怒了它们,嘶吼着朝着司零猛冲而来,带起了平原上一阵猛烈的罡风。 “宿主别怕,根据我的探测,荒原上有一个神殿是煞气化形不敢接近的,你找找看,说不定任务道具就在那里。”000的声音从脑海中传出来。 怎么可能不怕!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虫子了! 司零忍着想吐的感觉,驭出招魂幡托起自己,朝着系统所说的坐标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去,身后的地面震动声变得越来越强,那股臭水沟的味道也变得越来越近。 视野之中陆续出现了黄沙城墙遗迹,中间有一处风化的建筑物,看起来像是个神坛,神坛的周围有无数的荧光飞舞,绕着神坛排列出某种奇异的符文。 等司零进了神坛,那些虫子才堵在了四面八方不甘心地蠕动着身体跃跃欲试,却又像是畏惧什么东西,一时间不敢闯入。 神坛的中间有一座大大的人像,虽然已经风化,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一种古朴的类似青铜铸造的女子。那女子眉目庄严肃穆,双手伸展如同飞升的神女,而她的胸口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就像是曾经镶嵌着什么球形的东西。 怀着狗血般的直觉,司零似乎发现了这个世界里隐藏的故事信息,然后她抽动了一下嘴角,上下打量了那个神女雕像,不由得道:“等等,这个世界里的那个什么巨大的金手指——天珠,不会就是这个神女的心脏吧?” 怪不得少了这神秘天珠的镇压,蛮荒之地会变成这样。 四面八方蠕动的虫子还在不停地伸出触须挠动神迹外围的墙壁和建筑,却不敢进去,只能不甘心地盘踞在外不肯离去。司零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得头皮发麻。 司零走进神坛内部。空荡荡的古朴大殿之中四周只有数座壁画和雕像。 那些雕像形态不一,但都庄严肃穆,和最外面的那个神女雕像一样。 而那些壁画,却是画着女子骑龙举剑,征战四方,击杀巨虫,火蔓千里的事迹。甚至还有一幅画上画着那女子跪地双手捧起一颗金色珠子的画面。 从这里原路返回是不大可能了,只能找找这神坛里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 司零小心翼翼地穿过大殿,到了神坛的后方,看到里面有一眼泉水。倒塌的横梁上已经生出了碧绿的青苔,而那泉水却毫无污垢,仍然澄澈清冽。 泉水的上方浮现出四个大字——任务道具。司零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从纳戒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准备将任务神泉水装回去。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威压直逼过来,让司零的神识绞痛不已,迫使她浑身颤抖地抱住了头。 神坛之中光芒大盛,一个金色的虚影静静立于废墟之上,竟是那壁画中的女子!她的脸上带着大道寂然的苍凉无情:“汝等小小凡人,为何闯入神殿?” 司零恭敬地朝她行了个礼,“无意冒犯神女,只为救人性命,求取神泉。” “神泉不赐予凡人使用,冒犯者死。”神女的虚影缓缓抬手举起巨斧。 司零恭敬道:“如果我要救的人是拥有天珠之人呢?也就是您的心脏。” 那虚影重复了一遍司零的话,像是想了许久,才道:“吾乃镇压上古怨灵无伽之神。百年之前吾心被夺不知下落。无伽脱逃神殿,苍生恐有大劫。吾已死,留下的只有一缕残魂罢……但这与汝求取神泉并无关系,擅闯神殿者死。” 司零觉得这神女脑子有点不好使。 也难怪她这样糊涂,天珠才会被抢走。 于是司零从善如流道:“可您的心脏现在已在我所要救之人体内,他们已经融为一体。如果他死了,那么无伽将彻底失去控制,人间将会迎来大患。相信神女也不愿看到您的子民遭此劫难。” 那虚影思考了一会,才缓缓点头道:“汝说得有些道理。那便赐汝神泉,可解万毒,可救生死。在无伽的力量完全苏醒前,将那人带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虚影便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缓缓消失了。 司零感觉到自己窥探到了故事线隐藏的最高机密,不由地咋舌。她灌了一瓶神泉水存入空间。这里毕竟是神殿,饶是她有些贪心,也不敢太过放肆。 等取到了原本的任务道具后,司零这才发现神殿之中还有一个传送阵。 望着外头蠢蠢欲动的虫子,司零咬了咬牙,一脚踏入了未知的传送阵。 ———— 与此同时,天宗门众弟子早已如火如荼地准备着仙剑大赛。 “顾师弟,仙剑大赛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来人堵住顾百里的路。 顾百里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延师兄既然势在必得,又何必为难我呢?” “顾师弟这是准备弃权吗?可惜宗主已经点名让你参赛了。顾师弟可要好好准备,莫要让宗主丢脸。”延岳嘲讽地看着顾百里。 顾百里神色淡淡:“既如此,我会准备,不劳大师兄挂心。大师兄有空找我的麻烦,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追到柳师姐。听说五大家族里的白家少主对柳师姐很有兴趣呢。”他言语淡淡,却不自觉地包含了一股不屑。 延岳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身后捏碎了一只玉简。 直到顾百里转身走远,那玉简之中才冒出一个淡淡的黑影,只是再一细看,那黑影竟是一个无脸之人!那黑影阴沉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苍老沙哑的话语。 “你做的很好。我的确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那东西的气息。” “既然这样,你能帮我了吧?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不像是他装得那样简单,我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仙剑大赛上!”延岳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残忍。 “可以。代价是……你的身体。” 那个声音忽然一变,猛地钻进了延岳的身子里。 延岳痛苦地哀嚎起来,全身的皮肤迅速萎靡苍老,精气直接被吸收,他好不容易凝结的金丹也被那黑影直接吞掉,最后连意识也被彻底抹去了。 “延岳”再次睁开血红的眼,布满黑色纹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 ☆、第 9 章 仙剑大赛准备得如火如荼,而天宗门也迎来了新一轮的招收弟子的准备。 柳倩雪和几位资历较深的师兄弟都下山去,到了玄天大陆中心的一个小城里。 天陵城最出名的不是这个城有多好,而是因为它处于玄天大陆的心脏位置。 各大小宗派每隔十几年便会在此选取资质良好的凡人收为弟子,所以这天陵城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变得非常热闹。在仙家试炼台上经过灵根测试合格的凡人,会被仙家弟子选中参与试炼,试炼合格后便可以成为新一届的修仙弟子。 司零从蛮荒之地传送阵出来的时候,一连赶路半个月,才到了这座小城修整。 一路上她倒是看到了不少各门各派的弟子,不知道各派长老是否出动。 司零压低帽檐,低调行事,避免自己魔修的身份被发现。 就在她走进客栈,丢出一锭银子要了一间上房准备休息的时候,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戴着兜帽穿着黑袍,看起来像十几岁的少年。 当他经过司零身边的时候,他袖子里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那少年猛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司零上楼远去的背影,脸上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 司零这两天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不怪她疑神疑鬼,只是那股直觉太过强烈了。 无论是她走出客栈,还是去拍卖行转一圈,以至于走到巷子里,仍然能感觉到那一股视线。 此人倒是个跟踪人的好手。 司零冷笑一声,故意留了个心眼,在绕到巷子外的时候猛地收住步子,飞快地隐匿了身形。 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兜帽的少年行走在巷子里。 司零暗暗地捏了个决,随时准备祭出法器,却见那少年忽然停住脚步,朝着她的方向抬起了头。 然后他取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带着笑容的脸:“找到你了,姐姐。” 司零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说顾百里的美是那种矜贵公子,气度如华,那这张脸便美得有些过分勾人了。那少年的头发随意扎起,露出精致如玉的额头,而那双桃花眼却微微上挑,粉嫩的唇珠充满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挑逗和风情。少年的那股子青涩与截然不搭的勾人魅惑的眼神融合在一起,相当之怪异。 他一个纵身已经到了房顶上,站在了司零的身边,然后整个人身子一歪,软绵绵地靠在司零的肩膀上,微微抬头在她的耳畔吐气:“小心啊,姐姐。” “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么容易被人跟踪的。换了这张脸,连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不过,我一直在找你,你藏得好深啊。” 司零感觉自己的腿被撩得有些软。她艰难地抵抗住这少年的美□□惑,推开他柔弱无骨的肩膀道:“咳,那个,你是谁?” “姐姐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月魄,是你最喜爱的……男人。或者说,是炉鼎,是男宠。你曾说过,生生世世不会离开我的,怎么转眼就忘了我呢?” 他的嗓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和娇软,尾音轻若无骨,只把司零听得身子都软了三分。但是怎么会有人把自己作为男宠说得这么骄傲啊啊啊! 不记得,不认识,不是我。 司零朝着他摆摆手:“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这肯定是原主招惹的情债,跟她无关!男宠什么的她听着就腿软。 司零转身要走,少年的声音却在背后幽幽响起:“姐姐又要抛弃我了吗?姐姐好狠的心,还是说,你有了别的男人,就不要我了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经伸出手在虚空中轻点了两下,司零的身体顿时僵住无法动弹,就像是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禁锢住了,他对于魔气的把控已经到了如此精纯的程度! 如果不是同为魔修,司零竟完全看不出他体内的魔气。 这少年至少已经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了!为什么她会招惹这样的人啊。 司零感觉原主一口大锅顶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始乱终弃,何况这少年始终让她看不出深浅,完全猜不出他想要做什么。 司零脸上的易容术被他轻易地抹去。 月魄凑近她的脸,抚摸着司零那张艳丽到绝美至极的眉眼,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姐姐还是这样好看。再抛弃我,我可是要生气了。现在也好,你身边没有了其他男人,姐姐只是我一个人的。以后,我会保护姐姐。只要姐姐用我做炉鼎,很快就能恢复功力。” 系统为什么会给她搞个修罗场出来!看着这名为月魄的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独占欲,司零陷入了沉默。所以她以后攻略顾百里更加艰难了是吗? “姐姐,你的宫殿我已帮你重建,既然找到你了,就跟我回去吧。” 司零摇摇头,“不,那个,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我还要去天宗门。” 月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姐姐是想去杀人吗?那些道貌岸然的虚伪之徒的确该杀。我可以帮你。” 司零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试图纠正他已经歪了的三观,“你不要搞事,也不要乱杀人。我有要事要做,不如你先回去吧。你看看我现在修为不如你,魔宫已毁,我也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所以你大可以去追求你的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在你身边。”月魄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压迫。 “姐姐倒是比从前变了很多。不过,你不喜的事情,我不会做。但你也别想再赶走我。” 司零见他固执得很,加上自己现在确实也打不过他,只好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月魄脸上带着点笑容,非要伸手与她十指相扣。 看着这个十几岁长相的少年,司零实在是有种老阿姨摧残少年的感觉,虽然她知道一个元婴期的怪物不能和现代的年纪同日而语,但她还是有点过不了心里的坎。 所以她决定把这孩子当弟弟养,潜移默化纠正他已经歪了的三观。 顾百里已经跟她划清了界限。 小芳的那个女魔修的马甲不能再用了。 司零托着下巴想了想,虽说以后不能再轻易调戏顾百里有些可惜,但好歹也把好感度从负数刷回了0。带回来的神泉水一直也处于“不可使用道具”状态,也不知道顾百里什么时候会受伤。 司零想来想去,直到她看到了天陵城火热的招生现场,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再换一个马甲接近顾百里,对魔修没有好感,那就换个身份刷。 “姐姐,我们真的要这样混进去吗?”月魄微微皱了一下眉。 司零点了点头。这回她决定和月魄装扮成姐弟俩一起混进去。 月魄的修为很高,有他的掩护和易容,想来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发现他们。 月魄见她坚持,只好答应。 他捧起司零的脸,手指在她的脸上流连半刻,司零便化成了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妙龄少女,长相与她原本的样子有着七分相似,但少了那种艳丽魅惑的风情,多了三分清纯可爱。 “好……好了没?”司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为何,和月魄待在一起,总是让她有种精神紧绷的感觉。 月魄放开她的脸,司零向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便被月魄搂到了怀里。 “小心啊。千万别摔到脑袋。你真的是很难不让人担心啊。”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桃花眼像是含了水一样潋滟,“姐姐,你这副样子,真让我想……” “既然我满足了姐姐的要求,姐姐……是否也能疼爱我呢?” 司零吞了一下口水,眼看着那张越凑越近的脸,吐出几个字:“我尿急。” 月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看着她忙脚乱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 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急,既然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对他来说机会更好。 司零也在脑海中询问过系统关于月魄的消息,只得知他是原主司零的男宠之一,其它的就没有更多介绍了。也对,除了男主,其他都是背景板而已。 不知为何,月魄给她的感觉总像是在身边埋了一颗□□。但他又确确实实对自己很关心,这种矛盾的感觉司零完全也说不清,索性不再去想。 等两人都重新装扮了一番后,也报名参加了灵根测试。 其实这个测试十分简单,在天陵城中的试炼台上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门,凡是资质绝佳者走过这道门,门便会发出一阵光亮,光亮越强者,资质越高。 排着队的人群伸长了脖子跃跃欲试,有的一脸欣喜若狂,有的垂头丧气。各门派长老和弟子坐在看台最上方,对下面的弟子评头论足,纷纷感叹这届弟子质量不行,直到青铜门散发出一阵刺眼的光亮,人群这才惊呼出声,还没等人群压下沸腾,又有一道像太阳般耀眼的光亮散发出来。 司零和月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青铜门也太水了,他们已经尽力把修为压制在最低境界了。 “这——竟然是百年难遇的极强灵体!好,好啊!”众长老都激动起来,纷纷看向场地中的二人。那女子虽才十五模样,却已容颜绝美,而那少年一双桃花眼潋滟无双,混合着少年的青涩和不自觉的勾人魅惑,更是让星华宫的一众女弟子咽了一下口水。 众门派纷纷开出优厚条件向他们跑出橄榄枝。 司零摇了摇头,径直朝着天宗门走去,月魄见状也跟在她身后,一时众人都愣住了,像是没想到这二人这么快就下了决定。 ☆、第 10 章 “姑娘,真的不考虑不考虑来我们门派吗?”有人惋惜地哀叹了两声。 星华宫的师姐更是纷纷打着胆子上前拦住月魄,只是他却勾了一下唇角,带起流转的眼波道:“抱歉,姐姐去哪,我都会跟着姐姐。” 柳倩雪兴奋地连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这百年难遇的灵体竟纷纷拜到天宗门,一时间天宗门的声势更盛,惹来了不少人的羡慕嫉妒。 “我叫司小小,这是我弟弟月魄。以后还要劳烦大师姐多多关照了。” 司零露出甜甜的笑容,直把天宗门的一众师兄弟看呆了。 “哪里,你们姐弟愿意来天宗门,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柳倩雪喜悦至极。虽然司零之前因着顾百里的关系有些讨厌柳倩雪,但不得不说,除了这点以外,柳倩雪的确是一个热心善良、开朗大方的姑娘。 “走,我带你们御剑回天宗门。你们资质上佳,可免除试炼,不如就拜在我爹爹门下。我爹爹共收了三个徒弟,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位延师兄,一位顾师弟,今后他们也是你们二人的师兄。” 柳倩雪召唤出飞剑,热情地带着司零,另一位弟子则载着月魄向山门飞去。 第一次御剑柳倩雪怕司零二人不适应,特意放慢了飞剑的速度,却见他们二人目不斜视,一片沉稳,心中更是暗暗佩服。 不用魔功只用一些基本的修仙法术还是不会被人发现身份的。 况且司零也没打算在天宗门待多久。这次又换了个身份进入天宗门,司零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现在身为顾百里的小师妹,断然不可像从前那样亲密接触了。 “这是缥缈峰,也是内门弟子居住的弟子居。今日缥缈峰外正在举行仙剑大赛,也是宗门各堂弟子相互比试切磋,不如我先带你们去观摩一下。” 柳倩雪带着二人在天宗门游览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练武场。 司零刚落下地,便看到了场中央正在比试的顾百里和延岳。她心中暗道奇怪,依照顾百里的性子,应该不会答应这场比试才对。 与此同时,顾百里也有些奇怪。他不欲在仙剑大赛上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所以故意只以凝气期的水平出招,打算输给延岳。 按理来说一心求胜的延岳应该奋力打压他才对,但不知为何,看到延岳有些诡异的笑容,顾百里的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顾百里手中虚晃一招,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衣角翻飞的刹那间,剑光四溅,延岳提剑追来,直入他腋下心脏位置,就在那一剑即将刺过去的刹那,他的袖子里忽然飞出一只细小的虫子,朝着顾百里的心脏而去! 顾百里显然也看清了这一招,不得不后退两步,侧身避让,剑尖一转,四周顿时炸裂出一阵火花,左手在袖中飞快地拔出一把利刃,将那虫子砍成了两段,与此同时,他的剑也架在了延岳的脖子上,带出了一道血色的刀口。 延岳脸上的恶毒之色一闪而逝,然后他放下剑,朝着宗主拱了下手。 “技不如人,延某惭愧。没想到士别三日,顾师弟竟已破金丹之境,真是可喜可贺,是我大意了。顾师弟你也真是的,突破境界了怎能不告知宗主呢?” “什么?”柳叱猛地一惊,顿时上座的几位纷纷用了神识朝着顾百里扫去,这一仔细查看,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顾百里袖中的手已攥到发白。延岳早就料到自己会故意失败,若是他不避让那一招,那不知名的虫子便会进入他的体内,若他成功避让,便破了延岳的招式,也相当于往日的藏拙功亏一篑。 柳叱等人神识这一扫不知道,二看吓一跳,他们忽然发现顾百里手中似乎有什么连他们的意识也无法查探到的东西,难道说他那日在秘境之中另有奇遇却没有告知宗门? 这小子……看来真是留不得了。柳叱心中怒极,当初留下顾百里本就是为了掣肘顾家,但他若真是惊才绝艳之辈,若当年那件事捅破……柳叱不由得心惊肉跳。 “跪下!顾百里,你私藏秘境之物,还有何话可说!还不速速将那秘境之物交上来!我师门为你不遗余力提供资源,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顾百里沉默片刻,“弟子无话可说。” “你——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按门规处置!”柳叱对他不识好歹大怒至极。正这时,却听得一个惊讶地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又足以让人听清楚。 “呀,我听说天宗门对弟子极好,从不苛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但凡为利益,没有不争不抢的。断是那师父徒弟又如何。看来咱们今日是来错地方了,还不如快活地做个散修,没想到还有这等规定。我先前在天陵城听人说,凡历练所获都归弟子个人所有,看来这话倒也是假的……”月魄低下头和司零一唱一和。 “何人在此处喧哗!”柳叱听得这二人不高不低的声音,一时间只觉得下不来台。对外他们自然说得冠冕堂皇了些,但进了天宗门的门规就不一样了。寻常弟子哪敢当面提起这事? 柳倩雪也觉得柳叱此事做得太过,没好气道:“爹爹,这是我新下山招的两名百年难遇的灵根弟子。先前人家各派都许了丰厚条件,这姐弟冲着咱们天宗门的美名这才拜入我门,爹爹怎能因一时之利惩罚顾师弟?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柳叱被她这话一噎,柳倩雪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如此打压顾百里,不是为了贪图那点蝇头小利,而是……唉,只是这事乃是烂在肚子里都不能说出口的。 罢了,今日当着外人的面总归是不好罚他,只是顾百里这人却留不得了! 柳叱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才瞪了柳倩雪一眼道:“好了,你让开。让我看看两名新弟子。顾百里,既然倩雪为你求情,你便下去吧,今后若再有此事……”其中的威胁与警告不言而喻。 顾百里顺从地行了一礼,躬身退到一旁。 他抬眼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从容上前。那女子…… 他的目光微一停留,只见那少女也转过脸来,矜持有礼地对他温和笑了笑。 罢了,应该是他看错了。那女魔修,自那次他慌不择路逃走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像她那样如烈火般明艳,行事张狂的女子,怎会是这位师妹。 顾百里自嘲笑了笑,将眼中情绪掩下,却注意到了那位少年不经意对他露出的敌视,目光一凝——此少年城府极深,恐怕来者不善。 拜完了师,柳倩雪这才领着二人回去。 作为大师姐,她又给司零和月魄分别包了一份见面礼。顾百里给二人的是两本修仙的基本入门典籍,附带两瓶帮助辟谷筑基的丹药。延岳也像模像样地从储物空间里挑了两样下品灵器。 顾百里向来不喜与人接触,只是朝二人略一点头以示感谢,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居所。 由于男女之别,月魄与司零也分住东西两处弟子居。 司零知道顾百里每晚都会在打坐之后去药圃炼丹,或者去后山竹林练习剑招。 本着利用一切机会刷好感度的原则,司零装作睡不着出门走走,又装作迷路的样子不小心地走到了顾百里居住的那片竹林附近。 月色之下,那人穿着一身白袍,手持一把银光长剑,剑芒如锋,剑气破空,身形一转,已是完成了刺、挥、挡几个动作。随着他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竹林里带起一阵风,随之摆动起来,刹那间漫天竹叶飞旋。 顾百里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到来,他收了剑招,转头看去。只见那位新来的司师妹一袭淡紫色长裙,站在漫天竹叶之下,朱唇皓齿,眉目动人,一时间心跳快了半分。 不知为何,明明是两个人,他却总觉得她像是那个人。 司零远远地站定,小声地说道:“顾师兄,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无妨。你怎么在这里?”顾百里朝着她走过来。 “我第一天上山,有些不习惯,所以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迷路了。” 司零面不改色地编着谎话,顺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顾师兄,你那里……有厨房吗?我有点饿了。”说完她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跟我来。”顾百里知道她白日里故意说了那番话帮他解围,心中并不讨厌她的靠近,且她看他的眼神十分稳重自持,倒像是个大家闺秀出身。 司零跟在他的旁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剑穗大大方方地递过去,又道:“白日里顾师兄送了礼物,这是回礼。还请顾师兄不要嫌弃。” 顾百里看着那深蓝色纹绣的剑穗,上面还挂着一块月牙形状的白玉,十分别致。 虽说他从不愿收这等暧昧之物,但见司零眼中大大方方,真诚送礼,倒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只是温和应了一声接过去。 随着他接过剑穗,司零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好感度+5。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想当初她顶着一张蜡黄色的丑脸,无论对他多好,他都是那副表情,这次不过是换了个身份,立马就加了好感度。 司零不自觉地磨了磨牙。就在她暗暗腹诽的时候,前面的路上忽然有一人走过来。 月魄看着前方的两人并肩而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姐姐,原来你去找顾师兄了。我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你。” 司零听着他的语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月魄就已经径直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脖间蹭了一下,“第一天来这,我很害怕。” 司零:……你怕个鸡毛啊怕,你一个元婴期魔修,这山上的人谁能轻易打得过你! 忽然,她感觉到了脖子一凉,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顾百里:……。等等,这两人真的是姐弟关系吗?为什么觉得那个少年像是在宣誓主权?这种眼神让他莫名地,十分的不爽。 仿佛闻不到这两人之间的□□味,司零抬头望天:“啊,今晚的月色真好。” “月色再美,也没有姐姐好看,姐姐要记得你已经有了我,别的男人想都不要想。他们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月魄伸手抚摸司零的发丝,眉眼温柔。 顾百里冷哼了一声:“既是修仙便应该短情绝念,你这样动手动脚,像是对姐姐的态度吗?况且长姐之事,岂容弟弟评判?” “我喊她姐姐,可不是因为她是我姐姐。”月魄对视着顾百里的那双眼,嗤笑了一声,“姐姐这个词,只因她每每在床上都喜爱我这样喊她……” “你——不知羞耻!”顾百里耳根一红,这少年竟能坦然说出这种话来。 眼看着剧情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司零一把抱住月魄的头,略带怜惜地在他头上抚摸了两下,煽情地假哭道:“顾师兄,你误会了。月魄他从小父母早亡,都是我将他拉扯大的,那年他发烧重病在床,差点烧坏了脑子,都是我衣不解带地在床边照顾他,可怜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妈……” “原来如此,是我失言了。”顾百里惋惜地看了月魄一眼,目光略带同情。 月魄的脸上变得十分精彩,他甚至冷笑了一声,谁知司零已经将他拉入怀,咬着牙在他耳边道:“好了好了,你别暴露,给我差不多消停点。” 所以说,当终于走到厨房的时候,顾百里和月魄都坦然坐在了桌子前是怎么回事? 司零的脑海里冒出几个问号,试探道:“我吃夜宵,你们也要吃?” “姐姐做的东西,自然要吃。”月魄朝她露出一口纯良无害的笑容。 “虽说我已辟谷,但既是师妹盛情,便却之不恭了。”顾百里端坐自持。 司零无语问苍天。好在顾百里这里有很多她以前带来的食材,顾百里的药圃里也有一些灵草,她甚至看到桌子上那碟还未吃完的雪花酥,心中微微一动。 顾百里打了个响指,伸手便在灶台处起了火。司零调了鸡蛋羹,加入灵草搅拌均匀,准备炕一张大饼。又指挥他们两个人活面,然后包饺子。 顾百里没有包过饺子。他从前养尊处优,后来修仙辟谷,哪里会这些。 月魄也不会包饺子。他捏着那柔软的面皮将馅放进去,一个用力,戳破了。 ☆、第 11 章 司零忙活完了,这才盛了饺子吩咐二人去端饺子。 其实她更喜欢这样略带世俗气息的生活,修仙对她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魔幻了。 顾百里看着司零的动作,将鲜香的饺子咽了下去,心中不知为何又想起那个女魔修。 尽管吃下了忘情丹,但他发现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她。而这位司师妹,有些地方其实和她很像。这两人虽然目前表现出的性格、外貌不一致,但给他的感觉却是熟悉的,甚至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允许了她的靠近。 月魄看着碗里的东西,第一次收敛了笑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他想,明明是同一个人,只是失去了那段记忆,便可以变得如此截然不同吗?以前的她,绝不会吃这些人间的东西,更别提亲手给他做饭。但对他来说,这种变化,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微微敛了眸子,将这股情绪压下。 一直到了月中天,司零才起身告辞,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 天宗门后山的思过崖。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像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柳叱不耐烦道,“延岳,你将我叫到这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那黑袍的身影蓦然一动,顺息之间已然贴近了柳叱的面门,而那张空洞的脸上,原本应该有着五官的地方,竟然什么都没有!是无面人! 柳叱惊惧交加,却见那黑影桀桀道:“真可惜,我本想直接杀了那小子,从他体内挖出那东西,但是现在我发现了一件更好玩的事情。你这充满了肮脏欲望的身体真是太美味了……我想,让你们自相残杀,应该会更有趣。越疯狂越好,越痛苦,越嫉恨,越恐惧,我的力量就越强大……” 柳叱猛地动了起来,祭出法宝,只可惜下一刻他的心脏已经被穿透,一个婴儿般的东西从他的体内钻出来,竟然还没跑掉便被那黑影一口吞下了。 他甚至来不及使出绝杀技,一个元婴后期即将化神的修士就这样死掉了。 “我会记住你的,你很美味。”那黑影摸着自己的脸,原本空洞的五官渐渐化成了柳叱的模样。 日子平静地过去了半个月。 而在半月后的一天傍晚时分,天宗门出现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天宗门宗主爱徒,居住在缥缈峰的大师兄延岳被发现在自己的房间内离奇死亡。他整个身体瘪瘦下去,像是枯死的干柴,扭曲的那张脸上仿佛在诉说着死前经历过的极大痛苦,而他丹田的位置,原本的金丹已经被人挖走,只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看起来早已死去多时了。 由于修仙弟子除了必要交集之外大多都在自己的居所修炼,因此发现延岳的尸体半月后才被发现。本是来通知延岳领取月奉的弟子看到那死状凄惨的延岳,愣是当场跌倒在地爬了出去。 “真是太过骇人听闻了!大师兄平日里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性子直爽没有什么仇人,唯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个顾百里,你们说会不会……” “不对,顾百里虽然与大师兄不合,但毕竟同为宗门弟子,应该不会下此狠手吸人精魄,夺人金丹,我看大师兄的死状,倒像是……魔修所为!听说魔修以此阴损的法子害人性命,壮大自己的力量。我听说女魔头司零随身法器便是可以吸人精魄的招魂幡,难道是魔修混入了天宗门?” “的确如此!不久之前后山上不是发现了魔女司零的踪迹吗?看来她贼心不死,又对我门下手。当初宗门五大长老可是亲自出手剿灭那女魔,只可惜被她逃了,难道说她现在是回来复仇了?” 天宗门弟子聚在一起讨论事件,一时人心惶惶,缥缈峰各堂长老也陆陆续续被请出关。 这时,只见守山大阵的弟子疾跑而来,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报——山下分坛玉简传音,从前夜开始,一股黑雾席卷了山下所有城市,就像瘟疫一样,所到之处死亡遍地,人畜均身体干瘪,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吸走了全身精魄,现在离我宗门最近的小城已经是一个死城了!分坛弟子进入探查,只听说有很多魔物在其中活动,方才传来消息,几人玉简尽碎,竟无一生还!” “齐长老!”有弟子对焦急赶来的一位花白胡子儒道行了个礼,那齐长老随手挥袖道:“柳宗主呢,怎么不见人影?方才各派长老与我传信,说宗门之内有不少精英弟子也尽数死亡,皆被吸魂夺魄,现各派群情激愤,欲与柳宗主共商大事!” “宗主半月前出门办事,听说还未回来,弟子已经给宗主传信了。”那弟子叹了一声。 这时忽然听得山门震荡,却是层层黑雾已经席卷到了守山大阵处。 那些翻涌的黑雾停在守山大阵外围,像是畏惧着什么,不敢再前进,守山大阵抵挡了这一波魔雾侵蚀,光亮渐渐变得有些黯淡了。 隔着山门,所有人都能看到天空被遮云盖雾,连日光也变得晦暗不少。 “不好,魔气侵蚀来得如此迅猛,守山大阵怕是要抵挡不住了。诸位弟子随我去加固大阵!”齐长老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猛地一变,身影已飞速朝山门而去。 魔气,不,与其说是魔气,不如说是怨气。与魔修吸纳的天地浊气而产生的魔气不同,太极之图,清浊两分,魔气本身并不会夺人精魄,全看使用之人心思是否邪恶。 而现在出现的这种翻涌的怨气却犹如有着实质的生命一般,所到之处皆无活物,如此这般恐怖的实力,至少也得是化神后期才有能力做到。 司零抬起头望了那遮天蔽日翻涌的怨气,心中隐隐预感一个大阴谋已经被人酝酿出世。 系统000的提示声适时响起:“重要剧情线已开启,宿主修为bug修复中……” “姐姐,你也看到了,你怎么想?”月魄抬头看了一眼晦暗的天空。 司零半晌才开口道:“外面那些弟子怎么说?各宗门已经准备联合动手了?” “无非是那些难听的话。他们自己找不出罪魁祸首,倒是把脏水全都泼到魔修身上,只不过他们现在焦头烂额,想杀姐姐倒是其次,毕竟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但一旦情势调转,那些宗门里闭关的老怪物纷纷入世,那时候我们可能藏不住。” “不仅藏不住,还会吸引天下人对魔修的仇恨,成为千夫所指。谁能想到,我什么都没干,却无端端地顶了这么大一口锅?”司零冷笑了一声。 正说话间,忽见前方争吵之声愈烈,然后是一道高昂的女声打断他们:“够了,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爹爹现在下落不明,各门派遭难,百姓死伤无数,我们这等修仙之人怎能躲在大阵里龟缩不出!既然是魔修作恶,也须得查出黑雾源头,阻止他们残害百姓,找回爹爹,召集各派诛杀那女魔头!” “可是柳师姐,外面如此凶险,黑雾情况不明,贸然进入恐怕会……” “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吗?不过是身死道消而已!我柳倩雪从不怕这些。倒是你们平日一个个满口正义,如今却个个退缩,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那道明黄色的倩影厉声丢下一句话,抬手便召来了飞剑,却见一白袍男子挡在她面前,柳倩雪愣了愣,眼圈里涌出泪光:“顾师弟,连你也要阻拦我吗?” 顾百里微微摇头,“不,我跟你一起去。你这样贸贸然下山,恐怕很难回来。” 柳倩雪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她止了泪光,喃喃道:“顾师弟,你……” 顾百里打断她道:“柳师姐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今我也是金丹期,理应出一份力。这些师弟修为还浅,即便下山也是送死。我有一些丹药法器需要准备,还请柳师姐稍等。” 柳倩雪微微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朝他点了点头,“谢谢你,顾师弟。” 顾百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心中想要见到那个女魔修小芳的念头愈加强烈。 从那日别后,他有过想问一句她可还安好,如今这些魔气又是怎么回事,她当真为了修炼做出了那种残害生灵之举吗?无论如何,他必须找到那人亲口质问。 顾百里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司零正推门而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顾师兄也要和柳师姐一起下山吗?” 顾百里微微点头,又道:“此行恐怕异常凶险,很有可能会对上魔修。魔雾之内魔物汹涌,司师妹最好留在宗门,听从长老安排,不要乱走。” “既如此,我以一杯酒为顾师兄践行,还望顾师兄不要推辞。” 司零从系统空间里取出那瓶神泉水。 就在刚刚,她发现这个道具已经变成了可使用状态,想来顾百里此行下山必遭凶险。她不可能以这个小师妹的身份跟在他身边,只能暗中保护,若非紧急关头,恐怕不好立即出手。 司零倒满一杯酒,递给顾百里。顾百里望着她那双沉静的眸子,伸手已然接了酒杯。酒入喉咙,并非辛辣,反而带着一股甘甜清凉,直入丹田,形成了一团暖黄色的光芒,包裹着他体内那颗金丹,浑身说不出的畅爽舒适。 “这酒?”顾百里有些讶异。却见司零又倒满一杯递给他,“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传说中这是保护子民的神泉之水,可能也只是个传说罢了。古来三杯酒践行,如今我以泉水代酒,这第二杯,便预祝顾师兄无病无灾,无忧无难。” 顾百里依言接过,看着她素白的手指,倒下第三杯酒。 “第三杯,祝顾师兄……平安归来。”司零抬起眼,露出一双明眸。 顾百里被她眼中隐藏的情愫烫到了,他猛地饮下最后一杯酒,转身便出去了。 倒酒的人眼中的深情企望,让他想起父亲每次出远门时母亲看他的目光。 他没有回头。他的心乱了,因着这三杯酒,彻底乱了呼吸。 “姐姐,那不是普通的泉水吧,你果然很喜欢他。”月魄站在司零的身后,唇角勾了一下,“所以姐姐是要暗自下山跟着他,对吗?” 司零有些讪讪,说实话,有月魄跟在身边,她还真不敢做出什么刷好感度的贸然举动,不然她刚刚可能要借机拥抱一下顾百里,没准他心情一起伏,好感度+10也说不准。 还好,还好。差点引起修罗场。 “我也去。毕竟姐姐是喜新厌旧的人,若是姐姐有一天功力恢复将他收了,我若不跟着,姐姐身边可能就没有我的位置了。”月魄语带讥讽说了一句。 “不会,我不会丢下你的。”司零摇了摇头,安抚月魄,“那我们就一起去。” ☆、第 12 章 翻涌的黑色雾气就像是一场瘟疫。 每天都有人死去,被吸干了精魄的凡人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情,像是没有知觉的木偶,在早已失去了往日喧嚣的街道上走来走去。雾气蔓延了方圆内十多个大小城池后,才逐步滞缓下来,停住了。离浓雾近的城池内的百姓早已因为恐慌而举家搬迁,向北方逃离,生怕雾气继续蔓延。 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之下,修仙之士前所未有地摒弃了成见,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团结起来。几大宗门的长老召集各派修士商议大事,也有不少修为较高的弟子下山组队前往黑雾浓郁之地探查状况,顺带剿灭滋生的魔物。 离天宗门的缥缈峰越远,城内的百姓死状越加凄惨。 恐惧和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饶是修仙弟子也不由得双腿发软。 尸孚遍野无人收敛,死尸脸色发青,眼球外翻,除了一张脸外身体已然干瘪,像是一具具即将风化的干尸,死尸堆积之地,滋生出大量魔物。 柳倩雪看着这些惨死之人,几乎作呕。若非顾百里准备充分,提前准备了丹药抵御魔气侵蚀,加上他们修为较高,有结界护体,恐怕早已被这魔气侵蚀殆尽。 一路走来,短短几天时间,柳倩雪就感觉到有些体力不支。 这魔气笼罩范围之内很难吸纳灵气,只能靠着他们自身体内运转的心法维持,一连斩杀了数只魔物之后,才慢慢开出一条道路来。柳倩雪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那其中包含了一滴柳叱的精血,依据玉佩的指引,他们朝着黑雾最浓的地方走去。 “顾师弟,往常一直都是我照顾你,如今看来,你的实力比我强横太多了。这一路下来,若不是有你在,我可能早就死在半路了。”柳倩雪盘坐着身子,默默运转了一遍仙法内功,这才有些虚弱地抬起头看着顾百里,叹了口气。 顾百里也觉得十分诧异。刚开始他试图抵御魔气,直到后来他忽然发现那魔气似乎根本无法侵入他的身体,就在斩杀方才那只魔物时,那魔物身上的血溅入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生出了许多黑色蠕虫,朝着他的体内爬进去,可还未进入丹田之内,便被他体内的那股淡黄色的光杀死了。 是司师妹给他的那几杯酒的效果…… 顾百里垂下眼,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许多事情如果不刻意注意还好,但一旦刻意去想,便会发觉不对劲。明明只是一个还未辟谷的凡人,却对于宗门内的那些修炼之道并不好奇。 明明他与师妹相交很浅,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明明她举止十分有礼,他却能读懂她眼中包含的感情,还有今天知道他要下山,似乎是刻意等在了那里,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救命——”城里忽然有一个十岁孩子一边奔跑一边叫喊,他脚下一绊,猛地摔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上前来。 这时候柳倩雪和顾百里显然也看到了这副场景。 柳倩雪脸色猛地一变,她看到那几个中年男子手中祭出了一个血红色的圆盘法器,而那个十岁的男孩不停地挣扎着,绝望地扑腾着双腿,他的魂魄被慢慢吸了出来。 顾百里还未动作,柳倩雪便提剑冲了上去,炸出一片剑光,口中狠厉道:“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魔修,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给我纳命来!” 黑雾过处绝无活口,这小孩…… 顾百里皱了皱眉,又见柳倩雪力有不逮,只好也祭出仙剑追了上去。刀剑拼杀声不绝于耳,两人感觉那些魔修实力极为强横,其中一人使鞭,鞭子带起的火越烧越大,隐隐有雷声噼里啪啦响起来,威力逼人。 就在两方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忽有一头上戴着帘帽看不清真容的红衣女子飞身而至,另一穿着暗金黑袍的少年,同样戴着帘帽,他竟从天而降,那双手忽然间伸出去,朝着那鞭子狠狠一抓,用力一扯,带着雷火之光的鞭子刹那间火光四溅,所有人都震惊不已,那少年竟徒手抓住了鞭子并夺到了自己手里! “够了,别打了。”众人惊愕之间,却听得一个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 虽然那女子刻意掩饰,但那声音里带的魅惑的尾音还是让人心神一荡,更好奇她面纱之下的真容。只见眼前场景一变,众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变得难看起来。 柳倩雪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白颂?怎么会是你们!” 白颂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震惊之色,口中竟是说不出话来:“柳……柳师妹。” 这几人正是修真世家之一的白家,而这用鞭的男子却是白家少主白颂。 先前在秘境盛会上,他当众表明对柳倩雪的爱慕,还引来了延岳的嫉恨。 “你们被幻雾迷了心神。当你脑海里先入为主看到了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红衣女子打断他们叙旧,声音一变,多了两分急促:“小心,它现身了。” 只见翻涌的黑色雾气之中陡然现出一只魔物。 那魔物的身体慢慢变大,鼓起来的腹部生出绒毛,趴在地上的手脚变成了长长的蜘蛛腿,十几双血红的眼睛分别生在它的脑袋上,尖利的牙齿和吐出的黑色毒液滋滋作响。而那不断变大的腹部,竟然是一张有着诡异笑容的女人脸,竟是一只古书上提到的人面蛛! 而那人面蛛的身后,凭空吊起了许多白色的虫茧,从那虫茧中隐约露出的服饰标志,可以看出正是各门派第一批进入黑雾探查时失踪的弟子。 人面蛛见面前几人竟然破了它织出的幻境,一时狂性大作,朝众人喷吐出白色蛛丝。 几人迅速后撤,人面蛛丑陋而硕大的头部转动着,忽然喷出一口蛛丝,朝着离它最近的的柳倩雪卷过去,白颂飞快甩出一鞭,默念了一道雷决,刹那间几道紫色闪电劈在那蜘蛛丝上,散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 柳倩雪退后几步避开蛛丝攻击,与顾百里对视了一眼,手中同时捏决,两人身后飞剑的陡然浮起,顿时光芒大作变换为八十八把光剑顺时针转动,“去——” 这正是天宗门的剑影凝神,也是天宗门弟子斗法之中的盛名之技。天宗门因剑招之法闻名玄天大陆,或许单个的天宗门弟子并不十分强悍,但一旦聚集起来,同时使出剑阵,便可令一把飞剑幻化出无数□□,增强十倍百倍之威力。 刹那间几十把光剑齐齐扎入了那人面蜘蛛的腹部,一股墨绿色的毒血喷薄而出,凡所到之处“滋滋”流脓,人面蛛狂性大发,尖叫一声,刺耳的声音就像是无数只爪子在地板上挠一样令人心神震颤,众人被这一股音波击飞出去,顾百里吐出一口鲜血,手中飞快结印,稳固境界。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被那个戴着帘帽的红衣女子飞身接住,那女子的身上传来一股令顾百里心悸的熟悉气息,“小心。” 那穿着暗金色长袍的少年冷哼了一声。 司零和他本是远远跟着,直到情况紧急才不得已出手,为了隐藏身份,他们不敢动用魔门功法,就像是守着一座金山只能看不能吃,不然一只简单的人面蛛岂能让他狼狈如斯。 司零朝顾百里微微点头,她怕顾百里察觉到她的身份,便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下山之后她与月魄便恢复了原本的形貌,又戴了神识无法探入的帘帽遮掩。 人面蛛虽然难以对付,但只要避开它的蛛丝和毒液,找到它腹部的弱点,掌握节奏后战斗便变得轻松不少,更何况在此的都是各门精英弟子,虽然一开始有些乱了阵脚,但很快就祭出了各种符咒法器,在众人车轮战的消耗之下,人面蜘蛛身体冒出一阵灰色的烟雾,终于倒下了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了。 人面蛛流着脓水的腹部爬出一只很小的黑色百足虫。 司零在见到那只百足虫的时候微愣了一下,甩出一把飞刀斩断了它蠕动的身体,脸色有些难看。 直到这时,她才隐隐猜到了这场局幕后的黑手,如果没有猜错,这种虫子应该就是蛮荒之地里的那种恶心的东西,而幕后之人可能就是原本被神女镇压的上古怨灵无伽。 神女曾经说过要在无伽的力量完全苏醒之前将顾百里带回神殿。 但现在显然还不到时机。一来这场人间之劫是故事线原有的大事件,她无法更改,二来顾百里现在还不信任她,所有人都觉得这场劫难是魔女司零造成,顾百里自然也不可能相信她。更何况蛮荒之地凶险至极,记得原故事情节中男主也是差点丧命,后因祸得福解开封印。 万一现在还不到时机,她把顾百里强行送进神殿,顾百里死了,任务直接失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转念想了想,司零便把掳走顾百里的想法压了下去。 柳倩雪和白颂将蜘蛛茧中的各门弟子救出,发现有的还活着,更是大喜。 白颂上前一步,朝着司零拱拱手,“多谢姑娘及时出手,否则我们几人恐怕早已在内斗之中丧命,不知姑娘出身何门何派,改日我白家自当登门拜谢。” “不必客气,我们只是顺手而已。道谢就算了,我乃散修,无门无派。” 司零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要走,却见顾百里上前又道:“姑娘不如和我们同路。黑雾之中凶险至极,互相也好有个照应。方才柳师姐大约已经探得那魔气最为浓郁之处,若是一起合力破掉魔气源头,或许可以扭转局面。” 顾百里虽是询问她的意见,言语之间却带着些许她看不懂的坚持。 “好吧。”司零顿了一下步子,既然顾百里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暗中跟了。 一连赶了几天路后,众人终于来到一个小城,这里魔气极为浓郁,黑雾已经凝结成了实质性的物体,或是如同墨汁般汇成一条流水,或是凭空而立凝成了一道城墙,让人越看越心惊。 连日来与魔物厮杀已经让人精疲力尽。 顾百里提议在城外驿馆修整一晚,养足精神后再入城查探。 ☆、第 13 章 此时在这样浓郁的黑暗里,唯有火光是最让人安心的东西。 以法术燃起的几堆篝火旁,众人席地而坐。被救出的那些弟子也跟着他们几人组成了一只小小的队伍,都是年轻弟子,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心情不免都有些压抑。司零见他们一个个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脸上露出些明日就要身死道消的惨淡,不由得有些好笑。 白颂显然也和司零想到了一块,他看了一眼众人,拍了拍手道:“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怎么一个个都如丧考妣?说不准我们明日便能破了那魔气阵枢,还人间一片安宁呢。这可是大功一件,等我们回去了以后我看哪个门派的老怪物还敢看不起咱们,你们说是不是!” “白师兄说得对!师兄弟们,大家打起精神来!”众人一时附和。 “哎,道友们别丧气。老子我活了两百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这次若能破掉这劳什子魔气,老子定要把那些魔修杀得屁滚尿流!听说那始作俑者就是那女魔头司零,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传闻一样长得漂亮,让老子不舍得杀。” 虽说战前活跃气氛是必须的,可这玩笑开到自己头上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司零抽动了一下嘴角。他们口中的那位女魔头司零正坐在他们旁边,还在那做白日梦。 “哈哈哈,原来玉虚师叔也想去做那女魔头的裙下之臣啊,听说她建了个魔宫,掳掠了八十八位各有千秋的美男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师叔我怕你长得入不了她的眼!” 人群一时间哄笑,放开了嗓子天南地北地谈论起来,气氛融融。 月魄听得脸色越来越黑,听着他们胡乱编排司零,身上杀意涌动。 司零抽动了一下嘴角,抓住他的手道:“好了好了,让他们去说,又不会少块肉。” “姐姐,你受委屈了,若不是你拦着,我定要将这些人抽筋扒皮。” 月魄冷哼一声,在他看来,若是以前的司零,按她的脾气现在那些人早就已经是死人了。只可惜让他不解的是,司零轻笑一声,朝着那些人走过去,微微撩起脸上的面纱,走到那个叫玉虚子的人面前,“你觉得我和魔女司零谁美?” 玉虚子毕竟活了两百岁,到底还是有些世面,他看着那张艳丽魅惑至极的脸冲着他嫣然一笑时,玉虚子呼吸一滞,脸色猛地一白,连说话也结巴起来:“魔……司……” 众人谈得正高兴,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所以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司零放下面纱,轻轻吐出几个字。 玉虚子像是被从头浇了一盆凉水,战战兢兢地再也不敢发表任何言论。 而白颂走到柳倩雪的面前,从袖中掏出一根通体碧绿的笛子,微微有些红了脸,道:“柳师妹,听说你的弦琴弹得极好,能否有幸与你合奏一曲?” 柳倩雪咬了咬唇,看了一眼顾百里,只见他起了身,朝着那红衣女子的方向走去,一时间有些落寞。顾师弟对她到底是无意,也许她确实应该放弃了。 柳倩雪这样想着,冲白颂笑了笑,从纳戒里取出一把琴,两人合奏起来。 背景的乐曲声音如梦似幻,如歌似泣。 司零感觉她的思维再次飘散起来,就像是随时都要从这副梦幻的光景里飞身而去。 又来了,又出现了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样的篝火,这样的音乐,还有……像他这样的人。 是谁的记忆? 司零转过头朝着顾百里看去。不,不是顾百里,是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和顾百里重合的脸。 那少年比现在的顾百里的样子要更年轻一些。那时候她正站在学校的大礼堂里,周围排练得十分热闹,他径直朝着她走过来,微微一笑,弯腰伸出一只手对着她,然后他叫着她的名字,他说:“阿景,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司零的呼吸忽然变得重了起来,这段记忆到底是谁的? 就像是层层蒙起来的匣子,她始终看不清那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姑娘……”顾百里站在司零的面前,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司零微微愣了愣,她直直地看着顾百里,脑子里那种感觉很奇怪,于是她的嘴里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句话——“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话说出口的刹那,司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虎狼之词? 司零连连摆手打算重新组织语言:“啊,不是,我刚才是乱说的——” “可以。”顾百里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顾百里又抿了一下唇,小心翼翼道:“跳舞,还能两个人跳吗?男女一起?” 司零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她清了清嗓子站起来道:“没错,有种舞蹈叫交际舞,算是……我家乡那边凡人一种奇特的祭祀舞蹈。人们以此表示对丰收的喜悦,对新年的期盼,男女之间跳,很正常。” 顾百里露出了然之色,然后微微笑了笑:“那姑娘可否教我怎么跳?” “不可以。”那暗金色衣袍的少年冷冷地走过来打断了他。 顾百里抬起眼与少年对视,缓缓开口道:“我药圃里有一种特别的灵草叫半月香。包了饺子吃下去,体内会产生一股淡淡的药香,维持半月不散。你们伪装得很好,很可惜,对于我亲手摘种的药草,我的嗅觉总是特别好。” 顾百里此话一出,那暗金色衣袍的少年神色猛地一僵,立刻便朝他出手,司零却拽住了月魄的袖子,正色道:“顾百里,我分明记得那只是普通的药草。” 月魄这才恍然回神,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顾百里:“你耍我?” 顾百里微微启唇:“一开始只是好奇,心中有疑,方才故意试探,果然。所以我的司师妹和月师弟,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凡人。徒手接下白颂的法器,还有不需结界便可自由穿行于黑雾之中,行动不受阻滞,想来修为应比我还高。” 顾百里淡淡地扫了一眼二人,“我不管你们二人有何目的,是何身份,但既然拜入天宗门,便是我的师弟师妹,况且你们出手救了众门派弟子,料想也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不要把我当成傻子罢了。” 为什么她的马甲总是掉得如此之快? 司零的脑筋转得飞快,虽然小师妹的马甲又掉了,但听顾百里的语气,还没猜测出魔修小芳、司小师妹还有魔女司零这三个身份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只是把自己和月魄隐瞒修为进入天宗门然后偷偷下山这件事给发现了而已! 莫慌,她感觉自己还能苟住! 于是司零很快镇定下来道:“竟然被顾师兄发现了。我和月魄当然是因为有难言之隐才隐瞒身份的,但我们的确没有恶意,这件事我看就不用告诉外人了。” 奇怪,司师妹不该如此镇定,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们到底因何下山?顾百里拧了一下眉,有些想不通,索性道:“罢了,你们好自为之。”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白颂高声叫道:“你们有谁看见柳师妹了吗?” “没有啊,柳师妹方才不是和你在一块儿吗?”有人问道。 白颂的脸色一变:“我与柳师妹合奏后,见她脸色苍白,心想可能体力透支,便回头找师叔取了些灵石准备给她补充灵力,谁知这片刻之间她便不见了。”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顿时有人出声高呼柳倩雪的名字,可完全得不到任何回应,幽深的雾气之下,目之所及皆为一片黑色。 “柳师妹会不会被魔修给绑走了?”忽有人愤慨叫了起来。 “不可能啊,那至少也应该发出一点动静,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这,为何没有发觉一点异常呢?而且她不大可能往回走,难道说是她自己进了城?” 司零与顾百里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是心头一跳。 没错,柳倩雪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但她不是那么莽撞的人,至少也会跟大家说一声,除非她看到了什么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却又来不及通知任何人,或者说那时候她已经被人控制住,无法发出警告。 “是柳叱!”两个声音异口同声。柳倩雪极有可能是看到了她父亲。 “白颂,通知大家,我们立马进城!”顾百里的语气斩钉截铁:“要快!” 与此同时,小城之内。柳倩雪的身体被击飞在地,目眦欲裂地呼喊出声—— “爹爹!你停下啊,你看看我,我是你女儿倩雪!”柳倩雪强撑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满目痛心,“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了你!” 柳叱半张脸呈青灰色,眼珠外翻,皮肤布满了可怕的魔纹,半张脸是正常的模样,虽然打伤了柳倩雪,但没有下死手,因此让柳倩雪更加确信柳叱还有意识。 “倩雪?”柳叱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挣扎,好半天后他才微微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柳倩雪的脸,满眼愧疚道:“疼不疼?爹是不是打伤你了?” “不疼,一点都不疼。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柳倩雪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柳叱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半月前我发现了那女魔头的阴谋,正追杀她的时候,谁知她故意落败引我中计,现如今我修为被毁,落得如此半人半鬼的模样。直到我找到这魔气浓郁之地,想毁掉阵枢,谁知意识差点被控,杀掉了自己的女儿。倩雪……爹对不起你。” “我们回去,我带你回去,肯定能找到办法救你的。”柳倩雪哭着摇摇头。 “爹回不去了,你叫天下修士如何看待你爹是个怪物?这是诛魔大阵计划,你即刻传信各派长老叫他们来此汇合,待毁掉阵枢之后,爹会亲自引魔女现身,届时你们便合力开启诛魔大阵,杀掉那祸害。” 柳叱将一块刻满信息的玉简交给柳倩雪,然后不舍地看了一眼柳倩雪,变成一团黑色的雾气消失了。柳倩雪止住了哭,捏碎那块玉简,目光中露出坚定之色。 城中的黑色雾气变得越来越浓,没有出口,没有方向。 仅仅隔着两步,便连人走在自己前面都看不见了。 “司师妹?”顾百里手心掌着火,忽然发现身后的人全都不见了。他蓦然顿了脚步,心中越发焦急,就在这时,他忽然隐约瞥见一抹红衣,疾步跟了上去。 直到那个红衣身影越来越近,顾百里才拔高声音道:“师妹留步,其他人呢?” 那红衣女子挺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顾百里看到她的脸,又看到她手上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嘴角还残留着几滴红色的血珠。 手中的飞剑嗡嗡作响。顾百里艰难地动了一下喉咙,连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怎么,不记得我了?我不是你日思夜想的人吗?”那女子扭着腰肢笑道。 “你不是她。”顾百里对着她举起剑,“她虽是女魔修,但从不滥杀无辜!她虽举止浪荡,但……绝不会像你这样,挖人金丹,夺人心脏!” “呵呵,真奇怪。男人这种东西,永远只看得到喜欢的人好的一面,你也说过我是魔修,我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和我背后表现出来的,就一定是同一副样子吗?我若不是不做你所说的这些,我的修为又从哪里来呢?”那女子笑容更盛。 “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特别好吗?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美,更是因为,你体内有我要的东西,那股封印在你体内的力量。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 “住嘴,别再说了!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顾百里心中又痛又怒,手中的剑已经朝她挥去,然而那女子却并没有躲。 仙剑刺入她的体内。顾百里颤抖地拔出剑,悲从心来:“你——!” “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心。”女魔修躺在顾百里的怀里,笑容更盛,顾百里颤抖着手将丹药尽数喂进她的嘴里,厉声道:“别说话!” “原来这就是你心中的薄弱之处,天珠选定的人,也不过如此。” 女魔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恶毒的笑容,她的手指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虫。 顾百里微微低下头,她的那只手已经穿透了他的丹田。 然而身体上巨大的痛苦却丝毫不能比他的心更痛。 是啊,他输了。明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他输得彻底。顾百里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痛恨自己感情的懦弱。 即使吃下了忘情丹,他还是没有忘记她,还是喜欢上了这个杀人如麻的魔道妖女。 ☆、第 14 章 顾百里彻底昏死过去。 那女魔修幻化成一道烟钻进他的身体,谁知这时,顾百里体内的淡黄色光芒忽然亮起,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那道黑影尖利地惨叫着从他的体内退了出来,神泉水在顾百里的四肢百骸流动,将他的意识包裹起来。 “竟然是神泉水!好,很好!待我力量更强之日,便是神泉水也阻止不了我!” 那黑影惨叫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城内翻涌的黑色雾气急剧退去,变得稀薄了。 司零原本和月魄走在顾百里的身后一米开外,不知走了多久,全然看不见其他人影了,所有人似乎都被浓雾分散了,就连紧跟她的月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此时,雾气渐渐变淡了。司零看到前方似乎躺着一个人,快步上前,却发现顾百里昏迷不醒倒在地上,胸前晕染了大片的鲜血。 司零的心脏猛地一缩,直到她用意识探入他的识海,发现他只是昏迷过去,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司零将顾百里抱在怀里,小心地往城内走。 不知为何,雾气似乎变淡了,周围已然变得明亮了许多,甚至抬起头可以看到模糊的月亮。 难道有人已经把魔气源头毁掉了? “宗主他已然……死去多时了。”齐长老叹了一口气,合上柳叱干瘪的双眼。 “如今魔气稀薄,想来是宗主拼命破掉了阵枢。”星华夫人眼中有些不忍。 柳倩雪抓紧了柳叱的那只冰冷干瘪的手,缓缓抬起头,眼中已变成一片血红。 “我要报仇!爹爹死前曾经告诉了我真相,如今各门各派长老弟子皆齐聚在此,那女魔头定然还在城内,请各位长老助我一臂之力,全力诛杀魔女司零!” “说的不错,即使她现在是化神期修为又能怎样,当初大家既然可以合力除掉司楚,如今也同样可以除掉这魔女司零!”蓬莱派首席弟子也发声了。 “这魔女为非作歹,以一己之私致生灵涂炭,不把她挫骨扬灰,怎能消人心头之恨?柳师妹放心,我们白家全力支持你。”白颂见柳倩雪的样子,心中不忍。 玉虚子见状,想说什么,但还是默默住了嘴,他很想说这事儿也许不是司零所做,当初他如此污蔑司零,她也没对他们怎么样,反而一路斩杀魔物相护。 但他即使说出来,又有几人能信呢?柳宗主尸骨未寒,又有柳倩雪作证,各宗门长老在此,岂能容他一人胡言乱语?只是夜间他们进入城中不久就各自失散,连顾百里也没有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在城中了。 “传令诸位弟子,布阵!首席精英弟子听令,把守南北城门,如有擅自出城者,不论何人,杀无赦!此次务必诛杀魔女司零,若胆敢包庇,一同问责!” “是!”没有人再去管昨夜进入城中的人到底出来了几个。 而隐在众人之后,却有一人站在城门之上,缓缓勾起唇角。 姐姐,你看,你拼了命想要保护的这些人,却个个都巴不得你死。 你若是真死在这里了,那倒也没有留在你身边的必要了,不是么? 与此同时,城内的司零刚刚杀死了一只袭来的魔物,她喘出一口气,眉头扭得越来越紧。 不对劲,很不对劲,哪里来的这么多魔物,还偏偏在追杀她? 简直就是永动机一样的车轮战。司零召唤脑海中的系统:“000,离修复bug进度还有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元婴后期?照这样下去我得先累死了。” “宿主别急,现在进度95%,再坚持一下。”000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司零在系统面板上看了一眼详细信息。 目前顾百里黑化值60,好感度20,积分有520点,任务大事件完成进度55%。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现出火焰流星,一个个火球朝着司零袭来。 司零还来不及喘口气,便飞快地抱起顾百里就地一滚,而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焦黑的大洞,那火焰落到地上,便熊熊燃烧起来。 他妈的,这不是仙术吗?那些修仙弟子为什么要攻击她? 没道理啊,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阴云密布,劫云忽现,一道水桶粗的雷劫忽然朝着司零劈了下来。 司零咬破舌尖,迅速祭出招魂幡抵挡这一击。 招魂幡发出轻轻的哀鸣声,被这一道雷劈完过后,连光芒都变得黯淡起来。 司零迅速地在系统空间内购买了不死光环和屏蔽痛觉。 无数密集的火球再次朝着司零袭过来,司零一把捞起顾百里,飞速地奔跑起来,快得像是一道闪电,但是太过密集,还是让司零挨了好几个,疼得她龇牙咧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跟我解释下?为什么我突然要被锤?” “宿主,这是正常剧情线。修为bug修复进度98%。”000完全莫得感情。 好吧。她受点伤没关系,顾百里可不能死。她有不死光环护体,但顾百里现在死了,两人都得一起翘辫子,招魂幡又替她挡了几道攻击,彻底损坏了。 司零略带可惜地将损坏的招魂幡收入了纳戒之中,将原主空间里能用的法器一股脑儿拿出来摆在了两人身边,形成一个守护结界。天上的火球和雷电还在不断地往下落,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的威力更盛,被劈损的法器变成了焦黑。 诛魔大阵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众人结阵,五颜六色的法术不断地朝着阵眼推去,直至天空中变幻凝结出无数道剑阵。 司零抬起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剑阵。无数道剑光凝聚,缓缓合并变成一把巨大的光剑,散发出无穷的威力和诛尽一切的气息,将天空分割成了两半。 空间在这道光剑的威力之下不断被挤压,罡风簌簌吹起来,形成的风刃卷了司零一身的血,她全然顾不得,只把结界又缩小了一些,堪堪护住顾百里。 顾百里睁开了眼睛。他微微抬眼,只看到一双绝佳艳丽的容颜,这张脸比他任何时候见到的,都要充满风情,就连被她脸上被风刃刮出的血珠也颇为动人。 魔女,司零。 顾百里动了动喉咙,低垂着脸,眼睛闭着,身子有些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早该猜到的,那个自称小芳出入天宗门如若无人之境的女魔修,那个矜持有礼却饱含情愫的司师妹,还有那个…… 以残忍嗜血爱好美男为名的,魔女司零。真是可笑,兜来转去这么多身份,都是在骗他。 是自己体内的那个东西被她取走失败了吗?还是她又改变主意想要戏耍他。 “是诛魔大阵。”顾百里敛了眸光,唇角的笑意变得有些疯狂。 司零陡然听到一个声音,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却见顾百里躺在她的怀里,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搭上她的脖子,将她的头用力往下带。 然后他不知饕足地吻住了那张红唇,像极了伤心过后的平静,用力地咬着她的唇瓣,血腥的味道被他的舌带入她的喘息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一起死吧。” 美丽又狠毒的,浪荡又残忍的,奸诈而不择手段的,魔女司零。 以及在她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坏事以后,依然爱着她的自己。 司零的眼睛猛地瞪大,然后她推开了顾百里,抬起头看着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巨大的光剑。 当最后的那把剑带着毁灭万物的气息朝着她的头劈下来的时候,司零听到了脑海里系统完成修复的提示音。司零缓缓闭上眼,意识所及之处,万物尽在她的脑海里,从高耸的城墙到城外的众人,老人、青年、妇女…… 从一粒微尘到一缕风的呼吸,都变得如此清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万物之间似乎只剩下她自己。 司零的衣袍无风自动,巨大的魔气冲天而起。 “我在此中,大道苍生,万物而生,湮灭循环,生——” 由无尽魔气翻涌而形成的那条墨色的蛟龙,径直冲天而起。 “沧桑万物,唯有我心,破。”司零伸出手指,在虚空中随意地划了一下,划出一条奇异的弧度。那条蛟龙听得指令,身形暴涨数倍,竟然从下到上,张口含住那把巨大的光剑,一口将之吞入腹中!天空之中暴涨的金色光芒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被揭开的布一般,天空被撕裂成两半,下一刻,无数爆炸之声炸响,城门一众宗门长老齐齐被击飞,吐出了几口鲜血。 从志满意得到满心恐惧的转换来得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那些弟子只知道在光剑斩下的那一瞬间,所有阵眼齐齐破裂。 一股强大雄厚的神识浮现在小城上方,威严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修为低的弟子竟忍不住在这股神识的注视之下身体颤抖起来。境界的碾压下,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作用。 众人心中哀叹一声,无力而绝望的闭上了眼。 化神期与元婴期虽然只隔着一个境界,却不可同日而语,对天道的领悟已经拔高到了精神的层次。便是一百个元婴后期的高手,也无法与一个化神期修士对招。 当年他们能杀掉司楚,完全是因为他道心不稳,而现在这股强横的神识已经告诉了他们每个人,司零对于大道规则的领悟已经达到了可以创造自身的领域的程度。 领域之内,一切皆蝼蚁。 至少目前在这玄天大陆上,没有人会是司零的对手。 她已经站上了巅峰。 司零低下头看了一眼插在她胸前的一把匕首。 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没有流血,也不疼。 却足以表明了那个人的态度,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之中。 “为什么?”司零只是笑着问他。在她突破境界的最后关头,拼命护着他的最后关头,他刺了她的心口一刀。说不上疼,但是心脏却搅成了一团。 顾百里推开她,站起身来。 他说:“你杀了很多人,夺人金丹,吸人精魄。我虽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想让延岳、柳叱他们死,但……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生灵涂炭迁怒无辜横尸千里修炼的方式。” 司零看着他笑得更加灿烂了,她说:“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呢?你信我吗?” 顾百里闭上眼,“我体内的东西,以你现在的实力,你可以随时取走。” 天珠吗?她才不稀罕呢。司零想着,眼泪却差点掉了下来。 “我接近你根本不是为了那东西。我只是……”司零哽了一下,说不出口。 顾百里转身,没有听完她的话,也没有再回头。 他害怕他会不顾一切,哪怕被天下人唾弃,也要跟她在一起。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即便她是为了他体内那个东西接近他,他也没有后悔过。 只是,她终究不是魔修小芳,而是魔女司零,司楚之女。 他与司零之间,注定隔着父母的血海深仇这条鸿沟。 如果父母泉下有知,他必定午夜梦回之日都不能安睡。 他愿意与她死在一起,却不敢跨过这条底线与她活着相守。 “顾百里,你站住。”身后传来司零寒冷入骨的声音。 顾百里顿了步子,低垂的眸子里掩饰了所有的情绪。 “你刺我两剑,第一剑,你穿我心肺,第二剑,你断我生死。” “你是正道修士,我是魔道妖女,但情爱这个东西,无法预料无法估计,我不后悔。” “从前我曾说过,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如今我要告诉你,我不爱你了也是我的事情。” “从今以后,我魔女司零,与你再无关系。” 司零深吸了一口气。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第 15 章 “宿主,别呀,我觉得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000声细如蚊。 “不,我宁愿花费积分重来我也不想攻略他了,爱谁谁吧。” 顾百里顿了步子,压下心中翻涌的血气,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他的心就像被炼油浇过,然后放在冷水里浸泡一样,空荡得让他失魂落魄。 当看到顾百里完好无损地从城内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一瞬。 然后他们看见那一身肆意张狂的红衣的女子飞身上了城头,抬眼扫了一眼众人,冷笑道:“真热闹啊。这么多人联合起来对付我,怎么还是失败了呢?倒是要感谢你们,临门给我一个突破境界的契机,一不小心送我上了化神期呢。” 柳倩雪一见到司零的那张脸,脸上已经苍白如纸,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豁然出口道:“住嘴,你这个魔道妖女,竟敢潜入天宗门,枉我当初引你进入门派,那么维护你这个师妹,你却残害同门师兄,杀害我的爹爹,为一己私利,竟令生灵涂炭,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妖女,天道不公,恶人作乱!” “说得是!魔道妖女如此猖狂,就算拼了这条命,老夫也要杀了你!” 司零掏了掏耳朵。她面容绝世,即使是如此粗俗的动作在她做来都自有一番诱惑。 司零直起身子,又道:“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斩妖除魔,维护正义的伪君子,让你们口中残害同门,十恶不赦,卑鄙无耻,祸害苍生的魔女也为之汗颜。什么玄天大陆第一正派天宗门?从上到下,我只看到一群为了自己利益自私自利的小人。” “柳倩雪,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在那人面蛛腹中,还轮得到你在这指责我?若不是为了找你,我又怎会误入城中被诛魔大阵所困?就连这位顾师弟,我舍命相护,醒来便刺我一刀与我划清了界限,谁是伪君子,谁又是真小人?” “住嘴,满口妖妄之言!休再胡言乱语!”底下有人群情激愤。 司零轻笑一声,“满口仁义道德之人,真是令人恶心。” “知道么,我现在捏死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只不过……我怕脏了我的手。再多说一个字,我不敢保证我会像现在这样仁慈。” 强大的威压扫视之下,众人都屏息不敢出声。 司零转过眼,朝着树上的某人看了一眼,“出来吧,你还想看到何时?” 月魄闻言身形一动,已是到了司零的面前,顶着这强大的神识压迫,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魔主。十八魔使在外,当年宫主落难,众人四散零落,需要属下将他们召集回来么?” 他的声音极大,几乎没有掩饰。 在场众人自然是听说过她的名声的。众人一时脸色十分精彩,又不敢议论,憋得难受。 顾百里攥紧手指,心头一痛,喉头一口甜血,道心差点不稳。 “随便。既如此,我们走吧。”司零从城墙上跳下来。 什么顾百里,什么无伽,什么人间劫难,她都不想再管了,她已经被顾百里伤透了心。 大不了消耗积分强制重来,顺便贿赂一下系统是否能够给她换个世界。 “魔主,若是这些人不除,将来必是祸害,需要属下动手么?” 月魄揣摩着她的意图,微微躬身开口道。 在场众人缩起脖子不敢吭声,生怕这女魔头大开杀戒,迎头一刀。 司零笑了笑,“不必。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又不想称霸天下,造这多杀孽做什么。”反正男主任务失败她也是会死的。 司零提气而起,众人只看到那一抹红衣闪过,她的身影已到了千里之外。 在玄天大陆,魔修和那些正派修士最大的不同是,他们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没有家族传承,没有山门宗派,只有实力为尊。当然,大部分修为低下的魔修只能依附于强大的魔修而生存,以此慢慢形成了独属于魔修的村落和城市。 以独特阵法维系的月影城,是独立于玄天大陆外的结界空间。 一条散发着荧光的河流缓缓流淌,穿过整个月影城,那些荧光慢慢飘向空中,升腾到月亮之上,而那轮亮如白日的圆月低低地挂在城墙上方,在圆月的阴影之下,是一座古朴巍峨的宫殿。 司零漫步行走在河边,将那些光点抓入手心。 达到化神期后,她对于天道的领悟突破了新的境界。正派的修士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魔修的人数那么少,却生生不息,仿佛永远杀不尽。 他们不能理解的是,天地清浊两分,魔若被灭,仙中亦会生魔,如果仙全死了,魔中亦会生仙。万物平衡之道,才是所有生命的根本。 当年各门派长老齐齐出手闯入魔界时曾在此与司楚大打出手,后来司零继承了这座宫殿,却因遭到心腹背叛而不得已逃出了魔界,如今,她又回来了。 “恭迎魔主回城。”宫殿之外有几个年纪不一的男女朝着司零行了一礼。 当司零踏入月影城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神识便覆盖了所有的范围,这些元婴期的魔修长老自然也都察觉到了这股强横的力量。 魔界以实力为尊,如果魔主实力低下,那么心腹之人也会很容易背叛,但若是魔主实力强悍,便自然归顺,这便是魔界和玄天大陆修士的不同之处,他们的心中根本没有什么忠义善恶之分。 在踏入月影城的那一刻,司零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她不再身着红衣,而是穿了一条长长的黑裙,上面缀满了星芒般的宝石。 魔界特有的血色花在她的眉心盛开,代表着属于司楚的血脉,而她那魅惑妖娆的脸正如明月般无暇,星眸点点目光流转之中便可摄人心魂,启唇而笑,更是如修罗般艳丽。 司零慵懒地抬起眼笑了笑,“诸位长老无需多礼,起来吧。” 几位长老顺从地起身,又恭敬地交出几只纳戒,司零只微微一扫,便看到里面装满了数不尽的魔界灵材宝器,更有一只储存了上亿魂魄的混沌之戒。 而那把属于魔主象征的,也是司楚留下来的一把暗黑色龙纹魔剑,正散发出强横的黑气。 “魔主此次回来,姿容更盛从前,不知辛欺是否有幸入宫伴随呢?”一个文文弱弱的病弱公子骚包地朝着司零抛了个媚眼,手里的扇子飞快地扇动着。 “呵,你可得了吧,魔主喜欢的男人看着斯文俊秀,底下功夫厉害很,就你那病弱的样子,还是多补补肾吧。”另一个女子伸出青葱般的手指,点了一下辛欺的胸膛,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她只着一身薄纱,隐约露出丰满的胴体。 “魔主,朱儿为魔主准备了大批男子,端得都是风华绝代,请看。”她笑着拍了拍手,几个魔卫便领着后面一排男子上前来。 司零微微一瞥,穿着藏蓝色袍子的男子面容清俊,神情冷漠;身后着绯衣的男子张狂肆意,神采飞扬;再往后竟是一个小少年模样,眼圈红红,皮肤嫩得好像要掐出水,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 还真是什么类型都有! 只是除了那绯衣男子和一个青衣男子以外,其余几个都神态极不自然,司零甚至能感觉到有两人目光中隐藏的恨意,魔界大多男子都长得五大三粗,想来朱儿找的这些男子,也并非都是自愿的,恐怕不少是被强掳而来的。 难怪玄天大陆所有正派宗门都对她愤恨至极,唾弃不屑了。 “行吧,都送进宫,月魄,你去安置他们。没别的事你们都退下吧。” 司零淡淡地说了一句,脸上看不出喜怒。几个魔修长老暗暗对视了一眼,心中一惊,他们总觉得司零回来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不再像从前喜形于色了。 而与此同时的玄天大陆,早已经翻了天。 魔女司零放过了他们,还大肆羞辱一番,整个玄天大陆都知道几大宗门的败迹,一时流言四起。 这时又有消息传来,几大修真世家的脸上仿佛“啪啪啪”连扇了几个耳光。 这魔女司零嚣张狂妄至极,不仅抓走了蓝家闻名天下的绝代公子蓝池,连陈家那个年仅十二还未辟谷的独苗小少主都一并掳了去。这怎能不让那些修真世家恨得咬牙? 整个玄天大陆,竟没有一个敢闯魔界杀了那司零,然后将人救回来的。 一想到自家的绝代公子和少主在那魔界将会遭受怎样非人的痛苦,被那魔女百般□□,蓝家和陈家便再也坐不住了,想请五大家族一同出手,但又遭到推诿,一时间吵得翻天覆地不可开交。 “顾师弟……你在做什么,你执掌天镜楼,作为下一代长老候选人,你就是这样枉顾宗门,滥用仙器以谋私利的吗?”柳倩雪的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看见顾百里的身上手上沾满了墨汁,桌子上还有打翻的砚台,而这屋子里飘散在地的每一幅画,有身着黑衣笑得张扬的女子,有身着红衣眉眼决绝的女子,有谦和有礼清秀可人的女子…… 可是那些画,分明都画着不同姿态样貌的同一个人! “你还在想那个魔道妖女!我对你哪点不好,你要天境楼长老之位,我力排众议给你了,你需要的灵材药草,我源源不断地让人给你送来,为什么你还要想那个女人,那个害死无数生灵,杀了我爹爹的妖女!你是不是疯魔了,顾百里!” 柳倩雪拦在顾百里身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现在立即给我停下!” “让开。”顾百里猛地推开她,冷淡出声。 他的面前摆着一面巨大的镜子,而他的双手正在飞快地推演结印。 天境作为已飞升的仙人留在天宗门最强的仙器,可以推演看到玄天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甚至是一只动物,一朵花一根草。但窥得天机必须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修为将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这面天境被存放在天境楼,世代由宗门最优秀的弟子保管,轻易不可动用。 她有十八魔使,却还掳了那么多美男子! 明明当初喜爱他入骨,为什么说不喜欢他就可以这样轻易地不喜欢了,是在报复吗,还是说只要是个漂亮男人的脸她都会喜欢?为什么有了那么多男人还不知足! 他在她如昙花一现的生命里,又算得了什么?不能甘心,怎能甘心! 在得到消息那日,他竟是双眼发红当场生了心魔,体内灵气狂泄,浊气入体,差一点大道尽毁。 他尝试过吞下了一整瓶的忘情丹,可那东西竟毫无用处,丝毫无法减淡心中的痛楚,满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执念,找到她。 ☆、第 16 章 “我不让,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柳倩雪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我曾经以为我有着最好的爹爹,最好的师弟,最可爱的师妹,可是她全把这一切全毁了!难道我不该恨她吗?我现在唯有的执念,就是杀了她。”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顾百里冷淡地抬起头,一剑抵在她的脖子,他面色平静,语气却加重,他说:“不要逼我,柳倩雪。” 柳倩雪的泪水落在唇角,一股苦涩的咸味几乎让她心如死灰。 他从来没有对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让人如坠地狱,这也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柳倩雪后退了两步,平静地抹掉了脖子上的血痕,说道:“你既然一意孤行,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劝你,你也不再是我的顾师弟,你……好自为之。”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刻意挺直了脊背,留下最后属于她的尊严。 “小子,你真是老夫见过最固执的人,唉,情之一劫,如跗骨之毒,你既放不下,老夫也不再劝你,但你莫要再生了心魔,届时你不仅大道尽毁,还会成为没有神志的行尸走肉。老夫这一缕残魂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切莫冲动啊。” 黑色手环之中飘出一个淡白色的白胡子老头。 随着顾百里的修为越加精进,如今他已经可凝出幻影了。顾百里借着月灵花阵还有仙人残魂的各种指点,已然以变态的速度突破了金丹初期,达到了金丹后期的临界状态。 若不是情字所困,心境极为不稳,光靠这一百年便能达到如此境界,他恐怕会成为玄天大陆资质最好的修道天才。可惜啊,可惜。 老头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过听你描述整件事情,老夫也觉得甚为可疑。” “老夫主魂飞升已然千年,这千年都未见过如此奇怪诡谲的事情,便是我那时代的魔修也断不可悄无声息地杀死柳叱等众多高手,再如何柳叱也不该连个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何况当初老夫在月灵花海见到那小女娃时,她并没有化神期的修为,否则当初她何必被你刺那一剑多此一举?” 顾百里垂下眸子应了一声:“当时太过绝望,以至于忽略了许多事情,后来想起,的确很多地方可疑。就连她在幻境中夺我金丹那次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若真是她,当初又为何特意赠我那三杯酒。前辈也说了那应当是非凡之物。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她问个清楚。她若不见我,我便去见她。” “恐怕这些都是借口,你只要想起她身边那些男人便嫉妒发狂,道心不稳吧?她在你心中比你想象的重要多了。”老头哼了一声,毫不留情戳穿顾百里。 “前辈……你话太多了。”顾百里轻轻启唇,吐出几个字。 “哼,你就口是心非吧!”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化为一阵烟消失了。 顾百里抿紧了唇,脸色有些泛白。推演天境所需的极大消耗几乎让他丹田内的灵气耗尽,好在有源源不断的丹药补充,才不至于脱力。他知道魔界并不在玄天大陆,而是一个随时变幻入口的结界空间,因此推演比平常更要费劲。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千万次推演之后,魔界入口的大门终于在天境上显示出来。 顾百里将神识探入天境,透过镜子表面的波纹进入其中。 与此同时,司零俯身斜躺在雕花鎏金的王座上,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 魔界极为阴冷,她怕冷,因此四周都点了永久不熄的火盆,鲛人的明珠散发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衬托出那张瓷玉般的白脸更加晶莹剔透。 月魄只穿着一身薄纱似的衣服,站在她的身边,含笑低下头去,手里拖着一个盘子。 被剥了皮的暗紫色的葡萄粒儿装在盘中,司零慵懒地抬起眼皮,伸手去拿,月魄却已指尖轻点,将那颗葡萄塞进了她的嘴里。 司零微微一怔,感觉月魄的手指划过她的红唇,然后他将手指放在唇边抿了一下道:“很甜。” 司零咳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神识在暗处窥视着她,感觉到了那神识中隐而不发的滔天怒气。 奇怪,这魔界还有比她的神识更强横的人? 月魄见她发呆,微微凑近司零的身体道:“姐姐,怎么了?” 在众人面前,他尊她魔主,而在私下,他却固执地唤她姐姐。 司零见他执意如此,改不过来,也就随他去了。见他疑问,司零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月魄莞尔,她发呆的时候特别有趣,完全不像从前那个生杀予夺的魔女,固执地吃着人间的食物,固执地要坚持早睡晚起,固执地怕黑点燃所有的灯火,还有吃饱了以后发呆,像是一只在太阳下慵懒至极的猫。 “姐姐见了我就提不起精神。罢了,那几个男子也进宫几天了,不如今晚让他们来服侍姐姐好了。姐姐不用怕他们不听话,我已让宫人给他们灌了特制的魔药,不一会儿,任他们如何高傲,也会哭着喊着求你。”月魄直起身子,脸上带了一点奇怪的笑容,他拍了拍手,司零便被瞬移之术转移到了她的寝宫之内。 “等——”司零话还没说完,月魄便隐没了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一个,两个,三个!司零的身子抖了一下,原主……这么强悍的吗? 只见那藏青色衣袍的男子紧紧地咬着牙,目光中露出刻骨的仇恨,他被下了禁言咒术,又喝了魔界特制的药,全身的灵气滞固,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 司零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解掉他的禁言咒,霎时间那清冷孤绝的男子口中吐出了诸如魔道妖女不得好死的无数脏话,还不带重复的。 司零双手抱胸抬了一下眼皮,似笑非笑道:“骂完了吗?” 那男子惊愕一瞬,似乎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说出这样一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蓝家风华绝代的公子蓝池差点被自己搞死,说出去多么丢人! 他讪讪地住了嘴,不一会儿便感觉到了体内的一股燥热,那股热气从丹田烧起来,让他整个人疼得蜷缩在地,脸上的肌肤瞬间变成粉红色,喘息□□不止。 司零又抬眼看向下一刻,那绯衣男子倒是颇为大胆主动,还没等司零说些什么,便跪爬着到了她面前,抬起一双通红潋滟的水眸:“魔主,请您怜爱。” 而另一个……在司零看过去的时候,那双黑色的大大的眼睛已经哭成了通红,他的耳根脖子都红得不像样,嘴里还喊着:“呜,我要找我娘……”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顾百里神识离开了天境,瞬间喷出一口血来。 他狠狠地拔出匕首往身上捅了一刀,借着疼痛稍稍恢复理智,将心底翻涌的怒气怨气执念和愤怒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双眼早已变得血红。顾百里嘲讽地大笑两声,黑气蔓延上他的脖颈,顾百里召出飞剑,一道剑光破开天境楼,身形便已再不见踪影。 司零接连叹了三口气,她伸出手指点在三个人头上。 一个虚伪的花架子,一个跪舔的软骨头,还有一个哭唧唧的妈宝。虽然空有一副好皮囊,但不仅没能激起她的兴趣,反而让司零有些不耐烦,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那个人。 作为魔修小芳接近他的时候,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作为司师妹接近他的时候,他温和有礼却不逾越。 作为司零接近他的时候,他对自己狠,对她也更狠。 无论在什么时候,低潮时不低落,得意时不自满。 他不是一个纯善的好人,但却是一个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 无论是在月灵花海见她伤了手指抛出一瓶药,还是冷着声让她快逃,又或者是被迫捅了她一剑,却背着她穿越花海,又或者是见利而不贪,沉着自持如水。 她爱极了调戏他。一步步破坏他的底线,一步步接近他的身边,一步步占据他的心扉,直到他吻住她要她一起死。但那又怎么样,他还是不爱她! 司零拍了拍自己的脸,没骨气!说好从此一刀两断的呢? 将这些思维散去,看着在地上翻滚痛苦求饶的三个人,司零微微皱了一下眉,抬手起了一阵风将三人卷起,然后瞬移穿过宫门,将这几个人丢在了宫殿后山的寒潭池里。 她可没有什么解药,即便找月魄他也不可能给她。还是让这几人自己清醒吧。 这寒潭池水虽然冷寒了些,却对疏通筋脉固本培元很有奇效,倒是便宜他们了。 解决完了这件事,司零便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衣衫,瞬移回到了宫殿里。 魔界大部分地方充满着混沌缝隙。 踏入这个独立于玄天大陆的异世空间,如果没有魔修特殊的功法引导,很容易在混沌中迷失,直至灵气耗尽,灰飞烟灭。 月影城位于这个魔界的最深处,在玄天大陆上的入口则在一个叫做埋骨之地的地方,荒凉,幽深,寸草不生。每次圆月高升之时,魔界与玄天大陆的通道将会被打开。 顾百里咬破指尖,手指在虚空之中一点,月光照到他的身上时,仿佛被一缕银线牵引,入口猛地被打开,一阵罡风从内吹了出来。 在急速的下坠感之后,四周出现了白茫茫的一片,周身是一望无尽的混沌沙漠,置身其中时仿佛迷失在幽冥地狱,再也找不到出口。 闻到了属于外面的修士之人的气息,沙子底下成群结队地冒出大片黑色的东西。顾百里手中持剑,剑光一斩,流星飞溅,那些骷髅便被斩为了两半。 但是很快,“嘎吱嘎吱”的声音再次想起,被斩成两半的那些骷髅又扭着头盖骨,身体以诡异地姿势佝偻着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骷髅架子变得越来越多。 混沌之中的罡风刮得人生疼,在这里,所有的灵器功法似乎失去了作用。 他只能本能地挥剑。 ☆、第 17 章 一只红色头盖骨的骷髅在顾百里身后紧追不舍. 顾百里飞身一转,脚踩在骷髅头上,剑横在它的脖子之间狠狠一挑,那骷髅吃痛,整个头身径直分了家,一颗头到处乱窜。顾百里踩在那颗头骨上,拔出匕首狠狠地刺入那头骨的眼窝,灭了它眼中的幽火。打斗之间,他的浑身已被鲜血浸湿。 不知在这片荒芜的混沌沙漠之中过去了多久,这个空间之中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不是他精通推演之术,他很可能早已和那些误闯之人一样变成了骷髅。 顾百里几乎是只凭着那一股意志力往前走,他现在已经完全和凡人没有什么两样,从未有过的竭力感觉蔓延全身,只剩下一个不肯屈服的灵魂。 一开始还能缓步走着,再后来便竭尽脱力,最后只能用了爬着。 顾百里感觉沙子被罡风吹进他的鼻子里,眼睛里,修长的手指早已磨出了血伽。他在想着,司零是怎么每次都能找到他的呢?她在这其中又付出了多少。 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 这一刻,他几乎卸下了所有的尊严与高傲,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矜贵公子的气质。浑身的血迹破烂的衣袍,被罡风割到早已鲜血淋漓的脸,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像一个最落魄的乞丐。 顾百里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直到那一道延伸的血迹终于到了一条玉带般的河流边。 他沉重吃力地抬起眼,到了。 于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哎哎,看,这儿有个尸体,等等,好像还没死!” “奇怪,玄天大陆的修士怎会闯到这个地方来?难道是奸细!要不要禀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个巡逻的魔卫正走到河边,商量着要不要把这个看起来像死尸一样的乞丐推到河里淹死。正说话间,忽见天上一架华丽的步撵飞过,周围几个侍童伺候着,忽见那帘子里掀开一只手,“怎么回事?” “夜朱大人,下面有个不同气息的人,不是魔修,倒像是玄天大陆的修士。” “哦?”步撵之上的女子来了兴趣,掀开帘子站起来,一个瞬移便来到了那宛如死人的男人旁边,待看到他力竭昏迷而浑身是伤的样子,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些许好奇。 直到她用手拨开男子的一头乱发,饶是她御男无数也不由得舔了一下唇角,眼中露出一丝狂热:“把他抬上来,带回去。” 月影城王宫之内,司零斜靠在王座之上,把玩着手指,语气显得有些慵懒。 “谁给你们的胆子糊弄我的?还是说,你们历来都如此刻意惯了?” 司零淡淡地抬起眸子,在她刻意的威压扫视之下,底下跪着的四个人就像背负着千斤巨石,动一下都将被碾成粉碎。 “属下……不敢。这些都是……”那人心中惊涛骇浪,只得咬着牙说不清话来。谁能想到从前不管魔界之事,只顾着搜罗美男和修炼的司零去了一趟玄天大陆回来,如今竟然一时兴起要查账,而这一查便查出了封地进纳的东西多半都进了各长老的口袋里,落入魔宫的反而是次等。 “如此这般屠门夺宝,烧杀抢掠得到的好东西,却多半流入了别人的口袋,只让我顶着一口黑锅,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是谁教你们的?”司零冷笑。 “不说?看来我真的太过仁慈了。”司零淡淡抬起眼,随手一点,底下跪着的一个魔使的脑袋突然爆开,连金丹也被她捏了个粉碎。 巨大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底下跪着的几人一时间惊惧交加! 他们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人回来后虽说看着温和脸上带了笑,看着没有从前那样让人恐惧,可这随手之间生杀予夺却提醒了他们,她到底还是这魔界的主人。 “是月魄——!一直都是他联络各位长老买通我们的!” “对,当初魔主被心腹背叛也是他下的手!”几个痛哭流涕的声音哀嚎起来。 司零抿了抿唇,“下去吧,今日之事敢说出去一个字,下场不用我提醒了吧?” 她早该想到的。无论回魔界以来里外事务一手布置,还是自荐枕席,还有主动给她送男人,看起来都像是在为她分忧。可这几人在死亡威胁下所说的话,又不可不信。 月魄此人……果然隐藏极深,幸好她一直对他留着警惕。 司零并不耐烦管魔界这些闲事,但若是有人掩耳盗铃打着她的名号到处烧杀强掠贪得无厌,那她就不得不出手了。起先只是对魔界的几大家族有几分兴趣,然后随手翻了一下藏书和库房的账本,这一看竟是不得了。 许是原主当初对这些全然不感兴趣,他们竟连那账本也敢明目张胆地放在库房里。 这魔界究竟谁才是主人?外头都传魔女司零十恶不赦,但这其中真正是她做的事又有多少? 作为一个配角反派,魔界的事在小说中只是寥寥几笔带过,谁也不曾想真正深入这个世界之后,才会发现底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司零打了个呵欠。最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乏力困倦,好几次都是沾床就睡,每次月魄都会守着她睡着,然后才掌灯离开。 以往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司零却心中暗暗警惕起来,不知道月魄究竟想做什么,所以凡是他送来的东西,她都一一以神识检查了一遍。即使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司零也有点不放心。 不过,还没等她爬上床,月魄便命人带着夜宵进来了。 “怎么不吃?这不是你最爱的吗?这银文龙鱼魔界难有,只有玄天大陆的灵气充沛之地才有,我特意命人在宫里用灵石堆了一个池子给你养鱼,怎么,姐姐不喜欢吗?” 月魄轻轻挑了一下眉,用筷子小心地除了刺放到司零碗里。 “没……没什么,就是那些上品灵石用来养鱼,到底太过奢侈。若是玄天大陆的修士见了,恐怕感叹暴殄天物才是。”司零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 “只要姐姐高兴,这点奢侈算什么。”月魄斟了一杯葡萄酒,语气状若不经意道:“宫里那位魔使似乎少了一个,明日再给姐姐添人。虽说姐姐喜欢清静,但这宫里的人太少了,怕你会觉得寂寞。前几日那几个男子姐姐似乎也不大喜欢。现在啊,我是越发看不懂你了。真是苦恼呢。” 司零心里微微一抖。 不知为何,她虽然已是化神期,但越发感觉看不懂月魄。 月魄的实力绝对不止是元婴期!至少他一次也没有在她刻意的威压之下颤抖过,司零有一种感觉,很可能他与自己水平相当,甚至比自己还强,但他的修为又的的确确是元婴期。 这种心头一跳的感觉,让司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玩弄将死老鼠的猫,十分不妙。于是她装作自然地将那一筷子鱼吞入嘴里,笑了笑道:“怎么会寂寞呢,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 月魄见她吃了,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我敬姐姐一杯。” 司零接过他那杯酒,脸上带着笑,若无其事地喝了下去。 月魄这才含笑道:“姐姐早些休息。若是想我了,便唤我来。” 司零见他没了影子,这才咬咬牙忍痛花了100积分在系统商城里购买了一瓶百毒不侵药水给自己灌了下去。以前只觉得在玄天大陆很危险,没想到魔界比她想得更危险。 她就像一脚踏入了沼泽,却还以为自己身在岸上。 本想当一条不想努力的咸鱼,傻逼剧情却逼着她走权谋。 既然不明白月魄要干什么,不如先装模作样,以不变应万变。 “真是越来越不乖了。真不想早点结束这个游戏啊,姐姐。” 月魄走出宫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彻底冷了下来。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那几个战战兢兢等待他发落的魔使便哀嚎一声,七窍流血,化为了一地枯骨。 “卧槽,这个药水为什么这么苦?000你出来,能给我换个口味吗?” 司零召唤系统。自从她那日说只想做咸鱼不想进行任务以后,000就像消失了一样,怎么都叫不出来。司零瘪瘪嘴,只好把那一肚子苦水艰难咽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在司零的脑袋里响了起来。 “宿主——检测到男主位置,遭遇重大危险,请宿主立即化解!” 任务框里的红色光点不停地闪烁着,就在距离司零不远的位置,而上面写了大大的几个字——“强制任务,不可取消。” 等等,敢情系统以前都是装死啊? 这任务也由不得她不接了。况且一想到顾百里突然来了魔界,司零的心就乱了起来。 虽然说心里还在纠结干嘛要去救他,脚下却已经一刻不停地飞了出去。 “倒是有点骨气。来人,把他给我穿了琵琶骨,锁在寒潭里吊起来。若是他醒来求饶,就给他解药,若是再没有任何反应,就把他丢进魔蛇窟!” 夜朱恨恨地伸出半截断掉的手指,忍着极大的怒气才重新长出一截小指。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不识好歹,竟敢咬断她的手指!无论是好吃好喝伺候,还是放下身段主动勾引,又或者鞭刑,炮烙还是灌毒,都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用处! 但即使这样,明明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仍是一脸平静,从不叫一声疼,也不会吐出一个字,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给她。 要不是他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保护着他的识海和丹田内的金丹,他现在早已经是一个死人! “我看谁敢碰他!”司零一身黑裙无风自动,面容肃杀,眼神凌厉,以一双冷眸俯视着一切,带着无人能及的强大气场。 她那股属于化神期魔修的威压第一次凝为实质,化为一根带刺的黑芒,在所有人的识海中翻涌搅动着,呼吸之间便可倾覆一切。 那几个早已低挡不住她威压的仆使竟就地哀嚎起来,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整个人便像雪一样融化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夜朱有些艰难地抵抗着这股力量,身体在不由自主地臣服和颤抖,“不知魔主驾到,还请魔主饶恕……啊!” 到了末尾,她的求饶声变作了惨叫。 司零像鬼魅般贴近她,面无表情地割断了她的一只手,右手衣袖翻飞,那八十根带着寒气的骨钉便“噗噗”刺入她的血肉,从后颈开始到手臂到腰部再到脚踝。 夜朱看着司零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恐惧。这个女人疯了!她竟敢这么对她下手!即使司零是魔主,但她夜朱乃是耶罗魔族最尊贵的人,她竟敢如此! 司零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吐出一口气:“真是个美人,我都舍不得下手了。” “你——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若是杀了我,耶罗魔族会为我报仇的,届时魔界一起反叛,你纵容实力强大也无容身之所!”夜朱的语气止不住地恐惧,但她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飞快地抬出了自己的优势,她相信,只要司零还想坐上这魔界王座,就不敢下手杀了自己。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司零冷笑一声捅进夜朱的心窝。 天知道当她赶到这里,看到那个浑身被折磨得没有一点人形,双手被捆起来高高吊起,仿佛死人的顾百里,心脏变得有多痛,那一瞬间她恨不得将这整个魔界都挫骨扬灰! “你伤了我的男人,你说你该不该死!我宁愿自己受伤都不舍得碰他一根头发,你算什么东西!”司零紧紧抓住夜朱试图逃走的元婴,然后捏在手里。 “你以为抬出耶罗魔族我就会怕了?这些年你们打着我的名义在我背后干了多少事,又做了多少事把锅扣在了我的头上?当真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吗!杀了你,便是震慑魔界,若还有人敢不服,胆敢背叛我,那就全杀了。” “你给我记着,若是他死了,我便让整个耶罗魔族下黄泉给他开路!” “不!你会后悔——”婴身的夜朱怨毒地看了司零一眼。 还没来得及吐出最后一句话,司零便毫不留情地一手捏爆了她的元婴。 ☆、第 18 章 司零将被吊起的顾百里放下来,解开他被捆的双手,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然后纵身一跃飞上半空,冷眼回头捏了一个决。 冲天的幽火燃烧起来,整个地牢里的人恐惧着哀嚎着被这股幽火燃尽,宫殿倒塌下来,转瞬之间便化为了灰烬。 顾百里啊顾百里,离了我你怎么就能混成这副模样呢。 不是挺骄傲的吗? 司零鼻子一酸,小心地解开他的衣袍,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 魔界只有浊气流动,他灵力耗尽却又没有得到补充,又受了那么多刑,与一个凡人没有什么两样。这些伤口不仅溃烂,还露出了腐烂的白肉,散发出一股臭味。 司零立即就想到了那个上品灵石堆砌的鱼池子。 于是她抱起顾百里,将鱼尽数捞起,然后他放进水池里,伸手施放了一个结界。充沛的灵气在这结界之中盘旋不出,逐渐凝成了白雾状,慢慢地钻进他的身体里,愈合那些可怕的伤口。 他仍是闭着眼,浓密的睫毛翘起,高耸的鼻梁下是苍白的薄唇。 夜朱到底还是喜欢他这张脸,竟没在他脸上伤了半分。 到底只有安静睡着的时候,才不会冷冷地推开她。 司零抬手磨挲着他脸上的皮肤,鬼使神差地在他的眉心印下一吻。 “哎哟!老夫总算能出来了,差点就剩下了一口气。咦,是你啊,小女娃。” 就在这时,池子里缓缓飘出一个老头的虚影。司零吓了一跳,刚才偷偷那一吻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老头揶揄地看她一眼道:“我出来的不是时候吧?” 司零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不定是为了见你……”老头幽幽叹了口气,“他走得不是魔修那条回魔界的路,用了非常法子,只身进了混沌沙漠,能活着出来算是老天保佑了。只可惜刚到了城外便被那恶毒女人抓走了,老夫劝他从了,大男人又没什么损失,谁知他死活不肯,连带我也差点散了这缕魂……” 司零瞪老头一眼,老头讪讪地干笑了两声道:“哎呀,我也没什么恶意。对了,你既是魔界之主,手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我这有个阵法,你得帮我准备些东西。他这次力竭差点丧命,但生死一线也不全是坏事。福祸向来相倚,若是能成,说不定还能突破道元婴初期。” “好,你尽管开口。”司零点了点头,老头便开始念了一长串名字。 原以为她会准备很久,谁知不到半个时辰司零就回来了,还丢给他几个储物袋。 老头往里一看,先不说被那上品灵石惊呆了眼。 待看到另外的储物袋,连他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也不由得“啧啧”两声:“乖乖!两千年的灵芝仙草,八百年的紫玉髓,极品天香凝露也有?你们这魔界到底是魔界还是修真界?这些东西恐怕拿到玄天大陆都让人嫉妒眼红,便是自创一个宗门也完全不虚。” 司零勾起唇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不,我这魔宫倒是没什么好东西。方才我查了库房名录,顺便去附近那些长老家族藏宝库走了一遭,觉得值钱的都拿了。这些人家底丰厚,恐怕劫掠和上贡的好东西全在他们那儿了。既然他们不仁,我便劫富济贫。你只管开口,便是要这魔界的月亮,我也给你取来。” 老头略带羡慕地看了顾百里一眼。虽正邪不两立,但这二人之间倒让他有些钦佩感动。 原本只觉得顾百里愚不可及,但现在看到这小女娃才知道,或许在他们心里,对方同样有着最重要的位置。 想他当初两百年筑基,三百年金丹,五百年结婴,一千三百年化神后渡劫,只不过是拿时间熬出来的大道,即使如此,都已经是其中翘楚了。 而这小子可谓是气运极好,便是到了魔界也能绝处逢生得到如此天灵地宝,这会儿他不拿这些东西把顾百里砸进元婴期都愧对自己。 顾百里睁开眼,便看见了头顶鎏金的花帐。 身下躺的是蚕丝软缎,衣服早已也被人换了一身湛蓝长袍,浑身灵气游走周身,更是令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只稍稍一探,便惊讶地发现原本的金丹已经化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婴儿,闭目盘坐于丹田之中。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伤不仅好了大半,竟还突破到元婴初期了! 他抬眸环视了一下周边,心中蓦然一动——是天境中看到过的画面! 毫不怀疑,是司零把他救了。他突地坐起身来往外走。 顾百里心中想要见到她的念头越来越强。她还肯救他,那么在她心里仍然有着他的位置吧? 想到这一点,一路辗转流零的痛苦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之外。 但走到寝殿门口之时,他却发现这里被司零布下了强横的封印。 为避免引起骚乱,顾百里只好压下了强行破阵的想法。 转身走回房间,心头的喜悦也被一盆凉水浇灭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紧锁深宫等着皇帝下朝临幸的妃子。 还是满腹怨气望眼欲穿的那种。 顾百里捶了一下拳,暗骂了一句自己贱人就是矫情。 大殿之上正爆发着猛烈的争吵。更甚者说,是逼宫。 司零即使再强,也没有能力挑战整个魔界。耶罗魔族在这魔界之中生存的历史甚至比司楚来到月影城还要更早,是最睚眦必报也不愿服输的。 如果说是夜朱冒犯了司零,那么她被杀也不会引来魔族动怒,但如今为了一个来自玄天大陆的男人,司零却毫不留情杀了夜朱,连元婴也不放过,这却是耶罗魔族无法忍受的。 魔族自身争斗不可避免,但对付外来者,尤其是正派修士,皆同仇敌忾。所以一时间不仅耶罗长老来犯,更有几大魔族纷纷闯入了宫中。 “请魔主看在我等魔族忠心耿耿的份上,把那个小白脸交出来!只要交出那人,我夜伦可指天发誓从今往后绝不背叛魔主。”夜伦带着族内几位长老愤怒出声。在他们看来,这是既不得罪这位化神期魔主,又能压下众怒的最好方式。 “夜伦长老这话说茬了,你们带着人强闯进来,难道是想挑起魔族内乱吗?”月魄冷哼一声,“魔主向来深明大义,既是魔界之王,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司零的眼皮跳了一下。月魄这话看似在帮她,实则不得不把她推到了高处,其中的警告意思很明显,若是她不顺坡下了,那么后果将难以估量。 这里的一个个人还真是都把她当猴耍!司零嘴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既不顺坡下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脸上的表情让月魄也有点惊讶。 “莫罗长老,我记得你们一族在魔界的封地是最小的吧。西边那块地荒凉又贫瘠,你和你的子民在那生活了数万年之久,就没想过要挪个窝儿吗?” 司零嫣然一笑,从袖中甩出几个账本:“我杀夜朱固然是因为她胆敢动我的男人,但就为了一个男人,倒还不至于让她死。只不过,这欺君罔上,贪污贡品的事儿,就足够让她死一万次!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欺瞒我!” 司零的气势陡然提起,一头长发无风自动,一字一顿道:“看来,耶罗魔族是想要我殿上这把椅子!我只杀夜朱一人,岂不是太过纵容!” 月魄的脸色猛然一变。就在他还未有动作之前,司零早已甩出一把长剑割断了夜伦的脖子。霎时间血花四溅,谁也没想到司零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司零看着夜伦的元婴飘出来,恶毒地剐了她一眼,然后飞快地遁走了。 司零没有再追,她若无其事地散了气势,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吓到各位长老了。既然夜伦长老已经没有了统治封地的能力,那便依我所言,各长老分了封地,尽快派人接管吧。对了,莫罗长老镇守西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城外那块封地以后就交给莫罗魔族了。若无其他要事,都退下吧。” 此话一出,各长老又妒又喜。利益当前,什么同仇敌忾都抛在了脑后。 月魄隐在宽袍大袖下的手指攥到发白。 本以为这些饭桶能摆她一道,但没想到司零的手段如此迅速!虽说初时那些长老来势汹汹,但见司零搬出欺君罔上的证据,又以雷霆手段击杀了夜伦,竟然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这个麻烦。 非但如此,她还给力量最弱的莫罗魔族划了一块最富裕的封地,这怎能不引起其他魔族的眼红?恐怕根本不用挑拨,那几派就会自己打起来,届时她王位稳坐,倒看底下人龙争虎斗。 离开魔界在玄天大陆不过待了短短一年,丧失了一些记忆而已,为何她会变得如此让人猜不透! 看来……那件事必须加快动手了。 司零兴冲冲地下了朝,一路走到寝殿门前,刚要进去,便看到顾百里垂着眼站在殿门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爬。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身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两只手往胸前一圈,扬起下巴缓步进门,淡淡地抬了一下眼皮:“你醒了。” ☆、第 19 章 顾百里看向她。 她穿了一件黑袍,魔界的衣服大都露肩露腿,偏她容颜魅惑绝色,只是什么都不做往那里一站,便足以勾起男人心地最隐秘的欲望。 顾百里抿紧下唇,慌乱的睫毛眨了一下瞥向别处,但一想到她平日也是如此对那些男宠,一时心里又多了几分酸涩和怒气:“是你救了我,多谢你了。” “你来魔界干什么,看风景吗?若不是你已忘了我们早已断得一干二净了?念在从前认识的份儿上,顺手救了你而已,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司零维持着高冷,转身要走,却见顾百里急促地喊道:“等等——!” 啊,真是气死了,明明说好了一刀两断,但见到他还是不由自主砰砰直跳。 司零若无其事地回头,打量了顾百里一眼,将心里乱蹦的小鹿掐死,又道:“还有何事?” 顾百里的语气微微颤抖:“你……这些天,过得好吗?” 司零勾起唇角,“当然很好。魔界之王不知道多逍遥自在,你也见到了,除了十八魔使,还有各式各样的美人服侍我,只要我勾勾手指,就会自己送上……” 她的话还没完,顾百里却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忽然伸出手将她扯进怀里。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瞪着一双压抑到发红的双眼,对上司零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可我过得不好!” “我一直在想你。只要我闭上眼,脑海里全部都是你,我以为我能放下,可是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 顾百里痛苦地闭上眼,睫毛像是雨打过的露珠一样颤动,“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放弃了我的自尊心,放弃了我的大道,甚至放弃了……父母的血海深仇。” 他说到最后,声音不知不觉嘶哑下去,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楚,“我不在乎你把我当什么,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算是炉鼎也好,男宠之一也罢……” 他的声音已经接近了哽咽。 这时司零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好感度瞬间从20飙升到了80点,司零感觉到那一股绝望而疯狂的感情扑面而来,让她整个人都吓懵了,大脑处于死机状态,司零结结巴巴道:“值……值得吗?” “值得。你当我疯子也罢,恐怕我已经陷入疯魔,只有你是我的救赎。” 顾百里捧着司零的脸,绝望而哀伤地在她的唇角一吻,“所以……请吾王垂爱我吧。” 司零感觉自己的那颗心被高高捧起,然后低低落下,融化在顾百里的那潭绝望的双眸里。 顾百里低头封住她的唇,将她的呼吸尽数咽下,抱着她走向床榻。 司零见到他那双满含泪水又疯狂绝望的眼神,知晓像他这样高傲的人有一天会低下头颅祈求她的恋爱,并且还要被迫接受自己只是她的男宠之一,心中该有多痛。 她不忍见到顾百里一身傲骨尽数折断,于是在他吻住她的脖子解开她长裙的间隙,说道:“顾百里,其实我不是——哔,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以前的司零,我是——哔” 司零张开嘴,卡在喉咙里的几个字却完全被消音了,只能恨恨地憋了回去,十分无奈道:“我除了喜欢你,我真的没有别的男宠,只有你……” 顾百里吻了她的锁骨,覆上她的身体,他眉眼低垂,“是,以后只能有我。” 明显是没有相信她的话! 司零还想解释,但已经被亲得找不着了北。 金帐慢慢垂下,温热而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他的吻炽热至极,就像他此时进攻得一样热烈,从刚开始地不得章法到逐渐深入,最后达到极致的快感,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们的神识交融,元婴之间相互纠缠,体会到对方感觉的那一刻,只觉得所有的感觉又被放大到数倍,一时间宇宙万物都清晰可闻。 魔界的夜没有结束的时刻,顾百里百年禁欲初尝滋味,饶是司零也有些受不住。 司零再次睁开眼,只看到顾百里撑着下巴正看着她,眼角带着笑意:“醒了?” “我饿了。”司零羞恼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裸露的皮肤,抓起自己的衣服刚要起身,顾百里顺便抓紧了她的手指,俯身将她压下:“我来喂你。” 等等,说好的高冷禁欲呢?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她现在感觉肾虚的是她自己! “顾百里你给我停下——”她气喘吁吁地开口,末尾已经被堵住了唇。 “修仙之人早已辟谷,又怎会饿。不把你喂饱怎行,省得你再去找别人。” 顾百里眼中眸色一紧,不由分说地抓紧司零的手,“还是说你一晚就厌倦我了?” 又是几个时辰,司零才感觉有些腰酸背痛地披衣下了床。 反观顾百里,倒像是精神奕奕,一身舒畅地模样。 司零将神识探入他的丹田,只见那元婴周身越加圆润了,就好像是被滋养了一样。 司零不由得有些腹诽,谁说她是靠男宠做炉鼎修炼的,现在她感觉自己才是个炉鼎好嘛! 随着顾百里的心情转好,好感度又升了10点,现在已经涨到了90点。而他的黑化值还停留在65,故事进展度已经到了80%,接下来该走剧情线了。 果然,正想到这里,系统的提示音便响了起来,要求司零帮男主解开体内封印。 她现在对于顾百里的影响力已经极大,带他去一趟蛮荒之地倒也不难…… 司零一边出神想着,顾百里一边给她挽发,毫不避嫌地把自己当成了男宠。 “姐姐,你在里面吗?我有个重要消息告诉你,玄天大陆那些废物掌门现在不知发了什么疯,又开始联手进攻魔界了,我们要不要——” 月魄脸上带着焦急,踏步走了进来。他进她的寝宫完全没有顾忌,只是在看到顾百里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打量了司零一眼,脸色忽然大变,愤怒失望震惊一并涌现在他的脸上。 多年谋划的苦心一朝白费,早知如此,他便不该有一丝心软! 月魄脸上的笑容彻底变为阴沉,带着怨毒恨意吐出了几个字:“好,很好!” 顾百里抬起眼看向月魄,毫不怯弱地回视,然后抓紧了司零的手宣誓主权。 月魄动了。在那一刻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蛮横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元婴后期的魔修,司零谨慎地抓紧了顾百里的手,两人十指交缠,彼此对视了一眼。 ——棘手,小心! “真可惜啊,姐姐,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现在回到我身边,我还能饶你一命。”月魄抬起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一条通体黝黑的小蛇钻到他的指尖,“嘶嘶”地吐着信子,金色的竖瞳冷冷地盯着司零。 司零的身体一颤,眼中神色一变,露出呆滞茫然的神色,仿佛灵魂被摄走了一样。 月魄的脸上露出恶毒而狂放的笑容:“现在我命令你,杀了顾百里。” 只是下一刻,月魄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不可置信地怒吼一声:“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司零眼神又一变,此时的眼中充满了三分讥诮七分嘲笑。 “你怎么会——不,这不可能!”月魄的脸变得惨白一片。 他知道司零一直对他有防备,但以她化神期的修为,也不可能看出他到底在她的饮食里掺了些什么东西。况且,就算她没有吃那些东西,可从小便种在她身体内的摄魂蛊,为何会变得全然无用!这绝不可能! 司零心中顿时了然。幸亏她对月魄早有防备,还吃下了系统商城里的解毒药水,这娇柔弟弟果然是个黑心汤圆,保不齐什么时候自己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司零不欲再与月魄废话,而是抬手便祭出了属于魔界之主的魔剑。 顾百里见状也召出仙剑,一明一暗两道光影飞快地朝着月魄袭去,一时刀光飞溅,法术齐飞。 强行提升到化神期的月魄原本并不会失手,只可惜司零攻击凌厉,顾百里也不容小觑,再加上禁咒反噬,月魄一时落了下风,捂着伤口,血泊泊流淌不止,抬手祭出一个黑色铃铛,狂吼一声,重重地在上面一拍。 刹那间月影城中发出一股极大的震动,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司零以魔气化出一道结界,与顾百里运用阵法勉强抵挡,才堪堪挡住了这道强横的冲击波。顾百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司零紧张地扶住了他。 就在这时,司零感觉到了众多高手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包围而来,而那些黑衣之人约有百人,竟全是元婴中后期的高手!魔界何时有了这么多高手! “小心!是不纯的魔人。这些魔人似乎被人以禁咒强行提升了境界,很可能会自爆。”顾百里眉心一皱,嗓音忽然抬高,口中念着晦涩的阵决,又道:“司零,我要开启双龙剑阵请龙灵相助,你帮我护法!他们的境界提升只是暂时的,维持不了多久,只要我们撑过这一阵!” “好,你自己小心。”司零与他对视一眼,看着他盘坐于地,衣袍无风自动,眉眼冷峻如冰,数道光芒从他的脚下延伸开来,形成两条龙形模样。 “噗——”一声,司零以气化箭,穿破胸骨,刺入一个冲着顾百里袭去的半魔人的咽喉,手心翻飞化出一道幽火,盘旋着冲向包围来袭之人。 数道爆炸声接连响起,只见双龙剑阵之中忽然冲出一条火龙,另有一条冰龙,皆带着万丈光芒,两龙衔珠自空中飞腾而下,整个月影城都开始震动起来,掀翻了无数屋顶,连树木也被连根拔起,在这刺眼如白昼的光芒中化为湮粉! 冰龙与火龙交替喷出森寒又灼热的气息,地面一半凝结成冰,一面焦黑如炭,爆炸声响彻云霄,地面被砸出一个方圆十里的深坑,深可见土地之下的岩层。 数半魔人狂吼半声,紧抓喉咙,均在这耀眼的光芒震慑之下倒地,化为了一滩又一滩血水。 而半空之中司零仍与月魄打得难解难分。 月魄虽然修为虚高,但阴损手段层出不穷,眼见即将落了下风,他忽然看见司零望着他的身后,冷眼厉喝道:“诸位长老,还不把这叛贼拿下!活捉叛贼者敕封为魔界亲王!” 伴随着月影城内的滔天动荡,无数魔族开始蠢蠢欲动,一波又一波的魔人长老已经赶到了战场,无不盼着魔界之主身死,再次搅乱这一锅浑水。 这女人当真懂得利用一切优势来给自己铺路!不过这一次,她想错了。 月魄冷笑一声,眼中带着残酷而恶毒的笑意:“若论封王,你还没有这个权力!” 月魄的身体慢慢飞上半空,俯视众人,厉声道:“我父原有鸿鹄之志,吞吐天下,杀尽修士,夺取玄天大陆,不料……却成天诛地灭——” 他声哑然,眉心忽然裂开,渗出的鲜血疯长成一朵最为艳丽的血色花,属于魔修司楚的气息被他彻底释放出来,“我乃魔界少主,魔王司楚之子——司月!” “司零不过是我父司楚为我准备的上好炉鼎罢了,我父身亡之时,我因故受伤,为避免我遭到玄天修士追杀,他将全身功力传给此女,同时传我御魂之蛊。此女原为北罗魔族最卑贱之血脉,如此低微蝼蚁,怎配得上为我魔界之主!”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一片哗然。 月魄转身看向顾百里,又道:“还有这个人——他的父母乃是大名鼎鼎的玄天双秀,曾联合众修士追杀我父,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魔族兄弟的鲜血,司零联合诛杀耶罗长老,内通外敌,背叛魔界,众人听令,传魔界少主之命,不惜代价,诛杀此人,将司零活捉!” 顾百里的心跳仿若停止,他忽然缓缓抬头看天,眼中无悲无喜:“孩儿不孝,今天才得知当年真相。幸而还有机会为爹娘亲手报仇。我顾百里在此立誓,不诛此人,誓不成仙!” 司零只听到脑海里叮咚一下,系统提示顾百里的黑化值猛地增加了15点。 ☆、第 20 章 他两人的眼神杀来杀去,早就飞身而起斗在了一起。 一个身形若幻影,笑容如恶鬼般阴寒,一个皎洁如白月,身形宛如飞鹤踏雪。 两人的身后,是一片群魔乱舞。除了奔着魔界封地和亲王的权力,更有对司零这个上好炉鼎露出垂涎之色的。 司零冷笑一声,轻点脚尖飞上屋檐,瞬间变为一个黑点,仗着自己飞快的速度在群魔之间迅速穿梭,她手持一把黑色尖刀,所到之处一律毫不留情地割喉,如砍瓜切菜,一声又一声尖叫戛然而止,令人头皮发麻,金丹期以下的魔修竟一时间被屠戮大半! 而那些魔修全都是魔族之中的新生力量,司零不与元婴后期的几个老怪物酣战,反而专挑软柿子捏,怎能不让他们愤怒至极!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大喊道:“不好了,玄天大陆宗门的那些修士闯进了月影城,杀进来了!” 与此同时,司零的脑海里也拉响了刺耳的警报:“警告,不可抵抗敌人即将出现,请迅速护送男主离开魔界,解开封印!” 月魄的脸色猛地一变,魔族本就没有玄天大陆的修士人多,方才内斗便损失了不少,那些正派修士为何会突然来袭?况且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那股气息让他由心散发出胆寒,是对于强大力量的恐惧,是绝对的碾压,是比化神期更厉害的人物! 司零不敢怠慢,刹那间飞身而上,强行挡在了正在打斗的月魄和顾百里中间,一时避让不及,左肩竟被月魄的一爪猛地穿透! “司零!” “姐姐——” 两人同时在原地停了手。司零强忍着痛,右手抓紧了顾百里,不顾他极度担忧的眼神,急促道:“顾百里,来不及了,跟我走!” 顾百里飞快揽住司零的肩,怒喝道:“你不要命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司零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顾百里,求你了,我们快走,你听我的。” 顾百里叹了口气,抓紧了司零的手。两人的身影瞬间变成了残影。 月魄脸上带着惨笑,看着司零再未回头的背影,兀自道:“我原本——” 话未出口,嗓音忽然止绝。 我原本,已不再想要这魔主之位,只要你高兴。 曾早早想过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便杀了你,可究竟是心软了。 早知如此,就该把你做成傀儡,彻底留下来。 姐姐,因舍不得,我而一错再错,最终满盘皆输。 但……即使杀了你,你还是不爱我。无论怎样,你都不会爱我。 月魄收起了脸上的苍白之色,苦笑一声,慢慢平静下来。 “少主,那两人还要追吗?”身边的魔卫做了一个手势。 月魄冷声抬头,“不必。既然玄天大陆的这些人不要命,那就关起门打狗,让他们有来无回。别以为我魔界怕了他们!若我不敌那老者,你们便趁机毁掉魔界大阵,届时这些修士自然惶恐脱逃,杀一个赚两个。” 一时间,仙魔交战,群魔乱舞,血腥之气越来越浓,打杀之声不停。 “交出顾百里,我可饶你不死!”灰袍白眉老人的眼中满是阴鸷,他剩余的耐心已经将要耗尽,他趁机吸取了多个门派的精魄,本已修养完毕,只要杀掉顾百里,便可冲破封印,毁掉天珠,谁知他竟不声不响跑到了魔界! “想从我魔界要人,那要试试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月魄冷笑一声,心中却不敢怠慢。 这老头的神识强横可怕,似有毁天灭地之能,此番进犯魔界,不像是要杀光魔族,反而更像是为了找人。而且他在此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恶心的气息,他与司零下山探查黑雾之时,也遇到过这样的气息。 这股腐烂的味道简直是令人作呕。 此人根本就不是玄天大陆的正派修士,而是残害生灵还把锅扣在他们魔族头上的人! “无知小儿——”须眉子大怒,手心蹿出一缕黑气缠上月魄的脖子,就在这时,月魄不怒反笑,以眉心血色花为引,吐出一串古老晦涩的咒语,竟然催生出了魔界的混沌之力,一时之间狂风大作,吞并一切的白色沙尘漫天飞扬。 月魄眉心的血色花与司零那朵假的不同,是魔界空间混沌之力的媒介。 司楚当年之所以能一手建立月影城,与他能驾驭混沌之力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按道理来说那样强大的父亲,根本不可能只是因为境界不稳才失手被玄天修士所杀。在看到须眉子的那一刻,月魄的心头生出一丝别样的想法。 当年的事情恐怕还有隐情。只不过,真相到底如何,已经无从揣测。 当看到那股混沌之力出现之时,须眉子的眼中惊惧交加:竟是幽冥后人! 当年盘古开天辟地,死后清气化为神族,浊气化为魔族,而他便是三界之间怨灵的集合,但这世间还存在一族,便是无情无欲无心,掌控混沌之力的幽冥。只是上古天地混战,一百万年过去,留下的也不过只是几丝残魂残念罢了,他竟然还能重见幽冥族人! 幽冥之力与清气浊气浑然不同,必要时以血为引,可以吞噬一切,包括自身。 若是这小子真的疯狂到以整个魔界毁灭也不惜与他对上,他不一定是对手。 还没得到天珠之前,他不能轻易削弱实力。 须眉子用强横的神识扫过整个魔界,脸色忽然一变,顾百里跑了! “须眉老祖,魔界这些人强悍无比,众门弟子都受伤惨重,我们是不是先退?”星华宫那美貌妇人咬碎了一口银牙。早知如此,她便不该一时被惑,带着精锐弟子前来。 本以为这须眉老祖实力强横无比,横扫魔界,谁知他对上那魔界少年,竟是兀自与他打起来,丝毫不管这些众派弟子的死活。 他们此番本是为了救人,顺便抢些财宝,可如今既然损耗太大,那也不必再拖下去了。 “找到蓝家和陈家两位少主了!” “不好,那些魔修在干什么,他们是在毁掉魔界大门吗!” “天道盟众弟子跟我速退!此次我们损失惨重,魔界大门波动强烈,若是大阵被毁,我们都要被永远留在这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留在这鸟不拉屎没有灵气的地方,就等于一身修为永远白费。 一众玄天修士都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急吼吼地朝着大阵飞去,几个时辰之前道貌岸然除魔卫道的气质瞬间全无,生怕自己落在了后面。 月魄与须眉子交战数回,这老者似乎有些惧怕混沌之力,他才能勉强在他面前活下来。但消耗自身鲜血作媒引得混沌之力,代价却是巨大的…… 月魄脸色极为苍白,嘴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体内五脏六腑俱裂。他的眸色一深,身上散发出疯涨的杀意,如有必要,他不惜用这条命来拖住须眉子。 须眉子眼中嫉恨不已,眼看着天珠的气息远去,若他要在此与幽冥后人耗着,不知顾百里又会逃到哪里去。待他取回力量,便将此人体内的混沌之力尽数夺取,以报今日之仇! 他猛地朝月魄推出一掌,身形已挪移至千里之外。 司零带着顾百里一路出了魔界,一刻不停地往玄天大陆西部的蛮荒之地赶去。用光了所有的千里遁地符,不惜代价地消耗修为从不停息。 顾百里没有问她为什么。如今玄天大陆容不下她,而魔界也不再认她为主。 真好,原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阻碍,原来她不是司楚的女儿。 横更在两人之间最后的阻碍也彻底烟消云散。 从此以后,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只要是在她的身边。 司零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快要离开的时候了。 只要让他最后的黑化值满值,然后达成最后的故事线。 直到隐隐看到大陆西边的边际之时,司零才蓦然停住脚步。 小说里对于顾百里如何在生死之际意外解开封印的描写并不详尽,但想想也知道,两人才刚刚坦诚相爱,自己却亲手将他推入深渊,他会再一次恨她吗? 司零不知道。但是她忽然再也不想用欺骗的方式去让他痛苦。 初见之时他的冷漠高贵,不近人情,到了被他调戏之后步步收缩底线,再到不顾生死穿越魔界只为留在她身边,她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对她倾尽了所有温柔的顾百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逐渐地代入了属于个人的真实情感,而不简单只是为了攻略人物。系统曾说过,永远不要对攻略对象付出过多真实情感。 但如今,她还能做到吗?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过是不负初心罢了。 司零垂下眼,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自嘲:“顾百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让你干什么,你都会愿意去做吗?” 顾百里抓住她的手指紧了紧,像是有什么预感。 然后他笑了笑,轻轻捧住她的脸,“嗯,如果是为了你,我愿意。” 司零的心忽然变得涩涩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不敢问出那句话。 “走吧,马上就要到了。”她抬起脸,回握住顾百里的手。 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吹起了猛烈席卷的黑色罡风。 顾百里的心充满震惊和骇然,他看到暗夜之下冒出了许多黑色的蠕虫,像无数狰狞的大口。 游荡的死魂和怨灵一波波涌出,散发出遮天蔽日的邪气,死一般的静寂笼罩着这片无人的土地。 “司零,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个地方?这里究竟是——” “这里是蛮荒之地。是所有故事的开始,也是最后的终局。” 衰落的神殿徒留断壁残垣,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邪恶生物被镇压在这里,无论千年万年以前是多么辉煌可歌可泣,到了后世也不过是一个古老破落之地。 司零的手心结印,脚下便亮起了一个通往神殿的阵法。与此同时,顾百里感觉到身体里那股莫名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神坛深处的大殿依然如故,而这次不同的是,原本神女雕像所在的脚下出现了一口空棺。 踏入神殿的那一刻,神女便苏醒过来,抬起金色的双眸:“你来了。” “吾忠诚的仆人,汝做得很好。现在将祭品放入冰棺之内,迎接吾的复苏吧。” 顾百里极其骇然,因为他发现一股来自上古洪荒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彻底禁锢了,就像石化一般,浑身无法动弹。司零看着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 “顾百里,你说过什么都愿意为了我去做,那么,如果我要让你去死呢?” 顾百里的睫毛颤了一下。 出乎司零意料的是,他眼中并没有她想象的愤怒,而是只有淡淡的平静,还有一种莫名的笃定。 司零轻笑着叹了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她将顾百里抱起来放到冰棺里,然后俯身在他的眉心吻了一下:“顾百里,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看着她盖上冰棺。来自洪荒的力量和体内莫名的力量交缠在一起。 最后合上的刹那,她对着他喊出了一句:“顾百里,一定要活着出来。” ☆、第 21 章 司零不知道他的男主光环会延续多久,无伽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顾百里的体内有神泉,虽然一开始无伽有些忌惮,但若是在封印还未解开便被无伽发现,他一定会死。 原本她以为神女是正义的化身,可她差点忘记了,神都是无情的。 她终于知道小说里男主为什么会九死一生了,因为神女根本是想要夺舍! 司零不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神女欣喜地以神识附身在冰棺之上时,司零站在了神殿的断墙之上,冷冷道:“慢着!你若 是敢夺舍,我便立刻毁了这神殿,让那些虫子爬进来,或者把这虚伪的神殿夷为平地!” “汝尔敢亵渎神殿!”神女大怒,但她此时只是一缕残魂,又要专注于夺舍,无法分身乏术对付司零,何况对于化神期的司零来说,毁掉断掉的城墙轻而易举。 “神族已灭,再也不可重来了。你既然是上古之灵,应当明白天道轮回,大道无情的道理。若是你背弃神女正义之名,和无伽有什么区别?” “汝懂什么!一旦解开天珠封印,若此人成为下一个无伽又该如何?”神女的端庄漠然不在,司零甚至听出了她咬牙切齿的语气。 司零不理会她的愤怒,“是么,我才不管他会成为什么人。我只知道,你若是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不管你是神还是什么怨灵,敢杀了我的人,我便立刻将你这安息之地变成地狱,毁了你的雕像,抹去你的功迹,从此以后玄天大陆将无人知晓尔等神女之名,那你将多么可悲啊……” “汝——实乃狡猾可恶!”神女气得按住自己的胸口。 “除非你以神族之名起誓,不得夺舍,不得伤害此人,还要帮其解开天珠封印,这样他才能有对付无伽的实力。届时我会将你的故事宣扬出去,让天下都记住你的功德。孰是孰非,你考虑一下吧?”司零笑眯眯地望向她。 神女虽然无情,但终究是神族,不善欺骗,也不像无伽一样狡猾和窥视人心。 神女叹息了一声,终道:“罢了。吾答应汝。但汝必须答应,三日之后待此人苏醒,将无伽怨灵带回此地重新封印,然后毁掉蛮荒之地入口,让吾永远安眠。” “可以。”司零点了点头。她必须在无伽发现顾百里回到这里之前,拖住三日的时间。司零打开系统空间,用积分购买了一颗易容丹,准备假扮成顾百里。 神女听到了司零的答案,慢慢地化为了无数金点,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咽下丹药的瞬间,司零便化成了顾百里的模样,因为是系统道具,一切为剧情服务,顺带着她的身上还出现了一个隐藏的天珠气息buff效果,持续三天。 有了这个buff效果,她应该能迷惑住无伽拖延时间。 司零想了想,将顾百里平日待人接物走路的样子记在脑中,模仿他摆了几个姿势。 只是比起他那平日里高贵矜持,风度翩翩的模样,司零的动作就显得矫揉造作了。 同样是一张脸,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司零暗自腹诽。 况且她根本不会剑阵,一旦出手就会露馅。 司零摇了摇头,踏入法阵离开此地。 ———— 无伽实为怨灵,没有本体,因此只能不断夺舍。但那些身体无一例外都撑不了多久,他的神识力量太过邪恶强大,没有肉体能完美地支撑。 要想杀掉无伽,只能在他的力量耗尽不得不换身体,附身他人的那一刻杀掉他。 那瞬息之间的虚弱,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旦错过,杀掉他就很难了,即使顾百里解开了天珠封印,但目前的他仍然不一定是无伽的对手。 司零想清楚这一点后,便琢磨如何让无伽虚弱。 以无伽的能力,必定早已知道了他们逃出了魔界,他一定会回到玄天大陆,但司零绝对不允许他闯入蛮荒之地。她必须拖延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司零离开蛮荒之地飞快地朝着天宗门赶回去。 谁知所经之处竟一片死气,黑雾翻涌弥漫之处,竟全然变成了尸山血海。依稀可以看到不少穿着各门派服的弟子还未来得及逃出黑雾,胸口便破了一个血洞,身体迅速枯瘦干瘪下去。 司零心中大骇,无伽蛊惑那些正派修士进攻魔界,本意是让那些人充当炮灰为自己强行打开魔界大门,他便可腾出功夫直接杀掉顾百里。 谁知顾百里竟先他一步逃出了魔界,那些玄天大陆的修士在无伽看来便成了一堆没用的炮灰,并且成了他补充力量的手段。当然,跟在那些修士身后零星追杀的魔修也毫不例外地被吸走了全部的精魄。看来无伽心中已经恼怒至极,竟连伪装也失去了耐心,这个游戏他已经玩腻了。 直到这时候,所有玄天大陆的修士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 他们原本当成希望的,最为敬重的须眉老祖,竟毫不留情残忍地吸人精魄补充力量。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是魔修所做,至此两败俱伤,悔之晚矣。 “少主,你们快走——”一个穿着蓝衣的修士拼了命将身前二人推出去,转眼之间他的身体便凌空而起,惨叫了一声,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成了一张皮。 黑雾中霎时生出无数妖魔,将那人皮拖走分食,转瞬间又朝着他们扑过来。 “江叔!不——”那藏青色长袍的男子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拔剑咬牙道:“我跟你们拼了!”他身边另有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眼圈发红,已是颤抖不已。 就在这时,一人飞身而下,一只手抓起一个人的衣领,带着他们飞速后退,眨眼之间两人便脱离了黑雾边缘,移步千里之外,到了暂时安全的范围。 司零皱着眉不客气地吐出了一句话:“真是两个蠢货。” “你——”那藏青色衣服的男子气不过,正想开口说几句,忽然眼神微变,语气里也有了几分闪躲:“你是……顾百里?”蓝池有些讪讪然。 前去营救他们的人说那顾百里为美色所惑转投了魔界妖女,叛出了天宗门,个个痛斥愤骂不已,没想到现在竟是他们最看不起的人救了他和陈家小少主。 “多谢顾大哥。那个……姐姐呢,她没跟着你吗?”陈小少主怯怯地躲在蓝池的身后,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其实他并没有感觉到那人人喊打的魔女姐姐有多坏,自从知道要给那魔女做面首,他便羞愤至极,但谁曾想那魔女不仅没有伤害他,还以寒池水打通了他的经脉,直接让他进入了筑基期。那位好看的姐姐将他安置在魔宫里,偶尔也会吩咐人给他送些点心吃。 司零微微翘唇。不久之前,这两人还是她宫中的面首呢。 美人自然是谁都喜欢的,看着陈小少主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司零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恍然记起自己扮演得是顾百里,清咳两声正色道:“她很好。” “你们现在只是暂时安全了,回了门派就躲好别再出来。也别不自量力想什么报仇,你们好自为之。”司零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二人,飞身离开。 蓝池牵紧了顾百里的手,压下心头那一丝触动的感觉,“走吧。” 有那么一瞬间,听到那女子的消息,他的心里也起了一丝涟漪。 也许是她含笑抬起他的下巴,看他痛苦求饶的模样,也许是她毫不留情将他扔进水里。若那女子并非魔修,倒真是风华绝代。只是他背负的家族责任更多。他也永远不会是下一个顾百里。 顺手救人的小插曲并没有让司零分心。 她很快便回到了天宗门,一路上故意留下自己的气息。 天宗门的守山大阵是几个宗门中最厉害的,若是还有拖延的办法,那只能是在天宗门了。只是她刚飞身落地,踏入山门大阵,便有一白衣公子怒视着他,剑光一指冷喝道:“你还敢回来!” 白颂领着人退守在山门大阵。此次他和柳倩雪并未进入魔界,得知顾百里投了那魔女,柳倩雪便已心死,不再掺合魔界之事,只是守着天宗门。 谁知今日一早天宗门山下便起了上次那样的黑雾,他们当即便决定封锁山门,目前还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事。而柳倩雪被黑雾中的魔物所伤,刚刚才服药躺下。 “白少主这话倒是说岔了,天宗门是我师门,我不回这里,又去哪里?”司零摇摇头笑了笑,“不,应该叫你白家主,毕竟,现在白家长老恐怕都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休得胡言乱语!” 白颂正要发怒,忽地感觉到几只自己父亲和几位亲近叔伯的玉简应声碎裂,瞬间湮灭成灰。 “不,不可能……”白颂的脸上忽然变得死灰一片,手中雷鞭朝着顾百里抽去,发出悲鸣的怒吼,“是不是你和那魔界妖女串通杀了我父亲!” 司零面无表情地握紧那条鞭子,然后狠狠地回甩出去,在白颂的脸上撕出一条带刺的血口子,“人都说士别三日,可刮目相看。可你呢,不管过了多久都是个莽夫。有空在这里胡乱猜疑,怎么没空想想这山门究竟能抵挡住多久?” “你是说那些东西会攻山?”柳倩雪脸色苍白,披着衣服走出了房间。 司零朝他点了点头,“听说宗门中有未传秘法,最擅长御守之阵。大敌当前,希望师姐为了大局,不要吝啬,将秘法广为宣之,不仅天宗门要加强防守,也可传信给各大门派一同防守,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 “另外,保护好门中的这些根骨绝佳修为较弱的弟子,将他们全部送入后山地洞之下躲起来。如果他们也死了,玄天大陆修仙门派恐怕将会灭种,即使侥幸活下来,千年基业也将毁于一旦。” “我这里还有些法子,一会你安排人手跟我去布置。要快!另外,立刻联系各派长老传音,统计一下目前伤亡情况,最好将各门精锐齐聚一处,我们以天宗门为大本营,集合抵挡反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司零说完便脚步生风地往前走。 她必须利用天宗门的优势,制造出一个陷阱,能拖住无伽一刻是一刻。 等无伽吸收了那些修士的力量,便会追踪着她的气息来到天宗门。 她的时间不多,虽然利用了天宗门,也不想让这些人都送死。 柳倩雪动了动唇,眼中有一丝泪光泛起。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叫住白颂一起。她以为顾百里一意孤行去了魔界便不会再回来,以他的性子,不会关心宗门各派,也不会再叫出师姐二字,谁知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这个顾百里似乎和她认知的不太一样,那股威严的气势让人下意识地便服从了。 ☆、第 22 章 大阵之外早已是风云变色,遮天蔽日,毫无生机。 第一日,从黑雾之中翻涌产生的魔物张开血盆大口,拥挤着堆成了半人高,目带凶光地用爪子抓挠着大阵,就像抓在透明的幕墙上,发出恐怖的摩擦声,大阵仿佛易碎的瓷器,光芒在不断地波动着,每一次波动都牵动着阵内的人心脏,生怕大阵随时碎裂。 它们仿佛有意识一般,不断地进攻着,伺机寻找着每一处可能的裂缝和薄弱之处。而阵内的众人也从未停歇过,他们甚至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迎面扑来,有些年轻弟子甚至忍不住开始手脚发抖,默默地计数着他们能撑多久。 这时却听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第二组,换人补阵!” “打起精神!”司零伸手拍了一下某个不专注的弟子肩膀,飞快地出手帮他补上裂缝,一刀斩杀掉挤进来的魔物半只头颅,腥臭的血溅了她一身。 那弟子恍然回神,才惊觉自己差点酿成大错,懊恼地憋红了脸:“对不起!” “没事。好好守着,别怕。”司零抬手擦掉脸上的血安慰他。 宗门大都安稳了百年,这样的场面他们经历地还是太少,而且修补法阵极其消耗精神力,产生分神或者倦怠也是在所难免。今天还只是第一夜,很快,无伽就要追来了。 顾百里,但愿你能快点醒过来。司零心中暗叹了一声。 柳倩雪被白颂扶着朝她走过来,脸上露出疲惫担忧之色:“顾师弟,我看着大阵也终究是权宜之计,可能撑不过第二日,我们……要早作打算。” “嗯,我也是这样想。第二日大阵必破,可能撑不到晚上。到时候先让精锐小队分头布置,阵破之后将魔物分几波引入诛魔阵,应该能消耗掉一部分。那些天资较高修为浅薄的弟子都安顿好了?”司零转头问她。 “都分批进了后山地洞。那里曾经是宗门老祖飞升前留下的闭关洞穴,我已加持了封印之阵,让那些魔物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运气好的话,应该能躲过去。人越少,效果越好。其余留下的人,生死由命。” 柳倩雪说完这句话后,临近的几位资历较老的弟子都忍不住沉默下来,人群里甚至响起了低低的哽咽和啜泣声。 “也别这么说,说不定运气好大家都能活下来呢。”司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又道:“引魔入阵危险很大,除了分派出去的小队,我还需要一个人跟我一起打头阵。有人愿意主动报名吗?” 人群一片寂然,就在这时,白颂忽然决绝开口:“我去!” 白颂看了一眼顾百里,对他之前的行为改观不少。 第一次面临即将倾覆的死亡恐惧,顾百里的脸上却从来没有浮现过一丝害怕,反而比那些长老还要沉稳许多。自己怎能在柳倩雪面前,光让这小子出尽了风头! 司零勾唇:“也好。那就比比谁杀的多。你若是输了,便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赔礼道歉,顺便叫几声爷爷,为你之前的无礼赔罪。” 白颂气笑了,那股意气忽然从心口冒出来,滚烫又热烈:“那你便等着!” 第二日,傍晚。刀光乱影之间,有人迅速吹响哨声:“半柱香之后,所有人放弃山门大阵,所有人,全部退守宗门大殿!” 翻涌的黑色魔气逐渐凝结为实质化,化为一只只杀不尽的魔物,从任何可以裂缝之中挤进来,嘶吼着扑过来。从山门到大殿的那条路上早已染成了血色,零星散落着弟子的尸体和魔物死后残留的腥臭绿色粘液。 司零和白颂的身影远离了后撤的人群,逆向着奔往最前面,直面铺天盖地的魔物。司零手起刀落,斩掉魔物的头颅,勾起唇角,“第五百二十只。” 白颂一道雷鞭劈下去,愤愤地回头道:“不过比你少十只,我不会输给你!” 司零微微笑了。卯足了劲儿的白颂真可爱。 不过,她还保留着最佳实力。至少,要养精蓄锐留到无伽来的那一日。 所以她只是释放出了自己全部的威压,以一人之力,生生地凝滞了空间,减缓了黑雾的蔓延,还有铺天盖地魔物的速度,让它们尽数缓了步伐,连狂暴扑咬的动作都变得吃力。 精锐小队的弟子看着司零和白颂的眼神里饱含了敬佩。 那两人不知何时生出那样的信任,竟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减缓了魔群攻击的速度,并且引起了魔群仇恨和不管不顾地攻击,然后一路将那些魔群掉头引向诛魔阵。 无数的流星和雷决之下,无尽的魔物被尽数劈成焦炭。 黑夜到来,宗门大殿得以暂时安全。白颂和司零带着疲色回到大殿门前,回望着远处的一切。 “我们安全了?”柳倩雪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这一场灭魔之战,他们消耗太大,死亡太多了。为了控制黑雾蔓延,齐长老已经自爆其中。 这一场战斗中,只剩下部分长老和中层弟子。而那些各派掌门早已陨落多时。让人不敢相信一夕之间,所有的风云人物尽数湮灭,就像是一场屠杀。 “不,还有第三天。看不到明天,所有努力都白费。”司零平静地开口。 “怎么会……我不想死……”星华宫的几个女弟子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白颂也难得沉默了起来。第二天他们最厉害的修士几乎已经伤亡殆尽,第三天,还有谁能帮他们?他忽然想到,前半生只知道修仙,活了几百年却无一执念,如果还有什么未尽的愿望…… “阿雪,如果我们都能活过明天,你愿意与我结为道侣吗?我发誓,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位,若始乱终弃,便永不得大道。”白颂看向柳倩雪,笑起来。 他的眼睛明亮,喷薄而发的情感像是要溢出来。 修仙之人很少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柳倩雪的眸子微微一颤,刚要开口又被白颂打断,“你不用为难,等过了明天,你再回答我。或许我活不过明天。”说完他便匆匆站起身。 司零瞥了一眼白颂,有些好笑,他竟是连听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柳倩雪看了一眼司零,见她只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执念也轻轻淡去,然后她鼓起勇气朝着白颂喊了一句:“你若能活着,我便答应你!” 然后她看向司零,微微叹了口气,又道:“顾师弟,谢谢你。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抱有非分之想了,一直以来,让你困扰,真的很抱歉。我想……直到今时今日,我终于可以祝福你们了。” “这话你还是留着亲口对他说吧。”司零勾起抹笑容,朝着柳倩雪眨眨眼睛。 待她露出一双血红的双瞳,柳倩雪的呼吸才猛地一滞:“你——你是司零!” “终于不再喊我魔道妖女了?”司零露出一个玩味地笑容,伸手挑起柳倩雪的下巴。 真没想过,柳倩雪会在这样的场合下亲口说出心里话。 柳倩雪的脸上微微一红。事到如今,饶是她再蠢也该知道,司零当初背了多大一口黑锅了。 况且,她现在用着顾百里的脸,调戏她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羞赧惭愧起来。 同为女子,也曾被人赞潇洒朗朗,却永远比不上司零这般以德报怨,还能拥有如此风度,默默背起了一切,却从只凭人在背后痛骂。 “你为什么要扮成顾师弟的模样,他现在在哪里?”柳倩雪好奇问道。 “他会在第三日赶回来。如果成功的话,你们都不会死。”司零扬起一个慵懒的笑容,“在他来之前,我会尽力拖住无伽。” 柳倩雪的声音猛地提起来:“你说的无伽可是罪魁祸首?你一个人去?” “不用想着帮忙,也不要想着报什么杀父之仇。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无伽要的人是我,准确的说,是顾百里体内的东西。他是上古怨灵,为了天珠而来。到时候我会单独出去,跟他周旋,你们尽量拖延时间。” 进行到了故事最后的结局事件,司零松了一口气,终于能轻松说出幕后的大BOSS而不受系统阻拦。原小说剧情之中,并没有将无伽推到台前,很可能是这世界自动补全了不合理之处,并且司零意外引出了这条暗线。 最后的既定大事件即将到来,司零在脑海中召唤系统:“000,帮我准备抽离世界程序。” 第三日,一身灰袍的无伽终于以本体形态出现在了殿门之前。 当他看到顾百里的那一刻,脸上难得地因愤怒抖动了起来。 他屡屡被骗,天珠的气息出现了玄天大陆的各个地方,却都扑了一场空,不得已放出黑雾杀掉所有人,直到今天才找到这里。 刚开始时他只觉得这是一场无聊有趣的游戏,到了后来,游戏开始变得乏味,而蝼蚁居然敢蔑视他,一再欺骗逃生,他枉为怨灵揣度人心,却被这小子耍得团团转! 白颂想要动作,被司零拦在了身后,略带诧异地看了司零一眼,只见司零并未回头,而是朝着前方的无伽吹了个口哨:“哟,您老人家终于找到这里了?一路山高水长,走了不少路吧,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得到我,累不累啊?” “休要猖狂,待我杀了你,取回天珠,夺回力量——”无伽杀意浮现。 “唉,要我说你傻呢,还是单纯好骗呢,你再看看,我是谁?”司零眸色通红,周身气势忽然一变,黑发迎风飞舞,一身红衣猎猎作响。 身后的人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到无以言表。 这几天来,竟是这魔女司零救了他们!被司零亲手救下的那个小弟子满眼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 白颂的脸上突然变得精彩至极,狠狠地咬了一下牙。 他就说,冷漠不苟言笑的顾百里怎么还能随口调戏他让他赔礼道歉叫爷爷!这画风变得太快了。怪不得他一直觉得顾百里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竟是没看出来! 无伽气得眼前发黑。 数万年来,他从未被这样耍过,他已经不欲再与司零废话。 就在他身形动的时候,司零也动了。 一道红衣和一道黑影像两颗相撞的流星急速地朝着对方冲过去,“砰——”一声剧烈到震耳欲聋的声响,爆闪的光芒不断交错,红衣身影猛地退后,爆炸声将整个殿门广场夷为平地! 黑气翻涌之下红衣在其中隐隐翻飞,一只由魔气化为的黑色烛龙长吼一声,与黑雾化形的魔雾斗在一起。司零一身红衣,手持一把魔气化为的巨剑,在无伽掐住她脖子的那一瞬间狠狠刺了出去,与此同时无伽冷笑避开,转手为掌,一掌打在司零的腹部。 司零借力飞身而起,虚晃一招,狠狠地在无伽的脖子上踩了一脚,一只匕首狠狠插入无伽的身体,然后重重地被击飞出去,坠落在地。 这个量级的比拼之下,几乎成了纯肉搏。那些仙法魔功全都失去了作用。 但是司零无疑与无伽差得很远。 就比如她费尽心机刺了无伽一剑,却只被他轻轻一掌劈向远处,体内元婴动荡,几乎被震裂粉碎。而那一掌之中还带着蚀骨的黑色蠕虫,像是渗入她的四肢百骸,撕裂啃咬着她的血肉。 连化神初期都无法在无伽面前挺过三招。 司零苦笑了一下,开启了屏蔽痛觉,瞬间化为一道红色残影再次冲了上去。 再败——再战!一次又一次,那道红色身影竟不顾死一般一次次冲上去。 每一次,她的功力都被那黑气吸走一分,再战,原本盘踞于整个丹田内的雄浑之力慢慢变得稀薄,原本水盈盈的元婴也逐渐枯萎干瘪下来。 到了最后,她甚至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整个元婴被尽数吸走,从化神期,掉到了筑基期,维持不住身上愈合的速度,绽放出大片的血花。 但她的眼神依然明亮。她半跪于地支撑着身体,抬起那一双平静的眼。 ☆、第 23 章 “司零……”柳倩雪忍不住眼圈发红,那一股酸涩的情绪在她的体内翻涌,她猛地站起身体,“我堂堂天宗门掌门,怎能让一外人护于身后!” “大家一起上!”在她举起飞剑冲上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修真弟子都动了。 不管是炮灰也好,送死也罢,没有一个人看着那红衣身影还能心安理得地在身后结界躲避。刹那间数百修仙弟子的各色法术符咒光芒齐齐朝着无伽飞去。 他们都在这一场屠杀中失去了宗门、师父、亲人、朋友,怀着对无伽的强烈仇恨,全都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与那强大到蔑视一切的怨灵战在了一起。 “一群蝼蚁,给我滚!”无伽不厌其烦,大手一挥,便有数十人陨落。 “笑话!蝼蚁尚且偷生,但——我们却不是蝼蚁!” 白颂一鞭卷动雷决,带起一片雷光。黑雾之下,紫芒和雷光不断地交错着…… 就在这时,外围出现了一道像银河一样的光带,那光带持续地闪动着,发出“嗡鸣”之声,所到之处黑雾一点点消散,碎裂的星芒在半空之中划过,将弥漫的黑雾撕裂出更大的缺口。 一时间银白色光芒更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大地猛烈的震颤起来,天宗门的建筑不断抖动起来,高层的已经开始坍塌。 那光芒越来越亮,无数星点竟汇成一道银河,朝着光芒聚拢而去,仿佛在黑夜之中形成了一颗明月。而那明月之旁,银白色的光带之上,一人白衣连珏飞舞,手持一把七星连芒形成的光剑,睁开那双金色的眸子。 司零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看到那高贵淡漠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在看到她的时候,眼里的柔情和思念变成了最耀眼的星光。 真好,他赶上了。 无伽脸色一变,翻涌的黑雾飞速收缩,化为一把巨大的弑天之剑冲着顾百里袭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用比这剑更快的速度冲上了半空之中。 那道红色身影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被黑色弑天巨剑从中穿透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百里的呼吸一滞,爆发出一声悲恸的哀鸣——“司零!” 真踏么的疼。 尽管屏蔽了痛觉,但司零还是感觉到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 真踏么的惨。司零低头看自己的身体,除了头和脚之外,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顾百里地接住她残破的身体,眼中的悲恸凝结为实质,那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 司零死了,他要毁了这一切,所有,包括他自己。 双眸变得血红,无边的金芒从他的背后亮起,绵延无尽。 大陆之上,所有的哀嚎和痛惜变得清晰可闻,但他已经不在乎。最后还是没能护住她。 系统提示的黑化值爆涨到最终值,然后还在不停地升高,若是没有进度条限制,恐怕早就冲破了100的数值直接达到了1000。司零本来计划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顾百里面前,让他黑化完成任务,谁知道这个效果居然好得过了头! 系统的提示声在脑海中大作:“抽离倒计时90秒,男主想毁掉世界,宿主赶紧苟住啊啊啊!” 司零看着疯长的黑化值,吓得连忙顺手买了一个不死光环给自己套了上去。 啊啊啊啊,离倒计时抽离还有90秒,她可不能在这之前死啊! 顾百里这是疯了吗?疯起来连自己都杀! 司零套上了不死光环后,急忙伸出手抱住了顾百里,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大喊道:“顾百里,你醒醒,我还没死呢!停下啊停下!” 顾百里被这一道轻柔的触感惊醒,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无尽的狂喜涌现出来,他将她的脸捧起来,脸上又哭又笑:“司零,你没死!” 我现在是没死,但很快就会死。司零无奈瘪瘪嘴,看着他身后的金光淡去。 “带我离开好不好,我累了。”司零躺在他怀里轻声道。 “好,我们现在就走。”顾百里抱紧她,一个跨步便已出了天宗门。 “我想自创一个宗门,自己当掌门,我看以后还有谁敢欺负我……” “都听你的,你说了算。”顾百里抱着她闯进魔界。 司零是魔修,只有浊气才能维持生命。 以他现在的修为,这玄天大陆已经没有任何地方挡得住他。 “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搭个茅草屋,我们隐居吧。”司零面不改色地骗他,看着逐渐稳定的黑化值进度条,又下了一剂猛药:“再生几个孩子……” 顾百里的唇角终于弯了起来,他低头吻了一下她,“你现在很虚弱,别乱动,现在过界门。” 司零抬起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顾百里,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讲讲呗。以后你要把这些事编成宗门秘籍,给你的亲传弟子人手一本如何?” 顾百里抿唇笑了,对于这种无理要求,他居然答应了。 司零的心里顿时溢满了感动和不舍。 系统倒计时的声音越来越近……3,2,1。 她最后一次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意识在却那一瞬间被彻底抽离。 顾百里全然没有注意司零的离去。 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只是假装没有注意。可是心却痛得缩紧了,怀里的人再也没有了温度。 骗子。临死前还要骗他。 如果还有来世,还会遇到你,那我绝对不要再这样不管不顾的爱上你这个骗子,不要再全心全意地把心都交给你了。 顾百里咧开嘴角,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找了一个地方停下,跪坐在地,耐心梳理着冰冷的尸体散乱的发丝,慢慢回忆着自己的过往。 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骨子虽没有多冷,但也有些矜贵傲慢。 十岁以后,他看惯了世间险恶,冷心冷情,凡事置身事外,能冷眼旁观则冷眼旁观。 他不是一个彻底的坏人,却也不是个好人,更不知晓情为何物。就像他一直知道柳倩雪爱慕自己,却也只是利用她的爱慕让自己在门派里过的更好。 他从不没想过自己会变成如今这样。一百年了,司零与他相识的时间不过一年而已,竟让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有随手记录的习惯,前一百年从父母去世之后,便几十年如一日平淡无波。 而到了遇见她时,那些平静便彻底被打破。 每次见过她,他都会记录在玉简里,大多数时候是寥寥几句话。 “魔道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浪荡魔女,不知廉耻,下一次见面,一定要杀了她。” “她很奇怪,对这些珍贵之物毫不在意。” “她又来了。今天也送了礼物。”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我很痛苦。” “吞下了忘情丹,似乎效果不大。” “彻底失控了。” “司零,不要走。” “我爱上她了。” “我要去找她。” 头上雷劫滚滚,似乎是提醒着他该飞升离开玄天大陆了。 顾百里将司零的身体摆好,躺在她的身边,指尖点在自己的眉心,修为疯狂泄出,尽数散去。 最后,顾百里拿起那只玉简,在里面记录了一句话。 他说,我成不了仙了。 片刻之后,顾百里再次睁开眼睛,半空中飘来一块金色的水晶碎片。 那块缓缓落在他的手心里,上面写着一个字母——P。 男人抬头对着虚空问道:“000,情况如何?” 虚空之中的机械音语气中带了小小骄傲的语气:“主人,一切顺利。” “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他淡淡提醒了一句,“躲避好主系统。” ☆、第 24 章 司零在一片废墟里睁开眼睛。 暗黄色的天空下充满了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腐烂物和铁锈的味道,还有一股在烈日暴晒后人体脏器的腥臭味,几乎令人作呕。 司零动了动身体,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模糊,像是高度近视不戴眼镜的世界,又像是眼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雾。 “000?我是到了下一个世界吗?为什么我会是一个瞎子,你快出来。” 司零在脑海中呼喊系统。短暂的停顿之后,机械的电子音从她的脑海里传来。 “宿主请稍等,正在帮你适配故事角色,可能需要两分钟时间。顺便提一句,我觉得你还是暂时看不见比较好。”000的声音冰冷而又毫无感情。 就在这时,司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咔嚓咔嚓”嚼东西的声音,她现在除了视觉,听觉和触觉都变得极为敏锐,她感觉到一个人似乎与她擦身而过,只是那人不知道是不是残疾,走路像是在拖着步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砰——”司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枪声,与此同时,她身后的那些人忽然三三两两地躁动起来,他们的速度忽然加快,疯狂地将司零推搡至道路边缘,嘴里发出古怪的“嗬嗬”声,朝着前面蜂拥而去,好像是围攻猎物一般。 司零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不妙的预感。 正在这时,她眼前的阴翳渐渐散去,短暂地适应了一下光线,她的目光忽然凝聚在前方,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瞬间吓得一个激灵,吓得疯狂大叫起来。 这是丧尸世界吗,她最怕恐怖片了! 那些身上发脓四肢呈现腐绿色,有着诡异的行动姿势和极快速度的人形生物正在不断地快速地朝着远处聚集而去。 听到司零的声音之后,其中有个丧尸忽然回过头来,朝着司零看了一眼,露出半边腐烂的头皮和往外掉了半颗的眼珠子,司零甚至可以看到这个女性丧尸被拖拽出半边的肠子…… 呕……司零蹲在原地吐了起来,她什么都吐不出来,虽然知道要赶紧跑,可她的大脑已经变得一片空白,极度的恐惧让她短暂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在这时,那个女性丧尸飞快地朝着司零的方向双脚并用飞快地奔跑过来。 司零压下狂跳的心脏,努力地想要挪动脚步,但是那丧尸的速度太快,就像是一道残影朝着她袭过来,极致地恐惧让她再次尖叫出声:“啊——!” 难道她还没接收到这个世界的信息就要嗝屁了吗? 被丧尸吃掉,这样的死法也太过恶心了! 司零欲哭无泪地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痛苦。 她微微睁开眼睛,只见那个女丧尸正蹲在她的脚边抱着一颗新鲜的人头啃食起来,而周围那些丧尸也齐齐回头给了她一个白眼。 对,从那些面目全非的丧尸眼里,司零感觉到了鄙夷。 他们仿佛在说,怕个毛啊,你也是丧尸好不?看看你自己,你比我们还要可怕! 司零瞪着一辆报废汽车的后视镜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消化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的身体尚算完整,但那张脸就像是被人活活撕开了半个口子,露出腐烂的血肉,勉强看得到有两只眼睛,其余的位置已经诡异到不像一张人脸。 司零面无表情地深吸几口气,露出一个微笑:“000,你一定是嫉妒我的美貌。上个世界我长得那么美也就罢了,那不是我的错……” 她幽幽地吐了一口气,终于提高了声音道:“可是这个世界你也忒不厚道了,好歹让我变成人吧?你指望我这副鬼样子去做任务攻略男主,你认真的?” “呃……这个,当然是剧情需要。不过别担心,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当然不会一直让你这个样子的。看到任务面板上的进化值没有,是这个世界新增的。” 000心虚地说道:“你可以去杀丧尸,收集他们脑中被辐射后形成的结晶核来补充自己的能量。那种结晶对人类来说是致命的,但对你这个变异的丧尸来说却是大补的东西。能量变高之后,你就可以进化出很多超强能力,其中一项就是极大增强你的细胞自愈恢复能力,所以,重新变成人类的外表不是梦。” “但是丧尸的脑核,你确定我能吃得下去?”司零想起那恶心的感觉,感觉胃部已经被掏空。 不,她打死也不要吃那个玩意儿! “当然,为了社会和谐,必要画面会被马赛克,宿主不用担心。至于那脑核,你可以选择多种口味,有咖啡味、水果味、巧克力味……” 000见她态度松动,立马飞快地吐出了一长串选择,司零在面板上选择了大白兔奶糖味。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恶心,但现在知道自己不用提心吊胆,还能吃掉丧尸进化,司零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在这丧尸世界里可以横着走了! 这个金手指果然苏爽。 就在她十分得意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个小说世界有着自己的规则,为了避免你变成超强丧尸一路开挂,你的进化程度也是有限制的。” “杀掉的丧尸越多,你的能力越强,与此同时你的意识力量也就越薄弱,到了进化值100%的时候,你会彻底失去人类意识,变成真正的丧尸王。那个时候我和你都会被世界规则排除出去,任务也会失败。所以宿主,你要计划好任务攻略时间,努力完成任务哦,相信你的实力。” “还有一件事……如果系统后台通知你是否需要更换系统,宿主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000似乎顿了一顿,带着小心翼翼地电子机械音。 司零愣了愣。虽然她觉得这个它有时候语气有点贱有点损,但大多时候都嘴硬心软,很照顾她,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你放心啦,怎么说我们也搭档了那么久,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抛弃你。” “那如果系统后台给你1W积分奖励呢?” “不换。”司零坚决地摇了摇头。 “两万积分?”000试探地又问了一句。 司零托着下巴道:“是吗?我考虑考虑……” “哼。”000充满委屈地哼唧了一声,声音顿时萎靡下去。 这样拟人化的情绪让司零想起她见过的一只傲娇的流浪犬。 司零不由得乐了,“我开个玩笑而已,给多少积分都不换。行了,现在把小说情节传发给我。” “主人说得果然没错,女人的嘴,骗人的鬼。”000忽然吐出一句话。 司零看着发过来的小说情节,拧了一下眉,“你还有主人?是谁啊……” “不告诉你。”000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马闭嘴消失在了司零的脑海里。 溜得真快。司零瘪瘪嘴,将那一丝好奇打消,开始认真地看剧情。 这个世界的小说背景发生在末日之后。 经历了世界大战之后,在地面上大部分区域由于核弹袭击而被辐射,城市毁灭,人类社会解体,被核辐射的动物和人都或多或少产生了变异,尤其是以辐射源最近的城市为圆心,扩散开来。 在这片废土之中,部分幸存者活了下来并且前往军事基地庇护所,而地面上遭受辐射严重的人则变成了吃人的丧尸。男主叶淮在末日降临之前是一个患有社交恐惧症的天才程序员,生活优渥,平日里只躲在家中工作,闭门不出。 末日发生之后,唯一照顾他的姐姐死亡,于是他逃出大楼,和准姐夫张宇打算前往C城的军事庇护所。谁知在路上遇到丧尸围攻之下,张宇竟然为了自己保命竟抛弃叶淮,开走了唯一的车辆。叶淮在危机之下历经艰险,才得以逃生。 逃生之后他遇到另一个小团体,搭上了一辆前往C城的顺风车,谁知路途中由于物资分配的问题起了争执,他由于救援女主而被丧尸咬伤,害怕他变异,于是男主再次被团体抛弃。 此时男主由于精神问题严重,长期以来对人性的失望和愤怒和恨意都堆积在了心里,多亏后来与圣母型女主再次相遇,成功被女主所打动,治好了社恐症,纠正了报复社会的念头。 最后他发现了C城地下研究所的秘密,帮助利用地下研究所成功研制出了抵抗辐射以及丧尸的解毒血清,并配合军事基地消灭了C城大部分丧尸,成为了人类救星。 果然又是个男主拯救世界,女主拯救男主的土掉牙小说。 所以说这些小说到底是哪个作者写出来的?司零有些无语。 她打开定位系统,发现男主叶淮的距离离自己还有很远。 正好,在找到男主之前,她必须去杀几个丧尸进化一下能力,好歹让这张脸不再那么吓人。 不然她觉得她见到叶淮第一眼,就会被他直接弄死。 银座大楼。末日发生后,这里早已从人声鼎沸变成了一片废墟。 建设一座城市可能需要百年的历史,毁灭它却只是一瞬间的事。 当疯狂泄露的核辐射瞬间蔓延了整个城市之后,裸露在外的人群全部都被感染成了丧尸。土壤、食物、水源全部被污染。幸而这里离辐射源城市比较远,受到的辐射波及还没有那么大。 但,比辐射更为恐怖的事情是,被辐射后变异的人成了丧尸,在这些城市的废墟之中游荡着,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食物和枪支、刀具变成了最重要的东西,前者为了活命,后者为了生存。 ☆、第 25 章 叶淮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脸色苍白紧紧地抱住自己,蜷缩在一张小床上。 他皱紧了眉,像是受惊的鹿一样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猛地惊醒,浓密的刘海遮住了他恐惧又无助的眼睛,苍白的脸像是长久没有见过阳光的吸血鬼。 他已经把自己锁在这个房间里整整半个月了。 由于患有社交恐惧症,他很少与人接触。读到中学便辍学一直在家。好在他对于程序的天分实在超前,依靠网络和自学,他竟成为了著名的程序员,暗地里也是一家黑客组织的成员。 只有在网络上,通过文字交流,他才不再那么害怕人。 因为唯一的姐姐是这家银座大楼的总经理,因此他常年住在这栋楼的公寓内,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做饭,然后拉响门口的那个铃给他送进来。但是末日之后,一切都被摧毁了。 “阿淮,不要出来!”他看见姐姐举起椅子朝着丧尸砸过去。 他应该去帮她的。但他的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的病又发作起来。 “阿淮……答应我,好好活着——”他看到姐姐冲过来,用身体死死地替他关上了那道门,在那一瞬间,姐姐的身体被重重地摔在门上,丧尸咬断了她的脖子,腥臭腐烂的涎水和血液刹那间飞溅,还有被掏出了一地的脏器。 无尽的恐惧、恶心、害怕和自责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他去死。整整半个月,他没有打开过这扇门,仿佛这扇门之后有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他依靠着房间里原有的零食储备苟延残喘了半个月。 他想过自杀。无论是想要跳楼,还是用电脑线将自己勒死。 每一次,他都陷入无止境的绝望和痛苦之中下定了决心解脱,但不知为何,在最后关头他总能清醒过来。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告诉他,要等。要等一个人。 要等谁,他该等谁?每当他想起姐姐的惨死,这股愧疚和自责总是会激起他仅存的求生意志,折磨着他,他就像是是废弃生锈的零件,快要坏掉。 叶淮虚弱地眨动了一下睫毛,艰难地就着剩下的半瓶水咽下了饼干。 他闻到了外面的客厅里传来腐烂的气息,肠胃里一阵泛酸,再次呕吐了出来。 叶淮深深地闭上眼。电脑运行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城市毁灭之后,网络、电力几乎全部失效了。好在这个公寓本连接了另外的发电机,他很轻易地便通过网络打开了发电机的开关,通过无线电台,能搜寻到可能存在的消息。 在半个月的静寂之后,他收到了一个讯息。 电脑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电子音,紧接着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我是张宇,听到的请回答。银座大楼里还有活人吗,如果还有人,请立即联系我,我在B2楼被困,救救我……” 叶淮猛地睁开眼睛,脸上有了一丝微弱的变化。竟然是张宇…… 是那个姐姐对他说的最多的男人的名字,是她骄傲地向他炫耀过的她的男朋友。 他该去救他吗?叶淮的手指紧紧地攥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有些痛苦。 在经历了激烈地挣扎之中,叶淮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或许他应该从这里尝试着出去。姐姐因他而死,他不能…… 不能再逃避。至少,得救下这个人。 叶淮如释重负地下了决定。他快速地跃动着指尖,在电脑屏幕上飞快地敲出一串代码。屏幕上飞快地闪动着一个又一个画面,最终转向了B2楼。 一连串的指令飞快地在屏幕上跳动着,随后终于跳出一个finishded。 “妈的。”张宇对着电话发出了最后的SOS信号之后,手机已经完全没电了。 他气急败坏地怒骂了一声,将手机摔在地上。就在张宇陷入绝望的时候,他忽然听到电梯那边“叮咚”声,一时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 只见电梯里的门缓缓打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似乎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张宇一瞬间,他的眼神闪躲慌乱了一下。 “想不到真的还有活人在!你是听到了我的求援吗?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居然能把电梯的备用电源用起来。”张宇眼睛一亮,一瘸一拐地朝着叶淮走过去,有些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叶淮冷汗也从额头上冒出来,他有些颤抖地抽出了自己的发凉的手,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别开眼睛道:“不,不用谢。” 张宇看着他奇怪的行为,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的神情,他盯着那叶淮看了半晌,忽而恍然大悟道:“你……你该不会是叶淮吧!” 张宇眯了一下眼睛,这就是未婚妻的那个高中都没读完便辍学在家的弟弟。早就知道她的弟弟叶淮一直住在这里,但这两年从来没有见到过本人。 叶淮抿紧唇点了点头。张宇又问:“你姐呢?”叶淮垂下眼:“死了。” 张宇愣了片刻,心中涌现出欣喜。死了也好,他早就想甩掉那女人,却一直没有机会。刚刚看到叶淮,还以叶敏也活着,正愁没办法甩掉这个麻烦。 末日的来临对于张宇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殊不知末日之前叶敏是公司的总经理,他只是一个健身教练,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他被富婆包养。 然而现在不同了。末日之后,一切人类社会的秩序都被打破了,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丧失希望的恐惧,可对他张宇来说却是发达的好机会,如果不是这样的世界,他怎么抓住机会往上爬?在末日里,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和体能,会活得比末日前更好。 至于叶淮这种废物…… 张宇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虽然叶淮的确是个麻烦,但这小子对电脑很精通,如果带上叶淮去C城的军事基地的话,多少也有些用处。 这些天他虽然被困,却没有闲着,而是搜索电台讯息,一边发送求救,一边收集有用的信息。C城的军事基地可以说是离这里不远,而且也最安全的地方了。 同一个地方待得越久越危险。 前些天他看到窗外那些丧尸还只是机械僵硬地游荡着,这几天他发觉那些丧尸的速度明显变快了许多。与其在这里耗着没有食物,倒不如早些离开。若是再待下去,只有等死一条路。 想到这里,张宇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虚伪的笑容:“叶淮,别怕,我是你姐的未婚夫,既然她不在了,我这个姐夫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要活下来,要先解决食物问题,这样,我们下面的超市看看,然后找辆车去C城军事基地。” “看到楼下那几只游荡的丧尸了吗?一会儿我们得小心些避开,那些东西也可不是吃素的。”张宇从杂物间抽出两根曲棍,丢一根给叶淮,“拿着防身。” “好。”叶淮垂下眼,握紧了那根曲棍,指尖泛白。 自从出了那个房间以后,他就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寄居所,不知道该去哪里。 现在有人带着他离开再好不过了。无论如何,他不想在这里被丧尸吃掉。 两个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握紧了曲棍,乘坐电梯来到楼下。 末日之前的整洁街道早已变得一片狼藉,腐烂的尸体,废旧的骑车、垃圾堆满了遍地。 现在是白天。由于现在是夏日,在日光的暴晒下,普通的丧尸活跃性降低了不少,它们大多躲在阴凉隐蔽的地方,等着夜晚出来游荡。 张宇和叶淮的运气不错。在穿过两条废弃的街道之后,他们找到了一个侧翻在超市门口的货车。这辆货车应该是超市的供货车,落锁的后箱中侧翻出几瓶可乐,地上散落着几包方便面。 货车司机早已变成了无头尸体,走近货车便可闻到那股腐臭的味道。 叶淮皱了皱眉,努力将心头的不适感压下去。 实际上,他发现自己走出那个房间后适应得还算不错。虽然厌恶尸体,但一路走来没有见过活人,当初身处人群中的密集恐惧症也消失了。叶淮弯下腰,一言不发地捡起那几包方便面和可乐,然后朝着下一处走去。 “等等,这里面肯定还有更多物资,我们一路过去C城总少不了要吃喝。就你手上这点东西,哪能撑到那时候?我去找个东西把这锁砸开,再找辆能用的车。这下我们发财了。” 张宇蹲下身子朝那货车缝里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大批纸箱装着的物资,一时间贪婪的心也膨胀起来。 “可是……”叶淮动了动嘴唇。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附近的丧尸应该不会少。 这条街道很干净,又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一路上也没见到多少尸体。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大部分的人都变成了丧尸,在阴暗的地方躲了起来。 但是,如果要砸开这锁,势必会弄出很大的声响,万一引来丧尸…… “可是什么可是,你知道什么,听我的就对了。”张宇横了叶淮一眼,在路边的公交车里找到了一把消防斧,开始用力地砸着货车后箱的锁。 “哐当——”的声响一阵接着一阵,像是迅速落入水面的波纹,扩散开来。 暗处的丧尸纷纷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开始朝着声音的源头处聚集而来。 “看,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它们白天不会出来的,我观察很久了。”张宇丢下斧子,伸手在货车箱里扒拉了一下,看到那些物资,越发喜不自胜。 “你在这守着,我看看路边有没有还能开的车。”张宇兴奋地搓了一下手。 叶淮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张宇忽然兴奋地在不远处大叫了一声:“哎,我找到了一辆车,这个倒霉鬼在车里就被咬死了,钥匙还没拔,油箱几乎是满的。今天真是太走运——” 话音未落,张宇的眼睛忽然瞪大了,脑中一片发白。 老天,那是什么!那栋楼里铺天盖地一样涌出来的东西! ☆、第 26 章 这么多……居然有这么多!张宇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这时他看到叶淮的脸色猛地一白,大步朝着他的方向奔跑而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丧尸。 “救……救我——”叶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几乎不怎么出门,突然剧烈运动起来,身体完全吃不消,四肢都处于痉挛状态。 就在叶淮朝着那辆车跑过去的时候,张宇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他猛地转动了钥匙,狠狠地踩动了油门,远远地将叶淮抛下,扬长而去。 救人?开玩笑,这可是末世,谁会为了那点善心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更何况车上的食物不多,能少一份口粮是一份,何况是叶淮这个怪胎。 张宇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将之前自己被救的那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叶淮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俯下身子大口地呼吸着,身体几乎瘫软到没了力气。这么多的丧尸,无论如何今天都会葬身于此了。 叶淮闻到了丧尸身上传来的腐臭味道,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丧尸将他包围,抓破了他的衬衣,他踉跄一步跌倒在地,带着巨大的恐惧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叶淮忽然听到身边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预想之中被咬掉脑袋的痛苦并没有传来。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牛仔衣的女孩背对着他挡在他的身前。 那女孩伸手抓过那些包围他的丧尸,轻松地撕开那些丧尸的身体,就像在撕一块吮指原味鸡。 她那两只白嫩的手在丧尸那恶心的脑袋上下一拍,瞬间击碎了丧尸的头盖骨,从腐绿色的脑浆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结晶状东西,像是吃糖豆一样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嚼得嘎嘣响,最后还打了一个饱嗝。 周围的丧尸发出了几声听不懂的咕噜声,先是忌惮后是惊恐,终于齐齐向后退去,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个吮指原味鸡。 今天吃得大白兔奶糖有点多了,司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传说中的男主。 就是这个眼神像小鹿一样可怜的,眼圈红红的,身体发颤的小怂货?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眼,缓缓地朝着叶淮走过去。现在的司零从背后看像是个人类,可她转过身来时,那发青的脸,尖利的牙再怎么看也是丧尸。 叶淮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慌张地咬紧了下唇,抽抽搭搭地吸了一下鼻子,恐惧占据了大脑全部的意识,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死在那些丧尸手下也就罢了,难道他的脑袋也会被开核桃一样被这个女丧尸打开,然后吸干他的脑髓吗?为什么他要死得这么惨? 司零看着叶淮那张惨白的小脸,抽抽搭搭的表情,配合着这张她早已熟知的脸,忽然有了那么一丝恶趣味。她简直无法想象顾百里像个小可怜一样惨兮兮地看着她哭鼻子的模样。 那娇嫩欲滴的小脸,梨花带雨的泪珠,小鹿一样受惊吓的眼神和被咬到苍白的嘴唇,极大地满足了她的心理感官。 叶淮此时也发现了这个女丧尸的不对劲。 她并没有像他想象地一样凶神恶煞地扑过来吃掉自己的脑子,而是站在原地,嘴角浮现了一丝古怪地笑容,上下打量着自己,就像是在考虑清蒸还是红烧。 难道,丧尸已经进化出神智了?叶淮看着她古怪的笑容,身体又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司零看着叶淮失去血色的脸,走近了两步,准备上前安抚他两句,只可惜,她所说的话,在叶淮听来只是一串毫无意义地“嗬嗬……咕噜。” “抱歉,宿主,现在还没有开启语言功能,请再接再厉,继续进化。” 尼玛。司零气得鼻子都歪了。就在这时,小可怜泪眼汪汪地扬起头看着她,下意识地从嘴里喊出了一句话——“不……不要吃我!” 明明是一个成年男子,此时却像个小动物一样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只露出一双可怜至极的眼睛,简直想让人犯罪。不,她不能,她是正经人。 司零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 然后她伸出手朝着叶淮指了指,又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吃他,随后她从路上随便捡了一根废弃的电线,走上前,将电线的一头丢到叶淮的脚下,示意他牵着那根线跟着自己走。 司零在了解故事背景后,非常贴心地考虑到了一点。社恐小可怜不能接触到别人,否则身上会产生触电一样的痛苦。虽然不敢保证他触碰到丧尸是不是也会疼得昏倒,但还是保险起见比较好。找到叶淮之后,司零就打算跟在他身边保护他,一边走故事线,一边刷他的好感度。 见他不动,司零扬了扬脖子再次示意。虽然她已经尽力地表现十分和善,但在小可怜看来,她似乎是因为自己而不满了。如果她不满,就会狂性大发吃掉自己。 叶淮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活下来再找机会逃跑。虽然曾经挣扎自杀过很多次,但他想要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地离开,而不是被丧尸吃掉。 不知为何,遇到这只女丧尸之后,他的求生意志就变得强烈了起来。 叶淮泪眼婆娑地看了司零一眼,颤颤巍巍地把那根电线捡起来,然后主动地将自己的手捆进去,打了个结,一副十分顺从的模样。 司零:……她瞬间意识到了小可怜误会了什么。 但是她已经不打算解释了。现在她是个丧尸,不吃人谁信,强行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更何况美男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是很令人满足的。 司零才不会承认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她带着小可怜重新回到那个货车箱前。成为丧尸之后,在数次进化之下,她的身体已经变得极为强悍。 司零轻易地将货车箱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将里面的物资搬了一箱出来,放在叶淮的面前,然后指了指泡面和水,示意他吃下去。 叶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司零一眼,靠着路边的路灯坐下来,头发遮住了眼睛,小口地咬碎手里的方便面,心中思忖女丧尸怪异的行为。 先前被那些丧尸围攻的时候,这个女丧尸不仅没有吃掉他,反而吃掉了自己的同类,而且隐隐有一种保护他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女丧尸似乎已经进化出了人的神智,一举一动都是有目的的。 更何况刚才体力透支,自己没办法逃跑,才假意做出了顺从的举动试探她。 果然……这个女丧尸和别的不一样。 如果她一开始便表明了想吃他的态度,那么事情还没这么棘手,只要他找到合适的机会杀死她逃走就好。但是她现在这样投喂他,总感觉在盘算什么可怕的东西。 是因为刚刚吃饱了,所以暂时不吃他,要圈养起来么? 稍微放宽一下条件让人松懈,最后再坑他进更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会拖回她的巢穴…… 他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样的变异丧尸! 叶淮的脸色变得惨白,食物跑进了气管里,猛地呛了起来。 紧接着,他感觉一股眩晕感从脚底袭来,那股浑身刺痛的感觉又出现了,霎时间天旋地转,强烈的刺激之下,他感觉有许多恐怖的幻觉出现在了眼前。 司零只听到“噗咚”一声,便看到叶淮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浑身发抖,死死地咬着下唇,闭着眼睛,脸上是不正常的病白色和红晕交织,额上渗出了许多冷汗。司零一见这种情况就知道叶淮的恐惧症又发作了。 不知道他刚才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小说中描写过几次叶淮发病的情形,他一直长期吃着精神稳定类的药,这种病只能采用药物抑制和系统脱敏治疗,但叶淮亲眼经历了姐姐的死,再加上末日来临,断了治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其中有一次也是叶淮中途发病,陷入危险境况,所有人都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这个精神病人,只有女主方渺渺没有恐惧他,而是温柔地鼓励他,从那以后叶淮便爱上了女主,以至于后来为了女主被丧尸咬伤,再度被抛弃。 司零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了一下剧情,找到了叶淮常吃的几种药,然后便将叶淮的身体扶了起来,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叶淮在极度的痛苦之中虚弱地睁开眼,他感觉到自己被那个女丧尸背了起来。她的身上是属于死人的冰冷的体温,但却没有那种腥臭腐烂的味道。 明明讨厌人的触碰,但身体下意识地却放松了下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把丧尸当做同类了吗?叶淮垂下眼,讽刺一笑,他可不就是一个怪物吗。 原本以为这个女丧尸会直接把自己吃掉,但她现在诡异的行为却让他更加慌张。 直到他看到司零背着他飞速地跳跃过那些障碍物,徒手劈开玻璃闯进一家药店的时候,他脑中的刺痛感和眩晕感彻底被迷茫和不解代替了。 末世来临之后,药品和其它生活物资大多都被洗劫一空了,只是药店里货架上那些常用的伤药被人拿走了,精神类的药物基本上没有什么人需要。 找了几条街的药店之后,司零终于找到了叶淮经常吃的那几种药。 她带着叶淮闯进离市中心较远的住宅区,准备今晚在这里过夜。 末日之后,一天之中只有正午几个小时是阳光明媚的,辐射形成的昏黄色云层笼罩了大气层,天色一旦变暗,那些丧尸就要出来活动了。司零虽然不怕丧尸,但也没有信心带着叶淮在不安全的地方招摇过市,毕竟中心商业区里的丧尸数量不少。 司零将一堆花花绿绿的瓶罐推到叶淮的面前。 叶淮看到那些瓶子上的药名,猛地抬起头看向她,但他只能看到女丧尸那张泛着青黑色的面无表情的脸微微出现了一丝弧度,她艰难地动了一下喉咙,发出了几声咕隆,似乎是很不习惯说出人的语言,半晌终于费力地汇成了一个简单的字:“吃——” 叶淮的身体几乎在发颤。 现在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女丧尸不同寻常了。 她精准地找到了精神类的药物,不仅有人的思维,还会人的语言。 ☆、第 27 章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叶淮的脑中混杂一团,眼圈蓦然发红,费力地扭开瓶盖,将药片塞进去,努力压下那股反胃的感觉,身体刺痛和灼烧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些。 司零满意地看着他吃下了药。然后她朝着叶淮走近了两步。 叶淮靠在沙发上,慌乱地抬起头看了司零一眼,努力地把身体往后缩了缩。 她要干什么,救了自己还给他找了药,现在是要吃掉他了吗?还是说…… 司零看见他惊恐的表情,停住了步子,指了指他的衣服,又道:“脱。” 脱?叶淮被她这个词吓得心惊肉跳,羞愤、恐惧、屈辱的感觉一齐涌了上来。 难道她不吃自己是因为……他尝到了下唇的血腥味,绝望的感觉升腾而起。 原来是为了这个。如果服从她会怎么样?为了活下去,被这个丧尸侮辱,不,他宁可自杀也不会接受!但,万一她用强的怎么办?他还能逃得出去吗? 叶淮的脑海中天人交战,一时间浮现出许多疯狂恐的自杀想法,但想到了这个女丧尸的速度和力量,他觉得这样激怒她,自己说不定会变得更惨。 但他也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叶淮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唇扬起头,发红的眼圈早已被泪水浸满,艰难又屈辱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要!” 他在干什么?指望这个女丧尸坐下来和他讲道理吗?会不会更加激怒她? 叶淮的脸上布满了死灰一样的绝望,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个女丧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人类一样啼笑皆非的表情。 司零用尖利的指甲小心地抓着两件干净的衣服,放轻了呼吸,生怕把布料撕破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将衣服放下,然后缓缓地后退,表现自己没有恶意。 是要让他换衣服?叶淮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丧尸的腐血肉弄脏了,发出一股恶臭难闻的味道。 他眨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被自己可耻的想法惊呆了,一时间耳根红了起来,嚅噎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谢你。” 司零转过身退了出去,顺便给他关上了门。 小可怜的居然会想茬到那方面去,让她差点忍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只不过,那副屈辱又羞愤的表情还有睫毛上的泪珠,让她简直忍不住在心中唾骂自己。 哎,禽兽啊,禽兽。 他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啊。竟然被她的举动吓成这样,她有罪。 都怪这该死的系统。无辜的000默默地背起了这口锅,不,它也不想的。 司零纵身一跳,手脚并用抓紧了倒塌的墙壁,轻松地跳上了房顶。这次进化之后,速度和力量的能力增加了,任务面板上出现了“三阶丧尸”几个字。 对付普通的一二级丧尸没有问题,但蚂蚁多了咬死大象,在自愈能力没有出现前,她还是得谨慎点。更何况,那些丧尸也在进化。 司零动了动耳朵,静下心聆听周围的动静,确认周围没有高阶丧尸之后,这才盘坐在屋顶恢复体力。丧尸不需要睡眠,所以她要帮叶淮守夜。 黑暗中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叶淮缩在沙发上,吃了药很快昏昏沉沉睡过去,虽然强行让自己的神经紧绷着,但他实在太累了。 直到午时刺眼的阳光透进窗户的时候,叶淮才惊醒过来。他竟然没有任何防备地睡了一晚上,睡眠质量出奇的高,周围也无事发生,连丧尸的嚎叫都没有听到。 明明一个丧尸在自己身边应该感到害怕才对,但他没来由地感觉到安心放松,竟然没有丝毫戒备地睡了过去,就像末日只是一个梦而已。 直到醒来,他才不得不再次接受沉重的现实。 叶淮的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他沮丧地抱紧自己的双膝,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末日前的生活。那时候他还有唯一的亲人,虽然辍学在家,但在网络世界里是当之无愧的king,那种成就感让他觉得自己是真实活着的。可他在这样的现实末日里,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直到有人敲响了门,他才猛地抬起头来。 司零推门进来,把找到的食物放在桌上。叶淮的胆子渐渐大了些,他小心地伸出手,飞快地拿走了桌上的食物。头上飘出了一个红色的提示——“好感度+1。” 司零的眼睛一亮,成功的开始。这一高兴,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了两步。 叶淮的眼神立刻慌乱起来,呼吸也急促了一些。这一次,司零没有后退,两人眼神交汇,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片刻之后,叶淮才微微别开脸。 司零知道叶淮是个社恐患者,这就注定了他的心思比平常人更敏感。 她必须借着一切可能的、微小的机会,让他潜移默化,习惯自己进入他的领域,慢慢把好感度刷起来。如果不逼他走出来,不敢打破这层看似薄弱却又坚固似坚冰的堡垒,叶淮永远不会信任她,她的任务也永远别想完成。 叶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女丧尸已经站在他的两步之外了。 司零看到叶淮的身体瞬间绷紧,停住了脚步,不准备再刺激他,反正这种事情需要的是循序渐进。于是她用手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划了几个字,尖利的指甲划过木桌,发出刺耳的声音:“别怕。我还是人,不会吃掉你。” 这个女丧尸居然还会写字! 难道说她不是进化出了神智,而是在成为丧尸后还保留着以往作为人类的意识?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变成了丧尸的都不再是人类了。 叶淮被司零的这几个字震撼了,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道:“你……能听懂我的话?其他丧尸,也……和你一样?” 司零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听懂他的话,又摇摇头,继续写道:“除了我以外,都很危险。我会保护你,跟我走,带你去C城。” 叶淮不知道去C城干什么,但他现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见过这个女丧尸的能力,跟着她应该安全一些。再加上,他害怕人群,不敢和人结伴而行,但她却是个有人类意识的丧尸,再加上她不会说话,少了很多压力感。 叶淮松了一口气,对司零的好感度又加了2点,然后他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名字。 司零看着单纯的小可怜就这么被她拐走了,挤出一丝笑,但很快想起自己现在的脸很可怕,迅速地恢复了面无表情,在桌上写道:“我叫司零。” 两个人决定收拾一下东西,前往C城。若是在末日之前,C城其实并不算远,但现在这样就不好说了。司零在住宅区找了一辆还有油的车,将搜集的生活物资堆在后备箱。 这些主要是给叶淮准备的,她不需要进食。然后司零找到了一件长的兜帽衫穿起来,戴上口罩和墨镜,掩盖住青灰色的皮肤和那张诡异难看的脸,又戴上了一双黑色的手套,遮住尖利的指甲,从外形上看,除了穿着十分怪异以外,乍一看去和人类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你……你还会开车?”叶淮抱着一个包,里面装了他的药和应急物资,当看到司零打扮成人类的样子利落地击破窗户,打开车门钻进去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 司零坐在驾驶座上,叶淮犹豫了一下,上了副驾驶。 叶淮咽了一下口水,有点紧张。 和一个女丧尸这么近的距离,他想都不敢想,然而事情确实发生了。和一个丧尸同路,这种决定是个正常人都觉得疯狂,谁知道丧尸会不会突然发狂咬死自己。但不知为什么,他潜意识里却没来由地相信了司零,虽然还是很害怕她,但至少没有出现幻觉和灼烧刺痛的疼痛感。 司零转过脸来。叶淮看不清她的表情,墨镜也挡住了那张可怕的脸,他看到司零在兜里掏了一下,朝着他伸出手来。叶淮下意识地张开手掌,只见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放在了他的掌心里,糖纸被阳光折射出漂亮的色彩。 叶淮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他很少出远门,最怕的就是晕车,那种感觉会让他想吐,脑子里也变得昏昏沉沉,所以到了万不得已需要出门的时候,姐姐总会给他一颗橘子味的糖。他捏紧了那颗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喷涌而出,止出发红的眼圈,剥开糖纸把那颗糖塞进了嘴里。 司零却已经转过头去,面色平静地望着前方,踩响了油门。 车子在原地转了个方向,然后朝着住宅区外飞驰而去。 核弹击落的城市废墟飞快地在后方闪过,一路顺着城郊县道而行,可以看到倒塌的大桥,冒着黄色烟雾的废墟和陷落的大坑,以及散落的报废车辆,零星的尸体,堆满的垃圾,以及郊外干裂的土地,枯黄的树木和发黄的河流…… 如果说有一天,是什么毁掉了人类,那只能是人类自己。 司零的目力和听力极好,她刻意避开了丧尸聚集的城中心,选择从远路绕出去。 毕竟小说剧情中,男主在半年之后才来到C城,所以耽误几天并不影响事件线,还多了几分安全保障。只是走这种县道也有危险,夜间不能开车,灯光和噪音可能会引来丧尸化的动物,那种凶猛的动物攻击力甚至更强。 终于,一路走走停停,在车快要没有了油之前,司零和叶淮终于来到江岸对面。她准备在这里找找油和生活补给,跨江大桥被炸毁以后,那些水域也被辐射,末日前开过大桥就能到江岸另一边,现在却多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感觉到周围没有什么高阶丧尸后,司零和叶淮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留在车里,自己去寻找物资。这些天,叶淮已经能靠她简单的几个字和手势与她交流。 此外,她还教了叶淮开车,以防自己不在的情况下,遇到危险他可以先跑。 司零将车停在一处空旷的地方,然后几个纵身便飞快地消失在了原地。 叶淮安静地垂下眼,摊开一个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动着。 司零在得知了他的需求后,不知从哪给他找了个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他利用这些还有废旧的铜线圈以及扩音器改造出来一个移动电台,可以接收到各地的无线电广播,及时了解各地的信息。 就像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司零为什么要带他去C城。 听说那里有一个可容纳几万人的军事基地,有很多高科技武器和设备,管理者是救世组织,那个组织的创始人据说是军方人员,在战争之前政府便秘密建立了许多这样的庇护所,只可惜谁也没有料到辐射之后,人类丧尸化这种病毒会扩散开来。各地似乎也有不少或大或小的庇护所。虽然末日里死去了数以亿计的人,但还是有数十万的人作为幸运儿活了下来。 现在各地活着的人大多都朝着那些庇护所赶过去,那个组织也一直在无线电台里释放消息,吸引就近活着的人群去往C城的庇护基地。 ☆、第 28 章 “呸,真他妈的倒霉,这些天了都没遇到几个过路的。城里的物资差不多被搜干净了,龙哥,要不咱们往城里走走吧,总在这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黄毛在地上唾了一口,吸了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碎。 “别急。”被称为龙哥的刀疤男子擦拭着手里的枪,丢给黄毛一记眼刀。 黄毛被他这个眼刀吓得浑身发凉,嘟囔了几句。旁边凑上来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她扭着腰走过来,青葱的手指搭在龙哥的脖子上,斜睨了黄毛一眼道:“你懂什么!河岸区的丧尸多得吓人,你敢进去找死?咱们守在这里,就是蹲那些过路的。让那些倒霉鬼替咱们搜集物资,咱们黄雀在后,岂不是更好。” “这四五天没蹲到货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搞个大的。”另一个脸色蜡黄有些阴沉的小个子男人站在屋顶上拿着一个夜视望远镜朝远处看去,就在这时,他眼前一亮,声音里多了几分激动——“龙哥,来货了。” “看清楚了没有,几个人,货肥不肥?”刀疤脸龙哥将子弹上膛。 黄毛和女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 小个子男人贪婪地舔了一下唇角,“就一辆车。但是那后备箱是坏的关不上,看着像是塞了许多东西。老子好多天没见过这么肥的羊了。车里……好像就一个年轻男人。龙哥,要不咱们上?” “一个人?”龙哥皱了一下眉,“确定是一个人?从河岸区对面过来的羊都比较瘦,杀了几个也没抢到什么好东西。一个人还能从中心区那边的丧尸圈里突围来到这里,不可小瞧,说不定他们有硬武器,可能同伴就在附近。” “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这样,丽丽,你跟我来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硬茬。”龙哥眯了一下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将那个被称作丽丽的女人拉出来。 丽丽撩了一下头发,心中有些紧张,她知道这群人杀人不眨眼,自己当初是被迫加入,但时间久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现在龙哥要推她出去挡刀,万一……丽丽心中有些害怕,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龙哥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又问:“听明白了么?” “可是,万一那人不上当怎么办?”丽丽又问。 龙哥的眼光瞬间冷了下来,丽丽咬了咬牙,又道:“好,我去。” 叶淮听到声音,皱了一下眉,将车窗摇下来往外看。 只见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孩的衣服被撕扯开,露出大片的肌肤,踉跄地往前跑喊着救命。 那女孩跑着跑着,忽然看到了叶淮的车,眼睛一亮,哭着喊道——“救我!” 叶淮的眼神一变,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你……没事吧?” “有个男人要□□我,求求你,让我上车好不好,我们快点离开这里。他们都是一群恶棍!”那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抹着眼泪扒拉着车门。 “抱歉,这不是我的车。”叶淮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当初自己救了张宇却被抛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心硬下来,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刀疤脸的男人拿着一把尖刀子朝着这边追过来,狞笑道:“小子,不要多管闲事!” “求求你,让我上车吧!我一定会被他杀掉的——”那女孩见此尖叫出声,叶淮被她的尖叫声刺得耳膜发疼,他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伸手快速地打开车门道:“上车,快点!” “谢谢你!”那女孩对他露出感激的一笑,手脚并用爬上车,叶淮用力地踩动油门,启动车子绝尘而去,没有察觉到那女孩眼底的一抹幽光。 “仪表显示的油不多了,我知道这边有个加油站,我带你过去吧。今天多谢你救了我,走这边。”丽丽对着叶淮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前面出现了一个拐弯,叶淮犹豫一瞬,还是走了右边那条路,往前开了一会,果真看到了一个加油站。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车子一个不稳,车胎“砰砰”炸开,像是被钉子扎漏了一样,没走几步便爆了胎,车子瞬间熄火了。 路边的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两个人,一个黄毛,一个小个子男人,他们手持铁棍猛地扑了上来,一人一边对准车窗重击,一时间玻璃飞溅,飞起的玻璃溅到叶淮的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与此同时,他感觉后脖颈一凉,却是那个女孩拿了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叶淮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原本平静的表情像是翻涌的水面一般,指尖已经被用力攥紧,直到发白。 “不要怪我,怪就怪你太善良。”丽丽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男人,心中本有一丝歉疚,这样的末世里还遵守什么仁义道德,注定活不长久。 只是她看到刀疤脸走过来的时候,这一丝愧疚也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黄毛和时矮个子男人拿着绳子上前绑住了叶淮。 看着叶淮苍白瘦削眉骨精致的脸,饶是黄毛也愣了一下,盯了他半晌,忽然舔了一下嘴唇,道:“龙哥,这小子长得真不错。不如先不要弄死他,给我玩玩怎么样?”末日来临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沾过女人了,丽丽是龙哥的人他不敢动,但这个年轻男孩这么漂亮,不由得让人垂涎。 黄毛伸出手在叶淮的脸上捏了一下,脸上露出放荡的笑容。 叶淮的脸色猛地一白,眼神像利剑一样直射着他:“拿开你的脏手。” 他不觉得羞辱,他现在只觉得恶心,恶心到肠胃里开始翻涌。 黄毛笑得更加猖狂:“这小白脸有个性,我喜欢。” 刀疤脸笑了一声,推开黄毛,“等会给你玩,别急。” 刀疤脸吸了一口烟,掏出枪抵着叶淮的脖子,“说,你的同伙呢,在哪里?” “不知道。”叶淮咬了咬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愤怒到沸腾起来。 “不说?黄毛,你来处置他,别玩得太过火,留他一条命。”刀疤脸狞笑一声,矮个子男人扒开后备箱,发现了整车的生活物资,倒抽了一口冷气。 “龙哥,好多物资,够我们吃半个月了!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看着没什么能力,怎么能一个人来这里?”矮个子男人贪婪地抓了一包方便面。 叶淮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黄毛解开裤子,骑在他的身上,撕扯着他的衣服,叶淮只感觉到幻觉和刺痛再度出现,头痛到几乎要炸开,他那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黄毛,如果他现在手里有一把刀,他一定会把这个人大卸八块! 摸在他脸上的手像滑腻的毒蛇一样让他觉得恶心,叶淮终于克制不住胃里的翻涌,吐了黄毛一身,黄毛的兴致被打断,脸色猛地一变,“老子弄死你!” 就在这时,丽丽忽然紧张地回过头去,拍了一下黄毛的肩膀:“等等,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感觉有东西靠近。 “这里能有什么东西,别打扰我。”黄毛呸了一口,正要回头,却忽然发现丽丽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只见草丛里窜出一个丧尸,一口咬断了丽丽的脖子。 “啊——”黄毛吓得身体一抖,差点失禁,刀疤脸已经扣响了扳机,“砰砰”几声打死了周围扑过来的几只丧尸,怒喝道:“跑!赶紧走。” 声音会引来更多的丧尸,谁也不敢在这里再待下去。矮个子男人看着那后备箱里的物资,犹豫了一瞬,终是趁人不备贪婪地往回跑了几步,回去塞了几样东西。 正在这时,车的后门处突然窜出一只丧尸,尖利的指甲往他的腹部一掏,肠子流了一地,怀里的那些饼干巧克力全都洒了出去。 没有人再去管被捆着的叶淮,仿佛他已经是一具死尸。 叶淮紧紧地咬住颤抖的牙齿,感觉到周围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这时他第一次直面丧尸的恐怖,完全生不起半点勇气再逃,也许他很快就会变成一堆腐臭发烂的尸体了吧。 叶淮闭上眼,感觉到一只丧尸朝着他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突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抓住了丧尸的脖子,以完全相反的姿势扭断了丧尸的颈椎,腐臭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地上,叶淮感觉到身子一轻,他已经被人抱进了怀里。 冰冷的像冰块一样的身体。 叶淮的睫毛一颤,睁开眼睛,黑夜的星空之下,他看见她那张泛着青色的脸对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瞬间让他羞愧地想要钻到低下去。 他嚅噎了一下嘴唇,感觉到眼圈又红了。 “才走了一会,你还真是会给我惹麻烦。”司零抱着叶淮纵身起跳,几个蹿升就站到了高处。 她刚找到汽油回来,就发现叶淮不见了,再往这边赶,就见到了这一幕。 很明显,小可怜圣母心发作救人,被人给坑了。 “你……你能说话了?”叶淮将她责备的目光收进了眼底,有些委屈。 “我可以不断进化,刚才吃了很多同类,恢复了语言能力。而且那些丧尸也在进化。”司零想起刚才的吃的奶糖味脑核,觉得有些发腻,需要消化一下。 她站在高处,眯着眼看了一下刀疤脸逃窜的方向,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她必须好好□□一下小可怜,否则下次他再擅自救人,她可不一定赶得上。 虽然知道这是强大的剧情能力,但在末世之中生存下来,他不应该一直是这样单纯懦弱的性格。哪怕是因为男主光环死不了,他也会走很多弯路。 看剧情的时候司零就很生气,这种自我牺牲性格的男主不知道被那个圣母白莲花女主害得多惨,不知道小说是不是为了突出爱情的力量,即使到了故事的结局,男主成为人类救星,不惜以身犯险,也是为了女主的愿望。 女主全程就是个背景板,只会打嘴皮子。 司零磨了磨牙,忽然想起她吐槽过的那本叫做《三体》的科幻小说,里面的圣母女主和这个方渺渺简直是如出一辙。 既然是她司零看中的人,怎么能让叶淮再去为了别人那样自我献身。 一个人要爱别人,首先要爱自己。这是司零由始至终坚信的一点。 ☆、第 29 章 “龙哥,我们好像逃出来了。”黄毛心有余悸地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尿骚味从他的裤子上传出来。刀疤脸狠狠地唾了一口,这次不仅没讨到便宜,还折损了两个人。 那车物资还在那里,就是不知道那些丧尸会不会离开。 想到这里,刀疤脸就有些肉痛。肉还没吃上嘴,就丢了,刚刚近距离地看到丽丽的脑袋被丧尸一口咬断的时候,带给他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散去。 “逃?你真的确定你们逃出来了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巷子前传出来。 刀疤脸和黄毛的眼神猛地一变,只见一个穿着连帽衫,戴着墨镜的娇小女人挡在巷子的前面,而刚刚那个小白脸就站在她的身后。 黄毛瞬间松了一口气,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脸上又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个女人。喂,你是来给这小白脸报仇的吗,只要你陪我爷俩玩玩,我就可以放过你。” 他猥琐地打量着司零,朝前走了两步。 “慢着,这女人……有点诡异。”刀疤脸心头警铃大作,拦住黄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道:“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有话好说,哈哈……” “龙哥,你……”黄毛不解,刀疤脸猛地打断他的话,压低声音道“闭嘴。”这么快的时间里她竟然从那些丧尸围攻里救出那小白脸,还提前一步追上了他们,绝对不只是一个好对付的女人。他暗暗上了膛,就在他好言好语说话的瞬间,突然抬起手朝着司零开了几枪。 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司零就动了,准确地说,是她提前看清楚了刀疤脸的动作,闪避开来。黄毛瞬间瞠目结舌,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恐惧,只见那女人躲开了子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青灰色的丧尸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黄毛吓得当场脚一软,刀疤脸也露出一脸不可置信,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丧尸,这绝对不是人!但她却会说人话,这是什么变异的丧尸? 难道说这小白脸之所以能安全到达这里,是因为他是这个女丧尸养的宠物? 刀疤脸被自己脑子里惊世骇俗的想法吓到了,司零丢开手套,露出一双泛着冷光的利爪,朝着两人就扑了过去。 刀疤脸和黄毛还想反抗,却见司零纵身一跳,踩着两人的头空翻到了黄毛的背后,利爪在他背上狠狠一划,瞬间挑破了他的皮肉,然后沿着后颈双手一撕,生生地扯开了他背后的肉。 黄毛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瘫在墙边,只剩下一口气。 刀疤脸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到呆滞,司零飞身踢走了他手里的枪,利爪抵在他的脖子上,勾起唇角,眼神却冰冷毫无温度道:“叶淮,你过来。” 叶淮握了一下拳,缓缓地走过来。 刀疤脸腿脚一瘫,扑咚一声跪倒在地上。 “饶了我吧,我也是一时犯错,这位小兄弟,实在是对不起,求你了……” “再多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司零冷冷地瞪了刀疤脸一眼,刀疤脸瞬间不敢吱声,只是露出了乞求的目光看向叶淮。叶淮毫不理会他的目光,司零将一根旧电线扔在地上,命令道:“叶淮,把他绑起来。” 叶淮依言将刀疤脸绑好。司零将刀疤脸手里的枪夺走,又上上下下搜了他的身,这才满意地退后了几步,离了几米远。然后她抬手将枪丢给叶淮,道:“来,练练手法,不要让我失望。” 叶淮知道她是生气了。 认识这只女丧尸以来,她便一路保护着他,第一次陷入危机是因为救了张宇,第二次是因为滥发同情心救了那女孩。如果不是她三番两次赶到,他现在早就死了。 这些人都是恶棍,没什么可心软的。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枪,对准刀疤脸。刀疤脸见此更是痛哭流涕地哀嚎起来。只见叶淮握紧枪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扣动扳机,“砰”一声射出去,刀疤脸猛地闭上了眼睛,迎接着死亡的命运,只是那一枪却在他的头部上方,射进了上方的墙壁里。 叶淮有些慌乱地别开眼,声音也颤抖了一下:“我……” 他分明是下定了决心,可不知为何,射出去的那一刻他的手竟然抖了一下,偏得离奇。 司零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没关系,你可以走近点,再来。” “操——”刀疤脸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有完没完? 这一次,只听一声声枪响,子弹擦过刀疤脸的肩膀。虽然痛得要命,却不足以致命。 刀疤脸怨毒又愤恨地盯着叶淮,这两米的距离他都打成这样? 叶淮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握紧那支枪忽有千斤般重,明明他对准了那人的心脏,但事到临头却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止他,这样的想法让他呼吸加重,眼神忽然变得越加偏执狠厉起来。 这一次他连开三枪,刀疤惊恐地看着朝自己飞来的子弹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擦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 刀疤脸这一次破口大骂起来。他认定了这小白脸纯属戏弄自己,一定是! 叶淮紧紧地咬住了牙齿,眼睛变得血红,像一只暴怒到边缘的野兽,他不停地扣动扳机,弹匣却已被他打空,一股巨大的不甘心在心中翻涌。 司零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看来她想让叶淮杀人黑化是行不通了,小可怜的性格也太优柔寡断了。 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司零用手握住那支枪,柔声道:“好了,既然不想杀就算了。走吧。枪声很快会引来丧尸,把他丢在这里就行了。” “不,不是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叶淮垂下眼,无声地哽咽。 他分明下定了决心,为什么总是会打偏?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却下不了手? 司零看到他失魂落魄的表情,微微皱了一下眉。刚才她其实也注意到了,叶淮好几次对准了刀疤脸的心脏,但子弹飞出去的那一刻,却总是偏了位置。 难道说……司零的目光一凝,她有一种直觉,任务并不简单,不能只按照表面的任务流程走,这个世界,恐怕也是如此。 “是的宿主,这个世界里的叶淮之所以是男主,最后能成为人类救星,就是因为别人在不停地伤害他,他却始终无法伤害别人。人物设定就是如此,所以剧情力量在阻止叶淮,你想靠让他报复别人来达成黑化值是行不通的。” “哦豁,牛逼。”司零开始跟000讨价还价,她不能被任务牵着鼻子走。 这都是些什么奇葩任务?如果剧情限制了一切,她怎么才能达成目的? “好吧,我可以给宿主一个提示,有些事情,远远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桥豆麻袋,我为什么听不懂你的话,难道人工智能也要研究哲学吗?” “当然不是所有的AI都懂哲学!那些愚蠢的AI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只有我是主人制造出来最聪明最特别的。”000果然吐出了骄傲又不屑的语气。 又提到了主人……司零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到底是哪个人在背后搞她? “相信你的直觉,相信你的判断,找出故事背后的故事,才能突破剧情的限制。” 就在司零在脑海中想着怎么才能套出更多的话时,000察觉到了司零的想法,装逼地给了一个高深莫测的提示,一溜烟地消失了。 切,跑得还真快。司零暗自腹诽。好在杞人忧天不是她的性格,上个世界那种奇葩的任务不也顺利完成了么。走一步看一步,一定有办法的。 就在司零和脑海中的系统对话时,叶淮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小声道:“你……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怎么不说话了。” 司零看了灰心丧气的叶淮一眼,冷声道:“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而且不要随便盲目救人,你要知道,这是末世,弱肉强食,始终是这里的生存法则。你若是想要救别人,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就不要随便惹麻烦。下次再这样,我不一定会救你。” “对不起。”叶淮听得她这句重话,眼圈莫名一红,咬了一下唇角,“我会努力听话,你能不能……别丢下我?”他柔顺又乖巧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领口的衬衣凌乱地半开着,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显得十分可怜兮兮。 对不起,颜控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司零看着叶淮那张脸,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啊,她今天这样强行让他去杀人,身娇体软的小可怜人生观一定受到了冲击,怎么能用这么激进的手段?一不小心让他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刚才恨铁不成钢的那点儿怒气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司零重新找到一辆车,将油箱加满,又将物资运上车。叶淮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如砍瓜切菜一样扭断那些扑上来的丧尸的脖子,将脑核挖出来塞进嘴里。 看着叶淮呆呆的表情,司零回头递给他一颗,存心逗他:“想吃吗?” “真的很好吃,大白兔奶糖,你尝尝?”司零走进两步,笑了起来。 叶淮的头立即摇得像个拨浪鼓,十分嫌弃地瞬间后退,离她三步远。 “天亮后准备启程,在这之前,你还能好好睡一觉。” 司零耸了耸肩,将车停好,在房间里查探了一下,发现没有丧尸,于是叫叶淮进去睡觉。 叶淮抬起沉重的脚步,疲倦地点了点头。 擦身而过的瞬间,司零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似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叶淮的脸憋得发红,似乎觉得有些懊恼,又有些丢脸,结结巴巴道:“我……我是人,不吃那个!” “是不是傻,逗你的你还当真了,不是那个。”司零见他慌张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发现了,叶淮在局促的时候,耳根就会发红,脸皮变得特薄。 叶淮有些错愕,却见司零将一块巧克力放进他的手里。 “吃完药后再吃。这是奖励。”司零抬手想要揉他的头,又忽然想起他讨厌人的触碰,讪讪地缩回了手,指了指房顶:“安心睡觉,我帮你守夜。” 她怎么知道自己怕苦?而且好像没有生他的气了。 叶淮悄悄地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司零却已经纵身跳上屋顶,还给他关上了大门。 叶淮吞下药丸,又将那块巧克力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 这样的好东西,在末日里很难得,但她总是特意能帮他找到。 ☆、第 30 章 车辆在荒凉的县道上行驶了几天之后,终于到达了一个叫做松林镇的地方。 叶淮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几下,屏幕上显示出有些模糊的视频。 无人机将视频传输回来,在天上饶了几圈,又朝着远处飞去。 “再往前都是被炸毁倒塌的楼房和深坑,道路已经完全毁了,我们只能弃车步行过去。”叶淮专注的眼神离开了屏幕,转向司零:“要不要我再找找路?” “算了。就在这里修整几天,找找物资,接下来应该要准备步行了。”司零站上倒塌的楼房形成的高坡眺望了一下远处,“咦,这个镇子有点特别。” 末日之后,电子产品变成了一地废铁,城市里需要寻找物资才能活下去,而松林镇就完全不同了。这里原本在战前就是一个以农副产品温室大棚蔬菜贩卖为生的田园小镇,虽然也受到了辐射的影响,却能看到炊烟升起,似乎还有活着的人在这里以最原始的方式烹饪食物。 而松林镇的周围,被各种废弃的铁皮、玻璃、水泥砖块围成了一堵几米高墙,碎玻璃反射阳光看起来熠熠生辉。 “高墙上面有人。”叶淮看了一眼屏幕,只见高墙上站着一个高个子穿绿色迷彩服握着长□□的男人,他似乎也看到了这辆旋转的无人机,就在这时,他忽然朝天射了一枪,无人机瞬间炸毁,叶淮的屏幕也变成了一片漆黑。 司零眯了一下眼睛,这个镇子果然比她想得还要有趣。末日之后各个地方都形成了许多聚集的小部落,显然,聚集在松林镇的这批人不是普通人,用作防御工事的高墙,自给自足的物资,还有精准的枪法,一切都说明了这里是有组织的聚集。他们想要路过松林镇,恐怕没那么简单。 司零戴上墨镜口罩,用风衣把自己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确定自己看起来不像丧尸而是像个怪人,这才弯腰把后备箱的东西搬出来。 这些天他们尽量轻装简行,反正叶淮吃得不多,那些不易携带的笨重的东西都一路用完或者丢弃,只剩下必要的水、压缩饼干和一些搜刮来的药品,以及给叶淮准备的电池。 叶淮将笔记本折叠起来,背到背上,走在司零的身边。松林镇的高墙之下只有一个豁口,两边都是荒山,的确是最好的战略位置。 两人走到高墙外的时候,一个带着杂音的电流喇叭声响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非镇内居民请速速离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我们只是路过,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司零举起手向高墙上的人示意。 “这里不让出入,路过请绕别处,再往前我就不客气了。”上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司零抬起头看向他,与此同时,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前来的两个人,看样子又是从东边过来的,一男一女,男的不像有什么攻击力,女的穿着打扮像个怪人。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掉以轻心,东边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的丧尸早已成片,这两人却安然无恙来到这里…… 司零的视力极好。她看清了那迷彩服男人的脸色不善,微微翘起了唇,她突然开口道:“只要你放我们过去,我可以用药品跟你们换。” “你怎么知道我们缺药!”那男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懊恼地捂住了嘴。 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竟然一眼看穿他们急需的物资。 “我不过是随口一诈,你果然验证了我的想法。”司零咯咯一笑。 男人的脸上瞬间白了两分,司零又道:“你们应该不缺干净的水源,也暂时不缺食物,自给自足还形成了防御工事,说明是有组织的。但是不收容外人,看到无人机就打,说明戒心很重,我想在我们来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 “末日里如果不缺生活物资,那唯一缺的就是药了。药恐怕比食物还要珍贵吧,你们这里不产药,又不敢往城里搜,如果青壮年男人战斗力充足,没必要在这里废这么大工夫建防御工事,明明继续往北走,不难找到C城的庇护所。如此大费周章,让我猜猜,莫非这镇子里不少活着的老弱病残?” “你——”男人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这个女人岂止是不好对付,简直就是个怪物,三言两语便把这里的大致情况猜测了出来。 “放我们进去。我可以承诺,我们不是坏人,我们需要在这里补给修整一下,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司零双手抱胸,摆出势在必得的谈判姿势。 那男人似乎犹豫了片刻,终是咬了咬牙:“好,希望你说话算话。” 好厉害……叶淮偷偷地瞥了一眼司零,如果不是变成了丧尸,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她吧,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末世里还如此自信强大的女人面前不心生折服。 这样不安的念头一闪而过,心里又有了点小小的庆幸和得意,幸好她变成了丧尸, 幸好……她选择的是自己。叶淮的眼神飘了飘,耳根泛起了一点红。 司零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耳根的那一抹红,心里有些痒动,若不是因为他讨厌触碰,若不是因为她是丧尸怕传染病毒,真想在那耳尖上咬一口,像是草莓尖的那一点泛着透明的红,可爱得不行。 两人心里所想南辕北辙,直到高墙的铁栅门被拉开,里面走出一个迷彩服男人和两个平头汉子,司零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这几人。 为首的迷彩服男人近距离地看清了司零和叶淮,不由得暗自讶异两人看着如此年轻,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朝着司零伸出了手:“欢迎,我叫常波。” “我是司零。”司零伸出戴着手套的手,与他的指尖轻轻一握,随即离开。 常波又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穿着风衣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司零,不得不说这女人大夏天打扮成这样真的很奇怪。好在他也没多想,而是开门见山道:“你们有什么药品,我们需要很多阿司匹林、干净无菌止血纱布还有抗毒药剂。” “常见的伤药都有。看来你们镇子里很多人受伤?”司零揶揄道。常波被她的话一抢白,干咳了两声,却也看出了她并无恶意,“嗯,的确是这样。” “先前以为你们是掠夺者,所以很警惕。你们跟我进镇子再说,小心脚下,这边我都埋了炸弹。”常波带着两个平头汉子在前面开路,看着他们几人走路一板一眼的姿势,司零好奇地问道:“你们曾经是军人?”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们是退伍军人,这里是我们家乡。战事发生后没几天这边就出现了一些被辐射的丧尸化的动物,这个镇子原本老龄化就很严重,大多都是留守的妇女儿童和老人,年轻人都出去外面打工了。” “当时这里面死了不少人,好在这里离大城市远,身强体壮的丧尸比较少,把那些丧尸化的动物弄死以后,我就带着几个哥们烧了那些恶心的尸体,又决定在这周围修建防御工事。整整修了一个月,现在才初步建设好。” 常波是个爽朗的性格,发现司零和叶淮看起来并无恶意,而且两人身上带着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武器之后,便放下了戒心,与司零攀谈起来。 当然,常波也注意到了,那个长得十分清秀好看的年轻男人总是脸色苍白,走走停停,慢着一拍跟在这个女人的后面,不由得疑问道:“他怎么了?” 说起来,他似乎还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说话。司零回头看了一眼叶淮,只见他十分乖巧地露出一个不让她担心的笑容,有些虚弱道:“我……我没事。” 话是这样说着,他却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脸上的冷汗起得厉害。司零立刻反应过来,挡住常波几人的视线,靠近他两步,身体微微弯曲形成一个遮挡,轻声道:“又发作了吗?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不是吃过药了吗?” 叶淮的胃部猛地痉挛起来,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头部突突地疼。 这些天和司零相处熟悉以后,他并没有任何不适感,而且他总有一种潜意识对她的信任和依赖感,就像是前世的记忆忽然被唤醒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心底里变得越来越不害怕她,即使知道她是个丧尸。 而且每次看到司零去给他找药的时候,都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这些天他以为自己的社恐症状已经好了,为了节省就停了药,谁知近距离接触到陌生人,又发作了。 痛到极处,他闷哼了一声,死死地抓住了司零的手腕,手指像是铁箍一样,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最后一刻彻底晕厥过去。 常波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看见那个身形纤瘦的女人毫不费力将那个男人抱起,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感觉语气很急促:“麻烦帮我找个地方,详细情况待会再谈。” 他在哪里,他被抛弃了吗?叶淮睁开眼,看见漆黑的屋子,内心一阵惶恐。 试探着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他被一个人丢在了阴暗的地方。 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片阴影,他的鼻头一酸,埋下头轻轻啜泣。 这种惶然无措的迷茫感让他觉得害怕,又充满了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我厌弃。果然,她觉得自己一定很麻烦吧。离开了末日前那样的环境,他根本就没办法活下去。 他自我厌恶自我悲观地这样想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就这样死了就好了。这里没有恶心的丧尸,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死。 遇到她之前,他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我了结才是。 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点不甘,会有一点愤恨呢?是因为可怜他吗? 既然想要抛弃他,为什么要救他,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又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泥潭,沉入深渊吗?他努力地闭上眼,眼泪却从睫毛上滑下来。 ☆、第 31 章 直到一簇昏黄色跳动的暖黄色光芒变得越来越近时,他才缓缓地睁开眼,习惯黑暗的眼睛因为受不了刺激眯了眯,他感觉到一双冰冷的不像人类的手覆上他的额头,然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呼,终于退烧了。” 痛苦焦躁又绝望的内心忽然被狂喜所取代,他欢喜地睁大了眼睛,睫毛上还残留着泪珠,充满激动和莫名情愫的一双眼睛直直地撞入司零的眼中,然后颤抖地抓住了她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你去哪了。” 司零眨了一下眼睛,低头看着他抓紧自己的手,好半天才道:“你醒啦。你昏倒过去了,睡到了天黑。镇子里只有几个小发电机,好容易才找到了蜡烛。我刚刚让人帮忙给你煮了点粥,放心,我没用手碰过食物,没有毒,全程守在那里熬了两个小时,里面加了红枣和黑米。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起来吃点。” 原来没有抛弃他。叶淮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他看着司零的语气又严肃起来,“你没按分量吃药吧,怎么这么不听话,我——” “对不起。”叶淮嚅噎了两声,低眉顺眼地听着司零的责怪,心里却有些暗喜,果然她还是在乎自己关心自己的。司零看着他像小鹿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刚到嘴边的严厉话语拐了个弯又咽了进去。得,美色误人啊! “好了,下次再不乖我就……”司零想了想,终究是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没舍得说出丢下他的话,而是伸手往他咯吱窝里挠了一下,“就这样惩罚你。” “知……知道了。”叶淮禁不住笑了两声,耳根悄然又升起了一抹红。 他的头上缓缓地冒起了一行粉红色的字——“好感度+15” 司零却是惊奇地发现了什么,愣了一愣道:“我触碰你,不会感觉疼痛吗?” 小说中写道,叶淮的社恐症非常严重,不仅见到人会犯病,就算是被熟悉的人触碰,也会觉得皮肤像灼烧一样疼痛。但是她刚刚触碰他,虽说隔着手套,但他竟然没表现出一点痛苦的样子 。叶淮乖乖地端起那碗红枣黑米粥,抿了一口,微微摇摇头,“除了刚开始见到你以外,大多时候你碰到我,不会痛。” 司零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纷呈。 她有点无语地望了一下天,等等,这不是女主方渺渺的戏份吗,难道说,她一个炮灰女丧尸,抢了女主的戏份!?由于她的介入,叶淮的行为轨迹发生了变化,所以现在女主还没有出现。 “怎么了?”叶淮看到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无辜的眼睛眨了眨。 司零摇了摇头。罢了,抢了就抢了吧,这身娇体软的小可怜,她也没打算让给女主方渺渺。反正这剧情都歪了不少,干脆一歪到底算了。 “我刚刚在镇子里转了转,决定在这里多留几天。” 司零见他喝了粥,精神像是好了些,开始与他商量正事,“镇子里有个发电厂,但是那个发电厂很特别,启动的主程序加密了,常波他们几个人虽然懂电路,却无法开启那个程序,很是头疼,你明天能不能去帮忙看看?如果有了电,这里应该会安全许多。” “可以是可以。就是……你怎么突然想起帮他们?” 叶淮犹豫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司零是个强大而冷漠的人,虽然她对自己很好,但是大多数时候,她并不会去多管闲事,从她让他开枪杀人那时候就可以看出来这点。 “这里,很特别。”司零叹了一口气,将镇子里的情况一一道出。末世来临,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几乎眨眼之间便破坏了人类社会百年来形成的秩序。 但是松林镇里却不是这样。虽然被辐射了,但是影响并不是特别严重,一些老人和妇女在大棚里种植蔬菜,几个脏兮兮的孩童在镇子里玩耍,仅有的十几个青壮年男人保护着这个地方。 人与人之间仍然存在着善良,那些小孩子看见司零,虽然奇怪于她的穿着打扮,但当她用药品交换生活物资的时候,他们瞬间就降低了戒心,很快接纳了司零这个在他们眼里看来能救人的厉害大姐姐。其中一个孩子知道她要煮粥,还特意从家里翻找出几个红枣交给了她。 但是这样一个地方,不久之前却经历了掠夺者的洗礼。 掠夺者,顾名思义,也就是末世后没有善恶观念以抢劫杀人掠夺为生的一群败类。他们拥有的武力不仅没有拿来对抗丧尸,反而对准了同类,他们不敢惹军事基地庇护所,也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城市废墟里搜寻物资,而是专门有规模有目的地去抢夺聚集而成的小部落里的食物、药品、武器……还有,女人。 壮年的男人不肯加入的,便关起来变成奴隶。他们将抢来的人关起来,女人以供玩耍,物资匮乏时候,便将俘虏当作人牲去吸引丧尸,从而趁机拿到物资。 叶淮听得心惊肉跳,虽然不发一言,指尖却用力攥紧,直至发白。 司零又道,“所以后来常波他们才不敢再离开镇子搜寻物资,而是建立了防御工事,现在这里虽然很清苦,但生活也还过得去。上次那些人抢走了大部分物资,还带走了几个女人。好在常波他们及时赶回来,一场交战,双方都死了几个人。不出意外,他们近期还会再来。而……我要留在这里的目的,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当初是谁把那些掠夺者引到这里的吗?” “一个留着平头,穿着西装戴着细框眼镜,左脚跛足的人,他开着一辆越野车,车牌号是……”司零俯下身子,靠近叶淮,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叶淮的眉头皱紧,厌恶至极地吐出几个字,“是张宇。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救他。” 司零看着他的表情,像是一只亮出爪子的猫,不由笑道:“所以啊,我要留在这里,帮你报仇。虽然是末世,但人犯了错,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叶淮这才发现她靠得很近,不由得呼吸急促了些,心里像是打着小鼓。 有生以来,他没有和女人靠得这么近过,即使是阿姐,也会在他的安全距离之外。 他的肩膀往后缩了缩。司零故意凑得更近,得寸进尺地问道:“怎么了,既然我们都这么熟悉了,还这么抗拒我可是不行的哦。嗯?阿淮……” “为……为什么突然这样叫我。”叶淮的睫毛扇动了一下,有些语无伦次。 除了阿姐以外,就再也没有人再这样亲密地叫过他的名字,而且司零喊他的名字,故意放慢了速度,尾音柔若无骨,唇齿挑逗之间像一只狡猾的猫。 “因为你是我的优乐美啊,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掌心了。还是说,你不想要我叫你阿淮,那……要不要叫宝贝?” 司零又笑了起来。她发现她真的很爱看叶淮脸红的样子。 叶淮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在暖黄色的烛光下,她原本青灰色的脸也变得柔和白皙起来,眼神明亮,乍一看去,是惊心动魄的美。 他不敢再看,像是被什么烫着似的,飞快地缩回了目光。 叶淮飞快地将脑袋缩回被子里,甜蜜又懊恼的情绪在心里窜动,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粉红色的泡泡一个一个冒出来,变成一串好感度+10 司零走出房间,跳上了屋顶,凉风散去了心底的旖旎。 她留在这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没有说,那就是松林镇在小说中只是一笔带过,据说这里是被山里变异的野兽所灭,无一存活。 但是现在她所见到的却不是如此。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故事比小说原作偏离了那么多。 这里不仅有人活着,而且也不是被野兽所灭,而是与掠夺者开火。 原本只是想在这里修整两天,但和常波聊过之后,她越打算要验证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里,她能改变故事剧情的走向到怎样的程度。 而且她对于000所说的,“表面看到的真实不一定真实,故事之后的故事”十分不解。 只有明白了这点,她才能搞清楚那个黑化值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林镇的发电厂门口,倒塌的基站,废旧老化的钢铁和电线堵在了门口,隐隐传来“滴滴——”的声音,几只像是被动物挖出来的洞窟窿一直通向内部,外面挖开了一些散乱的泥土,几把钢锹被靠在墙上。 “半个月前开始修建防御工事的时候,我们就想到这里了。如果有了电力储备,那松林镇的防御等级就会再高一层。这里原来是个发电厂,山上建了风力发电站,这个发电厂就是专门运送电力的。谁知道我们挖开坍塌废墟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变异老鼠和蟑螂,进入到里面的时候,却被最后一扇门拦住了。” “那个门很坚固,电力室终端应该就在里头,可惜进不去。我们也试图强行开门,没想到竟然触发了炸弹装置,差点炸伤几个兄弟。”常波摸了一下络腮胡子,老实说,他对这个年轻男人可以破解这扇门不抱什么希望。 “是吗,你要跟我打个赌吗?”司零不可置否,朝着叶淮看去。 叶淮的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修长的手指轻易地敲出一串又一串代码,他一动不动,双眸沉静地像是夜色,无边而又寂静,只有键盘的声音响起, 似乎自动屏蔽了众人,隔绝出了一片不被人打搅的范围,半晌,他忽然勾起唇角。 司零敏锐地捕捉到了叶淮眼里闪过的那一抹光彩。 在那一刻,她似乎觉得透过叶淮看到了什么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人,也曾这样——不,应该比叶淮的气势更盛,在二进制里,那个人就是一个世界,是俯视一切的王者。 这股奇异的感觉很快就被叶淮的声音打断了,他在键盘上轻轻敲出了最后一行指令,只听连接到那扇门的装置轻轻发出了一声“咔哒”,布满灰尘地动动了动,随即缓缓打开。常波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激动:“他,居然做到了!” 常波几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就在这时,叶淮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对劲,猛地拉住了司零的手,叫道:“等等!” ☆、第 32 章 就在常波等人跨入大门的那一瞬间,门后忽然传来扳机扣动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激烈的扫射,是红外线装置的自动机枪。 多亏常波几人是训练有素的退伍军人,听到叶淮那一声提醒后便猛地蹲下身卧倒在地,抱头朝着角落的遮蔽物滚过去,饶是如此,也有人中了流弹和擦伤。 “靠,不是说这里是发电厂吗,怎么搞得跟个军事基地一样。”有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忍着痛给自己紧急包扎起来。 “是红外线装置控制的机枪炮台。那个复杂的协议破解得太轻易了,应该再小心一些的。你没受伤吧?”叶淮紧张地抓紧了司零的手,眼里浮现出一丝懊恼。 “没有,你真是太厉害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就成了筛子,所以你做的很好,要相信自己。”司零见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真……真的?”这次,叶淮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悄悄浮现出一抹骄傲的红晕,亮晶晶的眼神,像是一只因为得到表扬而开心地摇着尾巴的小狗。 现在对于她的触碰,不仅不会感到疼痛,反而会觉得心里暖滋滋的。 刚刚她抚摸他的头发时的动作,忍不住让他有点心跳加速。 供电室里有一台巨大的仪表器,上面有着复杂的按钮和线路,早已经失去了运作功能。 旁边摆着许多杂乱堆放的蓄电池。 常波几枪崩了那个机枪炮台,几人又四处搜寻了一下,确定没有危险了。 虽然没有预想的收获,但这些电也够他们用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山上那些风力发电站有没有损坏,若是能继续发电就更好了。 就在常波几人兴冲冲地去搬那些蓄电池时,司零忽然发现那些布满灰尘的蓄电池似乎有被人为拖拽过的痕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她走上前几步,忽然发现角落里遗落了一个金属片。 银白色的金属片显得还很新,像是与这里格格不入,上面刻着两个字母:SW。 “司零,你看那是什么?”叶淮忽然拽了拽她的袖子,朝最上方指了指,似乎有些兴奋。 这还是司零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见一个被挂在最上层电缆那儿的,是一堆摆放杂乱的零件,正在不解,叶淮忽然说道:“是Robot公司出产的实用型机器人,一般用于工厂内的复杂精密作业。” “然后?”司零歪了歪头,像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叶淮顿了顿,又道:“我学过机械改装,刚刚有一个想法,我想把它重新组装成攻击型机器人。如果主芯板没坏的话,或许可以试试。”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司零难得看到他脸上露出这样坚定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好奇。 叶淮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好半天才若蚊声道:“我……我不想总是躲在你身后,我也想……我也想保护你。”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却像是一阵春风吹过湖面的涟漪,让司零的心都化了。 “你……不高兴吗?”叶淮见她怔住,蝉翼似的睫毛慌乱地眨了眨,却见司零忽然抓紧了他的手,用力地在他的掌心捏了捏,俯下身道:“不,我开心死了。” 这是什么绝世单纯温柔小可怜啊!他的心纯净得就像是一颗完全没有任何杂质的琉璃,从现在开始,她绝不会再让他像小说原著里那样,再受那么多苦。 几个人从发电厂满载而归。只是走之前,那个写着字母的金属片还是让司零稍稍皱了一下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两个字母,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还没等几人休息片刻,入侵镇子的警报声忽然拉响了。 高墙外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紧接着就是激烈的枪战声。常波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是掠夺者来了。东子,你们带人赶紧让大家藏起来,其他人抄枪跟我走。” “我也去。”司零忽然站出来,她给了叶淮一个安慰的眼神,隔着手套在他的唇瓣上轻轻按了按,笑道:“放心,我去把张宇给你抓回来,等我。 ” 叶淮的脸蓦然红了一下,阻止的话在嘴里没有说出口,他也知道自己去只是添麻烦,咬了咬牙,还是抱着那堆机器零件躲进了安全的地方。 “等等,那些掠夺者不是什么善茬,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回去——”说到这里,常波的话突然间就堵在了喉咙里,眼珠子几乎掉出来——“这他娘的是人吗?” 只见司零以极快的速度化为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冲了上去。 她的身体在流弹之中飞快地穿梭着,穿梭之中,她忽然扬起胳膊丢下了黑色的手套。 “弟兄们,把他们的火力压下去,找掩体慢慢迂回包抄。”常波的血液沸腾起来,面对这些人渣,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两方枪战交锋之中,只有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的女人在其中穿梭,她竟然用的是近身搏击,只见她手里的指甲像尖刀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洞穿了一个掠夺者的肩胛骨,然后翻身躲在掩体后避开子弹攻击,然后在下一波扣动扳机之前猛地扑了上去,扭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这女人不是人类!是丧尸,是女丧尸!” 张宇坐在车上,吓得魂魄差点从嗓子里飞出来。抛下叶淮独自逃生到了岸区对面之后,他身单力孤,遇到了一伙掠夺者,差点没成了奴隶。 好在他脑袋转得比较快,一方面跟那些人周旋,一方面提供可靠的信息,因此这些天得到了老大的赏识,也成了掠夺者里的半个军师人物。他早靠着搜集的情报得知这里还有个发电厂,上次抢了一些生活物资和女人,在这里死了十多个兄弟,早就让老大不爽,一直想要报复。 谁知这里竟然会出现一个女丧尸,而且她的速度明显比其他丧尸快,还会寻找掩体躲避,一看就是变异的那种!这个女丧尸完全不管其他人,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张宇吓得肝胆俱裂,用力地一脚踩响了油门,猛地倒过车往后开去。 司零见他想逃,在他开车掉头的那一刻便飞扑上去,抓住了半开的车窗,青灰色的脸上一双没有感情和温度的瞳孔对视着他,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 张宇抬手“砰砰——”两枪,司零偏头躲过子弹,就在张宇想要把窗户摇上去的时候,她猛地用身体撞击了几下,刹那间车窗玻璃飞溅,伸出手将张宇从驾驶座上猛地往外拽,对准他的脑门扇了两嘴巴,直将张宇扇得神志不清,失去控制的方向盘打着转,直直地朝着前方的废墟冲过去。 司零在最后一刻飞速放开了手,退后几步跳到了远处。 张宇因为猛地撞上了废墟的尖锐物,整个车直接翻倒过来,他半个身子趴在车窗外,两只腿被尖锐物贯穿,霍霍地往外流着血,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与此同时,掠夺者的反抗也早已结束。这批人的火力虽猛,奈何人数并不多,被司零徒手杀了几个,又被常波狙杀了一个机枪手,变成了一地尸体。 枪声停止的那一刻,叶淮便禁不住跑了出来。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别,别杀我!”看着司零脸上似笑非笑地朝着他走过来,张宇已经十分确定这个女丧尸是有意识的。因为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朝着这个女丧尸跑过来,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直接迎了上去,“司零!” “这么担心我?我没事。”司零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满头是汗,无奈笑笑。 叶淮被她看穿心思,慌乱地别开眼,转头厌恶地瞥了张宇一眼,“你要杀他?” 张宇早已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女丧尸的脸上浮现出的柔和和叶淮眼中的担心慌乱被他尽收眼底。 这算什么,人与丧尸恋? 小怪物果然是小怪物,癖好这么重口。 张宇将恶心感压下去,脸色一变,两行泪便流了下来,当场痛哭道:“小叶,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姐夫对不起你,求你原谅我吧,既然你现在,和……这个丧尸,不……和弟妹在一起了,帮我说说情吧,姐夫也是被那些混蛋逼的。看在你姐的份上救救我吧……” 谁知道叶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厌恶至极地背过身去,吐出了一句话:“你这种人,不配做我姐夫,不要再提我姐。” 司零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一下指甲,盯着张宇:“不知道你的脑子好不好吃。” 张宇的脸色猛地一白,腿上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因着最后的生存意志,他还是忍住了疼痛,在脑海里迅速地过了一圈,寻找着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条件,立马收起了假哭,大声道:“我知道你是站在他们那边的,我也是被迫被那些人渣抓来的,我真的没有干过坏事,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些俘虏在哪里,他们还活着!杀了我,你就找不到他们了!” 司零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里的指甲,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似乎对他的条件并不感兴趣,“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两面三刀的人类?” 张宇见到她越走越近,感觉到了死亡的压迫,鬼使神差脱口而出道:“等等!我知道一个秘密,就算你今天救了这些人,这镇子里的人也还是会死!” 听到这句话,司零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脚步也慢了下来。 张宇见似乎有戏,立马连声道:“是真的,数天之前我在某个基站接收到一个神秘电台,听到一段奇怪的话,那电台里还给了一个坐标地址,所以我才会发现松林镇这个地方。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看我现在受了重伤,几乎是废人了,凭你的能力,轻易就能弄死我。我带你去看看,你放了我也不迟。” 张宇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们那些俘虏的位置,你们可以去救人。” “你还想耍什么把戏!”叶淮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瞪了张宇一眼,张宇猛地摇头,哭丧着脸道:“小叶,你相信我,我都这样了,怎么会骗你们!” “司零,不要相信他。”叶淮不安地拉一下她的袖子,垂下眼。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司零冲他摇摇头道:“你先回去镇子里等我。我跟他走一趟。你今天精神消耗太大,别一会又发作了,乖,另外,让常波去救人。” 可是……叶淮还想说些什么。 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将要失去她的感觉,扑面而来的惶恐和依赖感让他压制不住翻涌的冲动,就在司零转过身的那一刹,他忽然猛地扑上去,双手环住她的腰,从背后抱住了她。 ☆、第 33 章 司零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体温很低很冷,却能透过衣服感受到少年那颗炽热不安的心脏在跳动着。 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接触,叶淮只感觉到那一股皮肤的灼热感又发作起来,还伴随着针扎一样地疼,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地咬住了下唇,艰难地抱紧了她,在她的身后吐出几个字:“司零……别丢下我。” “不会。我答应你要保护你,所以我一定会回来。” 司零戴上手套,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所以你也要乖乖的,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好不好?” 司零本想让叶淮在松林镇等她,但一想到小说里松林镇的人全部惨死的剧情,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顿了一顿道:“如果我到了下午四点以后还没有回来,那你一定要离开松林镇,朝着我们既定好的路线和计划前往C城,我一定会在路上追上你,能答应我吗,小傻瓜?” 叶淮缓缓地放开她,虽然还是垂着头,耳根却红了起来。 他的头顶冒出一串粉红色的泡泡——好感度+10。司零继而抓紧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这颗心,只为你而动,所以你在哪,我一定就在哪。” “我回来之前,好好保护自己。”她将一把便携式瑞士军刀塞进他的手里。 这一次,他抬起眼看着她,眸子里的水光都染上了火烧云一般的色彩,胸口被暖热的东西溢满,虽然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冷,而他的身体却像是沸煮一般。 司零果不其然又听到一串系统提示音:好感度+15。目前已经达到了55。 不由得感叹小可怜真的好单纯,听话又好哄,刚开始只是好感度+1,一旦信任了她,就给了她全部的信任,飙升的好感度像是开火车一样直接往上窜。 叶淮终于被司零赤裸裸的表白激得耳红心跳,乖顺地点了点头。 末了他又回过头道:“我会尽快把攻击型机器人组装起来,不给你拖后腿。你……答应了我,要快点回来。”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又有些羞赧,脚步匆匆地离开。 张宇早已被这两人的互动惊得外焦里嫩,说不出话来,只好在心里痛骂这两个怪物。 司零冷冷地剐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看什么看,将他从车里拖出来。 常波看到司零的模样,也着实吓得不清,好半天才敢上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感谢的话,但身体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警戒。 司零斜睨了他一眼道:“放心,我不会在镇子里呆下去,没有接触你们伤口,不会突然发狂。” “哪里的话。那……我就带着兄弟们去救人了。物资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今晚之前离开最好不过了,你也知道镇子里都是些胆子小的,我怕他们会害怕……” 常波咬了咬牙,觉得与其瞒住司零,倒不如诚实开口。 他本心觉得司零并不坏,不仅帮了他们,还刻意打扮成那样避免吓到人,但是她毕竟是丧尸,万一什么时候发狂,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请神容易送神难。 司零收回眼光,拎起张宇纵身离开。 她并不是突发善心,也不是相信张宇,而是直觉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本以为她帮助松林镇度过了危机,如果常波所说的正确,一定存在什么不可抗力的剧情因素。而且那个发电厂里的机关很新,与周围生锈的东西格格不入,被拖拽的痕迹也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那块写着SW的金属片,到底是指的什么呢? 穿过城市的废墟,被战火熏黑的平房,越走近那个废教堂,三长一短像是呼救的电子机械声就变得越清晰,期间夹杂着带着雪花的电台噪音,偶尔传来一阵人声哼唱的圣歌。 日光渐渐西斜。辐射形成的浓厚云层挡住了阳光直射,天色也变得不正常,一到这样的时候,地面上的变种生物和丧尸便爬出来开始肆虐横行。 仿佛被圣歌吸引一般,司零陆陆续续看到不少迈着迟缓步子的丧尸像朝拜一般朝着废旧的教堂走进去。带着雪花噪音的电台声安静了一瞬,开始响起了播报员悦耳的声音:“欢迎收听FM98频道,现在为您播报今天的天气预报……” “就是这里!我收听到的电台就是来自这里……”张宇忐忑不安地指了指前方。 司零一将他扔到地上,断了腿的张宇像是八爪鱼一样用手抱紧了路边的电线杆,生怕司零将他带进去送死,他咽了咽唾沫,惊恐道:“那里面有很多丧尸。我不进去……我不进去!要是让我进去我还不如死在这儿!”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呆在这里。”司零看着他怂得不行的样子,料到张宇不敢说谎。虽然有一点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决定冒险探一探。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安静,伴随着播报员悦耳的声音,仿佛回到了末日之前。 就在司零靠近废旧教堂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一只四肢着地的变异丧尸飞快地从教堂的窗户上爬了进去,紧接着里面传来几声怪物的嘶吼。 司零攀上教堂的顶楼,打开窗户往里面看,谁知里面的场景差点让她作呕。 司零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堆满了丧尸腐臭的残骸,原本神圣的教堂俨然成了一处尸坑,扭曲的残肢在里面蠕动着,几只四肢着地,脸部反长的怪异人形生物在吃着那些丧尸,而在丧尸的残坑里,竟然还有一只巨大的正在孵化抱脸兽的怪物。 那只盘踞在教堂尸坑里的巨大抱脸兽从鼓起的腹部里生出又一只人形怪物,而这些东西,却是以吃掉丧尸为生! 难道说,小说里的松林镇实际上是被这群恶心的生物毁掉的? 但是这些生物看起来并没有神智,为什么会找到松林镇…… 等等,那个母抱脸兽的头上似乎有个信号器一样的东西! 司零眯了眯眼,让自己的视线看得更清楚,脑海里却已惊涛骇浪。真的是信号器。难道有人刻意培养了这些变异的怪兽吗,究竟又有什么目的呢? 就在这时,教堂外的张宇早已从鞋子里摸出一个微型声波发射器,朝着教堂扔进去,然后快速拖着自己的断腿朝着远处爬去,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 当初他和那些掠夺者找到教堂附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这附近的丧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那奇怪的音乐声吸引到这里来,而且在被吸引的时候,那些丧尸会完全失去本能吃人的欲望,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进入那个教堂。 他甚至看到了那些令人作呕的四肢着地的怪物在教堂外爬来爬去。 末日之前他本就做的是通信传输工作,自然发觉了那阵音乐中的不对劲。 丧尸的听力极为发达,而那种信号发出的声波竟然能影响丧尸,于是他模仿这种声波的节奏制造出了一个微型的声波发射器,就是凭借着这个东西,他才能以一个半残疾的身份被那些掠夺者尊为军师,才能从那么多丧尸的包围中逃出来。 哈,这个女丧尸,就让她和那些恶心的怪物互相斗去吧,他是不会轻易死的,他还要活着找那叶淮小白脸算账!张宇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反向按动了那个声波发射器,然后拖着受伤的腿爬到了一个下水道前,打开盖子钻了进去。 空气中震动着无形的高频声波,就在那一刻,司零发现原本啃着丧尸的那些抱脸兽全部暴躁了起来,以疯狂的速度在原地爬来爬去,她心道不好,刚想离开,尸坑里的母抱脸兽便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司零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尖嚎。 平静的氛围像一锅煮沸的开水瞬间炸了起来,接二连三的尖嚎声传来,那些不逊于司零速度的抱脸兽疯狂地朝着她扑过来。 司零迅速地躲避着,心脏狂跳不止,这些长着四条腿的恶心的玩意儿攻击力丝毫不亚于她! 司零纵身起跳,飞出窗户,抓紧了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盏,幸好她闪得快,刹那间,一只抱脸兽到了她原先站立的位置,抓破了一扇玻璃,其余三只抱脸兽飞速地爬上墙壁,朝着她包抄而来,而尸坑里的那只最大的抱脸兽正露出一张扭曲的人脸,龇牙咧嘴地看向她。 她还没有进化出不死和自愈能力,怎么办? 而且就算不死,她也不想被那些恶心的生物活活吃下去!一瞬间,司零的脑海里闪过万千想法。 就在这时,000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宿主,鉴于特殊紧急情况,提示你可以使用商城紧急道具,一枚小型胖子核弹,不要999积分,只要288,就能把这里炸飞天。” “废话,我当然知道!所以说你是想让我跟这些恶心玩意儿同归于尽么?”司零郁闷地吐槽道。“我可不想变成一地恶心的碎肉块!” 000沉默片刻,也对,它这样一个睿智的人工智能系统竟然出现了不可原谅的疏忽,为了补救这种不能容忍的低智行为,它终于妥协做出让步,“好吧,我可以帮你把剧情暂停十秒。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十秒钟,一旦你没有逃出距离范围,就会直接game over,要不要试一试?” “行了,十秒就十秒。”司零短暂地考虑了一下,实在是情况容不得她再考虑了,她已经感觉到身后的抱脸兽流出的臭气熏天的哈喇子了。她抓住水晶盏,飞快地向着下一处荡过去,变幻穿行之间,将那些抱脸兽的活动范围聚集到一起。 与此同时,司零飞快地从商城道具里兑换出了一颗胖子核弹,她猛地朝着尸坑底下的母抱脸兽跳下去,身后的几只抱脸兽也腾空而起跟在她的身后,刹那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样,几只抱脸兽被定格在空中,而司零的脚已经踩在了母抱脸兽的头顶上。 她右脚用力一蹬,身体像一只豹子般腾空而起,直接冲破了教堂的五彩玻璃,在地上飞快地一滚,调动了最大的身体速度,朝着外围奔逃出去。 身后的倒计时越来越近,三,二,一,空气凝滞的最后一秒钟,一颗相当于几百个TNT炸弹的爆炸声腾空而起,直接将整个教堂原地炸飞出去,爆裂的冲击波炸飞了司零的一条胳膊,直接让她的后背开了花。 爆炸带来的巨响让周围十里的地面都震动起来,随即变成了一朵蘑菇云般的浓烟冲天而起。 司零重重地摔在地上,像个坏掉的布偶娃娃。 ☆、第 34 章 这下子是真的变成残缺不全的丧尸了,司零苦笑了一下。 好在她立刻屏蔽了痛觉,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但是亲眼看见自己炸断了一条胳膊,这股冲击力可想而知!她跑出了那么远都被炸成了这样,不知道那教堂里的怪物是不是被炸成了灰。而且她现在就像一堆坏掉的零件,虽然还活着,却很难站起来。 司零长叹了一口气,努力地动了动自己的腿。 她现在这副样子别说是回去找叶淮,就连她移动一下困难。之前还是太过大意了,毕竟是丧尸世界,什么辐射变异的东西都有,她一个三阶丧尸,还是太自负了。 她必须早点进化出自愈能力。而越高级的进化,需要越高阶的脑核,那些行动缓慢的普通丧尸已经没办法满足她的需求了,她必须主动去猎杀高级丧尸。 只是有一点让她很不解。 她明明收敛了气息,却还是被那些怪物发现了,而且原本教堂外躺着的张宇也不见了。哪怕断了一条腿也不忘记算计,怪不得他一心要骗自己来这里,心智真是狡猾无比,或许只有这样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的人,才能在末世里生存。 张宇,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司零狠狠地咬了咬牙。 唯一庆幸的事是,这些怪物被解决了,松林镇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自己暂时还回不去叶淮身边,希望他已经上路前往C城了。 司零叹了口气,将叶淮的活动轨迹定位到任务目标面板前,然后挪动自己的手指,抓紧了混凝土块的边缘,慢慢用力,一点一点地爬起来。 与此同时,在一处地下空间的纯白色的建筑内,接收器传回来最后一段视频信息,然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红色的大字。警报声在实验室内拉响。 有人匆匆进来,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飞快地将数据报了上去:“父亲,很遗憾,3号变种人母体已经死亡,信号发射器在最后传回来一段视频,有点奇怪……” “咦,这个速度,这个身体反应机能……像是丧尸。难道丧尸中也进化出了具有人的神智的变种?”来人饶有兴致地暂停了那段视频里的一个模糊身影。 “需要利用天眼搜寻吗?这个丧尸的行为很奇怪,也许对计划很有帮助。” “立刻搜寻,找到坐标后尽快把她带回来。” 另外,GP-10号聚集点的目标对象已经全部被污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那人扶了一下眼睛,蔑视道:“既然都成了废物,那就没办法了,都毁掉吧。” ———— 太阳慢慢西斜,薄暮一般的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给天空染上了最后的色彩。 叶淮将心里巨大的不安感压下去,深吸了几口气。 已经到了约定的时候,司零却还是没有回来。 但她说过,不会抛下他的。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说过,如果没有回来,就要离开松林镇。她会来找他的。 叶淮独自背着行囊,小心地穿过城镇的废墟。 一路上要躲避的东西很多,丧尸,不怀好意的掠夺者,变异的生物。如果不是遇到了司零,路上她都在耐心地教他生存技能,很难想象他会有独自一人在这末世里挣扎逃生的能力。 身后跟着叶淮的,是一个被改装后的机器人,它的两只手臂被改造成了自动机关枪,身体内部装填了弹药,虽然不多,但可以在危急时刻保命。 太阳即将落下地平线,辐射形成的瘴气开始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叶淮身上的电台声音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他转身遥望了一眼处于山谷腹地的松林镇,只见周边的树林中突然飞出许多无人机群,大约有一二十个。它们整齐地排成了一列,飞到松林镇半空的时候,忽然停住放下机械爪,往地面下丢下了什么东西。 “轰——”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巨大的震动让叶淮所在的位置都产生了地裂。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升腾而起的蘑菇云,手脚俱是一片冰凉。 整个镇子的人刹那间消失在了世界上,像是灰尘一般被从地图上抹去。剩余没有被波及到的几只无人机在空中打着转,像是在巡逻什么,不一会儿才飞走。 那些人……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没有死在丧尸和怪物口中,却死在了不知名的炸弹里。究竟是谁?叶淮压下眼中的泪意,深吸了一口气,用发颤的手脚往林中奔跑而去。 人心,有时候比怪物还要可怕。 一路西行的第五天。叶淮就着剩余不多的水沉默着咽下了一口压缩饼干,然后升起一堆火,靠在背包旁坐下。食物已经不多,林子里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出了这条松林路,便彻底离开了A城,前往C城的边界。 她还是没有来找他。叶淮抿紧了下唇,拨弄着手里的干树枝,心乱成一团乱麻。就在这时,旁边的机器人忽然发出干巴巴的提示音:“接近,敌人接近。” 机器人的头部安装了红外线扫描,探测到活动物的第一时间,就转动了手里的机关枪,“噗噗——”射了出去。 出现在叶淮眼前的,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变异蛛,它有着红得发亮的眼睛,长毛的爪子飞快地在地上挪动着,朝着叶淮爬去。 叶淮已经来不及震惊,他克制着自己的恐慌,握紧了手里的军刀,狼狈地躲过巨蛛的攻击,机器人围绕在叶淮的身边,不停地开枪,溅出一道又一道绿色的毒液。变异蜘蛛灵活地避开枪的扫射,朝着叶淮扑过去。 叶淮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手里的刀狠狠地扎在变异蜘蛛的腹部,在巨蛛痛苦的一瞬间,他对准一只蜘蛛眼狠狠地扎了下去。 这种狠厉带来的是身体的全力一击—— 叶淮直接将那只红眼穿透,刀柄狠狠地卡在了里面。随即他用右脚飞快地蹬开巨蛛的身体,机器人的机关枪随即扫射过去,巨蛛挣扎了一阵子,便慢慢地不动了。 叶淮瘫软在地,随手捡起了石头狠狠地朝着那巨蛛砸去,直到将它砸成了烂泥,才脱了力,身体软软地跌坐在地上,手脚发颤。 一个月后。 两辆绿皮小卡车在一新荣基地内汇合。这个基地在附近几个城市的交汇中心,聚集了从四面八方逃过来的人,慢慢地在这里形成了聚集点。 由于这里原本就是个安全保卫性很强的工厂,再加上有充足的电力,还有净化水源的净水器,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聚集。现在基地内部有七八百人,基地的管理者之一姜浩,外号刀哥,因为他的右臂上纹了一把青龙偃月刀。 姜浩有一身好武艺,再加上性格大大咧咧十分爽朗,很快就成了基地管理者的头领。 看到两辆小卡车开进来,便有人上前打招呼:“哟,刀哥,收获不小啊。” 姜浩爽朗地笑了笑,“哪里哪里。这次搜集了不少物资还要多亏了小叶。他可真是个天才。你知道那种探路的无人机吧,就是他做的,还可以感知敌人。还有那种改装的机器人,要是能多找些芯片主板,咱们基地就固若金汤了。” “就是他?听说他不怎么爱跟人接触,也几乎不说话,真是个怪人。当初你把他救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小子是个哑巴呢。我记得他刚回来就发烧不止,不吃不喝,看到人就跟看到鬼一样,反应大得很,没想到才一个月就和你们这么熟悉了。”王胖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远处。 “倒是渺渺那姑娘你可得看紧点。追了她那么久,人家姑娘也没见对你那么上心,可别到了最后煮熟的鸭子飞小白脸碗里,有你哭的。”王胖子打趣道。 “你就别在这说人家小叶的坏话了行不行……”刀哥哭笑不得,抬眼望去,原本脸上带着笑也僵了一僵。只见不远处一对少男少女似乎有说有笑的。 方渺渺穿着一身简单的牛仔衣,青春洋溢的脸上写满了热情,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像个活泼的精灵,而那低头摆弄着电脑的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衣,侧脸安静地听着她说着什么,在阳光下两人的身影宛如一对璧人。 “你看,我说吧。”王胖子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姜浩的脸色五味陈杂,好一会儿才把醋意压了下去,勉强笑道,“你别在那乱说,人家小叶是社恐症,根本没那个意思。再说了,我姜浩看上的女人还能被人抢了?一天到晚在这瞎操心,有空多搜点武器回来。这附近的丧尸最近就跟暴动了一样,怪吓人的。” 方渺渺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却发现叶淮一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只是在安静的听,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由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自从她来到基地以来,还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呢。 除了叶淮对她一贯冷若冰霜之外。 不,应该说他对谁都是这样。 明明她无意中发现了因为饥饿而昏倒的叶淮,还拜托刀哥救了他。谁知道他醒了以后完全不领情,不仅不爱说话,对她这个救命恩人也没有一点感谢,简直就是个冷漠的怪人。 方渺渺出神地看了一眼叶淮的脸,鼓起勇气又道:“那个,今天搜到了稀罕东西,有火腿、腊肉,我的厨艺很拿手的,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叶淮停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伸手从耳朵里掏出两个棉花团,站起身来,淡淡地看了方渺渺一眼,随即走开:“不用了。” 方渺渺看着被他扔掉的充当耳塞的棉花团,一时间气得差点眼泪都差点掉出来。她怎么会遇到这么恶劣的人,跟他说了半天,他竟然用棉花堵住了耳朵! 叶淮咽下药片,喝了一口温水,在床上躺下。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折叠刀,触摸着那冰凉的触感,在墙头刻了一笔,七个正字,整整35天了。 司零没有再出现。她说过,不会抛弃他的。就连他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要活下来,为什么要去C城。日复一日难捱的日子,过去的那些早已成了泡影。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遇到司零只是他出现幻觉时臆想出的一个梦而已。 叶淮用力地咬紧了唇,哽咽地将那把折叠军刀抱进怀里,将身体蜷缩起来。 ☆、第 35 章 基地里原本的车间被改造成了集市,人们在这个所谓的集市上自由以物换物购买对方的东西。 基地里的所有人都被分为了几种,战斗力强的负责保卫工作,有技术的负责搜集物资、情报,每个人都必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在这个基地里待下去,而会耕种栽培作物的人和医生这样在末日里必要的职业,不需要出去冒险就可以安全呆在基地内部。 与之相反的是,末日之前那些金融操盘手,以及那些高贵的白领却不得不出卖苦力。 至于那些不敢出去独自生活,也不敢冒险搜寻物资,更不想出卖苦力的女人,便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 对于这种情况,基地的管理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都是你情我愿,只要不是太过分,也没有人去阻止。毕竟在末日里,享乐和放纵的手段太少,人人都为了及时行乐,谁知下一次出去还能不能再回来。 第一次来到集市时,叶淮见到如此吵闹的人群,几乎脸色苍白到晕倒过去。 后来为了兑换必要的生存物资,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也许这就是医生所说的系统脱敏法,每一次,他都在承受极限的边缘挣扎。 向人群迈动一步,很可能就会消耗全部的力气,直到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内能控制住不发病,在这集市中正常行走,没有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在末日里生存都是个难题,而这种病在别人看来,大多都是嘲笑、奚落和不屑的眼神——多么矫情的富贵病啊。叶淮讥讽一笑,垂下眼帘,将分领到的几个肉罐头换了出去,在集市里兑换到一堆被人称之为废铜烂铁的电路元件。 叶淮没有理会那些莫名其妙的眼光。 也许除了他还在坚持这一行之外,大多数人都认为文明已经毁灭,回归了原始的生存欲望。 一个月前,来到基地后,他通过电台里传来的消息,他得知了自己已经离C城不远,也知道了那里的庇护所的具体坐标位置,本来打算立即动身,但却被姜浩阻止了。 从姜浩的口中,他才知道所谓的C城庇护所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C城庇护所又是战前军事基地,十分隐秘,守备力量强大。 听说各地的人在最初都曾经想要去庇护所避难,因为庇护所里有着完备的水源渠道、未受污染的土壤、电力以及各种物资生产车间还有最先进的武器,周围有高墙和电网阻隔,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俨然一个缩小版的战前乐园。 但是庇护所并不是全盘接收所有的人,救世组织管理着C城的庇护所,只有被组织选中的人才可以进入庇护所生活。也有人不服,甚至闹到了庇护所门口,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排冰冷的枪口。 自那之后,就没有人敢打庇护所的主意了。 当然,如果被庇护所选中能进入里面生活,那将是天大的喜事。 剩余活着的人退而求其次,找寻到各个基地聚集下来。 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聚集在一起,存活的几率才会变得更高。 所以叶淮停下了前往C城的脚步,留在了新荣基地里。 由于当初方渺渺救了他,他也自然而然加入了姜浩他们这个小团体。姜浩虽然是基地的管理者头目,但并不和其他管理者一起行动,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的朋友和家人。 因此,小团体制度也就自然而然兴起,每个团体出去后得到的物资30%要供给基地仓库,剩下的可以由团长进行自由分配。 在基地里修整了三天之后,姜浩再一次带队出发了。 这一次叶淮他们要去的地方是C城附近的益广制药研究所。 在搜寻物资之中,药品是最珍贵也最难搜集的,出去不仅面临着辐射威胁,游荡的丧尸和变异生物,还可能会遇上帮派掠夺者火拼,抗辐宁和麻醉止血以及抗毒药物是最重要的,一般的药店早已经被搜空,剩下的就是那些战前有着完备安保的制药研究所了。 但是那些制药研究所至今还有安保设备在运行,厚重的防盗门也很难被打开。 也就是因为这个团队里有了叶淮这个堪比黑客的高手,姜浩才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姜浩一行六个人都有明确分工,方渺渺是护士,王胖子力气很大,另外两人一个擅长近身搏击,一个枪法很准。最后一个负责探查警戒。 叶淮坐在车上,安静地敲打着手中的键盘。 姜浩将叶淮制作的东西一头插在研究所的电子防盗门前,一头连接着叶淮的笔记本电脑。 眼看着笔记本电脑上面跳动的字节越来越快,叶淮的敲打键盘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一个个代码从他的手指上倾泻而下,仿佛浑然天成一般,他的目光全然沉浸到了二进制的世界之中,无形之中完全与周围的人隔绝开来。 王胖子几人脸色诧异地看着叶淮的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道:“这小子当真厉害,要是在末世前,恐怕他这能力破解银行密码都不在话下吧。我看着这复杂的程序都头晕,我感觉他像是完全不需要思考一样……” “好了,别在那里一惊一乍了,注意警戒。”姜浩一只手拍在王胖子的肩膀上,又瞥了一眼方渺渺向叶淮投去的崇拜目光,语气有些不悦。 “咔哒”一声,研究所的电子门轻轻地被打开了。 叶淮停了动作,敲动了一下回车键,启动了一个小小的无人机。无人机转动着飞旋起来,朝着研究所的门飞进去,头部的摄像头显示出里面的场景,呈现在电脑上面。 “我擦,居然有这么多药!刀哥快看,那边是制药所的仓库吧?”两个平头男子禁不住兴奋地搓了一下手。姜浩扫视了一下视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要是这些东西搬回去,可发大财了。走,都进去。” 叶淮抿了一下唇,合上电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行动太过顺利了。 就在几人进入制药所的时候,门口的一个微型摄像头忽然转动了一下,将几个人的身影录了进去,仓库里一只外表呈血红色的丧尸猛地睁开眼睛。 姜浩等人拿着大号的麻袋将货架上摆着的药往里面装。打开第一扇门时,研究所内有两个行动迟缓的丧尸从门后突然冒出头,让方渺渺吓得尖叫起来。 此时距离末日后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些研究所内生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早已变成了丧尸。不出所料,里面应该还有,但应该不会太多。 叶淮脸色苍白地忍受着她的噪音,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身子,方渺渺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人。姜浩被软玉温香主动抱了个满怀,一时十分高兴,抬手轻松地解决了两个丧尸,捏了一下方渺渺的腰道:“别怕,刀哥在这呢。” “谢谢刀哥……”方渺渺咬了一下唇,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低落。 虽然知道姜浩对喜欢她,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她原本打算答应和姜浩在一起的。 可是,自从叶淮出现以后,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去招惹叶淮,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了一般,有意要去接近他。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叶淮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从来不会跟她说话超过五个字。 方渺渺痛恨自己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好在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这种不正常的嫉恨心理,暗暗地骂了自己两句,将杂念甩出脑袋。 几个人小心地深入研究所继续搜寻,浑然没有发觉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个女人身形高挑,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黑色披风里,在暗处停了脚步。 电子机械音在众人听不见的空间里响起:“宿主,你为什么要穿成麻袋?” “因为我怕吓到他。”女子翻了个白眼。女为悦己者容,说了它也不懂。 “有区别吗?”电子音颇有些无聊,“我实在是搞不懂人类的想法。” “因为你是愚蠢的AI。”“哼,你才是愚蠢的人类。” “愚蠢的AI一百遍,反弹无效。”司零懒洋洋地斜靠着墙壁跟000斗嘴,一摘下脸上的面罩,解开身上的披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她变丑了,也变强了。 脸上是肉眼狰狞的疤痕,眼睛处有一道深深的鸿沟,身体瘦骨嶙峋,原本心脏的位置是一个漏风的空洞,两只手臂呈现白骨化。 原本她并没有这么惨的。 她本来追着一个四阶丧尸,正在越级打架。眼看就要成功地咔嚓掉那个四阶丧尸的脖子,得到它脑子里的巧克力豆,谁知这时系统的警报声在脑中猛地拉响,害得司零冷不丁地一个趔趄,直接被那个四阶丧尸一手劈开半只脑袋,顺便黑虎掏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得,一切经验归零。幸亏司零机智地事先带着不死光环的buff,没有立即翘辫子,否则她早就强制投胎重来了。鉴于此事产生的极为恶劣的影响,司零彻底威胁了000一番,从它那里敲了一笔2千积分的竹杠,这事才算过去了。 000诞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威胁,然后进行了违心操作。 为了这个违心操作,它得全速转动CPU,通过一系列复杂精密的计算和浩大的工程量才能暂时瞒过主系统。现在它有点懂为什么人类常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了。 那次警报的拉响是由于叶淮饿到昏倒,正处于生死边缘。司零只好拖着残破的身躯,费力地将他从松林里背出来,丢在了女主方渺渺必经之路上。 从司零发现松林镇被毁掉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还是没能改变剧情。 热情的常波,送给她红枣的小孩子,熬粥的驼背老婆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他们昨天还在修建防御工事,在末日里辛勤劳作,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虽然知道这里只是故事世界,那些人与她也仅有一面之缘,但司零还是觉得心里难受。而且她发现,松林镇并不是因为怪物肆虐,而是被人为炸毁的。 是谁想要以如此的手段屠戮自己的同类? 她想不明白。但是司零知道,她还是得顺着剧情线走。 在帮助叶淮度过危机后,她便再次投入了枯燥无味打怪升级进化的生活,一晃就是一个多月。 直到故事线进行到这里。 ☆、第 36 章 现在的司零已经成为了四阶丧尸,系统面板上的进化值达到了50%,她不仅拥有了非凡的速度和力量,拥有夜视能力,还解锁了初级自愈能力。 系统地图上除了显示叶淮的定位,还出现了一个一闪一闪的红点,代表与她旗鼓相当的敌人,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变异的四阶丧尸了。 司零眯了眯眼,拿下这只丧尸,她很可能突破两阶。 希望这只丧尸的脑核味道不会太差。 “喂,我们要不要及时收手啊,我感觉咱们这趟已经够本了。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有点后背发凉。要不仓库咱们就别去了吧。”王胖子摸了摸后颈脖子。 “胖子,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现在突然怂了。这货架上哪有什么好东西,不就是地下室仓库而已,瞧你吓得,要是真有丧尸,咱们这么大动静,早出来了,您别自己吓自己。”小平头脸上轻松地朝着王胖子吹了个口哨。 “我同意去。这次的药虽然够我们用了,但是如果能拿到仓库里的东西,我们可以联系其他基地,用药换武器,换食物,基地规模起码可以再扩大一倍。” 姜浩略微思索分析了一下利弊,看向众人:“你们怎么看,要投票决定吗?” “赞成的举手,我先来。”平头高高地举起了手,用手肘捅了一下旁边的黑脸汉子。 方渺渺看了一圈,也举起了手,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大家都轻松一点嘛,不要搞得这么压抑,说不准今天就是一个好机遇。那么多困难我们都一一化解了,况且叶淮的无人机那么厉害,这次也用红外线探测过了,没有检测到敌人,我们还是不要太过紧张了。” “我说渺渺你这个小妮子,怎么总夸叶淮啊,没见你夸刀哥,莫不是春心萌动了?”有人大笑起来,方渺渺脸色微红,跺了跺脚:“你们乱说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方渺渺还是略带期待地看了一眼叶淮。 谁知叶淮却把她的话当空气一样,像一个没有正常感情的机器人。 “你们去。”叶淮头也未抬,安静地敲打着屏幕,不再说话。 姜浩的神色微变。他虽然为人大度,但在这件事上不可谓是心里不舒服。 在他看来,没有比方渺渺更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自己讨好了她那么久,也只是以朋友身份跟她相处,可叶淮才来了一个月,她就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叶淮了。 想到这里,姜浩的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如果叶淮也喜欢方渺渺,他还可以正儿八经地跟他来一场男人的决斗,可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自己的女神用热脸贴别人冷屁股,搁在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姜浩有些烦躁地捏了一下眉心,“算了,小叶就在这警戒。大家把对讲机带好,一旦发现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们。另外的人跟我去仓库。” 仓库的锁被轻而易举的撬开,几人踢开仓库的门,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这个房间意外地不是很大,一眼就可以望到。仓库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药品,角落里也堆了几箱封装的纸箱子,仓库里干干净净,没有人的痕迹。 “呼。我就说是虚惊一场吧。”瘦猴松了一口气,手脚麻利地冲到货架旁边开始往袋子里装药品。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提起的心,被喜悦冲昏了头。 就在几人装着货架上的药品时,瘦猴和黑脸已经打起了墙角货箱的主意。 “刺啦”一声细微地,像是一只利爪抓挠纸箱的响声在仓库里轻响了一下。 方渺渺身体微微颤抖着,拽了拽姜浩:“刀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是不是你听错了?”姜浩见到方渺渺往自己的身边缩了缩。 方渺渺摇了摇头,她刚刚的确听到了诡异得让人发毛的声音。 突然,抓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的响动很大,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寂静的空间里,抓挠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会不会……是老鼠?”瘦猴吞了一下口水,他离那声音最近。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叶淮急促的声音——“危险,快走!” 这一声就像投入寂静水面的石子,打破了最后的宁静,一只红皮肤的长爪忽然从纸箱里伸出来,一把拽住了瘦猴的脚,只听瘦猴一声惨叫,所有堆起来的纸箱刹那间飞了出去,一只浑身血红的丧尸从下面钻出来,嘶吼了一声。 “啊——”方渺渺的惊恐地尖叫声响了起来。 姜浩一手将她抓紧揽入怀里,手里的扳机扣动,□□已经不停地扫射出去,谁知这一阵扫射不仅没有让那只血红色的丧尸受伤,反而激怒了它,它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张开长着尖牙的大口,在瘦猴崩溃的呼救声中“咔嚓”一口咬掉了他的头颅。 瘦猴的头颅“咕噜噜”地在地上打转,颈动脉喷出大量的鲜血,丧尸一口咬住他脖子上的肉扯了起来,这震撼级的血腥场面让所有人脚底发软。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逃!去他的一切,只有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姜浩和方渺渺离大门最近,他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拉着方渺渺往仓库门口逃,方渺渺在极度惊恐之下甚至跑掉了一只鞋,但没有人敢停下来。 王胖子第三个跑出门,他的体型肥硕但身体却很灵活,在他冲向门口的那一刹那,黑脸男子也与他一起挤出了门,只剩下稍微年轻的平头男子落在后面,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惊惧,发狂的丧尸抓破他的后背,拖住了他的一只脚。 “救命!救我——”平头男目眦欲裂,吓尿了裤子,就在他努力挣扎爬到门口的时候,他竟然看到那个黑脸男子一脚踹上了仓库的门,门外传来铁链哗啦啦的声音,平头男的脸色一变,从不可置信变成了愤怒的咆哮。 “你在干什么,那是我们多次出生入死的兄弟!”王胖子的声音异常愤怒。 “他已经被丧尸抓伤了,活不下去的。与其大家都死在这,不如让他的牺牲换一点时间逃命。你可别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在逃命面前,什么兄弟情义都是狗屁!”黑脸男子往地上唾了一口,用铁链将门栓紧。 王胖子脸上的肉愤怒地抖了抖,可他也说不出话来。几人连滚带爬地从地下室的楼梯往上爬,正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阵“嘀嘀——”的声音。 “检测到不明闯入者入侵,保全系统启动中。”研究所防盗门开始关闭。 姜浩狠狠地砸着那道保全门,再也维持不住冷静,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叶淮,你到底怎么搞的,门为什么会突然关闭,你是不是想害得大家全部死在这里!是不是!” 他举起那道□□,枪口对准叶淮。 “刀哥,你冷静一点!保全系统是意外启动的,你不能怪叶淮!而且要不是他刚才提醒的早,我们现在可能早就死了——”方渺渺张开手拦在叶淮面前。 “渺渺,你给我让开!”姜浩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就在这时,黑脸和瘦猴已经从地下室里跑了上来,叶淮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人,他漠然地扫了一眼众人,指尖飞快地在电脑上跃动着,只说了一句话:“不想死,就闭嘴。” “砰!”只听一声精准爆破声,电子线路的烧焦味从头顶的通风口传出来,叶淮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有着异乎寻常的冷静:“现在只有一条路。” 这一回,不用他提醒,几人便已率先搬起凳子站起来,朝着头顶的通风口砸去。 一阵激烈的子弹扫射而过,通风口被枪打成了筛子,底下的地下室里传来激烈的碰撞声和铁链“哗啦啦”响动的声音,姜浩等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渺渺,你先上去。”姜浩将方渺渺托起来,就在这时,黑脸男子纵身而上,一脚将方渺渺踹开,怒骂道:“滚,这时候了还顾及什么臭娘们。” “你——”方渺渺被他一脚踹下来,膝盖磕破了血,气得眼泪打转。 在生的机会面前,谁也没有再谦让,都想争着第一从通风口里爬出去,人性的丑恶在这一刻显得淋漓尽致。叶淮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唇角翘起一抹讥讽。 他只说有一条路,可没说过第一个逃生的人会活,说不定会死呢。 关闭了几个月的通风管忽然被打开,里面积蓄了大量的二氧化碳,氧气含量少得可怜。 第一个疯狂爬进通风口的黑脸男人没过几分钟便痛苦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两眼外翻,脸上呈现出一片紫红色,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姜浩悲哀地看了一眼从头顶上掉下来的黑脸男子的尸体,叹了一口气,等了一会儿,才跳起身抓住通风口的边缘道:“我先去探探路。” 王胖子和方渺渺不安地等待着。叶淮收起电脑,脚下踉跄了一下,感觉那股眩晕的感又袭了上来,方渺渺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被人触碰到的灼烧感让叶淮疼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猛地推开方渺渺的身体,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下来,语气变得有气无力:“别碰我。” “你!不识好歹。”方渺渺真的被气到了。 她甩过脸,丢给叶淮一个后脑勺,过了两分钟,头顶上的通风口里传来姜浩欣喜的声音,“这里可以通往外面的天台,这里面有点窄,我找了根电线,拉你们上来。” 是人都有私心,姜浩也不例外。所以第一个,他拉上去的是方渺渺。方渺渺的体型很轻,姜浩抓着绳子拖住她的腰就轻而易举地把她托了上去。 其次是王胖子,他肥重的体型让姜浩和方渺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拉上去。 这根废旧的电线经王胖子这么一拉扯,内部的铜丝线早已开裂。 叶淮从头到尾没有和他们争抢。他垂下眼,刘海遮住了额头。 明明他离大门最近,如果不发讯号提醒他们,可以跑出去的,但他还是犹豫了。 也许是被这个小团体的兄弟情打动了,心底仍然抱有一丝幻想。 只可惜,他再次看到了人性的丑陋。感情这种东西,在生命面前,完全变得不值一提。 叶淮将那根线捆在腰间,姜浩和王胖子将他往上拉。就在这时,地下室仓库的门发出轰然一声响,一只血红的丧尸以非人的速度朝着楼上扑过来。 “快,快点拉——”王胖子的声音猛地提起来,就在这时,电线豁开一道口子,原本快要到通风口的叶淮身体猛地向下一坠,而那只血红的丧尸也早已扑了上来,在叶淮的背后猛地一抓,撕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叶淮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看着上方的三个人。姜浩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别开眼道:“胖子,放手吧。小叶被抓伤,活不了了,再耽误,我们都得死。” “可是……你们怎么能这样!”方渺渺急得大哭起来。 “不想他死你下去陪他啊!”姜浩见方渺渺这样,没来由地发火。 方渺渺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她心底的自责和愧疚,她饱含歉意地看向叶淮,颤抖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第 37 章 叶淮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唇角翘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胖子咬咬牙,放开手里的绳子:“小叶,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不走运。” 三人不敢再回头,拼命地往通风口的出口钻去。绳子下落的一瞬间,叶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死亡的气息。这一次,他的心底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这一刻说来话长,却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丧尸腥臭的气息到了鼻尖,在身体向下坠落的最后一刻,叶淮忽然落到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他缓缓睁开眼,便看到那双有着外翻的眼珠,看起来十分狰狞的女人的脸。 叶淮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眼里热热的,像是有什么要流下来,每个毛孔兴奋激动起来。 虽然她面目全非,但他可以感觉到,是她,是司零回来了。 司零将叶淮放到地上,转身便冲上去和血红丧尸厮打在了一起。 两只变异生物的速度和实力都相当,唯一不同的是这只血红丧尸并没有人的智慧,司零直冲面门,抓爆了它的眼球,摁住丧尸头往墙上锤,虽然场面有点恶心,但好在系统非常人性化,导致司零看到的是一片马赛克,以至于没让她吐出隔夜饭。 血红丧尸的力气极大,司零扭断丧尸反转的关节骨,引着它远离叶淮的范围,不停地利用地形和各种家具消耗丧尸的体力,她跳起来抓住了墙上的白炽灯管,抓起黑脸男落下的□□,毫不眨眼地把血红丧尸的头颅打成了筛子。 血红丧尸被司零激怒到狂暴边缘,却怎么也奈何不了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被司零眼疾手快地卡在了窗户口。 说时迟那时快,司零趁丧尸身体被滞阻的那一刹直袭它的面门,手里捏着个灭火器一骨碌砸在丧尸的脑瓜子上,直接将灭火器罐子砸扁了。 血红丧尸还在不停挣扎,司零抓破它的后颈,抽出半截颈椎骨,给它的脑袋开了瓢,从恶心的脑浆中翻找出一块红色的晶核。 血红丧尸最后挣扎了一下,彻底没了生机。 司零将晶核擦了擦,若无其事地丢进嘴里。幸好在她的画面上看来基本上都是马赛克,连丧尸都变成了卡通的,这颗脑核意外地甜,居然是草莓味的糖果。 司零舔了舔唇角,闭上眼睛,感觉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游走,她身体里的细胞在急速地变异和重组,身体上的伤口也渐渐地愈合起来,吃了一个四阶丧尸,直接让她升到了六阶,还解锁了一个意外的技能。 只是司零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个技能,便听到了叶淮一声痛苦地闷哼。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叶淮的面前,叶淮的后背出现了大片的腐化和溃烂,脸上逐渐爬上了死灰色,他感觉自己正逐渐转化为丧尸,脑中里的混沌感越来越强烈。 他盯着司零的那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又进化了,原本狰狞的脸已然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虽然带着些病态的白,却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叶淮的唇角上扬,眼角的泪痣越发鲜明,他艰难地抬起手抓紧司零的衣角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让你死的。”司零心急如焚,飞快地从商城里购买了一瓶解毒剂,带着颤音哄他:“来,听话,喝下去。” “不,没用的。”叶淮摇摇头,忍受着身体巨大的痛楚,眼中落寞又绝望。 “是不是要我惩罚你才肯听话。”司零故意板起了脸,忽地凑近叶淮,嘴唇在他的唇角轻轻碰了一下,,立触即分,只留下冰冷柔软的触感。 叶淮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司零眼角藏不住的笑意:“怎么办呢,真不忍心罚你。我还就喜欢你在我面前撒娇的样子。说,这次还听不听话?” 叶淮乖顺地垂下眼,将那瓶解毒剂咽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解毒剂咽下去的那一瞬间,身体的痛楚就像关掉了开关一样立刻停止了,只剩下淡淡的暖意在血液里流动着。 司零又戴上手套,扶着他靠在座椅上,盯着他过分好看的脸看了一会儿,艰难地把视线从他樱红色的嘴唇上离开。刚才是因为他中了丧尸毒,才敢亲他一下。 现在给他喂了解毒剂,不能再接触他了。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后背。”司零蹲在他身边看他。 叶淮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有些慌乱地眨了一下眼,还没说出反抗的话就被司零扳过了肩膀。 司零撕开叶淮后背破烂的衣服,望着触目惊心血肉模糊的伤口,愣了一下。 叶淮垂下眼,忍住快哭的表情,“你……别看了,是不是很丑?” 忽然,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只感觉到司零的手抚上他的后背,虽然隔着手套只能感觉到冰冷的触感,却能体会到她的极尽温柔。 “疼不疼?毒虽然解了,这背后的伤疤却还在溃烂。这只还不是普通的丧尸,一般的药治不好。我怎么忍心让你这么好看的背留下疤。” 司零伸出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划破自己的动脉血管,从里面挤出半透明的淡红色液体。 丧尸是没有血液的,之所以成为丧尸,就是因为浑身的血液早就已经干了。 她现在挤出来的液体,应该称作是拥有自愈能力的细胞组织液,就跟高阶丧尸的脑核一样珍贵。 但是司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虽然在此过后身体会处于虚弱状态,但她实在是受不了小可怜受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你停手,我不要……”叶淮在看到司零的动作时早已震惊至极,愧疚喜悦自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从胸口冲出来,他想阻止司零,但看到她固执坚定的眼神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浑身一软,竟没了任何反抗的力气。 “因为我喜欢你。”他听到司零的这句话,脑子里似乎有一瞬间的空白。 “怎么,不高兴?从我救了你开始,这辈子,你都是我的所有物。即使我不能跟你有亲密接触,也不能像人类一样为你生儿育女,你永远不能和其他男人一样过人类的正常生活,你也永远不能喜欢别人,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交易,一直到你死为止。所以,你愿意吗?” 司零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在他耳边蛊惑,像是骗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老巫婆。 叶淮的睫毛颤了一下,放空的大脑渐渐回笼,看着司零近在咫尺的脸,双眸微微有些湿润。 他努力地握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感觉掌心已被汗水浸湿,耳中依稀能分辨出来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了。 他偷偷地抬起眼看向司零,一种喜悦和甜蜜的感情从脚底涌上来,让他欢喜到发颤。然后他鼓起勇气抓紧了司零的手,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司零已经听到了他的答案,因为他的好感度从55瞬间飙升到了90。 太罪恶了,司零有一种浓浓的诱骗纯洁少年的负疚感。 负疚感?假的一比,太做作了。 000默默地在司零的脑海里鄙视她。只不过它不敢出声。 自从被司零反敲竹杠后,它已经决定轻易不要吐槽宿主。 女人是很可怕的,何况,像司零这样小心眼又记仇的女人更可怕。 “这么快答应了,不后悔?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司零故意调戏他。 叶淮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耳根通红地别开眼道:“不后悔。”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喜欢一个人的情绪。 这种在内心里没有感受到的真情,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拥有的。父母很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虽然有姐姐照顾他,但照顾的同时也包含着对于他是一个负担的埋怨。 他知道姐姐从来没有说出伤人的话,但他敏感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因为他,姐姐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结婚,因为没有人能够接受捆绑这样的弟弟。 他患的社交障碍,与其说是被外界所影响,倒不如说是自己把心关了起来。 因为太过敏感,太过早慧,所以很容易看清谎言,也很容易看清丑恶。 所有的人做的一切都带着目的,所有的脸上挤出来的笑容都不怀好意。 而末日以来,唯一爱过他的亲人也都一一丢下了他,消失不见。 司零是他第一个看不透她的人,不,准确来说,是一只丧尸。 但是她所做的一切,却慢慢打破了他心里的牢笼。 他不再害怕见到人,不再害怕被触碰,甚至生出了从来不敢想的,名为喜欢的感情。他终于从一个怪物,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那么,交易成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拉勾为证。”司零伸出小指, 叶淮小心翼翼伸出小指勾住她的,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嗯,我是你的。” 司零只觉得听到叶淮的这句话,来到这个世界吃苦受累也值得了。她乐得神采飞扬,却没听到叶淮抿了抿唇,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你也是我的。” ☆、第 38 章 小说中叶淮和女主等人前往C城庇护所的时候是末日发生的半年后,而现在距离小说中的时间线才过了一半,叶淮就遇到了女主,并且来到了这个距离C城很近的基地,完全是因为司零的到来加速了剧情故事线的发展。 但是让司零想不通的是,原著中对叶淮前往C城庇护所的事情只是一带而过,所以她在听到C城庇护所只挑选他们认为合格的人进入庇护所生活,并且枪杀了那些从各地一涌而来的人的消息时,不由得有些惊讶。 救世组织在这件事上的做法,根本不像是原著中描写的那样伟光正,说是一切为了拯救人类,却反倒是让司零想起了西方伊甸园的神话。与其说是庇护人类,倒不如说是建立了一艘诺亚方舟,脱离了自然选择,强行进行人为干预。 想到这里,司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快得抓不住的记忆。 但她再去细想,却又想不起来,只好将这一丝疑惑压下心底。 “所以说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庇护所。那你见过救世组织的人吗?” “至今为止还没有。救世组织异常神秘,现在我知道的都是些小道消息。” “那,如果有一天你被选中了,你会去庇护所生活吗?” “不想。司零,虽然一路走到了这里,但我现在不想去C城了。” “为什么?那里面可是和末日之前没什么两样,多少人求之不得。” “总之就是不想……我不会和你分开的。”叶淮固执地抓紧了司零的手。 “舍不得我?”司零轻轻笑了一下。叶淮慌乱的眨了一下眼睛,耳根微微红起来,满脸都是被她看破的窘迫,“嗯。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好。” 他的话语像羽毛一样挠过呼吸,让司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没想到叶淮不愿意走剧情线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自己。如果他进入庇护所生活,势必要跟她分开,那样科技发达守卫严密的庇护所,她不可能以人类的身份混进去。 虽然知道剧情线是无法改变的,叶淮的想法和目标暂时改变,只能说明前往C城庇护所还不到时机,但在此之前,她要好好珍惜和叶淮生活的日子。 “好,那我们就回基地。”司零站起身来。她的外貌现在和人类无异,只是脸色苍白了些,混进去没什么难度。叶淮翘起唇,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 “喂,你们听说了没,刀哥那个小队出去的时候是六个人,现在只回来了三个,他们那么厉害的人,这次怎么会失手呢?你看王胖子脸上的表情。” “听说是遇到了变异丧尸。嘁,我看他们平时关系挺亲密的,死了几个兄弟也没见他们多难过嘛,说不定是丢下兄弟先逃命了……”有人压低声音道。 “是不是基地给你们的活太少了!”姜浩的青筋跳了跳,忍住怒气呵斥道。 几人这才发现姜浩就在身后,一时吓得飞快地低下头离开了。 方渺渺的脸上还带着泪痕,被姜浩扶着走进基地,只觉得身体都在发飘。 一想到叶迁坠落下去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种讥讽的笑容,她就觉得整颗心都被浸到水里。 “好了,别哭了,这也是难免的事。毕竟这里是末世。渺渺,我之前说的,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好休息。”姜浩点了一根烟出门,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刀哥,怎么一个人站在这抽烟?”车间改造的样板房里走出一个衣着打扮暴露的女人。末日前她就惯于游走在男人之间,末日后重操旧业,暂且过得不错,像姜浩这样的男人,她早就想拿下了,苦于他手段雷厉风行,感情上倒是个情种,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看到他一脸受了情伤的样子,心思一转,故意衣衫半解,白嫩的胳膊就搭了上去。 “滚,脏不脏。”姜浩骂了一声,心里也很烦躁。 说实话,他这样有能力的人,在末世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谁知方渺渺来到基地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像疯了一样地喜欢上了她,就好像是与生俱来被安排的指令一样。 不仅处处为方渺渺考虑,也从未逼迫过她,现在面对别的女人根本没有兴致。要是没了方渺渺,可能他下半辈子的幸福都没了。 正在这时,基地外忽然传来一阵热烈的喧哗声。姜浩丢掉烟蒂,眉头一皱便走了上去,只看到基地开进来一辆绿色的小卡车,正是死去的黑脸的那一辆。 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卡车后面堆满了成箱的药品和物资,这样的场景让基地的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有羡慕的,有嫉妒的,甚至想跃跃欲试想抢的。 眼看着局势变得有些混乱,基地管理迅速冲了上去维持秩序,朝天连开三枪才让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这枪声引得基地里所有居民都从房间出来,朝着下面望去。 方渺渺推开门问道:“出了什么事,是有敌人吗?” 姜浩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当他看到车上跳下来的那个年轻男人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又激动地叫了一声:“小叶?是你吗,你没死?” 叶淮冷哼了一声,不欲与他多话。 虽然姜浩抛弃丢下了他的行为情有可原,但他也不会给姜浩什么好脸色。 姜浩看到叶淮走下来,悻悻地摸了一下鼻子,干笑了两声迎上去。 这时驾驶座里跳下来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她长得很漂亮,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意。她的举手投足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只觉得她的动作似乎太过灵敏,不像是人类反应的速度了。 姜浩将心头诡异的念头压下去,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小叶,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当时的确是迫不得已丢下了你,你怨恨我也没关系,既然回了基地,我还是会把你当好兄弟。现在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位是……你们是怎么逃脱还带回了这么多物资的,那只丧尸呢?” “死了。”叶淮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移开眼睛,自顾自地搬运东西。 姜浩朝着叶淮走近两步,却见驾驶座的那个女人忽然走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司零眯了一下眼睛,用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来来回回扫了姜浩几眼。 尤其是她盯着他下半身某个部位看了一眼,这种眼神像X光一样仿佛要把他剖开,看得他浑身不舒服。司零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道:“你就是姜浩?” “你认识我?”姜浩莫名其妙。 司零耸了耸肩,“听说过,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原来这就是原著中的男二姜浩? 原著里他喜欢方渺渺,处处保护她,方渺渺在最初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后来男主叶淮为救方渺渺被丧尸抓伤,方渺渺才认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后来重逢之时终于表明心迹。 可怜的男二从备胎彻底变成了弃子,但仍然痴心不悔默默守护,同时不停地寻找机会破坏叶淮和方渺渺的感情。 原著虽然是末日科幻小说,但用了大篇笔触描写了男主被女主感化之后的心路转变,以及男女主两人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还有就是这三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修罗场。 最致命的一点是,原著中特别提到,男二只有在面对女主方渺渺的时候才硬得起来。 明明身体没病,却因为这个设定要追随女主,怎得一个惨字了得? 司零想到这里,不由得对姜浩产生了些许同情。 “叶淮,是你,你真的没死,太好了!”说曹操曹操到,司零刚在腹诽,就看到穿着白裙的方渺渺挤过人群冲了上来,她白皙柔弱的脸庞上还带着几颗泪珠,眼睛里充满了激动,司零很是怀疑她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抱住叶淮。 叶淮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逃也似地避开方渺渺,躲到了司零的身旁,撞进司零似笑非笑的眼神,语气里有着焦急和无措:“我跟她没关系。” 方渺渺这才看到司零。 叶淮非常讨厌人的触碰,而他却主动站到了那个女人的旁边,一副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出于女人之间天然的直觉,她压抑不住心中的酸涩,脱口而出:“你是谁?你和叶淮是什么关系?” 司零挑了一下眉,在周围人的脸上扫了一圈。 姜浩的脸像锅底一样黑,方渺渺话语里满是醋味,吃瓜群众不明就里,而叶淮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拽了拽司零的袖子,委屈巴巴道:“司零,我不认识她。” “我是司零。”司零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是逼人的锐利:“他,是我的人。方小姐既然有了护花使者,还眼巴巴地盯着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什么叫……是你的人……?你在胡说什么!” 方渺渺的脸色变得比猪肝还难看,司零见她还不肯放弃,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她忽然当着众人的面伸手将叶淮拉进怀里,一手揽住他的腰,偏过头在叶淮的脖子上亲了一口,抬起脸来,看着方渺渺道:“这就是我的人,看清楚了么?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方渺渺的脸色变得煞白起来,尤其是她看到平日里冷若冰霜,将她当做空气,说个话都要与人隔着一米距离的叶淮,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脸色通红,飞快地垂下湿漉漉的眼睛,抓紧了司零的手,像一只大型的金毛狗。 “之前我们走散了,现在既然重逢了,我的男人就不劳方小姐费心了。”司零微微扬起头,又转过脸来看着姜浩:“关于这些物资,我们需要谈谈。” “啊,好。这边请。你们几个,把物资先搬到仓库去。”姜浩收起脸上的惊讶之意,正色起来。现在比起照顾方渺渺的情绪,他对这个来历不明却又身手矫捷的女人明显更感兴趣。 先不提她与叶淮的关系很不一般,解决了他心中一个大麻烦,就是单看她弄回来的这些物资,都知道她不是个普通人。 明明是个血肉丰满头脑正常的男人,怎么小说里被写得那么恋爱脑呢? 司零跟在姜浩的身边,听着他面带笑意介绍基地里的设施,客气地对她表示欢迎。 司零之所以选择将物资物资带回基地,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自从得知了救世组织和C城庇护所与小说所写的出入很大之后,她便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作为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她虽然有一点金手指,却没法和剧情力量对抗。 所以她只能团结一切自己能团结的力量。而姜浩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因为黑化值一直没有动静,司零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任务世界里呆多久,与姜浩互利互惠并不是一件吃亏的事情,何况他头脑冷静,很有决断,大事上也很能拎得清,虽然之前丢下叶淮的事情无法原谅,但这事一码归一码。 姜浩在危机中做出取舍,并非是见死不救,并不算是像张宇那样彻底的坏人。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至少他不会在背后捅刀子,所以司零也没有迁怒他。 抛却叶淮的男主光环来说,姜浩其实更适合在末世中生存。 ☆、第 39 章 司零在与姜浩谈合作,叶淮在不远处敲着电脑,心里却静不下心,时不时地抬头去看她。只见她一副十分欣赏姜浩的样子,两个人谈得似乎很开心。 叶淮忽然重重地敲了一下键盘,一股名为酸涩的情绪涌了上来。 先前她当着众人的面亲他也只是借了位而已,现在又和别的男人聊得如此开心,虽然知道他们谈的是正事,可看到她专注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心里还是嫉妒地发狂。 她会不会其实更喜欢姜浩那样的男人?只是因为她先遇到了自己而已…… 她总是说自己是她的,但从来没说过她是自己的。 叶淮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只觉得心底翻涌的情绪压抑得难受。 电脑屏幕上的一行又一行代码飞速地跳动着,他侵入了一个尚能使用的无线电控制中心,利用代码制造出一个天眼程序。 只要天眼监控范围内的人,无论在哪里,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那个人的位置。叶淮的双眸渐渐地冷下来,进入他的世界的人,他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怎么谈了这么久?”叶淮看到司零从房间里走出来,立刻站起身来。 “达成了一个不错的协议。以后你住在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不用再冒险出去搜寻物资了,另外,我需要的时候,基地里的守卫力量都可以调动。不过,如果基地周围出现了高阶丧尸,我需要出手帮忙。”司零伸了一下懒腰。 “姜浩可不是什么好人。”叶淮嘟囔了一句。司零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发现小可怜头一回说人坏话,不由得有些好笑,“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吓了吓他。” “他知道你不是人类了?”叶淮忽然停住步子,攥紧了手指。一直以来这都是他和司零的秘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可是现在她却告诉了姜浩。 司零发现叶淮的心思敏锐得可怕,不由摸了摸他的头道:“近距离接触久了,他自然发现我的身份。譬如饮食、体能、速度都会露出破绽。我提前告诉他,只因为姜浩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取舍,万一露出马脚,他也能帮我遮掩。大多数人对于我的身份是很恐慌的,我可不想被所有人用枪打成筛子。” “哦,是这样。”叶淮听了她的解释,只是眉目间的郁结之色并没有散去。 两人往房间走去。司零环视了一下叶淮的住处,房间不大,却一如他的人一样干净简洁。除了一把桌椅,一只小柜,就剩下了一张席梦思床。 未来的时间,他们就要住在这里了。想起当初叶淮对她的抗拒,再到现在同处一室,而且只有一张床。虽然她平日里没少对叶淮上下其手,但是美色当前,只能看不能吃,太难了万一犯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让叶淮染上丧尸病毒那就不妙了。 司零的目光在叶淮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子扫了一下,干咳了两声,艰难地移开视线道:“你这里还有被子吗,我在你旁边打个地铺就好。” 叶淮本来微微带着羞涩的脸忽然变了变,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朝着司零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眼神,“是……是吗?可我有点怕冷。你能陪着我睡吗?” 这……不是她把持不住,她真的尽力了! 司零的理智和情感打了一会儿架,她扛不住叶淮这样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 事实上,丧尸是不需要睡觉的。或许是少年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宁,也或许是他眼里的月色太美,让司零情不自禁地沉沦进去。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司零第一次有了睡意,和000打了个招呼,打开了紧急提醒功能,她就关闭了感官意识,陷入了黑甜黑甜的睡梦里。 月色之下,叶淮翻身立起。他用手撑着头,一只手抚上司零的脸颊,身体越离越近,直到他与司零的唇只剩下呼吸相闻的距离。 她一直在保护他,除了前几天那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从不曾与他肌肤接触。 叶淮用手指描摹着司零的唇,有些贪恋地看着她。直到他忽然感觉到身体出现了反应,才猛地僵了一下,全身的触感似乎都变得敏感起来。 他对自己本能的反应完全不知所措。直到这一刻他才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外表下潜藏着的,内心中真正的欲念。叶淮无措地咬了一下唇角,垂下眼帘。 他其实根本不在意会变成丧尸,只是他知道司零一定会生气。 所以他只好把涌起的念头压了下去,深吸了几口气平息下来。 只是睡着睡着,司零就翻了个身,毫无意识地摸到了一个人形抱枕。 或许人体潜意识地会寻找温暖,虽然她变成了丧尸,但习惯是不会变的。 叶淮被司零捞进怀里,后背抵着她冰冷的身体,心脏却像滚水一样沸腾。 于是两人十分默契地忘记了他们的体温完全不同步这件事。 司零是美色当前鬼迷心窍把持不住,而叶淮则是知道这件事但是刻意略过这件事。 所以被一块冰块抱了一夜以后,叶淮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不出所料感冒了。 司零板着脸将一碗感冒药塞进叶淮的手里。 叶淮乖乖地低着头,无辜的眼睛朝她眨了眨,“别生气嘛,对不起。” 不,我是在气我自己。司零听着叶淮重重的鼻音,咬了咬牙道:“把药喝了”。 叶淮以为她还在生气,弱弱地低下了头,显得委屈又可怜。 忽然,他猛地咳嗽起来,脸色一白,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唔,好苦。” 板蓝根……应该是甜的吧?司零疑惑了一下,但是看着叶淮的脸色,顿时有些自责。方才她出去找药,并没有找到糖,只好放柔了语气哄着他喝。 叶淮将眼底的一抹幽光藏了下来,喝完了那碗药,擦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道:“我喝完了,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你说,只要我办得到,都答应你。”司零板着的脸柔和起来,遇到这样的小可怜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养的男人,只能宠着了。 “我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叶淮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他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找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是一个编制手环,手环上串着一块长方形的金属物品。 司零盯着那个手环看了一眼,“这是给我的?” “不喜欢吗?”叶淮微笑着看她,司零摇头道:“怎么会,这可是你送我的,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她翘起唇角,将那个手环戴上去,心里却有一点奇怪。方才她似乎看见了叶淮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大概是她看错了吧?小可怜第一次送礼物给她,虽然是直男审美,但她还是很高兴的。 司零止不住地笑起来,她这是捡了个什么绝世小可爱。 叶淮垂下眼,唇角微微翘起。金属条内核里的芯片连接着无线控制台的信号传输。用PPH4协议进行了加密,不仅可以精准定位,还有录音和监视功能。 司零,等你下次消失的时候,无论你到了哪里,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永远,也不可能让你喜欢上别人。永远,也别想再丢下我。 “叮咚,恭喜宿主,叶淮黑化值+10。”000的声音忽然从脑海里传出来。 什么鬼?虽然她一直期待着黑化值出现波动,但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啊。 司零转头看向叶淮,只见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司零,你在想什么,要不要陪我去集市换点东西?”那温柔的语气,无辜的眼神,仿佛春光一样明媚。 一定是系统报错了。司零的脸微微一抽,不,她不相信小可怜是个白切黑。 司零和叶淮在集市上挑选东西。叶淮挑了一些电路元件材料,司零却来回在集市里晃着,专买那些华丽而不实用的东西。比如香皂,再比如,一套西服。 她没有生存方面的需求,所以全部的兴趣都花在了叶淮的身上。叶淮有些无奈,本想叫她节省一些,但见周围几个摊位的人都远远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她光顾的那些摊主,不是看起来弱势的老人就是面黄肌瘦的女人。 叶淮心中一动,唇角的笑容蔓延开来,司零一直都是这样,嘴硬心软。 虽然成了丧尸,但她属于人类的那一颗赤诚之心却从未被抹去。 司零没有在意众人的议论,她对这种以物换物的集市还挺新奇的。 末世里的食物大都是包装的即食物品,很少能见到新鲜蔬菜和肉类。所以司零在看到肉干和新鲜蔬菜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拉着叶淮便走了过去。 叶淮才18出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些压缩饼干根本没办法补充蛋白质和营养。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原本并不打算来基地定居,但无奈他的女儿得了重病需要药品,才不得已冒险带着全家来到了这里。 只可惜路上他的妻子被丧尸咬死了。 他身上所带的肉干和蔬菜只换药物,不换别的东西,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药物这种珍贵的东西比满足口腹之欲更重要,所以一连等了几天都没有人跟他换。 摊主抱着怀里发着高烧的女儿,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的摊位前。来人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摊主见那个脸色病白的女子拿起一块肉干,用平静的语气道:“你摊位上的东西,我全要了。” “可……我需要的是退烧药和消炎药。”摊主犹豫了一下,却见司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张票递过去。摊主的身子一颤,眼神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基地里以硬质的塑料片为通行货币,红色的代表药品,绿色的代表食物,黑色的代表武器弹药。这些东西除非是管理者,否则很难弄到。 “怎么样,价值够了吗?”司零抬起眼看那个中年男人。男人猛地点点头,忽然跪下来朝着司零磕了一个头:“够了,谢谢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司零走到那个发烧到神志不清的孩子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了她的手心里。然后她转过头拉住了叶淮的手,“走,回去做饭吃。” 车间改装的样板房里到了吃饭时分,便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有不知名的收音机里的音乐声从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偶尔夹杂几声男女吵架的声音。 自然水源早已被辐射污染发黄,由于新荣基地的净水系统正常运转,才能保障了水源的供给,每一户每天可以领取一桶水。在这个时候,用水来洗澡的人,只能说是奢侈到不能再奢侈了。 司零戴着手套围裙,有些滑稽地拿着刀切着腊肉干。 只是腊肉干太硬,戴着手套不好控制,一刀下去,没有切到肉,反而切破了手指。虽然没有流血,没有痛感,但司零还是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我来。”叶淮忽然出现在司零的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微微低下头,接过那把刀。他的头微微侧开,压在她的肩膀上,认真地切着腊肉片。 司零闻到了一股皂角的香气,他分明刚洗完澡出来,脖子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属于叶淮的气息整个儿将她包围。 阳光从窗户里漏出来,司零抬起头看他,就是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叶淮的眉眼褪去了属于少年的稚气,他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青涩中夹杂着温柔的感觉,就像是草莓味的棉花糖一样,让人怦然心动。就像初恋一样的感觉。 明明不是第一次与这双眼睛对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没来由地,心跳剧烈地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怎么了?”叶淮轻轻在她耳边出声。 “没……没什么。” 司零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看了一眼锅里,手忙脚乱道:“啊,快点,要糊了。” 只要她能从现在开始把他当男人看就好。 叶淮掩下唇角的笑意,将肉片倒入锅里,不停地翻炒,很快就传出了一股腊肉的香气。 ☆、第 40 章 方渺渺站在门口,看到司零和叶淮依偎的身影,身体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司零坐在叶淮的对面,叶淮正在往她的碗里夹菜,所以他一抬头,便看到了窗外的方渺渺。他温柔的目光立即冷了下来,目光里暗含着警告。 方渺渺用手捂住脸,只觉得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她今天来其实是想和叶淮解释清楚,并且为上次的事情道歉。只是在看到叶淮那个眼神的时候,她终于禁不住落荒而逃。那一刻她彻底明白,叶淮永远不会让外人踏足他的世界了。 过了几天,新荣基地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姜浩和方渺渺好像要举办一场婚礼,请整个基地的人作见证。每户人家都收到了一点食物作邀请,一时间基地里变得十分热闹起来。 人类这种坚韧的生物,即使在末世里,也能活出自己的色彩。除了司零对这件事感觉有些奇怪罢了,原著中的女主喜欢男主又和男二暧昧着,料想不应该这么容易放弃的。 方渺渺这么快就答应了姜浩的求婚,倒是让司零大感意外,只不过司零转念又想到,她穿越的小说世界都是男频小说,也就不奇怪了。 男频小说主要是描写各种身世凄惨、历经艰险的男主一路成长最后成就大业的过程,这种小说里要么没有女主,要么是男主有很多红颜知己,要么女主就是个花瓶。 所以这件事她并没有特别在意。只不过,几天之后,司零就发现自己错了。 小说原著中并未写到的,属于故事的故事之后深层内容,开始缓缓浮现。 ———— “渺渺妹子,衣服我就给你先放在这儿了,你回头记得试穿。”林夕将一套红色礼服放在方渺渺的床上,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多谢林夕姐姐。”方渺渺失魂落魄地低着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夕叹了口气道:“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那叶淮已经心有所属,对你并无感情,你又何必执着呢。听姐姐一句劝,找个爱你的男人。” “林夕姐姐说得轻巧,可你不也没有离开崔吉吗?虽说末日前他是个高富帅,可现在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能给你安全感吗?”方渺渺抬起头看她。 林夕被她的牙尖嘴利呛得一噎,“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就不劝你了,你最好还是和姜浩说清楚,我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方渺渺咬了咬牙,“我……我知道,我就是喜欢叶淮,你不知道我现在多痛苦,就像是一颗心分成了两半拉扯着我……之前我只是不忍心再伤害姜浩才答应了他,但我没办法欺骗我自己的心。姐姐放心,我会去跟姜浩说的。”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和阿吉约好了明早出发。希望这次能顺利取回物资,那我就先走了。”林夕站起身来。 方渺渺看着床上那条扎眼的红裙,心里乱成一团。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叹了口气,决定明早去找林夕,出去冒险也好,就当是散散心,她不想呆在基地里,不想见到姜浩失望的眼神。 第二天清晨难得起了白雾,林夕从被窝里爬出来,推了一下还在睡懒觉的崔吉,“老公,别磨蹭了,我先去把车开出去,一会你联系好他们,准备行动。” 崔吉伸了个懒腰,故意装睡,待林夕走了之后,他一个骨碌翻身下床,将准备好的周年纪念礼物藏在了房间里。 那时候他没想到,只因为他这无心地落后了这一步,便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清晨八点。距离新荣基地百里之外,一栋纯白色地下建筑内,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电脑,随着屏幕不断放大,新荣基地外两个女人出现在视野之内,与此同时,电脑亮起了明亮的光点——“警告,GP-2聚集点疑似对象已搜索到。” “正在匹配对象,匹配合格率99%,正在计算成功概率……70%,需要除掉障碍目标,正在查询障碍目标身份——林夕。立即派出清除者小队……” 来人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大串密密麻麻的数据,推了推眼镜,略有些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找到了!my queen,真是太完美了……” 新荣基地。上午九点,基地内的人已经醒来,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第一车间准备出发搜寻物资的小团队已经来了不少,正在装备枪支弹药。巡逻的守卫也开始换班,两人一组地在基地外围走动巡逻。 “嘶,转了一圈,怎么感觉今天基地里的年轻女孩变少了?” “是你的错觉吧。什么时候你能看到年轻女孩了?” “哈哈,说得也是。” 两个人从外围巡逻完毕,正要回到基地里,忽然见到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朝着巡逻守卫跑过来,惊恐大叫道:“不好了,我老婆失踪了!” 这个男人叫崔吉,他平日里总在基地炫耀自己有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末日前他们就是一对,末日之后他女朋友本可凭借自己的美貌攀附更有能力的男人,但他那位女朋友与他感情甚好,宁愿冒险跟他出去搜寻物资,过苦日子也不愿意抛弃崔吉,这事一直在基地小范围里被人津津乐道。 “崔吉,怎么是你,什么女朋友被抓走了,该不会终于想开跟人跑了吧?” 巡逻的守卫还在调笑,却见崔吉上前就给了他一拳头,“闭嘴!她肯定是被抓走了!我们刚准备出发,我去晚了,她就不见了,连车都没开走!” “查什么查,一时半会不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不定是你误会了。” “哎,别这样说,丢了老婆也情有可原。对了,咱们基地外围都有监控,听说是刀哥身边的一个小子负责的,他叫叶淮,是个电脑高手。不如你去找他帮你查查,只不过那人很怪,会不会帮你可不好说。” “那他在哪里?”崔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若狂。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演练场吧。你没听说基地里新任命了一个女教官吗?看,前面那个女人就是司零,在她身边那个穿白衬衣的就是叶淮!” 清晨的太阳升起之时,新荣基地内的演练场早已是热火朝天。 精赤着上半身的男子对战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 刚开始上场的时候他非常不屑,但过了几招之后,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压下了心中的轻狂。 男人眉头紧皱,速度提升,快速出手,用的是杀人的招式,干脆利落,毫不脱离带水。 司零的眼神一眯,也不再玩闹,而是把他当成了对手,两人对招拆招,狠狠一击,竟能带起滚滚尘埃。司零腰一扭,险险地错开他的一拳,飞身一踢,直奔他面门,那男子脸色一变,生生地挡住司零的一击,而司零已经距离他的咽喉只剩几厘米。 “我输了,输给司教官,心服口服。”那男子抱了抱拳。 司零笑着摆了摆手,“不敢当。”其实这个男人的爆发力和速度都很强,她虽然刻意放慢了速度,但还是占了系统金手指的进化能力的便宜。这一周以来,姜浩往司零这里送了不少好东西,像是红酒、巧克力这些奢侈品,他甚至还问过司零需不需要吃肉喝血。 司零当然是给了他一个白眼,她又不是真正的丧尸,也不是吸血鬼。 不过她投喂叶淮投喂得很开心,吃人嘴软,也就顺便帮忙训练一下。总结不同级别丧尸的弱点告诉他们,再实地训练那些基地里的小队长,也算是闲着无聊活动筋骨。 在她与那男人对打的时候,叶淮就站在演练场上方,一边捕捉着她的身影,一边微微翘起唇角,将她的样子描绘在纸上。司零抬眼就看到了叶淮,撑手翻过演练场的栅栏就来到了他跟前,凑近了问道:“咦,你在画什么?” “没什么!”叶淮慌乱地把纸张收起来,脸色通红。 就在司零坏笑着还想逗逗他的时候,演练场外忽然挤进来一个微胖的男人,他径直冲到叶淮的面前,“噗咚”一声跪了下来:“这位小哥,求求你帮我查一查!我老婆在基地外失踪了!” 失踪?司零挑了一下眉。她并没有感觉到这基地外围出现什么高阶丧尸的气息,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失踪?叶淮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来人如此激烈的恳求,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朝着司零望了一眼,看到司零讶异的表情之后,手指快速地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很快,基地外围各个地方的摄像头便显示在上面。 清晨的雾气很浓,隐约看到一个女人走到基地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儿,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从侧门冒出身子,两个人似乎说了几句话。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噪音,摄像画面收到干扰,全部变成了雪花,夹杂着那一阵噪音的,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和惊呼声,随后画面便恢复了正常。 司零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快速地倒退了一个画面,指着那个身材娇小的身影,正要说话,后面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小叶,你见过渺渺吗?” “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和这位先生的老婆一起失踪了,现在生死不明。” 司零转过身,指了指屏幕,对着一脸心急如焚的姜浩道,“你心急我倒可以理解,不过我第二次强调,叶淮和你的女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她的失踪也跟我们无关。” “抱歉。我只是想让小叶帮帮忙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姜浩见司零神色不悦,显示出极大的求生欲,飞快地解释道。 叶淮没有抬头,只是安静地敲出一串串代码,不一会儿,他忽然抿紧了唇,眉毛紧紧皱起,将一段录音文件抽取出来,按下了播放键。 这是从摄像头的雪花声中抽取剥离出来的一段音频,似有若无,像是急促的高频尖叫声。 叶淮没有听出是什么,只是直觉感觉到不对劲,而司零的浑身汗毛却忽然竖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糟了,是抱脸兽。” “什么是抱脸兽?”姜浩第一次听个词,听名字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四肢着地,速度很快,就像节肢昆虫一样爬行,整个背部扭转,上面长着一张人脸。丧尸的进化变异种,比一般的高阶丧尸更可怕。”司零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当初张宇设计将她引去教堂的时候,也是遇到了那几只抱脸虫。 如果是为了吃人,为什么单单只掳走两个女人?而且监控画面也会花掉。 就像是……有着明确的目的一样。司零心中咯噔一下,终于知道了这种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她当初见到的那个母抱脸虫头上似乎有个接收器一样的东西。 “阿淮,你查一下这段音频里是不是有无线电之类的信号?” 联想起那个教堂,再联想起小说中原本因为怪物被毁掉的松林镇,因为她炸死了怪物,却又造成了松林镇被人为炸毁,这一系列的联系让司零有了一个疯狂又大胆的猜想。 “我试一试。”叶淮的手指飞快地跳动着,无数个001101在屏幕上起舞。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快速地截取了一个片段。 “找到了,有一段加密的信号指令,稍等,我正在破译。”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亮起了红色的警告,所有的资料都变成了弹窗病毒。 叶淮不仅没有受挫,反而更加兴奋了。他轻笑了一声,嘴角泛起冰冷又锐利的弧度:“啊,真是不巧,被发现了。不过……反击能力还是太弱了。” 司零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她看向叶淮,只觉得此时的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散去了那种胆怯又温柔的气质,浑身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神秘感。 甚至于他此时的眼神,都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与生俱来的——孤傲、冷静、自持,还有一种掌控领域不容置疑的强势,就像是他的本我意识觉醒一样。 ☆、第 41 章 这种漫长又短暂的感觉让司零稍微晃了晃神,直到她看到叶淮重新看向她,恢复了温柔的眼神:“司零,我找到他们了。坐标,在C城。” “这是C城的地图。”姜浩将地图铺展开来,找到叶淮所说的位置,他的视线在地图上不断下移,最终找到坐标点的时候,瞳孔收紧了一下,“怎么会! 地图上显示堡垒标识的位置,赫然是C城的庇护所! “这不可能啊,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救世组织怎么会无缘无故掳人?” 姜浩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在所有人的眼中,那里都是被挑选的特权人士才能进去生活的地方。末日降临后最开始的几天,通信网络大多还没有失去作用的时候,成千上万活下来的人都接收到了C城庇护所传出来的视频信息。 画面上是穿着白大褂戴着银十字的救世组织成员,他们的脸上带着幸福祥和的笑容,一一介绍庇护所的各种设施。那里有充足干净的水源和食物,可以容纳上万人的胶囊仓居所,有着最先进的设备和医疗条件,简直是末日里最理想的伊甸园。 也就是因为那一段视频,才会出现所有人涌入C城庇护所的情况。 救世组织……司零的手指点在堡垒的位置,口中重复了一遍,忽然用手在地图上划了两个字母:SW。原来如此,当初在松林镇发电厂里看到的那个金属牌。 救世组织绝对与松林镇被炸毁还有方渺渺失踪的事情有关!就在司零的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在脑海中传来—— “恭喜宿主成功找到隐藏剧情线索,是否开启Deep Story?” “确认。”司零眸中一亮。等了这么久的转机,原来在这里。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C城庇护所,我们必须尽快。时间长了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司零皱了一下眉,想起那只抱脸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司零的这个决定倒是让姜浩颇感意外,他知道方渺渺对司零有敌意,还以为司零这次不会出手。司零像是看穿了姜浩的想法,嗤笑了一声道:“我的确讨厌她,但还没想过让她死。何况……我怀疑救世组织在进行人体实验。” 那些抱脸兽不像是自然进化成的丧尸。而且似乎可以被人为控制。 司零想起她曾见过的那只母抱脸兽,如果那怪物原本是人类呢? 一想到这里,司零就觉得毛骨悚然。 姜浩对于司零愿意帮忙自然是喜不自胜,叶淮也跟着司零走,再加上一心寻妻的崔吉,四个人确定了庇护所的位置以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C城。 战前被称为明珠之城的C城在末日来临时遭遇了最沉痛的打击和摧毁。 放眼望去是无尽的钢筋水泥铸造而成的废墟,在辐射到来的第一个月,大量的生物死亡,植物枯死,河流萎缩,触目所及除了城市废墟便是腐尸和尘土。 由于C城的地理纬度较低,常年温暖,气候湿润。又过了两个月之后,腐烂的生物尸体开始分解,暴雨的冲刷之下,尘沙和泥土覆盖了大半的废墟。 所以前往C城的中途,司零和叶淮四人就不得不放弃了驾车,转而开始步行。离庇护所的位置越近,就可以在途中陆陆续续看到不少的集散点。 庇护所外表是半圆形建筑,像一个巨大的穹顶,周围布满了电网。离子磁场和红外线攻击牢牢地包裹着这个半圆形的建筑,而再往下,是百米深的地下空间。 由于庇护所每月会往地面上运送清理一批垃圾和废料,依靠着这个垃圾场,在这样杂乱的垃圾场周围形成了几百人的小规模聚落。 有的是零星的帐篷,有的住在摇摇欲坠的危房之中。这些衣衫褴褛远道而来的人,想进入庇护所生活,没有资格进入,却也不肯离开,这里被称为“垃圾窝”。 司零等人出现在垃圾窝的时候,这里面的人便盯上了他们,带着新奇、垂涎和打量的眼神。司零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叶淮的手,将他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姜浩也被这种□□裸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 在他看来,新荣基地的人大多都对他很尊敬,大家形成小团体进行合作搜寻物资,即便有摩擦,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和谐,而这里的环境就不同了,天色渐渐昏黄起来。 从帐篷和街道废墟里探出头的每一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直地望着他们,整个氛围透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人人都像是饿狼垂涎肥肉一样盯着他们。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突然从半塌的房子里蹿出来,站在了几人前面,眼神可怜地朝着最前方的崔吉伸出了手:“叔叔,能给我一些吃的吗,我好饿。” 崔吉愣了一下,在背包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个罐头准备递给她。 就在这时,司零敏锐地感觉到无数道视线汇集而来,她的眼神猛地一变, 喝止道:“别给她!”只可惜她的话说出口,已经迟了。 崔吉惊恐地回过头,只见上百个人从废墟里蹿出来朝着他们扑过来,司零当即抓紧了叶淮的手,转过头厉声道:“还愣着干嘛,跑——!” 叶淮感觉潮水一般压抑感铺面袭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司零不松手。 “妈的,净惹麻烦。”姜浩怒骂了一句,到底还是回头拉了崔吉一把。 姜浩拔出腰间的枪朝天鸣了两声以示警告,谁知那些人根本不怕枪,那个小女孩死死地抓住姜浩的一只腿,嘴角泛起诡异又残忍的笑容。 眼看着姜浩和崔吉就要被人流淹没,司零眉头紧蹙,立即高喊了一声,解开背包,将几袋压缩饼干朝着远处狠狠地扔去。 人群就像是饥饿的野狼,在看到食物的那一刻,疯狂地喊叫着踩踏着朝着那几袋饼干冲过去,抢到的人开始大打出手,场面混乱成一团。 “疯子,都是疯子!”姜浩的衣服被抓烂,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 他和崔吉身上带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这些人毕竟有老弱妇孺,他还算有些良知,没有真的动手杀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开始狂奔起来。 “老子终于知道救世组织为什么要枪杀这些人了,妈的,比丧尸还可怕!” 姜浩心惊肉跳,要不是司零灵机一动,他现在恐怕已经被那些人分吃了。 “去庇护所。这些人吃人不吐骨头,不会善罢甘休的。”司零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注意到了叶淮额头出的虚汗,立即躬下身子道:“阿淮,上来,我背你。” 叶淮点了点头,司零将他背起,脚步飞快与那些人拉开距离。 姜浩咽了一下口水,早先他知道司零是丧尸的时候的确是吓了一跳,现在接触下来,才发现她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她对于叶淮的感情很深,完全就是丧尸中的异类。 要不是她那苍白的皮肤和尖利的指甲,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是听说庇护所守卫森严,而且外围有很多装置,我们要怎么进去?” “那就闯进去。”司零眯了一下眼睛,感觉到叶淮的手环在她的脖颈处,身上散发出清冽好闻的淡淡香味,忍不住捏了一下他发汗的手心。 司零翘起唇角,“至于那些机关装置,不用担心,我相信我的男人会保护我。” 她的话音落下,叶淮愣了一愣,忽然就感觉那股眩晕的窒息感消失了,就像是漂泊的船停在了岸边,悬在心里的石头突然落地了一般,心里生出满满的力量和勇气。 她如此笃定,也如此信赖他,在她看来,自己从来都不是一无是处。 而这一次,她说了,她的男人会保护她,她说……她是他的人。 叶淮的眼睛里带着明亮的光彩,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笑了起来。 他趴在司零的肩膀上,凑近了她的耳朵,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在这地下深处纯白色的房间之内,明亮的教堂式五彩玻璃窗上下折射出一道彩虹般的光芒。 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架古老的钢琴,一个人坐在钢琴前,手指倾泻出流畅而动听的乐章,高昂而美丽,就像是哀婉救赎的乐曲。 直到那大厅的一面纯白色的墙面上忽然投射出一道视频。视频里的人行了个礼,报告道:“圣父,庇护所被不明黑客攻击,外围警卫设施失去作用。” “哦?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人忽然停下了钢琴声,语气里有些冷意。 “抱歉,已经在恢复之中。另外,您感兴趣的那个女丧尸,已自投罗网了。” 画面一转,墙面上出现了一个身体瘦削高挑的女人身影。被称之为father的人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看了一会,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父亲。”视频那头的人朝他鞠了一躬,视频画面缓缓淡去。 卑微孱弱,内心充满欲望的人类啊,肮脏的人类啊,就此将会迎来新生。 ———— “就是现在!快走,我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庇护所的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叶淮停下手里的动作,将笔记本快速收起来,与司零对望了一眼。穿越电磁场的那一刻,周围的设备发出“嗡嗡”的震颤声,极小的火花迸射出来。 身后远远地站着的那些饿狼一样的人,看到他们进入了庇护所,围在外面守了一会儿,最终只能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庇护所的内部是纯白色的,几乎没有一点杂质,周围没有任何东西,除了中心位置有一个看起来十分复杂的操作台,操作台的上面有一台精密的电子仪器。 叶淮轻轻地打开上面的操作屏幕,飞快地在上面输入一串指令代码。紧接着,大厅内部开始晃动起来,不一会儿,中心位置就出现了一个圆柱形的透明电梯。 崔吉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向下望去,这个透明电梯底下是一片黑暗,就像是通往无底深渊一样。 姜浩犹豫了一下,第一个站了上去。想到一路以来这么多不寻常的事,也就见怪不怪了,何况方渺渺可能就在里面。他对她的感情,简直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你是真的爱方渺渺吗?”司零站在姜浩的另一边,垂下的手被叶淮握紧。 “当然了。”姜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或许连姜浩自己也不知道是剧情设定的力量还是他自己发自本心喜欢方渺渺吧。这个世界里的一切轨迹都按照剧情的设定在转动着,既然如此,为什么同样是小说设定,剧情对于叶淮的限制力却那么弱呢? “啊——”突如其来的急速下坠让崔吉忍不住尖叫了一嗓子。姜浩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崔吉的嘴。 这种类似蹦极的速度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司零感觉到叶淮紧张僵硬的身体,转身抱他入怀,柔声道:“闭上眼,别怕。” ☆、第 42 章 等下坠感持续了五分钟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地底下的建筑物惊呆了。 抬起头,仿佛能看到悠远的夜空。 无数的星星在深蓝色的天空里闪动,中间挂着一轮仿佛被割裂的纯白新月。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机器投射出来的虚假幻象,但其真实感还是让人宛如置身幻梦。 再往前走,场景又是一变。星河在脚下流动,夜晚变成白天,周围的墙面上出现了无数生物细胞分裂、融合、最后变成幼年形态,直至成年的视频。 “欢迎来到诺亚方舟,请通过指纹认证进入庇护所。” 前方横亘着一扇巨大的拱形门,门上传来充满热情的女机器人声。 “整个庇护所地下空间利用的一种高频信号波传输,很难从外打开。” 叶淮的眉头皱了皱,将电脑收起来,语气沉重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不会吧!我们都来到这里了,小叶,你可不要吓我们。” “会不会有其他的入口,要不分头找找。”司零皱了一下眉。 叶淮看着司零一脸纠结的表情,脸上装出来的沉重差点绷不住,他忽然抓起司零的手,朝她眨了眨眼:“好啦,我有办法。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配合?”司零不明所以,却见叶淮朝着她温柔一笑,与她十指相扣,唇角轻轻翘起——“来,我们一起把手贴上去,向这扇门虔诚许愿,据说相爱的人能感动门神。” “真的?”司零眨了眨眼睛,望进叶淮那汪不掺杂质的深潭之中,下意识地相信了他,把手贴上门的那一刹,门忽然应声打开了。 “我的天哪!”司零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就在此时,她抬眼看了一眼叶淮,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叶淮看着司零一脸傻掉的样子,禁不住莞尔笑了。 “呀,被你发现了。”叶淮耸了耸肩,语气里透出一丝调皮。 司零的脸蓦然一红,转身去挠他的颈窝:“你怎么办到的,快点告诉我。” “因为有干扰器。这个手环上的金属条实际上是硅,是电子元件的心脏,就像是我一样。不管你在哪,它都会指引我找到你。”叶淮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司零,目光中蕴含着毫不动摇的深情。 司零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心中猛地悸动了一下。 原来……叶淮小可爱在感情上开窍的时候,会变得这么苏,这么撩。 身后的两个大男人被这直白的喂狗粮方式惊得外焦里嫩,表示不忍再看,绕过两人走了进去。司零心里欢喜,雀跃地勾了勾他的手指道:“我们也走吧。” ———— 什么是天堂? 在这样的末世里,人人都穿着干净整洁统一的服装,自由地交谈着,不用担心任何安全问题。餐厅里有各种口味的食物和美酒让人垂涎三尺,大厅里响起柔和飘渺的圣歌,几千个穿着白衣的人跪在祷告台,感谢着圣父的赐予和垂怜,脸上带着幸福而又满足的笑容,这是庇护所的A区。 “他们看起来生活很幸福的样子,就像真的生活在乐园里。”崔吉小声道。 “幸福个屁,你没有感觉到一种浓浓的违和感吗?你看他们每个人都在笑着,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我倒是觉得有点瘆人。”姜浩压低声音皱了皱眉。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都是年轻男性,既没有小孩,也没有女人?”司零补充道,“而且我们进来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被监视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欢迎几位新居民。现在请进入消毒室杀毒,清洗后取走你们的个人id卡。” 接引机器人没有感情温度地陈述着, 360度转过它的电子头,对着司零道:“请这位女性居民跟我来这边。请务必清洗干净,地面上太过肮脏。” 待到所有人全身都被清洗了一番,叶淮等人被领进了A区的居住区,而司零却要被领进内部B区。叶淮下意识地想抓住她,司零和叶淮对视一眼,看到他眼中的担心,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别担心,我们分头行动。” 叶淮沉默片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司零将会去而不返的预感。 庇护所B区。和A区的热闹相比,这里略显静寂,居住者也全部都是女人。 司零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的好奇,装作顺从地跟在接引机器人的后面,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一个充满科技感的房间外面,接受受洗仪式。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建筑物前传来女人的哼声,几个机器人推着手术台往外走,另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人从那个女人身边抱走了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脸上带着神圣又仁慈的笑容。 “充满伟大慈爱的圣父,出生在这里是他的幸运,感谢圣父的庇护。” 被抱走孩子的女人不但没有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反而虔诚地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圣父在孩子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露出满意和蔼的笑容,亲自为孩子赐名。 司零的眼神猛地收缩了一下。不正常,一切都充满了不正常! 这些人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给她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庇护所,所谓的救世组织,简直就像是一个邪教。 为了不引起机器人的注意,司零低下头快步地走进受洗室。 “即将受洗的女性居民,请过来。”受洗室内站着一个长发披肩,身披白袍的女子,当她见到司零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像面具一样碎裂开来。 “司零,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方渺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错愕。 “方渺渺?”司零的眼睛亮了一下,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了她,看起来,她的神智还算是正常,任务进行得意外顺利。 方渺渺伸出脖子往外探了一下,忽然低声道:“这里说话不安全,跟我来。” 司零点了点头,跟在方渺渺身后往前走,方渺渺在受洗室里拨动了一下按钮,墙上出现了一扇气阀门。她快步往前走,压低声音道:“叶淮,姜浩也来了吗?” “没错。你和林夕失踪以后,我们就开始行动了,林夕呢?”司零问道。 “当初我和林夕被那种怪物袭击,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我不知道林夕在哪,醒来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这里真的很可怕,他们会脱光你的衣服,在你身上做各种检查,把人分为洁净和脏污的人,还会给人洗脑。我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故意顺从,还得到这个受洗的工作,我已经半个月没见过外人了。” “洁净和脏污?”司零皱了一下眉头。 两人在甬道里越走越深,周围的灯光也变得更暗了。 方渺渺又道:“圣父认为,地面上遭受过辐射的人都是脏污的,只有没有遭到辐射的人类的DNA才是洁净的。尤其是洁净的女人生下来的婴儿,才是人类的未来,而圣父就是这项计划的救世主。所以庇护所一直在寻找洁净的女性目标,这也是他们当初掳走我们的原因。” “那么那些脏污的人呢?”司零忽然停下了脚步。 方渺渺看着司零似笑非笑的表情,脸上的伪装有了一丝松动,但还是很快地回答道:“脏污的人当然是理应被清除。圣父创造了清除计划,培育那些变异丧尸,并操控他们,借此清除那些脏污的人。待时机成熟之后,除了庇护所的新生命,地面上存在的一切活物,包括丧尸都将被彻底清除,为了结束末日,人类将会迎来新纪元。”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伪装实在是太差劲了?”司零站在原地,忽然笑了一声。 方渺渺脸上的表情骤然破裂,语气也变得凶狠,“不可能,你怎么发现的!” “我的确与方渺渺不熟,一开始也没有感觉到不妥。何况你完美地模拟了她的这张脸,还有语气。但从你刚才带着崇拜语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一个人的面貌再怎么伪装,骨子里的狂热也伪装不了。” 司零的目光骤然一冷,飞快地摘下了手套,朝着那个女人扑过去。 那女人脸上的表情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你的确很聪明,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丧尸变异种,但这条甬道的机关是专门为你设计的,尽情体验吧。” 刹那间,甬道里光滑的墙壁上喷出了无数丝网,这些锋利又带有韧性的线在她的身上割出大量伤口,牢牢地捆住了司零的手脚。 司零想要挣扎,那些丝线却在身体上越勒越紧,越来越深,钻进她的皮肉之下,让她无法动弹。 “这些线上都沾满了神经毒素,会让你暂时无法动弹。我现在越来越期待,你将会被进化改造成什么样子了。”女人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针筒。 司零微微眯了眯眼,就在那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将针筒打开,要往她身上注射的时候,司零忽然暴起,用全部的力量掐住了她的脖子。 伤敌一百,自损八千。此时的司零也不好受,她的那只手被锋利的线削断了血肉组织,出现了白骨化,她咬紧牙关道:“放开我,不然杀了你!” “为了人类的新纪元……圣父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女人露出一个令人后背发凉的笑容,狠狠地歪了一下头,任凭司零扭断了她的脖子。 疯子,都是疯子!司零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逐渐消失。 司零虽然是一个六阶丧尸,但也对付不了这种神经毒素的麻痹效果:“000大哥,我现在被放倒了,赶紧出来救救我。任务会不会失败?” “放弃吧宿主,商城道具里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这是故事线合理发展。” 合理发展?司零只感觉到脑海中绷紧的那根弦陡然一松,彻底昏迷过去。 庇护所A区。地下空间的人们仍然按照着日常的生活作息进行生活。 这里所谓的白日就是能源照明,而黑夜则是关闭能源,系统休眠的时刻。 来到庇护所的第一天晚上,姜浩、崔吉和叶淮就分头行动了。 此时的叶淮正悄无声息地将一串指令代码植入A区的主控制台。 依靠着制造出来的幽灵病毒,可以突破庇护所的安全设置,创造出连锁反应的感染机制。 无数个0和1的数字在叶淮的眼前跳动着,他与生俱来获得的最强能力,就是掌握了和计算机灵魂沟通的能力。 除了二进制代码,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直指机器之心,而他在看到这些二进制代码的时候,可以自动脑补出高级语言的源代码。 所有的程序都来源于计算。如果将机器的语言比喻为一阵风,那么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理解风。 “监控里没有找到林夕。她不在B区,方渺渺在B-20内。离崔吉最近。” “OK。”姜浩在视频的对面朝叶淮比了个手势,“这里的布局我们基本上都摸清楚了,这几个点有大量荷枪实弹的机器人守卫巡逻,需要特别注意。另外我还发现C区防守相当严密,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外围有大量丧尸的残肢,特别恶心,不会真的在搞什么试验吧?我的头皮都发麻了。” “这里本来就不是什么乐园。”叶淮敲击着键盘,眼睛飞速地扫过摄像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女人的画面,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全身的血液几乎逆流。 凝视画面的时间静了几秒,叶淮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愤怒的情绪。 “司零被抓走了。五分钟后,准备DDOS攻击。姜浩,你制造混乱,然后和崔吉碰头,我先去C-7区。” “你一个人?我跟你一起去!”姜浩还想出声,另一头的叶淮指尖却已经开始颤抖,他平静而冷漠地说道:“不用,那个圣父,交给你了,拖住他。” 整个庇护所以核反应为能源…… 看到安全防御内层出现的警告,叶淮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幽深和冷漠,他的心里涌出一团火。 ☆、第 43 章 庇护所C区,白色的冷光照射在试验台上,司零缓缓睁开眼睛。她身处在实验室最中心的位置,四周有几扇封闭的门,周围没有一个人。 司零的身体被束缚住,她用力地拔掉了身上的管子,从试验台上跳下来。就在她醒过来的那一刻,墙面上突然投射出一个画面。 “你醒了。看来适应得不错。”白袍圣父带着和蔼的笑容出现在墙面上。 司零嗤笑了一声,“我说是谁呢,原来你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松林镇是你炸毁的吧?你们研制出丧尸变异种,到底想干嘛。还真想清洗世界?” “看来你得知的信息比我多。不错,我的确是打算清洗这个肮脏的世界。 ” 白袍圣父的眼里露出一种悲悯的情怀,“上帝造人后,因为感叹于人的罪恶,而制造洪水清洗世界。末日来临后,给了我最好的舞台,人类被辐射,这种DNA将会带给后代,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哈,笑死我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疯子,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你的理念如果真的正确值得追随,又何必用洗脑的手段控制那些人呢?” “无论人类是你口中的卑微低劣也好,被辐射污染也罢,每个人都在努力生存,他们的命运应该交给他们自己,而不是你这样一个疯子的手上,你只不过为了满足自己一己私欲罢了,你满手鲜血,你比撒旦还可怕。” 司零正视着白袍圣母,微微昂起头,目光中透出不屑和讽刺。 白袍圣父脸上虚伪和善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有时候为了进化,需要一些必要的牺牲。我本来以为你是完美的进化体,能够理解我的想法。” “真是可惜了……那就看看,注射了强化素的你,能走到何种程度,到了那时候,你还能坚持你所谓的人性吗?”他冷笑了一声,按动了手中的开关。 “警告,进化值正在急速上升——”000的声音从司零的脑海中传出来。 司零只看到任务面板上的那一栏进化值开始飞快地跳动,转眼就涨到了95%。 每上涨一次,她就感觉浑身的细胞在不断分裂和重组。 暴躁和嗜血的欲望涌入脑海,而她自己身体的也变得越来越不听使唤。 “宿主请注意,终极剧情线已完全开启,请在进化条崩溃前完成任务。” 周围的玻璃门被彻底打开,数十只抱脸兽从门内被放了出来。 司零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汹涌的嗜血欲望在体内翻涌——杀! ———— 短暂的冲击过后,整个庇护所的系统开始陷入一团瘫痪之中。 失去指令控制的机器人开始陷入了混乱,安全防卫系统自动开启了无差别射杀。一时间,人群四散奔逃起来,尖叫声不绝于耳。照明系统崩溃,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紧急照明灯在庇护所内亮起,更要命的是,主系统控制的换气阀也停止了工作。 “喂,有人吗,放我出去!”方渺渺捶打着玻璃门,内心恐慌不已。 自从被抓到这个庇护所以后,她就被关进了这间单人牢房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四周的黑暗让她更加恐惧,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林夕拼命反抗,然后被抱脸兽吃掉的那一幕,禁不住脚底发软,胃里一阵恶心。 方渺渺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眼泪流了下来,她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要离开新荣基地,为什么因为和姜浩赌气而离开她。在末日里哪还有什么追求爱情自由的权利? 她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可能喜欢她的叶淮,放弃了珍惜眼前人。 “砰——”就在这时,玻璃门经受了一次猛烈的撞击,然后四散碎裂开来,方渺渺顿时尖叫了起来,随后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自己,顿时拼命地捶打反抗,直到那人急切地呼唤道:“是我,别怕,我来了。” “姜浩!”方渺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姜浩拍打着她的背道,“好了,先跟我出去,现在要准备逃离这里了。” “林夕呢,你们看到我老婆了吗?”外面又传来一声呼叫,崔吉打开了手电筒,不死心地踹开一扇扇门寻找,方渺渺抽泣道:“林夕姐姐死了!” “不会的,她还在等我,不会的……”崔吉听得方渺渺的声音,摇了摇头,继续不停地喃喃自语,“她还在等我,不可能的。你们先走,我还要找她。” 方渺渺还想说些什么,姜浩却阻止道:“算了,由他去吧。我现在要去帮小叶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狗屁圣父。渺渺,这里非常危险,跟紧我,听懂了吗?” 方渺渺含着泪点了点头,紧紧地抓住了姜浩的手。 姜浩一枪崩了警报器,两人从甬道里逃出去,朝着C区的方向疾跑而去。 “果然是最完美的进化体,亿万人中自然产生的特殊杰作。也许人类变成丧尸是一种进化呢,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力量,真是令人痴迷。” 圣父凝望着监控画面中的场景。 那女丧尸的双目赤红,丝毫不知疲倦地以最野蛮的方式与那些抱脸兽厮打在一起,竟以一敌十。她的自愈能力已经被激发到了极限,哪怕上一刻鲜血淋漓,下一刻也会重新生长出新的皮肤。 然而下一刻,圣父的微笑凝固在了嘴角,他蓦然站起身来,神情中满是不可置信和绝望的呐喊:“这,怎么可能!” 这个女丧尸为什么还会认出那个人,为什么还会拥有人的意识? 他忽然感觉到无尽的恐惧和害怕向他袭来。 只见视频中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形瘦高的少年站在了那只女丧尸面前。 彼时的司零脚下已经躺了九只抱脸兽,最后一只,她的利爪狠狠开膛破腹,将那只抱脸兽甩了出去,身上是一片脏污的血腥,脚下的污血染红了地面。 两人相互凝视着,静了几秒钟的时间,而这几秒钟显得格外漫长。 最终,那个穿着白衫的少年动了步子,一步步朝着她走过去。 他越走越快,司零那双血红的双眼也紧紧地盯着他,直到最后,化为柔和的光彩。 他毫无防备地张开双臂,不顾她满身的血腥,与她相拥,将自己的心脏袒露在她的面前。 司零顿了一顿,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是怕弄疼了他。 她身材高挑,但始终比少年矮了一点点。司零显然不太满意,微微踮起脚尖,将下颌靠在叶淮的肩上,转了转眼睛道:“阿淮啊,是你。” “是我,你一定很辛苦吧,别害怕,我们回家。”他轻声抚慰着她。 司零长久地沉默了一瞬,努力地弯了弯唇角,低声道:“我走不了。” 进化值已经达到了99的边缘,如果不是刚刚叶淮出现,强行把她拉回剧情线,可能她就将彻底崩坏,成为只知道杀戮的丧尸,任务也会直接宣告失败。 本来她已经准备好投入下一个世界或者强制重来了,谁知道叶淮来得这么及时。 000的倒计时戛然而止。在小说世界剧情线里,男主就是世界的中心,她原本已经被隐藏BOSS搞成了牺牲的炮灰,却又被叶淮强行唤回了理智。 司零盯着那99的进化值想了想,觉得她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宿主,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尝试了。你只要走出这里一步,再接触到叶淮之外的人,必定会发狂。现在是因为进入了男主剧情,强行卡住了你的进化值。就跟电视剧里中枪倒地的人总要说完最后一句话才会死。你懂的吧?” 000默默地吐槽,它也觉得这个世界的任务有点太变态了。 司零被000的话噎了一下,她打开系统面板,解锁了最后一个技能。 这是她在成为六阶丧尸之后,没有来得及详细查看的技能,王之召唤。 现在她的进化值达到了最高程度,可以召唤方圆百里所有的三阶以上丧尸。 叶淮的好感度达到了90点,黑化值却仍然只有10点。 尽管知道这个任务即将失败,但司零还是想为了他,为了这个末日世界的人类做点什么。 她仰起头看着叶淮,认真道:“阿淮,我接下来说的事很重要。我不能跟你一起离开这里了。我被注射了进化素,进化值已经达到了九阶临界程度,会变成没有人性的丧尸王。如果我离开这里,外面幸存的人将会迎来真正的末日,到时候,就算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可能也会杀了你。” “那我就陪你一起。”叶淮身子颤抖了一下,眼里的泪几乎溢满。 “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司零摇了摇头。 她继续说道:“虽然圣父该死,但是大多数人是无辜的,只是被假象中的乐园洗脑了,我希望在毁掉这里之前,你们能放他们出去。接下来我会召唤所有的高阶丧尸来到这里。庇护所C区充满了实验体和病毒,我不希望这样的东西散布出去,我要毁掉这里,你能帮我的吧?” 叶淮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从来没有一刻,他感觉如此无力。 司零捧着他的脸,温柔地擦掉他的眼泪,“不要哭,我会心疼的。” “阿淮,不要难过,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答应我这件事。” 司零坚定地看着叶淮,她的嘴角绽放出艳丽而璀璨的笑容——“让我以人类的名义死去。” 叶淮眼中蓄满的绝望泪水再也挥之不去,他忽然猛地桎梏住司零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司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推开他,但却被他死死地抓住。 叶淮通常不太会表达自己如此激烈的情绪,但现在的他根本不像是他。 “你疯了——”司零在唇齿间的缝隙吐出一句话。一直以来她避免与他亲密接触就是避免把丧尸病毒传染给他,但他这会儿什么都不管了。 叶淮的吻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充满了绝望。 “我压根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但只要你说的话,我都会做到。” 司零微微一怔,她笑了起来,踮脚吻了他一下,说道:“这样就好。” “恨不会给人力量,但是爱可以。叶淮,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叶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足够了,他告诉自己。 他终于放开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破开重重围阻,一步一步走上C区的最高楼梯,到达那栋纯白色的建筑顶楼。 ☆、第 44 章 顶楼的保全门被强行打开。圣父正惊诧于视频画面的停滞。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叶淮不发一言朝着他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入侵了主系统?”圣父脸上的淡然再也维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庇护所各个区域都开始发出警报,主系统的气阀已经停止运行。 圣父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恐慌。 “不,不!你干了什么,你毁了人类最后的摇篮,你毁了我的心血!”圣父变得暴怒起来,他后退了几步,悄悄按下了座椅下的某个录像键。 叶淮平淡地看着他,像是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情绪。他若无其事举起枪口,笑了笑:“是吗?不,还不够。还要毁得更彻底一些。你要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 “等等!我有话要说。我承认,你的确很厉害。但你还是太嫩。50个聚集点周围,已经有无数培养出来的抱脸兽,只要你留我一命,我就放过那些人。怎么样,考虑看看吧?” 圣父的手指停留在控制台的按钮上。叶淮见此,步子停顿了一下。 圣父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这段讯号即时连接了所有正在运行的电台,来啊,现在当着全人类的面,告诉我你的决定。我可以把研制出的血清交给你,你可以成为人类救星,享受最高的礼遇,或者,你杀了我,什么也得不到,无数人将因你而死去。” “是选择做人类救星,还是成为人类的耻辱——叶淮,选择在你手里。” 圣父笑得狰狞又残忍,像是笃定了叶淮所做的选择,颇有些洋洋自得。 然而下一刻,他却怒目圆瞪,心脏正中一枪,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血红。 叶淮放下枪,平静的眸子没有一点波动:“谎言终究是谎言。你这样的人,我已经见得多了。” 后到一步的姜浩和方渺渺也当即愣在了当场,他们也没敢问司零去了哪里。 就在圣父死的那一瞬间,最后的录音已经通过无线电台传了出去。 姜浩张了张嘴,“小叶,你这样杀了他,会有无数人痛恨你。我知道那家伙是骗子,但人们不会相信。真可谓是杀人诛心,对于那些人来说,子虚乌有的血清是他们唯一的救星。也许从今往后,叶淮这两个字,都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我知道。我不在乎。”叶淮淡淡地抬起眼,“接下来的24小时,我会启动庇护所自毁程序。在气阀彻底损毁之前,你们还有时间离开爆炸半径范围。”。 “算了,走,渺渺,我们去疏散人群。”姜浩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一个坚称妻子没死的执着的崔吉,一个关键时刻比疯子还可怕的叶淮。 这一堆人里,只有他姜浩一个人是正常人。 方渺渺最后回头看了叶淮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她想,这一刻,她也终于该放下对他的感情了。 与此同时,C城周围从COV1-50号聚集点培养的抱脸兽全部失控。 这些枪都难杀死的怪物皮糙肉厚,速度极快,防御工事简陋的聚集点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扫荡。在与怪物残酷的厮杀中,无数幸存的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爱人,子女,在绝望中呼喊,怒骂着。 在听到电台传播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仇恨全部指向了一个人。 人们不知道叶淮是谁,但知道他亲手毁掉了唯一的血清。 这是一种奇怪的人性。在令人窒息的真相面前,有时候人更容易相信谎言。 “罪人!人类的耻辱!这就是为一己私利,毁掉所有人的败类!” “妈妈救我——”被抱脸兽高高抛起的孩子脸上发出最后惊恐的呐喊。 “不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救命啊,救命——” 变异的抱脸兽和高阶丧尸横行遍野,集体狂暴,一时间死伤遍地。 “宿主,由于情况紧急,10秒钟后,将为你启动世界传送。请做好准备。” “这次的任务应该算是失败了吧?我会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还是会强制重来?” 司零有些不舍地关闭了叶淮的个人资料页面。 “你会先回到系统空间内部,等待这个世界的剧情的结算结果。” “知道了,开始传送吧。”司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在脱离世界的最后一刻,她开启了丧尸王之召唤技能。 “即使我离开了,也希望你能活在一个干净的世界。”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好好活下去,再见了,阿淮。” 技能开启的刹那间,冲天而起的高频声波以司零为中心点,像地震一样颤动起来。 属于“司零”的身体完成了进化终极形态——丧尸之王。她发出一声人类听不见的吼叫,周围的电子屏和玻璃应声碎裂,声波从地底钻出来,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与此同时,地面上无数的高阶丧尸受到呼唤力量的吸引,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无数变异的丧尸或是野兽,从沉睡的地方爬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朝着C城的庇护所过去,如同流入江河的小股河流,越汇集越多,浩浩荡荡。 “它们这是——”人们先是惊愕,紧接着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怪物退了,我们得救了!”所有人哭喊着拥抱在一起。 ———— 叶淮远远地隔着司零,看了她最后一眼。 彼时的司零属于人类的特征早已消失殆尽。 她的身上长出厚厚的鳞片,血红的双眸充满野兽一般的嘶吼和暴怒。在叶淮看她的同时,她也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叶淮,隔着电子屏幕朝着他露出血盆大口。 她的身体已经彻底野兽化,变得比人形时大了好几倍,在庇护所内不停地冲撞着。 她有着极为强悍的□□,恐怖的爆发力,几乎不死的自愈能力。 恢复防御能力的自卫防御系统对她展开了疯狂的攻击,那些子弹打在司零的身上,就跟打在钢板上一样,迸射出火花,她所到之处,一切毁灭。 再见了,司零。 叶淮登上升降台,闭上眼——这一次,在急速的上升产生的眩晕感面前,再也没有人搂他入怀。 “核能反应堆启动中……庇护所主系统自毁程序启动中,进度5%……” 叶淮走出半圆形的庇护所。短短两天,却已经如同事隔经年。 姜浩终于得偿所愿和方渺渺在一起,而崔吉决定长眠于地下。 庇护所内逃离出来的那些人四散到各地,没有地方可去的科学研究人员,由姜浩带回基地里。 一旦没有了丧尸的威胁,人类这种顽强的物种,将会再次迎来属于自己的新纪元。 叶淮摇摇晃晃地走在路面上,清晨的阳光之中,浓雾弥漫开来。 在最后时刻到来的那天傍晚,叶淮爬上了尚未完全倒塌的C城明珠塔顶部。 他遥望着远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良久之后,他轻轻吐出几个倒计时。 “轰——”一颗不亚于小型核弹的爆炸产生了剧烈的地震,蘑菇云冲天而起,周围百里的地面全部陷落下去,无数的丧尸从此坠入了地狱。 夕阳晚照,残阳如血。微风吹过,扬起叶淮的刘海,露出他一双平静的眼。 遇见她之前,世界对他来说都是虚妄,他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的壳里,与人隔绝。 遇见她之后,慢慢从封闭世界里走出来,直到她不知不觉变成了习惯的存在。 就像平时呼吸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感觉。但失去空气,才知道什么是窒息。 叶淮站在高处的楼顶边缘之上,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逝去。 然后他伸手握住风,从最高处坠落而下,像极了一颗流星。 “没有你的存在,我宁愿放弃人类之名。” “司零,我的世界,都交给你。” ———————— 司零在一片纯白色的系统空间里等待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一串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评级A,奖励积分1000点。” 什么鬼?司零的下巴快要惊掉了。 等等,她怎么不记得她达成了任务? 在她抽离世界的时候,叶淮的好感度还是90,黑化值也只有10点而已。 “宿主,是这样的,你离开世界不代表小说故事线完结,在你离开之后,叶淮的黑化值的确达到了100。有个地方需要解释一下,黑化值是男主偏离目标的倾向,并不一定是主动的,也有可能是被动的。” “也就是说,叶淮脱离了剧情,从人类救星变成了自私自利的叛徒,成为炸毁了整个C城的耻辱。无数人痛恨唾弃叶淮这个名字。叶淮的黑化值被迫涨到百分之百,简直是背负千古骂名。” “……”司零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她的心情才平复些许,问道:“那,叶淮呢?他怎么样了。” “叶淮当然是自杀了。”000理所当然道。 司零只觉得内心隐隐痛了一下,蹲下身来惆怅地原地画圈。 “000,你说我如果没有介入他的世界,他会不会活得更好?我做的这些任务,其实都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不是么?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任务?” “宿主,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我有问题要反问你。” 000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你愿意沉沦在虚假的美梦之中,还是宁愿面对残酷的真相?”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任务是让男主黑化?你还记得任务规则吗?” “记得,不要对攻略对象产生过多的真实感情,永远不要牺牲自我。”司零点了点头,“所以说,制定规则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情感影响我的理智?” “答对了,你果然很聪明。以后的世界任务可能会越来越难,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虚假的美梦和残酷的真实,你会面对很多选择。继续加油吧,宿主。” “有时候我很奇怪,你一个智能AI,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生哲学?你不觉得你比人类还像人类吗?”司零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兴冲冲地问道。 “因为我是主人最完美的杰作。”000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和自豪。 “你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人,我还真想见一见啊。”司零眼睛一亮。 “不告诉你。”000的尾巴几乎翘到天上。 司零连连摆手道:“别,好歹咱们也是搭档,看在你最帅的份上,稍微透露下他的事好不好?” 000沉思了一下:“我的主人,是一个没有人能够超越的天才。他最自豪的事情,就是创造了我。他做得最差的一件事情,就是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说了半天跟什么都没说一样啊摔!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宠物有什么样的主人。 也许000的主人是个猥琐秃头的中年大汉也说不定。司零郁闷地翻了个白眼,她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还是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比较好。 司零提起精神,短暂地休息了两天,准备前往下一个世界。 ☆、第 45 章 司零被一股大力吸入一个未知空间。 随着纷杂的走马灯一样的记忆涌入脑海的同时,司零缓缓睁开眼,梳理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 这本小说世界的男主叫做韩彻。韩彻父母离婚,渣爹一走了之,母亲患有躁郁症,常常家暴韩彻,韩彻还是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从初中开始韩彻就寡言少语,家境比较穷,长期遭受校园暴力,言语辱骂和嘲笑都是轻的,最可气的一次是他得罪了富二代,被几个混混拖到巷子里拳打脚踢,后来殴打他,又逼迫他下跪,韩彻心脏病发作,九死一生。 但即使这样他也仍然没有报复社会,而是直接辍学,后来又到处打工,经历了很多磨难和波折,靠着惊人的头脑以及一笔巨大的拆迁款成功发家,随后在一次意外中结识了白富美女主,两人逐渐相爱,韩彻一手创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在一次同学聚会时,已是大老板的韩彻回到了当初的高中,并给学校捐了一大笔款,当初欺负他的那些人都对他巴结谄媚,甚至有人痛哭流涕,韩彻原谅了当初迫害他的那些人,最后成为了一个有名慈善家。 “等等,系统,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不合理吗?哪有人经历过如此多的校园暴力甚至差点没命却还能原谅他们的,这男主是圣父玛利亚吗?” 司零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这特么比割肉喂鹰的佛祖还令人感动吧?” “宿主,故事既然是这样发展必然有其合理性,这其中就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挖掘真相了。下面是你的身份资料。你现在的名字和你自己名字一样都叫司零,17岁,是光华中学高二1班学生,你的母亲叫司悠,37岁,是化妆品公司女老板,雷厉风行,离婚后带着你一起过,她经常到处飞去出差,所以你基本上是一个人生活,有充分的自由时间可以完成任务。” 司零刚听完系统介绍,便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司零,妈妈又要飞洛杉矶了。”一位身穿职业装,打扮得十分精致,手里拿着一款名牌包的美貌女人推门而入,“陈阿姨给你准备了早餐在餐厅,一会吃了自己去上学。九点的飞机,我先走了。这几个月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刷妈妈的卡。” 司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人是她这个世界里的妈妈,应了一声,“知道了妈。” 司悠在物质条件方面一直没有亏待过她,单看这屋子里的环境布置就知道是个她妈是个富婆,就连她衣柜里的衣服都件件是名牌,何况这里还是光华中学的学区房,只是为了让她这三年安心读书,随手七百万就买了下来。 原主在她妈司悠面前一直表现很乖,但实际上是个飞扬跋扈的性格,成绩吊车尾,在小说世界里也是个十八线路人角色,只在韩彻入学开始提过几句。 原主曾经喜欢过韩彻,还在学校堵了他两次告白,只可惜韩彻冷冷地拒绝了她。 司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才跳起来飞快地穿衣收拾。 ———— 大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正是早高峰时期,光华中学附近的老城区的巷子口变得越发拥挤。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让众人侧目看了过去,便有人不怀好意地低笑了几声——“快看,韩彻他妈又开始发疯了!” 身形削瘦的少年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校服,他沉默地站在屋檐边,半边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下来,打湿他俊秀的侧脸。 地下散了一堆的书。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一堆撕坏的废纸。 “韩彻,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为了你光华中学的学费,我恨不得一天打几份工,你倒好!不仅不努力学习,还聚众斗殴!这回考试也是,老师打电话说你作弊,你知道我去你学校的时候多丢人吗!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张春玲红着眼,伸出手指狠狠地点在他的脑门,还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少年垂下眼帘,抿唇,用力地握紧了拳,身体无声地颤抖着。 半晌,他才微微抬起头,疲惫的声音里带着沙哑:“不是我。是他们——” “闭嘴!你不惹别人别人怎么会惹你欺负你!自己学不好还敢怪别人,当初我就不该把你这个贱种生下来!都是因为你,你爸才会不要我,都怪你!” 张春玲几乎嘶吼出声,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这个贱种!” 韩彻猛地抬起头,紧紧地咬住已经冻得发紫的唇,眼中有一丝愤恨闪过。 在被同学嘲笑时他从不在意,在当众被宣布作弊时他也心无波澜,可…… 无论多少次发生这样的事,他最亲近的人永远只会怪在他的身上,永远只会说被□□都是穿得太少这样的言论,因为他是受害者,所以总是他的错,凭什么? 他们是血脉相连唯一的亲人,他们在这狗一样的生活里苦苦挣扎,但却是他的母亲,却永远指责他,打着爱他的名义把刀子捅在他的身上。 “我不读了。”韩彻微微扯开嘴角,嘲讽一笑,似乎累极了。 他的唇角已经被咬出血,然而他浑然不觉,只是将书包狠狠地朝街上扔了出去。 张春玲脸色发白,一时气喘不上,心脏病差点发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进屋去找药,这贱种真是反了!总有一天她会被这小畜生气死! “不好意思,同学,你砸到我了。”忽然,旁边传来一道浅浅的女声。 韩彻转过头去。司零看着他的目光,心中蓦然一动。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愤恨中夹杂着委屈,委屈里裹着绝望,绝望里掺杂了一丝畅快。那一双墨黑如夜色的瞳仁里能同时出现如此多的情绪。 韩彻轻轻蹙眉,喉咙上下动了动,声音极为冷淡:“抱歉。” 她穿着光华高中的校服。隐约记得她好像追求过自己。 不过这种吊儿郎当的女生他想都不想地就拒绝了。后来她似乎还在校门口堵过他两次。 韩彻收回目光,转身往屋子里走。 “站住。”司零声音不高,上前几步抓住了他的手腕,说出来的话却很利落:“你砸了我,就想这么走?” 韩彻抿紧了唇,神色不明看了她一眼,“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你现在先跟我走,我让司机送你。”司零朝他眨眨眼,将伞往前递了一下,遮住他湿透的肩膀,“前面光华路有人堵你,你要上学的话,不能从那边走了。” 韩彻盯着她,一言不发,内心的警惕却是越来越浓了。 ———— 不得不说,被韩彻这样盯着,饶是司零也微微有些脸红起来。 他长得实在是太过俊美了。高挺的鼻梁,发白的嘴唇,完美的下颌线以及如玉瓷般的脖颈,以及贴在身上湿透的校服……嗯,好他妈想让人犯罪! 韩彻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自从他升入高中,从来没有任何人给过他善意。 一开始因为他的长相,的确是引来了不少女孩子递情书,只是一旦他们知道他有个精神病母亲后,便是同情多过了爱慕。再加上他被诬陷偷窥女生、当众被抓作弊后,那种可有可无的同情也彻底变成了鄙夷。 家境贫穷,还是这样的家庭,又生了一副这样的长相,得罪了学校的富二代,现在又来了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是想嘲笑他吗,还是又一场游戏? 他已经玩累了。 “你走吧。不用管他们,我习惯了。”韩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司零暗自咂舌。她看过系统提供的小说背景以后,原本以为韩彻是个软弱小白莲,任谁都懦弱可欺,现在看来却不像是这样。他站在雨里那孤傲又挺拔的身影里分明透着一股子孤傲和血性,可他怎么会变成圣父……太矛盾了。 “怎么能习惯呢!我看不惯他们随便欺负人!”司零扯扯他的校服袖子。 韩彻的眼神骤变,司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面包:“你还没吃早饭吧,这个给你。你赶紧进去换身衣服,感冒了就不好了,快点,不然要迟到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韩彻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是高二1班的司零。” “朋友?呵,我不需要朋友。”韩彻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猛地把门关上了。 “等等——”司零话还没完就吃了个闭门羹。算了,中二少年现在心里苦。 “宿主,你就这么放弃了?”000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当然不。”刚才她看见韩彻的衣服全都打湿了,手臂上似乎受了点伤。淋了雨肯定很容易感染。司零撑着伞慢悠悠地踱步到巷子口的药店里买了点纱布和碘酒,然后又转到超市买了一条干毛巾,最后买了一点水果。 ☆、第 46 章 “笃笃笃——”当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韩彻开门又见是司零,皱了皱眉,刚想关门,却见司零高声叫道:“阿姨,你在家吗?我是韩彻的同学。” “谁呀?”张春玲在里头喊了一声,探出身一看,只见一个水灵灵的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笑眯眯地提着些东西站在门口。 “阿姨你好,我是光华高二1班的司零,是韩彻的同学,今天特意提了点水果来看望他的。” 司零朝着张春玲打了个招呼,又不好意思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张春玲手里:“对了,这是我妈让我交给您了,让我替她说声谢谢。” 张春玲有些迟疑地接了水果,打开那厚厚的红包瞧了一眼,惊讶万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春玲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有些狐疑。 “你在做什么?”韩彻轻声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司零笑眯眯地说道:“阿姨,我正是想来跟您说正事的。上次我被校门口的几个二流子堵住,是韩彻挺身而出救了我一次,那些人打了他一顿,还把他的书全撕了。我一直过意不去,这不,打听到了你们住的地方,我才亲自来道谢的。这里面是五千块钱,算是我妈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哎哟,这……这怎么好意思。”张春玲忙推拒,只是看到她有些贪婪的眼神时,司零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阿姨您就拿着吧,其实我妈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平常一个人上学,恐怕会遇到危险,经历上次的事情我快吓死了。正好我家也在这个方向,要是以后韩彻能等我一起上下学就更好了。” “那敢情好。”张春玲这才放下心来,责备地看了韩彻一眼:“原来你的伤是这么回事,怎么见义勇为也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放学跑去哪里打架了!既然小司都这么说了,你以后就注意着点送她回家。别人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哎呀,小司,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你。咱们韩彻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张春玲谄媚地巴结了两句,“有空多来家里坐坐,我先上班去了。” 待张春玲走了,韩彻这才抬起头看着她,“为什么要骗人?” “放心,我没有想害你,不然我也不用买这些。” 司零从袋子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他:“你去洗个澡,擦一下,然后换身衣服吧。” 韩彻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什么。心想这个女生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他完全猜不透她想干什么,韩彻接过毛巾,一言不发地进了浴室。 他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司零已经坐在客厅里,将纱布和碘酒打开,“过来,我给你上点药。” 见他不动,司零主动走上前,挽起他的袖子,只见他胳膊上布满了数道新旧不一的伤痕。从手肘到胳膊划了一大道口子,露出翻卷的白肉,看起来就很疼。 司零轻轻地为他涂药,然后小心翼翼将纱布系上去:“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不然会很严重。” 韩彻没来由地心里觉得一阵烦躁:“为什么帮我?” 如果司零现在抬起头看他一眼,便能看到韩彻的状态极不正常,他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眼神一会冰冷一会惶恐,就像两个灵魂打架一般,最终凝结成寒霜。 司零将包裹好的纱布系成一个蝴蝶结,想也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啊。”原主曾经给他递过情书,倒追的事情全校都知道,虽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但是现在她的行为要来解释的话,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理由了。 “喜欢我?”只是一句反问,却带着咬牙切齿的阴冷,他的声音压的很低,明明是发怒的表情,眼中却带着一丝愤然和兴奋,他甚至舔了一下唇角。 司零抬起头的那一刻,韩彻重重地突然抓住她的手,那股力道就像铁钳一样,手腕差点被他揉碎,然后她被猛地推倒在沙发上。 韩彻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将她两只手迅速地反剪在背后,一只腿压在她的大腿处。属于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朝着她压下来,韩彻看她的眼神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一样,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司零在脑海中拼命地呼唤系统。 等等!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是不是穿错了剧本?说好的白莲花圣父呢!怎么这副表情像是黑化后的样子!韩彻脸上这残忍又放肆的笑容,这他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宿主……容我查一查资料,你先坚持住!”000的声音飞快传来。 司零浑身都没了力气,像一条要死的鱼徒然地在沙发上扑腾着,韩彻腾出一只手扯开她的衣领,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他低头在那脖颈上咬了一口,疼得让司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妈的好疼,咬出血了啊啊啊! “宿主!韩彻应该是精神分裂症犯了,当他觉得不安和憎恶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极端人格,小时候被家暴产生的,对了他害怕尖锐的东西,你可以试试!” “韩……韩彻,你快放开我,我是喜欢你的,但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司零哽咽着挤出几滴眼泪,一边拖延时间,余光忽然瞥见桌上的水果刀,猛地挣扎起来,拼命地抽出自己的一只手去,努力地去够那把刀。 “喜欢我不就是该喜欢我的全部么?”韩彻停了动作,冷冷剐了她一眼。 突然,一把尖利的水果刀出现在他的眼前,司零举着那把水果刀,作势狠狠地朝着他刺过去,韩彻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浮现了什么可怕的记忆一般,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起来。 他浑身的气势一缩,飞快地从司零的身上爬起来,猛地跌坐到地上,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浑身发抖,一闭眼晕了过去。 司零看他两眼一闭倒在地上,皱了皱眉。一把刀能把他吓成这样? “刚刚在他妈那就经历了巨大的精神起伏,又看见了最恐惧的东西,这也正常。宿主,虽然韩彻是个变态,但不管怎么说,为了活着回去,任务还是要继续做下去。”000说道。 “知道了。”司零很快接受了现实。 她费力地抓着韩彻的两只胳膊,抱起他的上半身,把他挪到沙发上躺下来。 安静躺下来的韩彻完全失去了刚刚暴戾的气息,脸色苍白,额上渗出大片的冷汗打湿了他额前的刘海。司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他淋雨一定发烧了。 司零用毛巾擦掉他的汗,又找了床被子给他盖上,然后用沾水的毛巾放在额头给他降温,然后又去厨房转了转,看到有姜,冰箱里还有肉和皮蛋,便随意开了火,切了姜片煮汤,又淘了点米放进瓦罐,准备熬点皮蛋瘦肉粥。 她独立能力很强,这些事本来也是自己动手习惯了。将粥盖好盖子保温以后,她又出去看昏睡过去的韩彻,时不时换一下毛巾,摸摸他的额头。 韩彻在睡梦中也不甚安稳。 他隐约知道,另一个自己又从身体里跑出来了。记得有一次那个“他”跑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正掐在张春玲的脖子上,差点把她掐死,巨大的后怕和自责让他变得恐惧,从那以后他就刻意将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那种暴戾的人格已经很少出现了,只是这一次,“他”又出现了。 喉咙里像火烧一样,全身酸痛无力。韩彻皱了皱眉,含糊不清道:“水……”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我煮了点姜汤和肉粥,你起来吃一点。” 这个声音……不可能是张春玲,她从来不会这样温柔。是谁? 韩彻猛地睁开眼睛,眼里的焦距缓缓凝结到一个人身上,“怎么是你。” 司零微微勾起唇角:“是我,你很惊讶?刚刚你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韩彻微微一愣,睫毛扑闪了一下,发烧过后的眼睛像是湿漉漉的,还带了一点莫名的委屈,他顿了一顿,才道:“抱歉。我刚才……” 他有些懊恼,又问:“现在应该已经迟到了,你不去上课?你一直在这吗?” “嗯,正好请个病假偷懒。”司零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胳膊。 韩彻这一睡,就睡到了十一点,等得她也有些饿了。要不是为了多刷点好感度让他信任自己,司零早就想回家里的大床咸鱼躺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前几天齐海在外面叫了一伙人,这些天都在上学路上堵你。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你跟我去上课。” 司零不容拒绝地交代完,又补充了一句:“别再给我反悔,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你之前做了什么还记得吧?这可是你欠我的。” 韩彻自知理亏,只好将头缩进被子里,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出现了一丝柔软的感觉,不知为何,他并不讨厌。 ———— 第二天一早。 司零让司机送她到了老城区的巷子口,令她惊讶的是,韩彻已经背着书包靠着墙在那里等着了。他似乎来得很早,手里还拿着一杯豆浆和几个小笼包。见到司零朝他招手,韩彻很自然地把早点递过去给她。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有点睡不着,就在这等着了。” 韩彻坐上车,司零在后座上翻找了一下,将一摞书递给他。 韩彻低头接过,翻开书页,发现上面写着高二1班司零。 “昨天我看到你的书都撕烂了,这些是我的书,给你。反正我的成绩也是吊车尾,待会找同桌借就可以了。我看到你房间的获奖证书了,你以前的成绩应该很好吧?所以别再想什么辍学的事了,好好高考。”司零朝他笑了笑。 韩彻磨娑着手里的书页,望着司零的眼神,算是默认了。 司零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别怕,在学校里我会保护你的,我家也很有钱,以前我虽然怂了点,但是现在我已经改变了,真的。我一点也不怕齐海,我还学了跆拳道,要是他们欺负你,我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等你考上好大学,就可以带你妈离开这个城市了。” 韩彻的嘴唇抖了抖,心里微微一动:“你……不怕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病,很可怕。”说到这里,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不怕,我们不是朋友么?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 司零暗道,不管怎么样,小白莲男主总体来说是个伟光正的形象,现在也很容易就相信了她。 “嗯。”韩彻眼里的忧疑终于缓缓散去,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第 47 章 很快就到了光华中学。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校园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了。 韩彻下了车,朝司零看了一眼,喉咙上下动了动:“今天谢谢你了。” 司零看着他逃也似的脚步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她发现韩彻虽然刚开始对她故作冷漠,可到底还是一朵17岁的善良小白花,看着让人怪想欺负的。 司零笑眯眯地追了上去:“哎等等,放学要不要一起走?那个,我妈不在家,没人做饭,我知道有一家川菜馆特别好吃,要不你陪我去?” 韩彻和司零一起进入校门的时候,竟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虽然司零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一个和韩彻毫无交集的十八线女配,但她在学校里还是很出名的。然而那个臭名昭著的韩彻一起进了校门,真是天降奇闻! “喂,你们看,是那个韩彻!他不是作弊差点被开除吗?怎么还敢来学校啊!” “司零怎么会跟他一起来上学?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司零家那么有钱,人又漂亮,怎么会看上韩彻那个废物呢!虽然韩彻也就一张脸长得不错……喂韩彻,你这是傍上富婆了?” “司零,你什么眼光啊,不如你看看我行呗?” “你们不知道吗?以前司零就倒追过韩彻,这不是终于养上了这个懦弱的废物小白脸?司零,你用了什么方法把韩彻哄得服服帖帖?” 几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其中为首的便是齐海这个富二代。 司零微微挑了一下眉。原来是齐海和他的几个狗腿子。 韩彻就是被他们几个欺负惨了。至于齐海为什么总看韩彻不顺眼,那是因为拒绝过齐海追求的校花刚开始曾经给韩彻递过情书。再加上今天他们在巷子里没有堵到人,所以气急败坏。 “怎么,哑巴了?韩彻,你什么时候和司零谈恋爱的?是不是你那活儿特别好?”齐海猖狂地笑了笑,朝着两人走近,看着司零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不少学生悄悄远离,一边指指点点。齐海家在C城可是地头蛇,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这样的富二代谁敢惹?连老师都要捧着他。 “只要让你女朋友陪咱大哥玩玩,以后就不找你的麻烦了。”齐海的狗腿子趾高气昂地看了一眼韩彻。四个人把司零和韩彻团团围住。 韩彻身体绷紧,司零从宽大的校服袖子里伸出手,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齐海,你可别胡说,司零才不会和韩彻在一起,韩彻连我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她呢?”旁边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 司零转头看去,那个脸上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头顶上缓缓浮现出她的个人信息,是光华校花张蓉蓉。张蓉蓉当初给韩彻写过情书,如今看到二人有说有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看到齐海在找韩彻的麻烦,便顺水推舟讽刺了一句。 果然,当她说完这句话以后,齐海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笑了两声。 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有热闹可看,那些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兴奋极了。 “呀,原来你就是校花张蓉蓉,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司零忽然捂住嘴,像是要笑出声来,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早上我在后街看到你和一个中年男人有说有笑的,那应该不是你爸吧?”张蓉蓉顿时气结:“你胡说八道什么?” “啧啧,穿着这么短的校服裙子也不怕走光,这可是深秋,你还光着腿呢!咦,看看,都起鸡皮疙瘩了。哎呀,那中年男人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穿成这样,专门让他摸你大腿的?” 司零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司零平时就口无遮拦,但从不说谎话,如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又见张蓉蓉一副便秘的表情,更是信了不少,有人更是低声笑起来。张蓉蓉气得跺脚:“你胡说,你凭空捏造什么!你这个混蛋!” “我怎么就胡说了!知道韩彻为什么拒绝你吗?还不是因为你被包养了。忘记告诉你们了,的确是我追的韩彻,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哎呀他这么好看,身材又好,那方面肯定比中年男人强很多,对吧?” 司零“啧啧”两声,看向齐海的眼神戏谑不已:“呀,忘记了,这还有个齐少爷。齐少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追女孩子怎么能不多花点钱呢。看看,就是因为你舍不得几个子儿,这朵冰肌玉骨的校花已经让别人摘了,多可惜呀。” “噗嗤。”韩彻听着司零一张小嘴怼天怼地叭叭叭,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海眼神一变,他从来没有什么不打女生的原则,司零平日里从来不敢惹到他头上,今天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已经怒地咬碎了牙齿,大手一挥几人便冲了上来,韩彻忽地抓紧司零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护住她。 眼看着嘴炮输出已经达到了打脸效果,司零这才停下叭叭的小嘴,打开任务商城看了一眼。 眼看着一个拳头朝着韩彻打过来,司零飞快地将韩彻往身后一推,购买了一个技能,拖到技能栏里,快步上前,笑道:“好啊,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啪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只见司零左右开弓飞快地打了对着齐海几个巴掌,那速度竟然快得带起了一道残影。 一时间静寂无声,连齐海都惊呆了。竟然有人敢打他?还是个女生!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朝着司零看过来,仿佛看到了外星人一样。 “好玩吗?你们一起上吧。”司零笑着看他们,眼里却是一片轻蔑。 “你这个□□——啊嗷嗷——”话音未落,一颗牙齿飞了出去。 司零看着他们拳打脚踢过来的速度,就像看着幼儿园的小朋友挥拳。她非常轻易地躲过这些人的殴打,顺便左右开弓,一时间打脸声不绝于耳。 她专打脸,主要是为了羞辱他们,齐海和他的狗腿子算是个小boss,不能真的让他们伤筋动骨,万一下手重了打死了,就不能触发后续剧情了。 围观群众再次惊呆了。四打一,还是打一个女孩子,居然被揍成了这样? 司零停下来,甩了甩胳膊,打人废了不少力气,手都打麻了。 佛山无影掌的威力厉害至极,只是一瞬间,齐海几人的脸便变成了深紫色并且肿成了巨大的猪头。这系统技能可太好用了,就是有点儿费积分。 司零轻蔑地看了一眼他们,反正她有系统傍身,也不在乎齐海是否报复,地头蛇又怎么样,这里不过是小说世界,都是些纸片人罢了。 假世界里还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韩彻震惊地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没能想到司零竟然能这么刚。 司零牵起他的手,扬了扬下巴道:“齐海,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韩彻是我男朋友,你要是再敢欺负他,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还有,张蓉蓉,你再敢在背后嚼舌根说韩彻的坏话,我就把你和那中年男人的照片贴到大门口,我看看是你丢脸还是我丢脸。” “你——”张蓉蓉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终于跺了跺脚跑开了。 韩彻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司零抓着他的手,手心有着细细的汗。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满满地似乎要溢出来。 “妈——”齐海恨恨地盯着两人,刚想骂一句妈的。 只可惜,他刚要说话便觉脸上剧痛无比,话还没完,就听司零笑着:“哎别乱叫。我可没你这个便宜儿子。”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校长威严的声音:“这都是在做什么!上课铃都响了,在这里围着干什么!”校长一声令下,众人作鸟兽散。 齐海气得满脸通红,疼得晕头转向,却见校长脸色越来越沉,只能狠狠地咬了咬牙,又见她背对着校长,对他竖了个中指,气得脸更肿了起来,只好捂着脸被人搀扶离开。被一个女生打成这样,他也没脸去到处说。 韩彻眯了眯眼,唇角不易察觉地出现了一丝笑容,看向司零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灼热。 一开始觉得以为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好玩的游戏。以前不是没有人说过喜欢他,只是,那些人在危及自身的情况下,便会忽然变脸,没有人敢得罪齐海。 司零,是他遇到过的,唯一一个敢为了他向齐海动手的女生。 司零朝着一班教学楼走过去,忽然听见系统清脆的提示声。 “恭喜,韩彻黑化值+10,好感度+20,奖励积分50点。” 白莲花小可怜已经开始变黑了?司零还来不及惊讶,却见韩彻不紧不慢跟在她旁边,一脸平静,要不是系统提示,司零还真看不出来。 “晚上一起去吃饭。我请你。” 韩彻忽地出声,看向司零的眼里多了一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第 48 章 通过小说内容,司零知道韩彻家境不太好,生活很不容易,但是张春玲还让他还读着昂贵的私立学校。对于这一点司零也觉得很不解。 两人在川菜馆坐下来。韩彻将菜单推到她的手边:“今天我请客,你随便点。” 司零看着上面的菜,连个红烧鱼都要68,清炒白菜32,顿时觉得有些贵。 她记忆里,活着的时候,勤工俭学也过了不少苦日子,她余光瞥见韩彻的一只手揣在校服裤兜里,似乎有些不安地捏着什么。小男生还是有自尊心的…… 司零眼睛一转,忽地拉起韩彻的袖子,道:“我突然不想吃川菜了。最近有点上火,不如去后街那边吃个鲜汤小馄饨怎么样?你请我。” “啊?好。”韩彻微微一愣,却已经被司零拽着走了。 鲜汤小馄饨薄薄的馅子皮,加了两根爽脆的小白菜,上面飘着一层猪油沫。 司零“呼——”吹了一口气,满足地咬了一口馅儿,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那一双眼睛似乎有些狡黠,又带着满足的喟叹。 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隔着蒸腾的雾气,女孩子的脸上细细的绒毛都可以看清,洁白无瑕的脸颊就像上好的白玉,温润向下,是粉嫩色的唇瓣,仿佛咬上去会有特别的触感。 明明不到十块钱的东西,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让人看了食欲大增。 她不是家境很不错吗?为什么会有在小摊前吃得这样随意从容的时候? 韩彻悄悄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太直白,只好低下头,搅动着碗里的馄饨。 外面的雨又下起来了。 秋天的季节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冷入刺骨。 韩彻忽然很不想回到那个家里。在这里坐着吃一碗馄饨的时间,竟让他冷却已久的心得了一点微微的热度。而那个家里,却比这秋雨还要冷上几分。 “今天我打了他们,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韩彻低下头,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 司零撑着下巴看他,“你为什么一直受欺负都不还手?是因为你妈妈吗?” 韩彻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刚开始我还手了,但我妈总是让我忍着。但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乖乖挨打,他们就不会去找我妈的麻烦。” “还有就是,我……有时候愤怒的时候,会变成另一个人。那个人下手没有轻重,也没有善恶观,我很怕他打死人,我不想坐牢。” 韩彻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毕竟,我妈是我唯一的亲人。” 说到这里,贱种这个词不停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令他痛不欲生。 “系统,张春玲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司零在脑海中与000对话。 “是这样的,韩彻他爸其实是个大学叫兽,渣得很,利用学生对自己的崇拜心理勾引学生,张春玲是他的原配,就在张春玲刚刚怀孕的时候,他爸出轨了自己的女学生,还把小三带回家。” “但是张春玲坚决不肯离婚,他爸便出了一招毒计,让别的男人喝醉酒倒在张春玲床上,然后亲自捉奸,韩彻出生时渣爹不肯认,一口咬定是奸夫的孩子。张春玲被迫离婚,净身出户,精神也大受打击,这个女人对韩彻他爸爱极生恨,连带着对韩彻也恶言恶语,甚至巴不得他死。现在留着韩彻,只不过是怕她老了没人给她养老送终而已。” 这世上,为人父母不需要考试,但不是什么人都配做父母的。 司零撇撇嘴,这样看来,她孤儿出身,倒还没有这么多麻烦。韩彻还真是一颗没人爱的地里小白菜。想到这里,司零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些同情和怜悯。 “你是不是想问,她为什么非要让我去读这么贵的私立学校?” 韩彻咧开嘴角,嗤笑了一声,“因为她听说这里面很多有钱人,凭我这张脸,假意逢迎,还是能讨得不少女生欢心的。她厌倦了柴米油盐的生活,巴不得我入赘到有钱人家。所以你看到你的时候,才会那么高兴,像买卖物品一样把我推销出去。” “但即使知道她的用意,你还是没办法恨她。”司零看着他的眼睛。 “的确。她能把我养大,已经很不容易,更别提供养我读贵族学校。我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没有资格去恨。”韩彻咬了咬牙,有些痛苦。 很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司零说出这番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 但是说出来,却比他想象的容易。 司零垂下眼,轻轻地说:“你知道吗?我见过冬天,大雪来临的时候,所有的树都会被压塌、折断。唯有竹子会弯腰,承担着百倍重于它的力量,但是韩彻,你要知道,它不会一直弯着腰。” “总有一天,雪融化的时候,它会触底反弹,节节生长,直到没有树能比它长得更高。韩彻,我觉得你很像竹子。”司零的目光看着他,却又像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所以,忍一时之能忍,但到了忍不了的时候,就不要再忍,一味忍耐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是该受欺凌该受委屈的。” 韩彻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生出一丝酸涩,连喉咙也哽咽起来。 半晌,他才缓缓地笑了笑,别开脸掩饰自己的表情,“你说得对。 ” 他的确是该做出一些改变了。为了那个人,一味忍让,纵容,窝囊地活着。 可他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有怒,为什么该背负这样的罪孽。 “司零,你说的喜欢我,是真的吧?”他忽然认真地看着她。 “当……当然了。”司零结结巴巴的回答,莫名地有些心虚。 韩彻勾起唇角,目光缠在她身上,像极了一张缓缓收紧的网。 是她先招惹他的。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若是有一天,司零骗了他…… “叮,恭喜你宿主,韩彻黑化值+20,好感度+15,目前黑化值30,好感度35。奖励积分60点。”这回轮到司零惊讶了。 韩彻刚刚到底想了什么,黑化值居然一下子增加了20点! 这也太快了吧,这么说,第一个任务应该很快就会完成了。 司零美滋滋地想了想:“以后我们一起上下学。” “嗯,好。”心情不知为何有些畅快起来,韩彻弯了弯唇角。 “以后不要忍受他们打骂,你今天看到我的功夫了吧?齐海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有什么事一定跟我商量。”司零边走边跟韩彻说话。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司零忽然回头道:“韩彻,你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所以,不要怕路上的那些小石子,他们根本对你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我走啦。你快点回去吧。” 韩彻与她挥手告别,看着她的背影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司零回去洗了个澡,舒服得在床上打了个滚,有一搭没一搭与系统聊天。 “宿主,我要提醒你,你经历的这些世界毕竟是虚假的,请宿主谨记条约内容:永远不要对攻略对象产生过多的真实情感,永远选择坚持自我。” 司零好奇问道:“000,如果产生了真实情感会怎么样?” 000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抱歉宿主,这个问题属于机密,我无法再告知你更多。总之,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请不要选择作死行为。” “知道了。”司零飞快地将心头那些旖旎散去,她不能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 第二天一早,司零仍然在老城区的巷子口接韩彻。 她到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韩彻已经抱着书包在那里等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杯豆浆和油条。 “早!你又等了很久吗?”司零惊讶地看着他,却见韩彻将早餐递过来,微微笑了笑:“嗯,睡不着,就起得早了点。你吃过早饭了吗?正好有空,就给你买了。” 司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事实上她已经吃得很饱了,可是看着韩彻略带期待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接了过去,“其实你以后不用起这么早等我。” 韩彻眼神一暗,却还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两人一同进了校园。 齐海受伤请假没来,料想应该没人欺负他,司零便跟韩彻告别,一个进了1班,一个进了3班。韩彻进门的时候,班里已经来了十来个同学,一见到他,都像见了鬼一样窃窃私语。 这两天韩彻和司零已经彻底成为了学校的名人。 韩彻面无表情走到最后一排,找到自己的位置,刚准备坐下去,便眼尖地看到座椅的缝隙里闪着一丝银光。竟是不知道谁,在他座椅上插了两根针。 韩彻勾了勾唇,并没有坐下,而是站起身来拿起水杯去讲台左侧接水。只见他眼神微微一动,袖子下的手飞快一扯,吴小康的书哗啦啦掉了一地。 “韩彻,你他妈——!”吴小康正要发怒,却见韩彻挑了挑眉,惊讶道:“不好意思,没看清。”随后他另一只脚狠狠地踩上了吴小康的书。 吴小康怒极,挥拳过去,却见韩彻侧身一躲,左脚轻轻一绊。 吴小康踉跄着退后几步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坐下去,便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杀猪叫声——“啊——” 那两根针正好戳在了他的命根子上,吴小康疼得脸色一白,几乎休克。 韩彻脸上装作带着有些不知所措地惊讶,眼底浮现一丝畅快。 “你没事吧?”韩彻走过去作势要扶他,吴小康疼得躬下身子,像看鬼一样摆了摆手:“不——不要过来!”韩彻勾了勾唇,没再说什么。 早自习在吴小康被送往医务室的闹哄哄中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个故事放在第三个世界并不是很合适。当初准备作为第一个世界的剧本,但编辑说不够有吸引力。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想把这个故事放上来。 写这个故事是因为看到了很多校园暴力的新闻,觉得很难受,我觉得人是需要反抗的,越是忍耐,越是被人欺负。一味忍耐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 49 章 韩彻若无其事地换了吴小康的椅子,摊开手中的数学课本开始预习。 司零的名字写得神采飞扬,像她的人一样。 桌肚里的试卷仍然是几个大零蛋,韩彻却丝毫不在意。 没有人知道,这些题对他来说都不难,他只是……不愿意写罢了。 最开始,他一心一意读书学习,再后来,他的试卷被无故换掉、偷走,甚至被诬陷作弊。他很想就此退学,离开这个所谓的贵族学校,哪怕是转学去一个普通学校,甚至是辍学,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他以前曾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罪孽,因此他是为了赎罪。 他也曾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了一个魔鬼。他将坏的那部分分离出去,尽量让自己能得到母亲的喜爱,周围人的认同,但是一次次忍耐却换来更深的伤害。 但他终究是个人,他的心也是会跳动的。司零说,她不怕他。 他忍得太久了,可她却对他说,没有人生来就是该受欺辱受委屈的。 没错,他早该明白,什么君子风度,什么以德报怨,什么光明伟正,都是狗屁。 才两天而已,但看到她,竟觉得来到学校这样的环境也逐渐变得可以接受了,只要能见到她。是的,没有人能胁迫他的意志,即使是张春玲,即使是以爱之名的捆绑,他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她说喜欢他,她像是一束光照亮他腐朽的生命,他像溺水的人抓紧了这根唯一的浮木。 他要一点一点的,把她沉溺进自己的世界。 韩彻忽地支起身子,在司零的名字上重重的画了一个圈。 司零强撑着精神打了个呵欠,有些昏昏欲睡。 做学生以来,她最讨厌的就是早自习,突然,脑海里传来系统提醒:“恭喜,韩彻黑化值增加5点,总计35点。”咦,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又发生什么关键性剧情了? “上个星期的测验卷子,这几道题我已经讲过无数遍了。还有人错,都是猪脑袋吗?”早自习刚下,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看到正在打哈欠的司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38分的卷子扔到她的脚下,怒道:“司零,你给我站到外面去,我不叫你不准进来!” 司零一脸懵逼地站起来,极不情愿地挪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到门外,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罚站。唉,更年期妇女惹不起,倒霉啊倒霉。 下课铃声响了。韩彻刚出教室门便看到不远处1班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人。她百无聊赖地靠着墙,似乎是在罚站,嘴角撅得老高。 “你怎么了?”韩彻走到她旁边。 司零叹了一口气,“老妖婆让我罚站。” “数学没及格?”韩彻看她的样子,就像一只偃旗息鼓卸了爪子的猫,忍不住笑起来。司零抬了一下眼皮:“你呢?月考你考了多少分?” “零分。”韩彻回答得一本正经。司零跳了起来:“那你还敢嘲笑我!” “数学考试我是满分,被认定为作弊,被通报批评,所以全科成绩零分。也对,他们怎么可能相信我是清白的呢?一个平时总是交白卷的人突然考了满分,这不是很奇怪吗?”韩彻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真的这么厉害?”司零有些佩服他了。她属于那种看到数学就头疼的人,所以上辈子她读的是文科,而且只有高考那年数学才堪堪及格。 “那不然呢?我只是懒得写罢了。需要我给你补习吗?”韩彻侧过脸看她。 在他侃侃而谈成绩的时候,他的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意气风发,成竹在胸的气度,不同于司零任何时候看到过的孤傲、冷僻、暴戾的韩彻,仿佛他天然就应该站在阳光下接受众人的膜拜,这种天之骄子般的气度……司零皱了皱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好啊。正好明天周末,你可以去我家补习,我妈不在家,环境挺安静的。” “好。那我明天去找你。”韩彻笑了笑。 铃声又响了,韩彻转身回了教室。司零在学校度过了百无聊赖的一天。其实她并不打算好好学习,毕竟她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多久。她还是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过客。 但是刚刚韩彻那样意气风发的时候,她竟然有点不忍心打断他。 明明成绩这么好,却只能辍学去打工。万一他的命运能改变呢? 虽然知道他是男主,最后一定会成功,但还是希望他走上读书这条更为轻松的路。 不行,她怎么又去同情和怜悯一个纸片人了。不过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司零甩了甩脑袋,将纷杂的思绪整理好,这才打起精神回家。 路过商业街时,司零进去转了转,打算给韩彻买一部智能手机。这样他发生什么事情也好跟她联络。剧情充满太多变数,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 “这一题,这一题,画了圈的都是类似的题型,看来你的空间想象能力真的很差。这些纸盒题其实很有规律。”韩彻放下笔,随手抽了一张纸,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折叠起来,很快就折出了一个纸盒,“看懂了吗?” “看懂了。”司零飞快地点点头,也抽出一张纸,照着他的样子折起来。 “嗯。那你先做完这几题,我再帮你改。不许偷看答案。” 韩彻放下笔,摊开一本书。他的睫毛很长,做题的时候十分专注,眼神投在作业本上,变成一片小小的阴影。司零转了转手指,一只千纸鹤躺在了手心里。韩彻注意到她的动作时,司零已经笑着将那只千纸鹤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那只千纸鹤极为俏皮,上面还用笔写了“韩彻、司零”两个人的名字,中间用一颗爱心圈起来。韩彻的耳尖蓦然红了,“你不是在做题吗?” “我饿了。已经中午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做。做饭的阿姨今天回去了。” 司零穿着拖鞋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看,又问:“胡萝卜牛腩可以吗?” “可以。”韩彻应了一声,捏起千纸鹤,小心地将它放到口袋里。 司零滚刀状的胡萝卜,用卤料将牛肉煮熟,又切了点蒜白点缀其中,甚是好看。 韩彻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但却显得十分瘦削,应该多补充点营养,司零又煮了银耳汤,做了米饭,很快完成了四菜一汤。 锅碗瓢盆的声音一瞬间让韩彻有些恍惚,眼里有什么东西涩涩的。 “不好吃吗?”司零看他吞了一口饭,没动菜,韩彻的睫毛颤了颤,压下心里的情绪,“没什么,很久没有人给我做饭了。很好吃。” “啊对了,这是我送你的手机,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司零将包装好的手机拿出来送给他,“算是你给我补习的谢礼。里面存了我的电话。” 韩彻停了筷子,小声地道了声谢。他现在有种被包养的感觉。 司零的脑海里传来系统欢快的提示音:“韩彻好感度+10,总计45。” 日子一天天平静过去。 在韩彻的孜孜不倦教导下,司零的成绩终于堪堪上了及格线。 对于韩彻来说,这几乎是他生命中不可多得的温馨而平静的日子。 但是司零的心中却越来越不安,她总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 C城海天集团别墅内。 齐海正在来回焦急踱步,忽然,一个穿着职业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恭敬地朝他喊了一声:“少爷。” “怎么样,查到了吗?”齐海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他足足休息了一个月,当初肿成猪头的那张脸才彻底消下来,眉间还留着隐隐的阴郁之色。 “司零的母亲是华研公司的老板,目前在国外一时回不来。韩彻的母亲在C城的百货大楼上班,这是她的交班时间。是否要我暗中去把她……” 那男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急。”齐海的语气变得有些兴奋起来,“他们居然敢那样羞辱我,这样太便宜他们了。我要先让他们两人身败名裂!” “属下打听了一下,张春玲与韩彻的母子关系并不是很好,张春玲是个贪婪的人,成不了什么气候,至于那司零,华研公司的老板司悠还是有些本事的,我们不好直接对她女儿动手,不然肯定会引起您父亲的不满,不如这样……先让他们自相残杀如何?”那人靠近齐海低声说了些什么。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先不要让我父亲知道。” —————— 是夜。张春玲从C城百货大楼出来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 她虽然是个柜姐,但怎么也不敢当着监控的面偷那么贵重的珠宝,天知道那东西是怎么不翼而飞的!现在不仅要被辞退,还欠了一百万的账款!真是倒霉! 自从生了那个孽障,就不停地倒霉,从一个官太太变成如今的模样,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把那个孽障掐死!白给他一张俊脸,连勾搭人都不会! 张春玲越想越气,不行,她不能再打水漂给韩彻花钱读贵族学校了,明天就去闹让他辍学,当初明明签了协议,将中考全市第一的儿子送进去,如今却是这个样子,还得找校长讹一笔赔偿金! “哟,这不是张姐吗?下班了啊?”同柜台的小红扭着腰走过来,“张姐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不会是走夜路撞了鬼吧?” “呸,哪里来的狐狸精,你也不看看你那水蛇腰扭的,这大晚上的,又要去找哪个男人浪?”张春玲朝她吐了一口唾沫。 “哎呀,我哪有您儿子会勾搭?这不,昨儿我亲眼看到他上了一辆豪车,直接开进了海华小区呢。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打脸充胖子也要送他去贵族学校读书了,这可不是勾搭上小富婆了嘛!”小红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什么勾搭,你胡说八道什么!”张春玲提高了声音,忽地想起司零的那张脸,又想起她一个学生随手包了一个五千的红包,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韩彻那小子真的谈恋爱了却不告诉她? “那姑娘是叫司零吧?我听说她妈可是华研公司的大老板。叫你儿子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现在读了大学又有什么用,照样给人打工,不如早做打算,你想要是你儿子娶了那小姑娘,将来她妈的公司还不是要交给你儿子……” “我看你儿子天天都往海华小区跑,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冲动,诺,我这有种药,你回头放在你儿子饭菜里,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的,万一成事儿了,以后可不得谢谢我!”小红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了张春玲的手里。 张春玲捏着那小纸包,还有一丝犹豫。小红瞥了她一眼,又下了一剂猛料。 “我劝你早做打算,你现在因为偷窃被开除了,得罪了海天集团,这C城还有谁敢要你,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快速把剩下的钱还上吧,不然迟早让你蹲监狱!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成事儿,那华研公司的司悠也是个有钱的,到时候让你儿子要一笔分手费也不亏。”看着小红扭腰走远的背影,张春玲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敢去蹲监狱,这事儿,也是为了儿子好。 张春玲拐进老城区巷子里,走了半天才到家,开门发现韩彻还没睡觉。 已经十一点了,他还在客厅点着灯做题看书,见到张春玲进门,他只是抬了一下眼,又低下头去写些什么。张春玲走过去问了一句:“怎么还不睡?” “一会就睡。马上就是下次月考了。”韩彻翻动着书页,陪伴他的还有一只千纸鹤。就在昨天,司零跟他说以后想去S省那座海边的大学读书。 “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司零那小姑娘在谈恋爱?” 韩彻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厌恶,然后顿了顿:“没有。只是同学。” “你还敢瞒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你次次考试交白卷作弊的人怎么就突然爱学习了?你想瞒着我勾搭那姑娘,以后抛下我远走高飞是吧?说,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张春玲拔高了声音。 韩彻忽然握紧拳头,重重地锤在桌子上:“你真是越来越无可理喻了,满心都是这样龌龊的心思,我真不明白,我怎么会从你的肚子里生出来?从前我一直以为父亲出轨都是他的错,现在看来,我还要替他感到幸运!” “啪——”张春玲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贱——” 韩彻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瞳孔闪烁了一下,那只手已经重重地掐上了她的脖子,张春玲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只能徒然地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韩彻重重地呼吸着,那只手越来越用力,慢慢收紧,他甚至能感觉到一条生命即将流逝。张春玲的挣扎动作变得越来越缓慢…… 张春玲看着他的目光里露出恐惧和祈求。 “这次放过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欺负韩彻,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韩彻”放开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个懦夫,把我关在里面这么久。” 他将校服拉链拉开,往地上一甩,将刘海向上撩起,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指间的关节咯咯作响。 “你这个魔鬼!”张春玲往后瑟缩了一下,眼睛里带着怨毒又惧怕的光。 “魔鬼?要不是我出现,他恐怕早在五岁就承受不住压力死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都干了些什么?是把他的头塞进洗衣机里惩罚,还是把他关在地下室里不给吃喝,又或者是拿着剪刀威胁他不许哭出声来,否则就戳瞎他的眼睛?还是说逼着他一步一跪给你磕头求饶?若不是他极力压制反抗我,我早就把你剁成肉泥塞进下水道了, “所以——你最好别惹我生气。我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韩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充满森然,他有一双血红的阴鸷双眼,是极端的暴力分子,没有善恶,没有束约,只有他想做,或者不想。 张春玲的身体抖若筛糠。她怎么忘记了,韩彻这个看似懦弱听话的身体里还住了一个魔鬼,这个魔鬼虽然不经常出现,可每一次出现都让她怕得要死。她居然还想算计他! “你在想什么?你今晚故意说这些话,是想干什么?” “韩彻”眯了眯眼睛走上前,一只脚踩住她的手掌,语气发寒:“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交出来!” “没……没什么,是……是治头疼的药。” 张春玲吓得要命,拼命地忍着疼,她毫不怀疑韩彻这时候稍稍用力就能把她的手筋碾断。 ☆、第 50 章 “嘟嘟——”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韩彻”斜了一眼,说实话,他现在很想杀人,一点也不想接电话。只是那股杀人的冲动随着手机的震动被他强制压了下去,“韩彻”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韩彻,你睡了吗?”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强忍着困意打过来的。 司零也很无奈。 本来她都已经睡着了,谁知脑海中突然拉响警报,吓得她差点滚下床去。 原本稳定的黑化值进度条像过山车一样忽然飙升到99,又忽然落下来,大起大落好几下,系统疯狂地催促着她赶紧去稳定韩彻的情绪,否则韩彻马上就要ooc了。 系统的解释是,暴戾人格毕竟是副人格,如果他占据了身体并且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么大事件世界线就全部崩了,任务也直接判定为失败,必须要主人格,也就是韩彻达到任务目标值,且完成世界线大事件的时候,任务才算是成功。 “韩彻”冷哼了一声,语气凉凉道:“你就那么喜欢韩彻?”他与主人格共用一个身体,自然也能体会到他所有的情绪和想法,在主人格的影响下,他不得不也对司零产生感情,只是他不像那个懦夫,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又是你!你不也是韩彻吗?你怎么出来了?”司零微微有些惊讶。 “韩彻”非常不爽,极其不爽,他的拳头捏得越来越紧,冷笑道:“我不是他。我是韩夜。” 这是他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他就像黑夜一样,与主人格相伴而生,却只能躲在他的阴影之下。 “不许再叫韩彻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他。”韩夜冷哼了一声,十分不爽。 我杀我自己??司零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莫名感觉有些好笑。 “我现在要去你家。如果你敢拒绝,我会永远把他关起来。”韩夜听着她的笑声,的确,他现在很想见她。这种感觉比杀人的暴躁感更强烈。 眼看着黑化值不再上下波动,司零这才缓了口气道:“行吧,那你过来吧。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不准掐我脖子,不准对我动手动脚,不准上我的床。” 韩夜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是什么狗屁条约?他一条都不想答应! “你记得路吧?打个车自己过来。快点,不然我要睡觉了,我很困。”司零打了个哈欠,“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韩夜黑着脸放下电话,冷冷地瞥了张春玲一眼,大步往外走,把门摔得震天响。张春玲有些发抖得送走这尊瘟神,然后死死地把门锁上了。 她不敢算计这个瘟神,但是这个孽障也留不得了。 幸好韩彻每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记忆都会断片,只要她把这药偷偷下在他的饭里……无论怎么样,她不可能背着一百万的债务!到时候只要她找到司悠那女人讹她一笔钱,她就拿着钱甩掉韩彻这个可怕的包袱! 张春玲不停地安慰自己,再次捏紧了那个小纸包。 ———— 司零穿着一身兔子睡衣给韩夜开了门。韩夜看到她的第一眼,皱了皱眉:“真丑!”司零的脑海里冒出几个问号,她给气笑了:“你可了漂亮可了苗条。” 韩夜一噎,冷冷地解释了一句:“我说睡衣。我不喜欢兔子这种柔弱的东西。”司零朝他翻了个白眼,她觉得韩夜真是完全不可理喻,照他的想法,难道她要穿个豹纹才好看? 韩夜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克制住暴躁的冲动:“我饿了。” 等等,你不是吃了吗?司零抽动了一下嘴角。 韩夜见她的眼神,补充了一句:“是韩彻吃了,我没吃。你做不做?” 做,做,做。她完全得罪不起这尊瘟神,只求黑化值不要飙升才好。 司零去厨房任劳任怨地给他煮了一碗葱油面,她也不确定韩夜到底喜不喜欢吃,但是现在冰箱里没有别的食材了。家里的菜不会放过三天,陈阿姨隔两天就会去买新鲜的菜。 韩夜高傲地顶着一张王八似的脸,看着司零端了一碗面出来,扬眉:“就这?”司零重重地放下碗。她现在要睡觉!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她现在想掐死这个孽障!“爱吃不吃。”司零冷哼了一声。 韩夜再次强忍暴躁,莫名觉得有点儿委屈。她给韩彻做四菜一汤,轮到自己就只有一碗面条。罢了罢了,好容易从韩彻的身体里出来一次,不吃白不吃。 韩夜安静的吃着面。讲道理,明明是同一个人,韩夜和韩彻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比如坐姿。韩彻坐在那就如同一棵青松,身上也永远妥帖地穿着校服,而韩夜却把校服扔了,扣子也解开几颗,吃饭坐在那也翘着二郎腿。 “吃完了?那……睡觉?家里客房还没收拾,现在挺晚了,要不你就睡沙发吧?”司零收了碗筷,小心翼翼地问。 韩夜果然显而易见地黑了脸:“睡什么睡,起来嗨!” 司零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我明天还要上学。” 韩夜冷冷地盯着她:“你可以请假。” 司零刚要拒绝,听着他咯咯作响的手指,把话吞了回去,乖巧地点了点头。 韩夜居然会开车。特么的,无证驾驶啊!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啊! 司零完全不想上车,她真的很害怕出车祸,但是在韩夜杀人般的眼光下,她不得不坐上了副驾驶。韩夜满意地转动了钥匙,开着车就冲出了车库。 凌晨的车窗外是浓重的夜色,昏黄的路灯透过来的光线把韩夜那张紧绷的王八脸衬托得有些柔和。韩夜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裸露着大片皮肤,露出一种富有侵略性的气息。司零犹豫了一下,转头问道:“你冷不冷?” “不。”韩夜瞥了她一眼,皱了皱眉,随手从车里捞出一件外套扔过去,不由分说地命令道:“你冷?穿上。” 司零:“……”这是深秋,她出门的时候已经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只是韩夜这样,最后感冒了倒霉的还是韩彻,然后她还要照顾韩彻。 “你把衣服穿上吧,不然韩彻醒过来会感冒的。”司零把外套递给他。 又是韩彻!韩夜磨了磨牙,为什么都喜欢韩彻,他就这么不受待见? 那个懦弱的只知道忍耐的废物韩彻!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韩彻! 记得那一次他从韩彻的身体里醒来的时候,是在学校的厕所。那时候齐海的两个狗腿子在厕所里辱骂刁难韩彻,还把韩彻的头按在便池上。 就在韩夜睁开眼醒过来的那一瞬,他猛地掐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抵到墙上,一脚踹飞另一人,然后一拳一拳下去,拳拳见血。 韩夜双眼爆红,神情狠戾,将那个倒霉鬼揍得揍得鼻青脸肿,然后将他那人拖到墙角,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按倒在池子里,摁住他的后颈皮一下一下往水里按。 徒劳的挣扎越来越慢,吓尿裤子的骚气不仅没有让韩夜清醒,反而让他越加兴奋。周围爆发出猛地尖叫声——“啊,韩彻杀人啦!” 直到有人大着胆子从背后偷袭,猛地敲在韩夜的头上,他才软软倒了下去。 自那之后韩彻自然替韩夜背了黑锅,然后被学校严重警告处分,差点将他退学。 张春玲去学校闹了一场,好说歹说,又给那被揍的人赔了不少钱,这事才算翻篇。好在那被揍的人也是普通家庭,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不然这事根本无法善了。 从那以后韩彻便更加压制韩夜的出现,凡受欺辱他都忍了下去。 齐海等人越发觉得他是装的,不仅没有对他收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女生敢给韩彻递情书,也没有人敢同情他。 他们都觉得韩彻是一个伪装的暴力分子,他甚至完全可能会暴起杀人。 多可笑,当一个人扮演受害者成为习惯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奋起反抗是一个错误。他就应该老老实实被打,老老实实被欺负。 这是韩彻的逻辑,却不是他的。在他的字典里,只有杀人,或者被杀。 韩夜收回思绪,顿了一顿,“你很关心韩彻,很讨厌我。” 他说出的话是陈述句。没来由地,烦躁中还带了一点失落。 他这句话倒让司零的气消了不少。 司零看着他的侧脸,想了想他的行为,忽然有点理解了他的作风。 作为副人格的韩夜,其实也并不是很坏,至少对她不坏。一直被压抑着,作为主人格所有伤痛和负能量的承受者,他应该也很累吧。 “没有,对我来说你们都是一样的,我关心他,但也关心你。”司零朝他眨眨眼,“但你们共用一个身体,所以我希望你出现的时候,也为他考虑一下。” 韩夜冷哼了一声算是姑且赞同了她的话,不过在她说关心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起了一丝涟漪,连带着心里的烦躁感也消了不少。 “你最近要小心张春玲。”韩夜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又补充道:“还有韩彻。不要跟他过分亲密接触,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咦,居然这么好心?司零勾起唇角:“那你呢?你看起来更危险。” “哼。”韩夜侧头看她,眼神不名意味。他要是想对她动手,她根本没法反抗。如果是他,那他会把她囚禁起来,疯狂占有,要是她敢喜欢别人,就把她杀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到底还是被他压下了心头。 “我很安全。”韩夜补充了一句,“我对你这种干瘪的身材没什么兴趣。” 司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就好。”韩夜看着她笑,脸色更黑了几分。 ☆、第 51 章 韩夜带着司零来到了酒吧。 凌晨时分的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在夜色和霓虹灯的遮掩下纵情声色。 原本韩夜穿着不搭的外套和学生衬衣在门口的时候,安保正要去拦,却在瞥到韩夜的眼神时心里一惊,顿时伸出手笑了笑:“两位,里面请。” 韩夜点了几瓶酒和一个包厢。这里的酒吧还连带着K歌功能,刚要进包厢,那侍应生便陪着笑道:“两位,是不是先把钱预付一下?这边开包厢的都是VIP呢。”韩夜神情自若地掏开裤兜,在侍应生的瞩目下打开钱包。 嗯,里面只有两张钱,一张五块,一张十块。 韩夜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向司零。司零亦然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们——耍人玩呢?”侍应生的脸色一变,撸着袖子就要去叫保安。 司零忽然叫住他,从兜里甩出一张金卡,高傲地抬起下巴,甩在他脸上,揽住了韩夜的腰,“怎么,看不起人?他,我包的!你不服?” 看到那张金卡,侍应生的脸色都直了,连忙陪着笑容:“不好意思,是我看走眼了。二位里面请,稍等,我给二位送酒来。” 侍应生擦了把汗,今晚真是遇人不淑,不对,看走眼了。 韩夜掐紧了司零的腰。司零见他咬牙进了包厢,拍拍他的手,“还不放开。” 韩夜不听,反而将她揽得更紧,越勒越紧,差点让司零喘不过气来。 “我,你包的?”韩夜重复了一句。司零猛地摇摇头。韩夜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愉悦,两只手指上下摩擦着司零的腰际,忽地将她拉入怀中。 呼吸相闻。韩夜的眼神桀骜张狂,充满了诱惑又压迫的神色,他朝着司零慢慢俯下身子,正在这时,侍应生推开了包厢的门,手里端着几瓶酒。 “不好意思,打扰了。”侍应生愣了愣,飞快地放下酒顺便带紧了门。 “……”两个人尴尬而对。 韩夜放开了司零,若无其事地打开一瓶酒,仰头灌了下去,顺便说了一句,“这里很吵。” “很吵你还要来?”司零撇撇嘴。 韩夜一副你不懂的神色,“安静的时候,脑子里更吵,会很想杀人。” 司零微微一抖。 “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给我倒酒。”韩夜不满地看着她。 司零在他杀人般的眼光里慢吞吞地挪了挪,直到两人之间只隔着半个人的空隙。 韩夜举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看了司零一眼:“来,你陪我喝。” 那杯酒是蓝色的,带着些透明的光泽,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司零接过去抿了一口。嗯,甜甜的,还带着点薄荷香味,不错。 看来韩夜是特意给她点的果酒,还挺会照顾人的。司零满意地将那杯酒仰头一口闷了。 “等等……”韩夜慢了半拍,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他的本意是想让司零喝一小口,这样他就可以顺便接着她喝过的地方,算是间接接吻。谁知道司零竟然一口闷了,这酒看着没什么味道,后劲却大得很…… 司零的脸肉眼可见地浮起了两团红晕,她浑然不觉,目光亮晶晶地,看着韩夜复杂的眼神有些奇怪:“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韩夜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司零还想喝,却被他抢了过去。 “你去唱歌。”韩夜大手一挥,将一只话筒丢给司零。 或许是酒精开始发作,司零呜呜呜想哭。 她现在突然特别想念小白莲韩彻,她真傻,真的。司零看着金榜歌单,深情地对着韩夜唱起来:“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脸温暖我的心窝……” “飞向了别人的床,噢,夜晚你太厉害,还想再重来,真的不想你离开……” 她就是要恶心一下韩夜,让他大半夜不睡觉地折腾她。 “噗——”韩夜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嗯,感觉有被冒犯到。 “我就说我不会唱歌,你非让我唱。”司零看了他一眼,笑得不怀好意。 韩夜将酒瓶放下,将瓶口掐在虎口用力地紧了紧,他沉默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看着司零,违心地吐出几个字:“唱得不错。” 司零顿时抖得像个鹌鹑。 等等,刚刚她一定是喝醉了,竟敢那样挑衅韩夜。这不怪她,真的,怪酒精的作用。韩夜的气势太吓人了,她感觉那酒瓶就是她的脖子,只要韩夜想,她的脖子就有可能随时被他扭断。 司零被他的一只手揽入怀里。韩夜低头在她的耳畔,呼吸吐在她的耳垂上:“既然你唱了,那我也唱一首给你听。” 我是如此的执着,而你是完全的不经意 我与你的相遇,是否是你的偶然 但彼此生命的一刹那却对我来说是必然 终究被遗忘也罢,我命中的劫数啊 去往何处,逃离或是遗忘,循环无尽 若我的梦境没有消散,请你梦我所想 若我们仍在一起,请你知我所觉 嗓音中带着压抑而绝望的低吟中带着恳求,韩夜低头看向她,笑了起来,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在包间红色的灯光照耀下像极了一滴血泪。 那一笑让司零想起一部电影。被圣火和十字架加身的恶魔撒旦浑身鲜血,圣歌所吟唱的教堂里,透过五彩的玻璃射进来一丝金色的阳光,然后他那双饱含杀戮的血红色的双瞳里出现了祈愿,仿佛他一直渴望着死亡,或者说是救赎。 这种莫名的同情和怜悯交织的情感让司零产生了一丝不理智的情感,就在韩夜更加凑近的时候,司零猛地站了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司零蹬蹬蹬地跑到厕所,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更精神一些。 她深吸了几口气,把情绪平息下去,刚要出来,却听到厕所门口一个女人正在打电话。 “张春玲啊,呵呵,那女人好骗得很。还以为我给她儿子的是□□呢,我让她放到她儿子的饭菜里。哎呀,那□□啦,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上瘾的。到时候还不是您说什么那人做什么,怕是让他去伺候男人他也愿意的……” 司零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浑身警铃大作。 千算万算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这女人到底是谁的人?小说里最有可能加害韩彻的,应该就是齐海了,但是原著小说背景里根本没有这一出啊。难道她的到来改变了什么? 不行,她必须告诉韩彻这件事。不对,韩彻现在是韩夜,若是他知道了,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来。司零咬了咬牙,总这么防人也不是个事,谁能想到张春玲这么恶毒,竟然帮着外人害自己儿子呢,看来只能让韩彻去自己家里住了。 司零等了一会儿,等那个女人扭着腰走了,这才慢吞吞地回了包间。 还没进去,便看见韩夜黑着脸在门口杵着,问她:“上个厕所这么久?” 司零微微一愣,“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韩夜冷哼了一声:“我怕你丢下我自己跑了。” 司零左右望了一下,见他说话声音这么大,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说不定齐海的人还在附近,万一被发现了韩夜的异常可就麻烦了。以韩夜的性格,随便挑拨打死个人很容易。司零为了防止他作妖,忙牵住了他的手,轻声道:“韩夜,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韩夜不太高兴,司零却不管,四周看了看,小心地带他进了包厢。 “你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走,我现在去结账。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先在我家住。” 司零把他老老实实地按在座位上。 “你凭什么命令我?”韩夜心里有点开心,嘴上却是不满了一声。 呃……忘记这货不是韩彻了。司零嘴角僵了僵,露出一个笑容,“这个嘛,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见到你咯。怎么,你不愿意吗?” 这个答案让韩夜很满意。 不知为何,看到她,待在她身边的时候,那一股想要杀人,想要暴躁的冲动便少了些,脑海里会安静很多。凑近她的时候,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香味,很好闻,头也不会那么痛。 既然他在,那就不会把机会让给韩彻。 韩夜的眸子深了深,不,最好让韩彻永远也不要出现。 司零见他不说话,摇了摇他的胳膊。 “好吧。”韩夜冷哼了一声抓着她的手把司零拉入怀里。 司零按着他到处乱拱的头。韩夜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他很喜欢她的脖子,光洁,细腻,优美。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掐上去是什么感觉。 手感肯定很好。不过他不能掐,那么,啃一口应该没关系吧? 韩夜对准司零的脖子啃了下去,撮了一口,津津有味,仿佛是在啃一块绝味鸭脖。司零的颈部迅速地红了起来。韩夜看着那块红,心里露出一丝满意。 “那你去吧,快点回来。”韩夜直起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司零。 司零去前台结账。 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从刚才开始,韩夜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个180的大转弯,不仅收敛了浑身的气势,更让人觉得他变成了她养的一只大型金毛犬。还是特别黏人的那种。 ☆、第 52 章 司零拽着韩夜从酒吧的后门出去,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司零不停地打着哈欠,决定明天装病先请个假。司零迅速地洗漱好,又催韩夜去洗。 等韩夜洗完的时候,她才发现家里没有男人的睡衣。 无奈之下,她只能翻找了一件看起来十分居家的长款女性睡袍。 睡袍是可爱风格,上面还带着两个兔耳朵,这些都是司悠买了放在家里的。 韩夜裹着浴巾从洗浴室里出来。 他的头发“湿湿嗒嗒”地滴着水,露出精赤的上半身,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丰富多彩。 “你让我穿这个?”韩夜咬着牙,手指咯咯作响。 司零将睡衣递给他:“现在很晚了,也不可能出去买,你先将就一下,明天带你去买衣服。最近你住在这儿还得添点生活用品。” 想到这里,司零又想起一件事,她还得找个借口给张阿姨和司机大叔放个假,不然韩夜这段时间住在这,万一传出去被她妈知道了,那就大事不妙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还是个未成年少女,闹出和一个同龄男生同居的事情,对谁的名声都会有很大影响。 “过来,你头发不吹就想这么睡?”司零看他不情愿地穿好睡衣,有些好笑。 韩夜穿着这么萌萌哒的衣服,就连刻意做出的凶狠也变得可爱起来。 司零拿着吹风机任劳任怨地给他吹干头发。 韩夜难得乖巧安静了一会儿,心里感觉有些甜丝丝的,不过当听到司零说让他睡客厅时,他又皱着眉,提高声音强调了一遍:“我不想睡沙发!我要和你一起睡。”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女孩子。你自己睡,这事没得商量。” 司零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只是刚等她拒绝完,就感觉到一个大型动物抓住她的手挂在了她半边肩膀上,死死地抓紧了她,怎么都甩不下来。 “韩夜!”司零提高了声音,这人怎么变得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正当她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系统忽然提示:“恭喜宿主,好感度+20,目前好感度55。”咦……韩夜的好感度也算的吗? 司零拒绝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她怎么忘记了,说到底,这两个人格到底还是一个灵魂。 为了完成任务,拼了。司零叹了口气,“算了,你到我房里打地铺。” 系统再次传来一声欢快的提示:“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0。” 暖色调的房间内散发着一股属于女孩子的淡淡香味。 暖黄色的灯光下,铺着厚厚的绒毛地毯的床铺看起来十分温馨,浑身的寒意仿佛都被驱散了。一想到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韩夜的心情就变得十分好。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叫做喜悦的情绪,一时间还有些陌生,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坏。 事实上,在每次与韩彻争夺身体后醒过来的时候,他都是被心里的那个声音强制唤醒的。 一旦主人格遇到了极端愤怒或者承受不了的情绪时,他就会被迫从身体里被召唤出来,然后将这股情绪发泄出去。 而每次发泄过后,他的头痛感只会更加强烈,心里的躁热和想杀人的冲动并不会好转,只是会被主人格再次关进心中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直到下一次被强制唤醒。 今天是第一次他的愤怒情绪还未发泄,就慢慢被一种愉悦的感觉熄灭了。 “快点睡觉,晚安韩夜。”司零躺在床上,转头对着床下的人说了一句。她的话语就像有魔力一般,韩夜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平静,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韩彻是被阳光刺醒的。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睡过这么好一个觉了,不过当他醒来的时候,立刻发觉了有哪里不对劲。 床很软,不对,地板很软,被子很香,周围的一切都是暖色调的。 床上的人轻轻翻了个身,一截白花花的大腿露在了外面,令人血脉喷张。 是做梦吗?司零怎么会在他的梦里?韩彻的眼睛猛地瞪大,心里砰砰直跳,然后他抿紧了双唇,面色难看地看着起了反应的某个东西。 等等……他为什么会穿着女人的睡衣!现在这个时间看样子应该已经中午了吧?今天不是周一吗?他好像是在司零的房间,不是做梦。 韩彻飞快地起身打开门,然后进了厕所将门反锁起来。 床上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 司零抖了抖睫毛睁开眼睛,睡意朦胧地接了电话,软绵绵地开口道:“喂……” “今天怎么没来上课?看你这声音挺虚弱的,是生病了吗?”班主任的怒气慢慢低了下去。司零一个激灵醒过来,她昨天忘记请假了! 司零捏着鼻子咳嗽了几声:“对……对不起,老师,我好像感冒了,发烧很厉害。我妈妈在国外,昨天我忘记请假了,真的很抱歉……” “啊,那没事了,在家好好休息。”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司零成绩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虽然听说性格有些张扬,但在老师面前表现还算是乖。这些有钱人的小孩,不给她找麻烦就是谢天谢地了。 司零刚翻身下床准备洗漱,却见睡在地上的那人已经洗漱完走了进来。 “咦,韩夜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司零有些奇怪,他昨天可是喝了不少。 韩彻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又出现了?” 司零这才发现站在那里的人是韩彻。 他一脸局促,眼光瞥到司零脖颈间的红色痕迹,又看到掀开的被子时候,耳尖蓦然一红,脸色猛然一变,脑补一出大戏,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你……我,我们……” 糟糕,大姨妈来了! 司零顺着他的目光看清床单上的血,捂着脸跑了出去,也来不及跟韩彻解释发生了什么。 韩彻的心陡然下沉。他只有模糊的记忆片段,先是记得在家里做题,然后不知怎么地打车去了司零家,再然后好像喝了不少酒…… 他不会和司零发生那种关系了吧! 虽然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但是如果是韩夜的话,是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看着司零刚刚慌张跑出去的模样,韩彻的心就像在冷水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是不是韩夜昨晚上强迫她了?她会不会讨厌他,不,应该是恨他,他变成了□□犯吗? 韩彻闭上眼,咬了咬牙。即使是韩夜做的,那他也必须负起责任,司零的确是他喜欢的人,但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得到她,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等到司零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韩彻已经一脸的失魂落魄,他苦笑了两声,不安地咬了咬唇:“对不起,司零,你可以恨我,但……我会对你负责的。” ???司零脑海中冒出一串问号。 当她看到韩彻眼中那一片痛恨后悔和自责的表情时,她终于明白了,然后她抽了一下嘴角:“啊,不关你的事,我们昨夜清清白白,啥事没有。我刚才是——大姨妈来了。” 韩彻苍白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片刻,他又变得有些懊恼起来,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司零简单地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省略了张春玲想给他下毒的事情。张春玲和那个女人背后肯定还有什么计划,她怕韩彻痛心疾首之下情绪又崩溃,只说最近司机放假,上学不安全,让韩彻住一段时间,顺便送她上学。 “所以我最近……要住在你家?”韩彻心头一跳,“对了,韩夜他,很危险,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我只是怕他控制不住的时候会伤害你。” “没有,他这个人,虽然脾气臭了点,但对我还不算坏。” 司零微微一笑,让韩彻放下心来。已经请过了假,司零便没去学校,准备带着韩彻去商场转转,顺便买两套合适的衣服,再买些生活用品。 为了防止同小区的人看到了说闲话,这几天他们上学时都是司零先出门,隔了几分钟后韩彻才出门,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学校,在校园里也不再显得过分热络。 日子平静地过去了两个星期。这些天来,齐海已经回到了学校,出乎意料地,他没有主动去找韩彻的麻烦,韩彻也乐得不再搭理他。 而且自从吴小康受伤后,3班里以吴小康为首带头欺负韩彻的人也偃旗息鼓,韩彻难得过了几天平静日子。而且在最近的一次月考之中,韩彻的成绩就像吃了冲天椒一样火速地挤过了前面所有的人,迅速地杀入了年级前三。 要不是他除了英语成绩不太理想外,他早将常年稳坐第一宝座的人拉了下去。 而司零的成绩也成功挤进了前十。 她记忆里,上辈子学的是文科,现在在理科班,原本以为自己的成绩会很差,所以也没怎么用心复习,但令她惊讶的是,除了数学成绩不是特别好之外,其他成绩都还不错,尤其是生物,竟然得了单科满分! 说实话,她复习的时候,压根没怎么认真看生物,只是瞥了几眼,那些知识就好像是前世的记忆一样被倒灌到了她的脑海里,甚至在她看来,这些生物题还显得过于简单甚至小儿科了。奇怪,在她的记忆中她不是读的法律系吗? 为什么,她看到生物题的时候,脑子里还冒出了一大片乱七八糟的英文名词? 不过这些疑问只是在她脑子里稍微转了转,便被司零抛到了脑后。 与这两人的淡定完全相反的是整个教研组。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拿错了试卷。或者是这两个人作弊了。 但当他们仔仔细细地查了监控、笔迹确定没有老师泄露题目,确定没有任何改卷失误之后,所有人都震惊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学渣吗?说好的零蛋大王和吊车尾呢? 一时间,所有的老师都激动了起来,对韩彻和司零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虽然作为私立学校的老师不可能像重点高中的老师一样如此在乎成绩,但没有一个老师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学生能有个好成绩。就连三班的班主任这两天也变得扬眉吐气起来。 谁不知道,三班的成绩和底子是最差的,居然给他出了一个年级第三,还是一个平时打零蛋交白卷的韩彻!大概他平时只是不愿意学吧。 处于风暴中心的韩彻并没有什么表情波动,他十分淡定地接受了老师的表扬,拿着自己的卷子回到座位上,不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 然而韩彻并不知道的是,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已是暗流汹涌。 来自命运的束缚和枷锁,也永远不可能让他平静走上考大学这条路。 ☆、第 53 章 光华路老城区。 张春玲骂骂咧咧地回到住的地方。这些天来她打了很多次电话给韩彻,但都被他拒接了,不仅如此,从那天出了门以后他就没有再回过这个家,连带着那小纸包里的东西也没办法用出去,张春玲是又愁又急,但也没什么办法。 这几天她出门都是躲着走,生怕那经理找人堵她让她还钱。 灯光一点点的暗下来,虽然才七点,但是初冬的天很快就黑了。张春玲走到楼道里,转动钥匙打开门,刚准备进门,玄关外便走出了一个人。 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甚至刻意地划出了一道血痕。 张春玲的尖叫声被一块抹布堵在了嘴里,手脚被绳子迅速地绑了起来。 客厅里坐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正在抽烟的高中生。他挑起眉看了张春玲一眼,流里流气地笑了两声,“哟,这不是韩彻他妈吗,这是怎么了?” 张春玲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她认识这个人,是光华中学的齐海! “真可惜,只要你听我的话,原本你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怪就怪你太废物,太没用了。本以为能看到母子相残的场面,啧啧啧,没想到啊,韩彻这小白脸居然直接住进了司零的家里,更可笑的是你作为母亲,竟然都见不到儿子一面,这不是很悲哀吗?” 齐海深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插在烟灰缸里。五个黑衣人站在齐海的身侧。 齐海动了动手指,似笑非笑道:“害怕吗?恐惧吗?憎恶我也没用。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我可是海天集团的少爷,凭你偷盗这件事,我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你在监狱里待上一辈子。但我这人太善良了,都说母债子偿,你要是今天晚上能把韩彻叫过来,我就放过你。” 张春玲恐惧地摇了摇头,拼命地企图呼喊着,眼泪不停地往外掉下来,迎接她的却是拳打脚踢,她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怕过! “当然了,你应该知道韩彻这小子一直不听话,这次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你要是心疼你儿子,愿意为了他去死,你也可以选择不打电话。” “不知道儿子和活命之间,你会选择什么呢?”齐海大笑了起来,将那部手机丢在地上,“想活命,就爬过去,拿起那部手机开始打电话。” 张春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有人拔了她嘴里的抹布,张春玲这才哆哆嗦嗦道:“你……说话算话?只要我能把他叫过来,你就放了我?” “你说呢。”齐海微笑着点燃一根烟。 张春玲咬了咬牙,扭动着身体朝着那部手机爬过去,很快用行为做出了选择。 “不知道韩彻会不会接你的电话呢?”齐海狂妄地大笑起来,吩咐身边的人道:“张春玲,我有的是耐心陪你们玩。一次不接,就剁下你一根手指,两次不接,就把胳膊卸了。” 张春玲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 “牛肉,排骨,土豆……还要买点什么吗?” 韩彻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站在菜摊前挑挑拣拣。自从陈阿姨回去以后,一直都是司零做菜,两个人简单的吃饭。为了庆祝韩彻月考的好成绩,司零提议要烧一桌菜表示庆贺。天已经有些黑了,天气也有些冷,韩彻便让司零在家等着,自己去菜市场和超市买点东西。 “差不多够了,你早点回来吧,外面风挺大的,要降温。”司零搅动着手里的蛋液,笑了笑道:“正好明天又是周末,买的菜可以让咱们吃两天了。” “好,稍等,有电话进来了,我先挂了。”韩彻挂了司零的电话,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来,皱了皱眉,接通道:“喂,你是——” “韩彻,我是你妈,你现在立刻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好儿子,妈求求你了,赶紧回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韩彻脸色一变,语气带了几分寒意,“张春玲,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她这种套路他已经看得多了。韩彻面无表情地将电话挂断。 韩彻拎起怀里的菜就要往前走。正在这时,他突然收到一封彩信。 【一个人来,不许报警,否则立刻杀了她。第一个警告,一根手指。】 ———— 照片上,张春玲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正在惨叫,旁边一把刀斩断了她的小指,血流的地板上到处都是。 手里的菜尽数掉到了地上,土豆咕噜噜地滚进了下水道里。 韩彻紧紧地咬住了牙齿,极度的愤怒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他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调转了方向拼命地冲出人群疯狂地往外跑。心里的声音在拼命地叫嚣着,快一点! 他的确恨张春玲,但这改变不了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事实。 他想着考上大学以后远走高飞再不联系,但他也从没想到过要她惨死! 在他短短17年的生命里,张春玲的确可恨,但他会想起她曾经对他也有过温柔的时刻。要她死,还是这样惨烈的方式,不至于斯,不至于斯! 韩彻迈着沉重的步子打开了门。在见到齐海的第一眼,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愤怒至极他竟是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给了你妈妈选择的机会,但她还是选择打通你的电话。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孝子。有趣,有趣。” 韩彻的眼睛缓缓扫过抖若筛糠的张春玲。她的手指完好,那些血,是假的。 张春玲抖动着身体哭出声来:“对不起,韩彻,我不想死……” 哈哈哈,真是令人讽刺。 韩彻仰头大笑了起来,他的生命里一直都是黑暗,哪里来的半分温情!他从不敢奢望她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但,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亲手设下这样的圈套,把自己的儿子推进火坑里! “给我跪下!”身后一个黑衣人抡起铁棍朝他的膝盖猛地一击,然后朝着他的后脑勺猛地一下。粉碎性的疼痛让韩彻的双膝禁不住一弯下去,他整个人“咚”一声半跪下来。两个人飞快地上前死死地把韩彻按住,然后五花大绑。 韩彻的双眼变得血红,他冷笑着看着齐海,仿佛要将他丑恶的灵魂刻入骨子里。两个人格快速地在他的体内交织着,韩夜被韩彻极大的痛苦唤醒。 齐海按下烟头,道:“去吧,张春玲,把那个东西喂进他嘴里,然后你的欠款就还清了,你可以立刻离开C城远走高飞。” 张春玲飞快地爬起身子,将一个小纸包缓缓打开,然后朝着韩夜走过去。 “对不起,小彻,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你不要怪妈狠心,要不是你得罪了他们,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张春玲走到一言不发的韩夜面前,试图掰开他的嘴巴。 韩夜冷笑着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将韩夜的下巴抬起来,张春玲忍着恐惧用手去掰他的嘴,就在这时,韩夜突然张嘴重重地咬了下去—— “啊!”张春玲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他那一嘴毫不留情,几乎将她的手腕咬断。 韩夜满嘴血红,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被染上血色的森白牙齿配合着他毛骨悚然的笑容,让张春玲的心更狠了起来,她猛地拔高了声音,“你这个畜生竟然要咬死我,既然你不肯让我好过,那我也不必对你留情了!” 她疯狂地大笑了起来,指着韩夜大叫:“魔鬼,你这个魔鬼,快离开我儿子的身体!我的小彻很乖的,他最听妈妈的话了,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你这个魔鬼!给我滚开!” 她似乎陷入了癫狂状态,转过头对着齐海道:“快,快帮我消灭这个魔鬼,他现在不是我的儿子,对……对,魔鬼最怕尖锐的东西了!” 张春玲的身体被猛地踹开。 就在这时,韩夜动了。 他强行扭转了一下身体,用头部狠狠地撞击其中一人的腹部,趁着那人踉跄后退的瞬间,他被绑在后背的双手飞快地解开自己的绳子,在另一人冲上来的那一刻,将绳子甩到了那个人的脖子上用力一拉,那人呼吸一滞,差点窒息。 有人用铁棍狠狠地抡过去,韩夜侧头躲过一击,左脚飞快踢出一拳,另一人手持尖刀从侧面冲了上来,韩夜忽然回头,用手狠狠地抓住那把尖刀,刀刃直接将他的手心割开,他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直到那把尖刀离他的瞳孔只剩下一厘米。 韩夜的眼神一紧,却没有张春玲预想中的情况出现,他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不仅将那把尖刀抓住,反而劈手夺了过去,狠狠地插进其中一人的肋骨。 他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他不仅是在战斗,更像是在享受这场战斗。 韩夜用手擦了一下嘴角,舔了一下嘴角的鲜血,虽然在笑,笑容却不达眼底:“韩彻啊韩彻,你可真是没用,永远都是我在给你收拾烂摊子。不过你招惹来的这些人,也太废物了!” 韩夜的脊背被重重一击,他甚至可以听到骨折的声音。 但即使这样,他却仍然在笑,似乎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 甚至在几人围殴他的瞬间,韩夜已经一个翻身劈手迎了过去,掐住了齐海的脖子,他的脚尖狠狠往齐海的裆部一踢,就让齐海痛苦地蹲了下去,韩夜顺手捡起桌上的烟灰缸,一下一下地朝着齐海的脑门砸下去,一时间鲜血飞溅。 他边砸边笑,用了全部的力气,就像是在砸着剁碎了的饺子馅。齐海的脑门轰然直响。 “算了,砸死了就不好玩了。不是想让我跪你么,你这腿留着也没用吧?不如你跪一跪我?”韩夜扔掉烟灰缸,抡起凳子狠狠地砸在齐海的腿上。 齐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救命!救我——” 几个黑衣人完全被韩夜的笑容震慑到了,心中升腾出一股巨大的恐惧。 他们拿钱办事,还是留了一点余地,但这个少年却似乎是天生的犯罪者和杀人狂,飞溅的鲜血完全助长了他的兴致。几人对视一眼,不敢再留余地,生怕齐海死了,手中动作越发加快,各种招式都朝着韩夜招呼了上去。 ☆、第 54 章 已经快八点了,韩彻却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司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蓦然站起身来,在脑海中召唤系统。 “000,韩彻可能出事了,你能探测到他现在的位置吗?” “宿主请稍等。韩彻现在的位置在……老城区,他的家里。” 不对,韩彻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家的。 即使有急事回家他也会告诉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现在遇到了什么紧急事件。 司零蓦然站起身披上衣服准备出门,她忽然想起一段剧情。 大约也在这个季节,一个冬天的晚上,韩彻被齐海带来的一些人欺辱,然后丢在一条巷子里,心脏病发作九死一生。虽然目前的剧情发生较之原来的故事可能有了一些改变,但大事件的既定方向应该不会改变。 韩彻现在一定有危险!司零飞快地跑出家门,飞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老城区的位置而去,一路上系统的提示音叮叮作响。 “恭喜宿主,韩彻黑化值+5,+5,+10,+10……目前总计65点,积分+200。” “系统,怎么回事,为什么黑化值在不停地增加?” 司零的语气变得越发焦灼起来,不停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已探测到目标位置,目前屋内正发生一场激烈的斗殴。” 屋子里的情形越来越乱,张春玲尖叫着就要趁人不注意从门口跑出去,谁知其中一个黑衣人发觉了她的意图,狠狠将她一推,张春玲被推到混战的中心位置,另一个黑衣人一刀朝着韩夜刺去。 韩夜侧身一躲,那把尖刀狠狠穿透了张春玲的心脏,然后她瞪着大大的一双眼睛向后倒了下去。 韩夜虽然强悍,但毕竟是一个17岁的少年,在五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围攻下,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加上张春玲死前那怨毒的一眼,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顿时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他的心脏病发作了,这个该死的——孱弱的废物韩彻! 韩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终于硬撑不住了,他躬着身体缓缓地跌下去,紧紧地抓住自己心脏的位置,摸索着身上的速效救心丸。 “少爷,她没气了。”有人在张春玲的鼻子下探了一探。齐海这才反应过来,“死了?”虽然有过心理建设,但第一次杀人不可谓不慌张,看着张春玲倒在血泊里,他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 “这小子的心脏病好像发作了。刚才闹得动静太大,再不走怕是会出事。我们得赶紧走。”一黑衣人沉下声音,掏出帕子将屋内关于齐海的指纹抹去。 另外几人飞快地整理现场。齐海看着苍白着脸倒在地上的韩夜,狠狠地踢了他几脚,将他手中的速效救心丸夺了过去,劈手扔了出去。 齐海仍然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他企图站起身来,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恐惧在他的心中蔓延,瘫痪两个词在脑海中交织。 “少爷,他怎么办,丢在这里吗?”有人看着已经气若游丝的韩夜。 “丢在这里,便宜他了!等等,把那个毒给我灌进他嘴里,再把他给我扔到外面巷子的垃圾堆里。磕了药与母亲发生口角,失手错杀母亲然后逃跑,途中心脏病发作死亡,这难道不是很好的故事吗?” 齐海摸着自己没有知觉的下半身,脸上的表情越发恶毒。 韩夜微弱地喘着气。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能听到耳边那些人的话,但他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抬起他的身体。 天上落下一道雷,轰隆一声,伴随着大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很冷,很黑。韩夜动了动眼皮。 黑暗啊黑暗,这个世界令他如此憎恶,愤恨。 肮脏的世界,肮脏的人心。他宁愿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只是为什么还会有一丝不舍呢? 记忆里唯一存在过的,干净的东西,那个叫司零的女人。 “韩彻——!”司零看到仰面躺在垃圾堆旁面色苍白浑身是血的韩彻时,一股巨大的痛心的感觉随之袭来。剧情果然是发生了!但她知道韩彻应该还有一口气。 弄不好这一口气没了她的任务失败,她也会陪着他嗝屁。 司零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在系统商城里迅速翻找着,看了一眼积分余额,毫不犹疑地购买了一瓶大力神水,速效救心丸,一瓶包治百病伤药…… 司零倒出一颗速效救心丸,顾不得大雨滂沱,将韩彻的身体抬起来,捏住他的下巴,企图让他吃下去。但气若游丝的韩夜根本无法自行吞咽。 司零捏住那颗药丸放入自己口中,然后用舌头撬开他的齿关,将药丸送到他的喉咙。 即使是到了喉咙口,他还是没有力气咽下去。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司零感觉到越来越冷,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韩彻,你给我把药吞下去!你要是敢死,我就天天缠着你,我让你做鬼都不得安宁!” “叮,恭喜宿主,好感度+30,目前好感度90。” 韩夜微微睁开眼,感觉到司零温热的眼泪混合着雨水一起滴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唇。然后他的喉咙动了一动,将那颗药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咳嗽了起来,轻声道:“笨……笨蛋,我是韩夜。” “呜……韩夜,你差点就死了。”司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你看看你身上,还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吗?” 差一点她的这条小命就要给韩夜殉葬了。司零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韩夜抬起眼皮虚弱地瞪了她一眼:“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司零被他的话气笑了。若不是她来得及时,他早就没命了。 司零给自己灌下一瓶大力神水,抱着韩夜走出巷子,坐到一家商店的门口躲雨,又将那瓶包治百病伤药灌进韩夜嘴里让他咽下去,然后拨打了120救护车。 在救护车来临之际,司零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警告,警告,根据系统检测,剧情即将偏离故事线,韩彻会以杀人罪名坐牢,请宿主接受紧急任务,帮助韩彻在这件事上洗脱嫌疑。” 杀人罪,这是什么鬼?司零的心里咯噔一下。 “宿主请稍等,我来查看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 “齐海令张春玲设计诱骗韩彻回来,然后带人殴打韩彻,韩夜觉醒后趁机反杀,张春玲在混乱中被齐海的人所杀,韩夜心脏病发作。齐海设计陷害韩夜并伪造了现场。现在警察马上就要到了,凭齐家的势力,韩彻很可能会被设计陷害坐牢。房间里充满了韩彻的殴打痕迹,那把刀上面也有他的指纹。” 司零的摸了摸下巴。现在想去抹掉痕迹已经来不及了,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她记得,韩彻家门口正好有个监控摄像头。 “000,你刚才查看的回放,能不能借我用用?”司零露出牙齿笑得灿烂。 000顿了一下,“按照原则来说,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咳,不过商城里有个道具,你或许可以试试。”000的声音越来越小,紧紧闭上了嘴。 司零眼睛一亮,便打开系统商城,果然在辅助道具那栏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限时回放道具,居然要2000积分。 她记得之前是没有这个道具的,看来是000故意给她开了小灶,真是个嘴冷心热的系统。 司零使用了限时回放道具,将其中的关键视频部分截取出来,然后将画面设置成监控摄像头的视频模式,放在了系统空间里。以齐海家的势力,买通个别公务人员并不是难事,她现在必须把证据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等到他们放松警惕的那一天,再给一个迎头痛击。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韩夜被医务人员抬上车的时候,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司零的衣角。司零揉了揉他的头,放低了语气:“放心,我不会走,我陪着你。” 韩夜这才松了一口气,昏迷过去。他伤得很重,肋骨折断,腹部和背部遭受了强烈重击,头部还流着血,膝盖骨折,手掌被整个割裂,还被灌了毒品。 要不是司零给他灌了那一瓶包治百病的药,他甚至有可能随时归西。 司零在手术室外守着韩夜等了一个晚上,韩彻才被从重症室里推出来。 在他昏迷的时间里,身体里的韩夜与韩彻面对面地进行了一场交谈。 这两个一向彼此排斥,互看不顺眼,剑拔弩张的人格,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进行一场辩论,完全是基于司零。 “韩彻,你可真是太懦弱了,你以为把痛苦分给我,把整个人剥离出去,就能够过好你岁月静好的人生吗?要不是你自己蠢,被张春玲设计的连理智都没有了,现在能发生这种事吗?我也不会从你的身体里出来!哦,对了,我若不出来,可能你现在已经早就已经没命了。” 韩夜看着韩彻冷笑了一声。 “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韩彻垂下眼,反唇相讥道:“但是你这个暴力分子所做的就是对的吗?如果不是我的意志强烈制止你,齐海现在已经被你活活打死了吧?那之后你就会坐牢,变成杀人犯,嗯,连累我一起。” “啧,你以为你现在不会坐牢吗?张春玲已死,凭着齐海的势力,你以为你能成功脱身?还不如让我把那混账打死。”韩夜嗤笑了一声。 “无论怎么样,我没有想过杀人。你的做法是反社会的,你太过随心所欲,和你在一起,她一定会很危险。”韩彻抬起头看他,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 “你少来这套,就凭你,根本保护不了她。我看上的女人,我自然会护着。” “抱歉,我才是主人格,司零是我喜欢的人,想要我让给你,做梦。” “你除了拿这个来压我你还会什么?韩彻,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韩夜咬着牙一拳揍在韩彻的脸上,穿过他虚无的身体,像是揍在了一团棉花上。 “是么。你也就只有一点蛮力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不能只靠蛮力。” 韩彻淡淡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就你那脑子,你找得到工作么?”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所以说你就准备一辈子把我关在里面,然后继续忍气吞声么!” 韩夜在发怒的边缘,红着眼睛看着韩彻。 韩彻站起身来,他忽然笑了笑:“不,从前我的忍耐,是为了那一份可笑的亲情,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欠我者,辱我者,伤我者,我会一个个讨回来。我以后不会再给你出现的机会。” 韩夜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离他越来越近的门,翘起唇角说了一句:“好啊。那就各凭本事吧。”话音未落,他变成一道光冲了出去。 韩彻:“……”妈的,脸真疼。 ☆、第 55 章 韩夜睁开眼睛。 司零坐在他的床头,歪着头躺在他的手臂旁边睡着了。 她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小巧的鼻子,樱花瓣一样的嘴唇。 韩夜越看越满意,心里的那份烦躁和戾气也消失了不少。 目光落在她的脖子,韩夜吞了一下口水,还是忍住了。 她看起来应该很累,还是不要打扰她。 韩夜伸出手,尽量放轻了动作,生怕呼吸重了会把她这片羽毛一样的姑娘吹走。 他的手落在她的发尾,缠绕玩着她的发丝。 “你醒了?”司零睁开眼,她伸了一下懒腰,揉了一下眉心,“身上还有哪里疼吗?你受伤很重,想要恢复还得在医院养一段时间。以后再这样,我绝对不会再管你!” 韩夜听着她的斥责,咬了咬牙不敢发作,闷闷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我今天也请过假了,不过明天我得去上课了,老请假的话,班主任肯定会告诉我妈。不过我已经帮你请了病假,这段时间你就在医院好好住院吧。” 司零站起身来。韩夜见她要走,心中着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像要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看着她,嘴里厉声道:“你去哪?不准丢下我!” 司零拍开他的手,“好了,放开,我不走,我去给你拿药。你手上的伤那么严重,得重新敷药,不许再用力了。” 司零拿了药和纱布回来,小心翼翼地剪开他手上的旧纱布。 翻卷出来的白肉和血管让她的心猛地一惊,几乎不敢再看。 韩夜却像是察觉不到痛苦一样,脸上还挂着一丝骄傲的笑容。 司零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手中故意用力,直到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才放轻了动作道:“怎么老是靠暴力解决问题呢,你就不会早点报警吗?” 正等着韩夜回答,忽然感觉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再睁开眼,已经是韩彻。 “司零……是我。”韩彻看着她,目光里带了一丝温柔。 司零被吓了一跳,“等等!你们现在不用受刺激就可以自由切换了吗?” 韩彻点了点头,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抱歉,总是要你来照顾我。” 他又变成了那个心怀善良,害羞的时候耳尖会发红的小白莲。 司零笑了笑,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他的脸。 他的皮肤很白,就像是上好的白玉,还有现在受伤了身娇体弱,带着那湿漉漉的眼神和颤抖的睫毛,真是可爱死了!让人好想欺负。 司零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见他的脸慢慢阴沉了下来,眼神一变,语气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委屈:“你果然只喜欢韩彻!” ???又出来了。司零飞快地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也挺喜欢你的。” “那我硬要让你选一个呢?你会选他还是选我!”韩夜抓紧了司零的手,猛地将她一带,拉入怀中,眼神紧紧地盯着司零,就像一匹看到羔羊的饿狼,好像她说出一个不字就会把她一口吞掉。 我……我可以两个都不选吗?变来变去这是干啥呢,玩川剧变脸吗? 司零非常无语,极度无语,正在她暗自吐槽的时候,他的脸又变了一下,皱了皱眉,疼得“嘶”了一声。 司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急忙直起身子,她刚才被韩夜一拉,不小心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韩彻,你没事吧?对不起,伤口有没有裂开?”司零欲哭无泪。 “没……事。”韩彻忍了疼,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眼神里有一丝期待,耳尖也开始冒红:“司零……刚刚的问题,其实我也想问。咳,如果我和韩夜只能留下一个,你会……选择谁?” 司零撑着下巴想了一下。韩夜太过暴力,不适合在社会上生存,韩彻太容易受欺负,容易把极端感情憋在心里,这两个人格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啊。 “你们……能融合吗?”司零的眼睛亮了一下,面含期待地看着他。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是大人,她选择全都要。 ———— “爸,疼,轻点,疼——!”齐海哭丧着一张脸,心惊肉跳地看着齐强按住他的小腿。齐强抖动了一下脸上的横肉,怒骂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就这么让少爷受伤!齐海,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擅自出手自作主张,你倒好!” 齐海握紧了拳,恨恨地咬了咬牙:“爸,是我错了,我不该做这件事。” “不,儿子,爸从来不觉得你有什么大错,你错就错在,出手不够狠辣,做事做得不够绝,遇事多动动脑子!你以为把那韩彻扔出去就万事大吉了?你还想搞个死无对证?你可知他现在在第二医院住院,已经清醒过来了?” “什么,这……这不可能!他明明几乎断气了,还受了重伤,为什么!是谁,是谁敢救他?”齐海悔恨得双眼血红。那韩彻下手极狠,医生说他这条小腿神经受损,恢复不好可能会落得终身残疾,这怎能不让他怨毒痛恨! “是司零救了他。韩彻这样的人,就像那冬眠的毒蛇一样,你一旦招惹了他,他就与你不死不休。你现在弄不死他,你且等着,若有来日,他必定会千百倍还之与你。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韩彻这种人对你狠,对他自己更狠。” 齐强冷哼了一声:“打蛇要打七寸。他现在不是还有司家的小丫头帮着么,我看司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任谁都不会让这样的人和自己唯一的女儿在一起,我们只要斩了韩彻唯一的助力,再在检方那里烧一把火把他弄进去,到了监狱里,哼,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这件事我去做,你专心养伤,别再管。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有什么事交给下面人去做,别搞得自己满手是血,毕竟你的脑子还是那么蠢。” 齐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齐海老老实实地点了一下头,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他爸一旦出手,那小子就算命再大也逃不出去了。 ———— 第二医院病房内。 司零将早点放在韩彻的床前,“你一会先吃点东西,我要去上学了。对了,我听说今天检方和警察可能都会来询问你,你如实说就可以了。而且他们可能会抽血查验你是否体内含有违禁品,不过你放心,他们查不出什么的,你别害怕。”司零朝他眨眨眼。在她给他灌下那瓶包治百病的药时,他体内被灌的毒早就已经解了。 “而且我手里有齐海的证据,回头我会给你请律师的,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说,适度表现自己的精神问题,他们肯定还会派医生来给你做检查的。既然你是清白的,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当防卫,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坐牢的,放心。不过你要和韩夜商量一下,尤其是韩夜,别再给我捅什么篓子出来。你们两一定要取长补短,知道了吗!”司零严肃地看着她。 “嗯,知道了。”韩彻乖巧地点了点头。 “叮,恭喜宿主,韩彻好感度+5,目前95。” “那就好。”司零灿烂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走啦。想吃什么自己点外卖,好好养伤不要乱动,我放学了就来看你。” “好。”韩彻微微一笑,心头却是一股酸涩。 司零为他做了太多事,几乎解决了他的一切后顾之忧,以后,他一定要变强,换成他来保护她。 司零到学校的时候差点迟到,正当她准备快步匆匆走进教室的时候,外面的老师却突然叫住了她,让她去一趟校长室。 司零讶异了一瞬,还是进了校长室。刚推开门,便见到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背对着她站着,见她进了门,只是看着她,掐了掐眉心道:“你来了。” “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司零慢吞吞地关上门。 司悠听得她这话,更是生气,“我怎么回来的。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还要跟那小子同居给我弄出个孩子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司悠咆哮着将一叠照片扔到司零的脸上。 司零低下头一看,那些照片很多,有校园内的,他们举止暧昧牵着手的,有拍到他们一起进小区的,有她穿着睡衣给韩夜开门的,甚至还有那天两人开车去酒吧的…… “我已经把你的金卡停了。年纪小小学会了去酒吧,包养小白脸是吧?他要是个正常家庭的孩子也就罢了,司零啊,你怎么能被他迷惑呢!他可是杀人犯,很快就要坐牢的!若是这些照片传出去,你知道会对你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吗?” 司悠只觉得头疼不已,恨不得一个巴掌甩到司零脸上。 “他不是杀人犯。你从哪里得到这些照片的,让我想想,应该是齐海给你的吧?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齐海杀了人,嫁祸给韩彻,还给他灌了毒品,差点让韩彻死在了垃圾堆里,是我把他捡回来,扛回来,救回来的。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过界行为。齐海现在给你这些是做什么呢,应该是想让我远离韩彻,让他失去唯一帮助他的人,然后被弄到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孤零零地死掉吧。” 司零的面色十分平静。如果她是司悠真正的女儿,可能还会产生一点愧疚心理,但她只是司零,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好端端的,海天集团的公子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对付一个单亲家庭的贫穷小子!一个巴掌拍不响!”司悠提高了声音。 “因为他有病啊。”司零笑了起来,语气更加讽刺,“一种叫做极度阴暗嫉妒他人不作不死的病,一种叫做有钱有权可以随意欺□□骂改变别人人生的病,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拼尽全力都活不出一点希望来,这世间还有公理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吗?妈,我从来不求你理解我,但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司悠被她这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司零不是她的女儿。 司零虽然顽劣张扬,但在她面前一直很乖巧,从来说不出这些话来,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站在这里的司零,却目光坦然,语气咄咄逼人,甚至让她感受到不是在和自己的女儿说话,而是和谈判场上的对手交涉,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压制不住司零的气势。 她们母女怎么有朝一日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看这个吧,如果您还认为他是杀人犯,那我只好无话可说。” 司零从系统空间里将拿个监控视频拿出来,然后插在显示器上。 司悠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当她看到视频里的内容时,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心中惊涛骇浪。如果自己女儿掌握着如此重要的证据,无疑会把海天集团拖下水,一边是自己的公司和女儿,一边只是一个无可依靠的嫌疑犯…… “司零啊,这样,妈答应你,我会给韩彻请最好的律师。这些东西,我们就交给警察来办,好吗?你不应该掺和在这些事情里,法律会给他公道的……” 司悠看着司零的眼神里甚至多了一分恳求。 司零沉默了一瞬。她知道司悠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如果这里是现实世界,她一定不会这样自私,要求司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一个她觉得无关紧要的人。但这里毕竟是任务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韩彻的命运才是她所关心的。 如果韩彻死了,这个世界也会随之崩溃,她的任务也会失败。 况且,她心里始终对韩彻有同情怜悯,他一直在很努力地活下去,活得那么艰辛。她不是不相信警察,但正义之所以是正义,就是因为万分之一的错误,对当事人来说就是百分百的灾难,她不敢确信这份证据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 “我会出席开庭,定下了时间,我会作为证人去一审现场。”司零扬起头。 “你非要与我作对吗?司零,你知不知道你在伤妈妈的心?” 司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司零扬起唇,“不,我没有与你作对,我只是相信韩彻。或许你觉得海天集团是个庞然大物,但在我看来他们只是跳梁小丑。你相信吗,总有一天,不只是C城,甚至是整个S省,都会成为韩彻手下的庞大帝国。” “就当是赌一把吧,好不好?帮了他,不会亏的。”司零用了蛊惑的语气。 要是司悠再不答应,她可能真的要兑换一瓶商城里的“听话水”了。 司悠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神情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疲态。 半晌过后,她睁开眼睛,拔下那个U盘,踏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我会帮他。并不是我想赌一把,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得罪了齐强父子,他即便逃了这次,也不一定会活下来。你好自为之。” 司零的鼻子微微一酸。 她重重地咬住唇,看着司悠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她不是司悠真正的女儿,但她知道,司悠下了多大的勇气。 ☆、第 56 章 第二医院病房内。 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少年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坐起身子靠在病床上,双手飞快地拿着几张纸在折些什么,修长的手指翻飞,一只又一只千纸鹤放满了床头柜,从歪歪扭扭到漂亮精致,他折了第二十一只。 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真漫长啊。司零还没有放学。 从来不知道,等一个人时间会过得如此漫长,躺在床上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如果不是怕司零生气,他早就恨不得拖着病体去学校。 就在刚刚,前来询问的警察和检方人员来了一拨又一拨。在司零的预先提醒之下,韩彻大概知道了齐海想做什么,不过司零既然说了有办法,他当然全然相信她,打死不松口,态度表现得异常乖巧。抽查血液也没有在他体内发现毒品,这种安静乖巧的模样让警察都吃了一惊,怎么看这少年也不像是杀人犯。 甚至在询问时,提起了他母亲的死,少年更是低下了头,强忍着心中的痛楚,眼圈显然可见地红了。只是他作为一个男子,并没有哭出声来。 “我听说你跟你的母亲关系非常不好,是这样么?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张春玲常常家暴你,你的原生家庭不好,邻居街坊也常常听到你们的争吵,所以你非常怨恨你的母亲对吗?甚至还有过想让她死的念头,对不对?” 听着这个检察官咄咄逼人的声音,韩彻抬起通红的眼,像是沉浸在了什么回忆之中,他似乎很是痛苦,然后才抬起眼睛平静道:“我是怨恨她,但她毕竟是我的亲人,我的母亲,我从没有想过要她死。” “刚刚精神科专家给你开具了医学鉴定,你是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也许作为主人格的你没有杀死你母亲,但你怎么知道你的副人格不是杀人犯呢?” 少年轻轻笑了一下:“是么?可刚刚做出的鉴定表明,我的副人格虽然脾气暴戾,但是并没有反社会反人类的倾向,断然做不出殴打和残害母亲之举。” “也许只是你伪装得很好呢!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那人的语气拔高,“毕竟我们已经调查到了你在学校所做的恶性残忍殴打同学事件!” “哦?那您的意识是,就因为我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所以我就不能反抗是么?您是不是忘了去校园里调查一下,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这些事大部分同学都应该知道吧。” 韩彻淡淡地抬起眼。 “你——哼,你的心理素质果然很好,面对这么多人撒谎都能面不改色。” “很可惜,你们不是带着测谎仪么,难道看不出我现在说的话是真是假吗?”韩彻翘起唇角,语气中带了一丝讥讽,“事情的经过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我被一个短信骗回家,屋子里有五个歹徒,还有那个在学校经常欺负我的齐海,他们绑了我母亲,还逼迫我下跪,殴打我,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之中我的副人格觉醒,将他们打了一顿,混乱中他们杀死了我的母亲,我的心脏病发作,于是他们设计陷害我,再后来我被人救了。这其中的细节我也讲得很清楚了,我没有什么再可以说的了,警官大人。” 最后一个威望较高的警察清了清嗓子,问道:“最后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你所说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册。” “你真的没有杀害你的母亲?” “没有。” “你没有嗑药?” “没有。” “你没有畏罪潜逃?” “没有,一个心脏病发作没有药的人到处乱跑不是找死么。” “你如何否认现场到处都是你的指纹而却没有留下任何你所说的齐海的证据?” 这个问题里带着诱导性的陷阱。 韩彻的眸子动了动,“勘察现场这是你们的工作,警官。其他的我不清楚。”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了几眼,咬了咬牙:“算了,头儿,这小子口风太紧。”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韩彻这小子看着没什么可疑,但一切证据偏偏都指向他,齐海那边我们也查了,但没什么异常。如果没有新的证据,韩彻的嫌疑仍然是最大的。今天先这样,收工吧,派人给我牢牢盯紧他。” 韩彻将第二十二只千纸鹤放下,收回思绪,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韩夜,你今天表现不错,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哼,你少来,要不是那女人太聒噪,你以为我会跟你合作!说好了,今晚我要支配身体,我还要吃那女人亲手做的饭。” “哦,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吗?我怎么忘记了。还想吃饭,你在想屁吃。” “韩彻你这个不守信用的混蛋,肚子里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你变了!” 韩彻低低地笑了起来,“是啊,我不可能一直躲在她的背后不是吗?” 第二医院病房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门口停下,从里面走下来一个妆容精致,踩着高跟鞋,戴着墨镜,十分高挑的女人。她刚一下车,医院周围的人群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拿着话筒和相机“咔嚓咔嚓”齐齐围堵了上去。 “你好我是火梨TV的记者,请问你就是华研公司的女总裁司悠女士吗?您到医院是要看望什么人呢?您的女儿司零怎么没跟您一起来?”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DV生活台记者,正在第二医院门口为大家现场直播,日前,光华路老城区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性质恶劣的杀人事件,死者为张春玲,42岁,胸口中刀而死,死前还遭受过暴力殴打。经警方取证,目前最大的嫌弃犯是正在这家医院治疗的张春玲的儿子韩某。韩某目前17岁,正就读于我市一所私立高中,据医生鉴定,韩某很可能是一个暴力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是什么,让一个少年残忍地对自己的母亲举起了屠刀?” “司悠女士,听说您的女儿司零和韩某是男女朋友关系是吗?那韩某所做的这件事您知情吗?您现在来医院探望是想要为韩某发声吗?公开支持少年犯会为您的公司带来不好的声誉这件事您想过吗?” 司悠的心慢慢沉下去,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若不是司零手里的那份证据,她贸然帮韩彻,不仅不能帮韩彻洗脱罪名,甚至可能连自己都搭进去。齐强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石二鸟之计用的真绝!这些记者都出自他的授意。齐强是在逼着自己站队,不,应该算准了她为了女儿会主动抛弃韩彻。 司悠想起司零坚定的眼神,慢慢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用手拨开记者:“我的女儿司零与韩某只是同学和朋友关系。我也是刚刚听说了这件事才从美国回来,出于对女儿的保护以及她对同学的关心才来医院看望病人而已,其他的事情希望你们媒体查证清楚后再发表言论。” “既然法院还没有判定,那么韩某目前就还只是有嫌疑而已,你们断然用了杀人犯这样的字眼,难道不是在恶意丑化吗?一个17岁的少年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泼脏水的,言语是一把刀,如果他是清白的,你们是想让他下辈子都抬不起头吗!” “我再次重申,在法院判决结果下来之前,我不会发表任何言论。出于人道主义,我会为韩某请律师,一切按照法律流程来走。在此之前要用这件事给我泼脏水丑化我公司的人,我会准备好律师函一并告你们诽谤罪!” “这里是医院,还有很多病人需要救治,希望你们记者有点公德心,不要在这里扰乱公共秩序!”司悠对着直播,冷着脸推开人群,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医院病房内电视的声音正在继续直播。 不知什么时候,低头折着千纸鹤的少年停了下来,原本翘起的唇角慢慢僵硬,刘海盖住了眼睛。他握着千纸鹤的指尖渐渐发白。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有人推门而入。 一叠照片被甩到他的脸上。司悠双手环胸,站在他的身边。 韩彻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了片刻,开口道:“你是司零的母亲。” “是,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对我来说,你是不是杀人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再和我的女儿在一起。现在那些记者把事情闹大了,学校里恐怕都知道了。流言能杀人,韩彻。我不想我女儿的余生都和一个嫌疑犯捆绑在一起,你看,她容貌上加,吃穿不愁,我把她当公主宠着,她明明值得更好的未来,但你只会是她的泥潭。” 韩彻低着头,紧紧攥紧那只千纸鹤,“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辍学。并且向我保证再也不要出现在司零面前。作为回报,我会利用手里的证据,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助你洗脱罪名,然后给你一笔钱。你可以拿着这笔钱离开C城,或是存着或是做个小生意,都不会活得太差。” 司悠俯下身子,手指点在桌面上:“你应该清楚,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韩彻只是笑。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里涌动着,胸口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所以,她知道这件事吗?是她让你来的吗” 司悠直起身子,语气里带了一丝心虚,“不错。她在你和我之间选择了我,你该知道的,司零她还小,才17岁而已,你对她来说只是朦胧的感情。” 司悠顿了一顿,又道:“你能给她什么呢?我都是为了你们好。况且我这次帮了你,就等于是和齐强父子公开作对,如果你还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我女儿身边,我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就算是为了司零,如果你真的喜欢她。” 韩彻低下头,将床头的那些千纸鹤全部扔到了垃圾箱里。 “好。我答应你。”韩彻抬起头,眼角的那颗泪痣变得越发鲜红。 骗子。都是骗子。 司零,偷走了他这颗心却又狠心转身离开的骗子。 但是这颗心却还是无法恨她。 心脏的疼痛缓缓收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还是喜欢她。可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么……应该放手了。如果懦弱的躯壳只是负担,注定会让他一无所有,那么他便将焚了这躯壳,直至成为厉鬼,从地狱里爬出来开始复仇。 “韩夜,从现在开始,我们融合吧。”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少年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带着阴郁的沙哑,像没有温度的坚冰。 “叮,恭喜宿主,韩彻黑化值+15,目前80,好感度-95,目前好感度0。” ☆、第 57 章 WTF?刚下课走出教室的司零彻底懵逼了。 半晌,她咬紧了牙齿,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他妈——!”看看,这是人干出来的事? 她兢兢业业刷了那么久的好感度,眼看着还差半点火星就满了,但系统没跟她说过好感度可能会掉啊啊啊!黑化值倒是越来越高,可好感度达不到100她还是无法完成任务。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韩彻做出了这么禽兽的事! 电话,打不通。自动挂断,被拉黑了。 司零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她现在很想八百里加急冲到医院把韩彻揪起来打一顿! 就在她往前走的时候,张蓉蓉和几个人伸出手拦在了她前面。 “我现在不想打女人,给我让开!”司零面无表情地抬起眼。 “哟,这不是司零吗?你男朋友是杀人犯啊,我们就想看看杀人犯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张蓉蓉身边的一个女生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把你的嘴撕了!”司零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张蓉蓉故作讽刺地惊叫了一声:“啊——不会吧,你没看新闻吗,和杀人犯做朋友,真可怜,我还以为这件事你也参与了呢。” “是啊是啊,听说新闻发酵以后,那些街坊邻居都极为不齿,现在韩彻他们家都被砸的乱七八糟,刚刚韩彻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呢。” 司零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猛地撞开张蓉蓉的肩膀跑了出去,“滚开!”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司悠不是答应过帮她了吗?不对,那些记者…… “司零,跟我回家。”就当司零跑到校门口的时候,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司悠打开车窗看着她,“你现在去已经晚了。齐强那边动用了关系,把他提前拘留了。现在就等着一个月后开庭。这件事我已经找了信任的人帮忙,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是不会食言的。不过,从此以后他不会和你见面了。” “怎么会……?那他……”司零后不可置信地退了两步,“他答应了?” “他辍学了。上车吧。”司悠轻飘飘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司零的眼泪差点涌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坐上车,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那么努力地想要扭转韩彻的命运,但他还是经历九死一生,还是辍学了。 “宿主,你不用难过,这些都是既定的大事件,你无法更改的剧情线。” “我知道。”司零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他活得太苦了。”司零暗自下定决心,不,她还不能灰心丧气。这一次,就算不是为了刷韩彻的好感度,她也会帮他,直到他苦尽甘来。 ———— 由于未成年犯罪一律不公开审理,原本打算去旁听的司零也只好作罢,无聊地在学校和家两点之间往返,最后干脆躲进了系统空间休假,顺便等待结果。 一个月后。光华路老城区杀人一案在C城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公诉人坐在位置上,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辩护律师,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得意,而他对面的辩护律师手里正拿着一叠厚厚的材料,低头看着什么。 庭审开始。层层欲叠的风浪之中,场面一度趋于紧张,公诉人提出被告所犯的故意伤害、蓄意杀人,并层层出具了警方、检方、法医报告等多种证据,同时出具了学校、邻居众人的证言。 层层证据链一条一条地被公诉方列举出来,这几乎已经是一场不可翻身的战斗。显然,公诉人已经十分自信,甚至朝坐在被告席中的人投去了一抹挑衅的眼光。 “辩方认为,被告所犯故意杀人罪证据存在疑点,且不构成主观上的故意,被告患有精神分裂症。”韩彻的辩护律师抬头针对公诉人列举的证据做了反驳。 “辩方请注意不要故意混淆视听。我手中的这份材料是医院开具的经过公证处证明的,被告患精神病,也即人格分裂症,但其中明确了被告在处于副人格时能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清楚地认知,也就是说,他是在清醒状态下杀人的。责任能力的认定不能直接以医学判断代替法学判断,有精神病不代表没有责任能力。被告即使有精神病,但是,在精神正常时完全有能力负刑事责任。” “请公诉人注意,根据医学结果鉴定意见书,上面明显证明被告多处软组织挫伤、头部出血,双手曾经被绑且背部、腿部、手部分别有棍棒伤和刀伤,试问一个人在杀人的时候后还会故意把自己搞成这样吗?另外,被告人是被同学发现并拨打120的,那时他已经心脏病发作,在没有药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跑出那么远倒在外面的巷子里,这一点难道不是很可疑吗?” 法庭的辩论越发白热化,争锋相对多时,席下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韩彻却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安静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检方忽然站起身来,冷声了一笑:“辩方,你所谓的翻供无非是想混淆视听,多种证据链已经完全证明了被告在此案中起到的主要作用。虽然目前存在疑点,但一个精神病完全有可能在杀母之后感到愧疚,继而产生自虐行为,你无法证明他没杀人,而我们却有无数证据证明他杀了人!” 韩彻的辩护律师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等了半天,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我完全有证据证明被告是清白的,不仅如此,我还有证据证明此案的凶手另有其人,此人残忍冷酷至极,杀人后掩盖证据企图栽赃陷害,只可惜虽然凶手的背后势力很大,但总逃不过天网恢恢,总有拨云见日,得见青天的一天。我这里有一份录像,来自于某车辆行驶记录仪,请法官允许大屏幕播放。” 所有人朝着大屏幕望去。 几个黑衣人首先开了门进去。不久后,张春玲回到住宅区,在张春玲开门的刹那,她被里面的人强行拖了进去。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快速奔跑着回到这里。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尖叫声。又过了不久,几个黑衣人抬着奄奄一息的校服少年,朝着不远处的巷子走去…… 记者席爆发出一片哗然。 公诉人的脸上变得一边死灰,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份录像已经清晰地显示了所有事情的经过,而且画面高清,任他舌灿莲花,也找不出证据再进行辩驳。齐强的手下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这么重要的证据竟然会直接落到辩护方的手里,而且前期不动声色一直捂到今天!而且台下还坐了那么多权威的专家、委员以及部分记者,想要强行掩盖已经是无力回天。 “根据事情的起因、结果以及证据链判断,凶手另有其人。现在我宣布,被告无罪!请各方代表在审判结果上进行签字。现在闭庭!”法官一锤定音。 几天后,在各方记者的澄清下,当初的新闻有了反转性的收场。 海天集团因为深陷□□的丑闻而业绩大跌,董事会焦头烂额。杀人的那几个被推进监狱顶罪,而齐海则因为保外就医,暂时逃脱了法律制裁。 ———— 一周后,“夜色”酒吧。 霓虹灯下,舞台池中,灯红酒绿,纸醉金迷。C城最大的地下场所,这里几乎提供了有欲望的人所需要的一切。除了平常酒吧里的那些以外,这里最大的不同就是,它还是一个牛郎会所。长相帅气的、风流不羁的、性感成熟的,各种风格,应有尽有,来的富婆们都很豪气,随便一出手,给个倒酒的小费就是好几万。和 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坐在角落那里默默调酒的人,却让看惯了美色的那些客人精神一震。 是个非常年轻的少年。 像是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身白衬衣牛仔裤,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优美的下颌线,他淡淡地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在酒杯上跳动着,浑身散发出一股迷人而又令人恐惧的气息。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其中却似乎掺杂了两个灵魂,一边是冰水,一边是火焰。 “你叫什么名字?”陆陆续续有对他感兴趣的女顾客都会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与他攀谈,他却全然不理,但即使如此,不仅没有使得顾客厌恶,反而因为他的气场,让人更不敢小觑。 他只是给人倒一杯酒,不动声色地甩开那些女人若有若无的揩油,随便聊几个话题,就能得到几千几万的小费。 终于,等到夜色变得更深之时,一个20多岁穿金戴银打扮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少年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嘴角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你来了。” 李琼的心砰砰直跳,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恋爱的时光。 她从未见到过这样气质独特又绝美的少年,身上混合着清秀又狂放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这几天她心情不好,那天在这里借酒消愁时,他便主动找她聊天。 那一天过后,她便中了魔一样日日都来,只盼着能与他说几句话,哪怕是大把地挥金撒银,摸不到他一片衣角,只要能一起坐着喝几杯酒,她都愿意。 他的笑容就像是带着最完美的魔力。他递给李琼一杯酒。李琼看着那杯淡蓝色的酒,忍着心里的激动,接过酒杯,触碰到他的手指,心中一阵直跳。 少年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他还是一杯一杯给她倒酒,顺便低声道:“我在龙城大酒店用你的名字订好了房。” “真……真的?”李琼的声音变得狂喜。少年应了一声,又道:“你的手机借我用下,我的没电了,我要打个电话。” “好,你快些。”李琼压抑住心里的激动,恨不得长了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少年微微勾唇,拿了她的电话走到角落里。 他飞快地拨开电池后盖,取下那枚□□,丢进了马桶里。然后他将李琼的电话卡□□,复制到了自己的手机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扶着李琼上了车,然后把车开到酒店门口。 “你先上去开房。”少年对着李琼道,“我现在去买那个东西。” 李琼的脸变得更红,她娇羞地点了点头,打开车门下去,然后径直上了酒店。 少年冷冷地勾起唇角,就像黑夜里的魔鬼,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 58 章 夜色变得更深。 海天集团大楼内,齐强扯了扯领口的领带,烦躁不已,齐海这事出师不利,把他搞得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这是他的私人手机,一般不会有人给他发短信。齐强带着狐疑打开手机,看着短信内容,心头猛地一跳。居然是李琼!还附带了一张喝醉的自拍照。 齐强咬了咬牙,试图拨号过去,可是电话拨过去就被挂断了。 很快,又有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我现在在龙城大酒店801,马上过来,不然我就给你的老婆打电话。我怀孕了。 妈的!齐强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正因为齐海的事情,董事会现在弹劾他滥用职权,底下的人蠢蠢欲动,他老婆的手里有着集团5%的股份,如果这个时候闹起来…… 李琼这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女人,他明明已经警告过她了! 给了她那么多钱还不知足,现在居然还敢威胁他! 齐强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收拾东西立马往酒店赶过去。 与此同时,正在海山医院照顾齐海的贵妇齐夫人收到了一个变声电话。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刹,她惊讶地连声音都变了——“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上收到了一大串暧昧的视频和图片,附送一个酒店地址。 刻意变化过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一个月前,李琼怀孕了,是齐强的。他们早就暗通曲款很久了。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是年轻漂亮金屋藏娇的小三的私生子有前途呢,还是已经半瘫不瘫马上要进监狱的儿子有前途呢?祝夫人,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电话很快挂断了。 其实齐夫人本不是这么头脑简单的人。 今天的局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个小儿科。 然而,所有的女人在得知百般体贴的丈夫出轨并且小三还怀孕的那一刻,再加上齐海如今身上顶着教唆杀人罪,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无法冷静下来的,更何况还有那些照片和视频为证。 不管今晚打电话来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但不得不说,他的目的达到了。 “妈,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齐海坐在床上啃着削好的苹果。 “没什么事,公司有点事情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齐夫人压下即将崩溃的情绪,给他盖好被子,急匆匆地下楼走了出去。 在她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正巧与一个年轻的维修工擦肩而过。那人的身上全是灰尘,头上戴的帽子帽檐很低。齐夫人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迅速离开医院。 “咔嚓”一声火花闪过。整层楼陷入了黑暗里。 这层是特护VIP病房,周围的空房间很多。齐海把手里的苹果扔在地上,愤愤地骂了一句,“怎么停电了!停电了老子怎么吃饭,门口那两个,还不去给我去找人问问怎么回事!” “妈的,犯了罪还敢这么嚣张!”那两个警察呸了一口,转身去找人。 就在这时,一人飞快地从隔壁病房外拉开门,闪身进了病房内。 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少年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半张脸在月光下。 他那双眸子红若滴血,脸上带着修罗般诡异的笑容,一手举起锤子,看着齐海。 “啊——你!”齐海惊恐地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像是从冷水里捞出来一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一锤子下去你的脑浆会不会崩出来。又或者,将你从窗户里推下去,嗯,十三层楼,应该连骨头都会摔碎吧?”韩彻朝他露出森白的牙齿。 那只手在他的脸上划了一下,嘴角带着微笑,忽地一手掐紧他的脖子。 “真可惜,不会有人来救你了。你的母亲正在去捉奸的路上,你的父亲有了私生子,而你,不过是一个杀人犯,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真可怜。” 伴随着一股大力,他的胳膊脱臼,剧烈的痛苦让他疼得浑身冒汗,却无法发出叫声,因为地上那个苹果被韩彻捡起来狠狠塞进了他的嘴里。 “别,别杀我——救命!”齐海嘴里含糊不清,流着口水,惊恐地缩在床上往后退,韩彻现在失去了一切,他毫不怀疑韩彻会杀掉他,还是虐杀。 真是个疯子,彻底的疯子!他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要招惹韩彻这个疯子!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逃跑。你能跑多远,就看你自己了。”韩彻翘起唇角,“被我捉到的话,可是很可怕的,我想想……要怎么折磨你呢?” “啊,首先应该把你对我做的一切都全部在你身上还回来,当然了,光这两条腿肯定是不够的。我买了胶带和药水,不知道把你的身体一刀一刀割下去,再用胶水粘起来是什么感觉……”韩彻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疯子,这个疯子!齐海拼命地恐惧着,内心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 他疯狂地站起身来,完全忘记了自己不能剧烈运动,否则会彻底瘫痪的事实,不管不顾地跳下了床,佝偻着身体拼命地往外跑。 韩彻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往前走,眼看着他跑到电梯的方向折转了个弯拐进楼梯,顾不得双腿剧烈的疼痛拼命地往下跑,回头一看韩彻就在身后不远处,更是吓得魂魄飞走了大半。 韩彻没有再追,而是嘲讽地讥笑了一声,拿起修理箱将电闸接了回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五分钟之内。 喊人回来的两个年轻警察冲进病房,赫然发现病房里的人已经逃跑。犯了罪却因为保外就医而擅自逃跑的人,罪加一等,会以脱逃罪的名义被送进监狱。无论如何,齐海是跑不掉了。 至于齐海是会永久瘫痪还是自己摔个半死不活,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的双手没有沾到一点血,无非只是利用了一下人心罢了。 他本来只是想去找份工作。身份证还是未成年,他没有要司悠给的那笔钱。 虽然有一点赚钱的想法,但白手起家也需要成本,而来钱最快的,无非就是他这副皮囊了。发生凶案后的那个房子暂时卖不出去,而他也并不想住在那里面。 于是他去了酒吧打工,做侍应生,至少付清这个月的房租,至少赚够一笔去远方的路费。至少在有她的城市,再待一段日子,再看她几眼…… 然后他就会收拾好心情永远离开这里。 只是没想到在酒吧会遇到那样一个意外收获。 大概喝了酒的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韩彻回到狭窄逼仄的地下室内,用力地洗着手。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脏。 他将脸浸泡在冷水之中,有那一瞬间他很想就那样沉溺下去。 ———— 司零做了几个星期的好学生。司悠就像看管犯人一样把她看得紧紧的,司零每天按时上课,下课,扮演着一个失去初恋失魂落魄的情伤少女。 几个星期后,看到她变得乖了起来,司悠这才把她的金卡解冻,又好好叮嘱了一番,这才放下心去忙公司的事情。甚至于为了司零,她连国外的那个项目都推了,改在了离C城很近的临省。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等到终于取得信任从司悠那里脱身,司零这才有功夫去找韩彻,然后重新把好感度刷起来。 这两天以来,C城的新闻频出。 先是海天集团的董事长齐强前脚被曝在龙城大酒店与小三私会,又有齐夫人后脚捉奸,二人大闹酒店,上了个大新闻。 与此同时在医院保外就医的齐海竟骗过值守警察,利用医院停电的契机试图逃跑未遂,双腿磨损严重,滚下楼梯昏迷,然后被抓了回去,以脱逃罪论处,罪刑加了两年有期徒刑。 一时间,海天集团的股份大跌,在市场上疯狂跳水,董事会的弹劾如雪花一样纷纷飘过来,再加上齐夫人坚决闹离婚,以5%股份倒戈到自己的表哥那边,齐强终于被董事会撤职,两人的离婚官司还在继续升腾。 短时间内,齐强不仅顾不得找司悠一家的麻烦,甚至分身乏术,身陷囹圄。 在系统定位下,司零很轻易地知道了韩彻租房的位置,也知道了他在酒吧打工,并且完成了一件复仇计划。没有闹出人命来,司零也松了一口气。 这段剧情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韩彻第一桶金并且和女主相遇的剧情过渡了。 但是他妈的好感度从零开始要怎么刷!韩彻现在根本不想见到她吧摔! 无论她说什么韩彻一定都不会相信,毕竟她从那天后便消失了这么久。 司零长叹了一口气,十分苦恼。然后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系统,韩彻是不是现在还在那个酒吧打工?” “是的宿主。那个酒吧是有名的牛郎酒吧哦。”000面无表情。 司零“嚯”地一下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你说他不会真的去卖身吧?” 司零越想越有可能,在那个酒吧里哪有不被揩油的!难道男孩子就不需要保护好自己了吗?她保护了韩彻那么久,结果他居然去烟花之地卖身! 想起他那张人畜无害温柔浅笑的小脸,司零就一点儿也坐不住了。 她拿起金卡就出了门,走到门口她又退了几步回来,找了一顶假发带上,给自己画了个烟熏的大浓妆,然后在商城里找到了一个变声丸吞了下去。 没错。鉴于韩彻好感度为0的状态下,如果她现出原形说不定韩彻转身就走。还是得慢慢攻略,徐徐图之。啊,这好感度让她想起来就觉得心肝儿疼。 “系统,你觉得我这身装扮像寻乐子的富婆吗?不会被认出来吧。” 000沉默了一瞬,它实在是无法看懂人类的审美,因此也无法给出建议。 司零以为系统默认了,于是喜滋滋地打了个车往酒吧的方向而去。 韩彻依然坐在那个角落里调酒。这里的大多数女顾客都是场面上的生意人和有钱人,大多不会强求,但他今天遇到的是,却是个棘手的。 在这里也已干了一个月工作了。领班不止一次告诉过他,凭借着他这张脸,只要稍稍放下身段就可以不愁吃喝。但无论怎么磨破嘴皮,他仍然顽固不化。 一只肥腻的手抓住他的胳膊。40多岁的老女人打扮得十分贵气,她涂着厚厚的红唇,用一只手抬起少年的下巴,“就是你?” 韩彻眯了眯眼,抬起头。 这女人大家都叫她芳姐,她的手下有几十家酒店以及两个夜总会,还有这个酒吧。他可以对别的顾客不搭理,但既然在这混口饭吃,对于这女老板自然不好再那么强硬。 “芳姐。”韩彻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芳姐笑了起来,眼睛挤成一团。 “倒是个识相的。你挺让人喜欢的,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有些脾气,我也不想强迫你。但既然进了我这个场子混口饭吃,断然没有不陪客人的道理,你说是吧?不过我芳姐喜欢你,这样,你只需要陪我一晚,这家酒吧,我可以送给你。”芳姐收回目光,满意地看了韩彻一眼。 她的大手笔让所有人齐齐抽了一口冷气。还有不少人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司零走进酒吧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个肥腻的连眼睛都快看不见的老女人,还有她抓住韩彻的那只咸猪手。 司零气笑了。妈的,她都没碰过的男人,竟然被一头大母猪揩油了。 ☆、第 59 章 司零感到一股无名火从天灵盖直冲而起。 她撸起袖子蹬蹬蹬地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啪——”地一声打掉了芳姐的那只咸猪手,拔高了粗犷的嗓门道:“哪来的丑八怪敢碰老娘的男人!” “你——”芳姐震惊地说不出话,周围人顿时鸦雀无声齐齐抽气。 芳姐看着这个一头烟紫色长发,穿着一身豹纹衣服脸上画着大浓妆和烈焰红唇,还有踩着一双恨天高,嗓音粗狂像个爷们的女人飞快地伸出手把韩彻的腰揽住,冲着她扬了扬鼻孔:“你什么你?没见过这么美的富婆啊?你也不看看你人老珠黄什么样,配得上我家小甜甜吗?就你那挤成一团的脸,人家下得去嘴吗?” 司零冷笑了一声,看着她不服的样子,抬手摔出一张金卡,“看什么看,老娘有的是钱。小甜甜被我磨了几天才答应今晚陪我,你是哪儿来的!” 韩彻不动。司零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低声道:“还不走,还等着富婆快乐球吗?我比她年轻漂亮,胸还比她大,选了我你不吃亏。” 韩彻眼中微光一闪,唇角勾了一下。 那一眼让司零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怀疑自己掉马。掩饰了心里的心虚,司零抓紧了他的手,轻咳两声抛了个媚眼,嗲着嗓子道:“走吧小甜甜,人家已经等你好久了,良宵苦短……” 身后的人听着这女人有着男人般的撒娇嗓音,齐齐恶汗。 芳姐气得咬牙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这一行毕竟有个规矩,她作为老板,到底是不好抢客人的男人。这女人嚣张至极,出手阔绰,万一传出去她的生意也不好做。 罢了,不过是一个小白脸而已! “芳姐……”身后有牛郎嬉皮笑脸伸揽住她:“我早说了这酒吧里哪有清高的,他那样子一看就是有金主的。芳姐要不你看看我吧,陪你多久都可以。” 司零拉着韩彻走到门口。糟糕,刚才一时头脑发热冲上去了,完全没想过怎么收场。作为一个富婆怎么能连一辆豪车都没有呢?她的牌面呢! 然而家里那辆车她是万万不敢开出来的,毕竟韩彻曾经开过。 司零看着韩彻疑惑的眼神,只好壮着胆子咳了两声:“今晚吃多了有点撑,不如我们走回酒店吧,离这里不远,就当是……是散步了!” 韩彻对她的说法没有丝毫质疑,而是微微笑了笑,“你打算包我多久?” 司零干笑两声地搂着他的腰:“这要看小甜甜自己愿意被我包多久了……” 韩彻勾了勾唇,不可置否。 司零为了掩饰心虚,摸了摸下巴,“走,我带你去商场里转转,买几身衣服,顺便给你买点生活用品。回头你先住半个月酒店,等最近我空闲了,带你去转转,送你一套房子。” 人生中第一次包养小白脸,想想还有点激动呢!不知道是不是这套程序。 韩彻从善如流地跟着司零走进商场。 一路上这二人怪异的组合让人频频侧目,韩彻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既不主动亲近,也不排斥司零摸摸小手揩揩油。韩彻不愧是男主,天生的衣服架子,穿衣显瘦,脱衣显瘦,虽然少年才18岁,但出落得十分高挑,长相气质绝佳。 不管是衬衣、毛衣、大衣还是西装都能轻松驾驭,配上那张白净的脸庞,深邃的眼睛简直了! 韩彻穿了一身羊驼色大衣走出来。几个导购小姐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个男人长得也太帅了,简直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偏偏他身边的却是一个打扮庸俗,画着浓妆,言语粗犷,就差挂两根大金链子在脸上写着我有钱的中年富婆。而当他们看着富婆殷勤地东挑西捡,把一堆名牌衣服鞋子堆到韩彻面前,并且面不改色地刷着那张金卡时,这一声齐齐的哀叹不由得又变成了嫉妒。 初冬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冷。韩彻走出商城大门,回头看了她一眼。 “等等!”那个穿着豹纹顶着泡面长发脸上画得像鬼一般的富婆拎着一个袋子急匆匆地踩着高跟鞋向他跑过来。然后她脚底一滑,腿下一个劈叉—— 韩彻快速伸出手接住她,没让她摔个狗啃泥。 司零抽了一下嘴角,脚崴了。 她好恨!她就不该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无形装逼被雷劈。 “咔嚓——”司零面无表情地提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嗯,裆部裂了。 韩彻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司零在他的怀里扑腾了几下,努力站直身体,假装自己没事。 她低头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带着铭牌还没来得及撕掉的东西,仰起头挂在韩彻脖子上,缠了两圈。 温暖的羊毛围巾给裸露的皮肤带来一丝暖意。 司零有些发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指尖动了动,飞快地缩回手。 她觉得韩彻好像变了。那双眼睛凝视她的时候,好像让人无所遁形。 以前的韩彻十分内敛,像个糯米团子,初见时故作冷漠,但其实内心一片柔软善良,还很容易害羞。而人格变成韩夜时,他的气质又是狂放不羁、霸道外露的。可她现在见到的韩彻,却完全不同于这两个人格之中的任何一个。她完全看不透他,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司零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了一句话:“那个……现在是初冬了。多穿点,别着凉了。” 初冬的雪花悄无声息落下来,似雾非雾,似烟非烟。昏黄的灯光下多一分太亮,少一分太冷,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喧嚣嘈杂,安静到世界只有两个人。 “阿嚏——”司零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歪歪扭扭地站着,缩了缩脚趾。 出来的太匆忙,忘记给自己套一身羽绒服,好歹也该套个貂裘。 MMP。刚刚怎么只顾着给他买东西……司零心中暗暗懊恼。 韩彻盯着她看了一瞬,喉咙动了动:“真是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 他解开大衣,然后手一伸,便将衣服披在她的肩膀。大衣很长,正好盖到了她的小腿处。韩彻伸手从她的胳膊下绕过去,然后将司零抱了起来,顺便紧了紧大衣的扣子,将她的一张脸包裹在里面,只露出几缕烟紫色的长发。 然后他蹲下身子将她的高跟鞋取下来,用一只手提在手里,掀开衣服,把她白花花的一双脚按到他的腰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贴身衬衣。 司零的脸微微的红了起来,她十分怀疑自己已经掉马了。但这不应该啊,如果他已经发现了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心情波动呢,好感值也一直是0啊。 韩彻抱着她往前走。司零在大衣里缩着头,眼睛乱转:“嘿嘿,谢谢你。” “不用谢。照顾金主是应该的。天冷,直接回酒店吧,不是良宵苦短么。” 韩彻动了动嘴唇,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往前走,嘴角带着一分揶揄。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地响起。 司零现在很慌,慌得一比。 韩彻抱着她进了酒店后,就十分敬业地,面不改色的,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然后他从手心里拿出几个东西放在桌上,声音很平静:“我去洗澡。要一起吗?” 司零的眼睛瞥到那几个杜蕾斯的包装套,眼泪差点掉下来:“不用不用!” 她的小白莲男主呢?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要哭了。 司零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忽然想起一个剧情,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在原小说情节里,这个时候韩彻已经辍学了,辍学后他四处打工赚钱,然后在一笔拆迁款的帮助下,也就是他的第一桶金,开始了自己的创业计划,逐步创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但是现在由于剧情的改变,原本没有死掉的张春玲身死,由于那里变成“凶宅”,加上位于老城区脏乱差,并没有人购买,而韩彻直接在从法院出来后便委托律师全权代理由法院降价拍卖。 韩彻的那套房子现在只廉价挂着十几万,可是半年后由于政策变化和政府投资,政府将在这里规划新城区,而且由于周围将有大型商场、CBD高楼入驻,这里将会变成经济新区,地价水涨船高,每一户的拆迁款将会分到高达两千多万。 这笔钱,她必须成功地送到韩彻的手里。于是她在得知系统提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委托了家里的司机王叔以他的名义让他将韩彻的那栋房子买下来。到了合适的时机,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转让给韩彻,让剧情走向正轨。 “王叔,你那边拍卖成功了吗?合适的话尽快把手续办齐。” “好的小姐。不过……那房子我总觉得有点瘆人,您买了干什么用?”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用处,这件事别告诉我妈,到时候干得好给你多发点奖金。”司零盘着腿坐在床上,笑得一脸开心。 “怎么,有了我还不满意,还在和哪个男的打电话?” 韩彻突然出现在司零身后,伸手将她的手机挂断,扔到了沙发上。洗完澡的他只裹着一条浴巾,赤着上半身就压了上来,紧紧抓住司零的两只手,将她压倒在床上。 他的力气很大。没有一点点预兆,他已经低下头在司零的唇上重重的吻了一下,然后毫无技巧地深入,带着些凶狠的啃咬。 那双眼睛在沐浴之后散发着氤氲的水汽,微微发红的皮肤带了些诱人欲滴。 而他的目光与这张温软无害的脸截然相反,那其中浓厚的占有欲如同实质,几乎要把司零剥光。 “等等——”司零偏过头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见她挣扎,韩彻的目光一凉,带着没有温度的语气:“怎么,不喜欢这样?那我们可以玩点别的。” “还是说,你更喜欢捆绑囚禁play,主仆□□这些更新鲜的玩法?” 妈呀,再演下去她一定会暴露,很可能还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司零的睫毛抖了抖,艰难地在韩彻的压迫下摇头:“这位好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用勉强自己的!没事咱们可以慢慢来,你今晚先在这好好休息,那啥,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韩彻缓缓地笑了,他绽放的唇角像极了一朵妖娆的罂粟花。 “是么,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你的演技实在很差……我都不忍心戳穿你。” “你的假发掉了,司零。” ☆、第 60 章 司零的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气的飞快地摘掉了自己的假发扔了出去。 神特么的假冒伪劣产品,装扮成这样他都认得出来! 她咸鱼般地躺在床上深呼吸了两次,脸色泛红,完全是给臊的。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是我!然后你还看着我拙劣地演戏!”司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愤愤地盯着韩彻。这个心机男,居然一点心理波动都没有。 “我只是很好奇,救了我让我逐渐爱上你离不开你,却又狠心离开我的女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还要再演这些拙劣的把戏。” “一次还不够还有第二次,你把我当什么,游戏吗?” “看着我无可自拔地爱上你,然后再被丢弃,是不是很好玩?” 韩彻幽深的眸子变得更冷,他脸上带着笑,神情中却带着悲怆和绝望。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玩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司零拍着胸脯发誓,“真的,你相信我,我真心的。前些日子没找你完全是因为我妈给我禁足了。但是我一直让人暗中关注你,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在那家酒吧打工。这几天我妈走了,我才溜出来见你,我实在是看不得你在那种地方受一点点苦。” “这不是怕你误会我了嘛,又不敢随便出现,费尽心思打扮了一番才敢来接近你,我知道你因为那件事辍学了,我特别难过特别心疼你,你相信我韩彻——”司零情真意切地看着韩彻,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见韩彻只是看着她不为所动,司零咬了咬牙,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了男人,彻底褪去了那一股青涩的气息,他怀抱里的温度和冷冽的香气让她有一瞬间的痴迷。 肌肤相贴的那一刹那,司零感受到了他心跳的声音,她把头靠在韩彻的胸膛上,抓起韩彻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语气变得缠绵:“听到了吗?我的心只为你跳动,风里雨里,这里等你。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说完这句话的后果就是她被韩彻猛地扑倒在了床上。脑海中系统一串一串叮咚的好感度增加的提示音把司零砸的头昏眼花。 韩彻的吻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落在她的唇角、额头、脖子,缓缓向下。 他感觉身下的一团火升了起来,残存的理智被死死地压制着才不至于彻底崩断。 在意志力即将崩溃的最后时刻,他收住了手,飞快离开司零的身体,朝浴室走去,打开凉水。 司零的脸变得通红。两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吻到脚软,说起来真有点丢人。 虽说当初和顾百里……也不是没有翻云覆雨过。 司零捂住脸。哎,这些世界里同是遇到这一个他,她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她也曾问过系统,为什么每个世界都是同一个人,但是系统并没有回答她。 韩彻冲完澡出来,穿好上衣,刻意避开她的眼神。 只是耳尖那一抹熟悉的红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冷静的事实。 片刻后,他哑着嗓子道:“今晚我打地铺。” 司零扭扭捏捏地从床上下来,不敢看他,飞快地跑进了浴室开始洗。 她的脖子,锁骨,胸前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幸好现在是冬天可以穿得厚些,用高领毛衣遮起来,否则司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直到她洗完出来,韩彻这才关了灯,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的光。 他从柜子里拿出毛巾擦了擦她湿漉漉的脚,然后把她抱到床上。 司零勾住他的衬衣,悄悄地凑近他的耳朵:“喂,韩彻,一起睡。” 韩彻抿了抿唇,还未说话,却见司零已经环住了他的脖子,“我怕冷。” 空调都开到了30℃,她怕个毛的冷啊! 韩彻知道司零在找借口,他轻笑了一声,弯起唇角:“好,一起睡。”虽然抱着她睡觉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可他还是甘之如饴。这些天里,他没有一天不想她。 司零躺在被窝里。两人之间隔了几个拳头的距离。 司零刚转过头,就看见韩彻那双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司零心中一暖,就像有羽毛在心头扫过,她有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韩彻的脸。指尖在发烫。韩彻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司零,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嗯?”司零不解地动了动身体。韩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蛊惑。 “我在想,如果今后让我遇见你,我一定要找个笼子,打造一把只有我能解开的锁,把你关起来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再跑掉了。以后你只能看得到我,依赖我,喜欢我。除了待在我的身边,你没有任何地方可去,直到你死。” 司零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她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韩彻已经不再是那个韩彻了。或者说,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格已经融合了。 黑化的韩彻真尼玛病娇,真尼玛可怕啊啊啊啊!但是——真带感。 “怕了么?现在的我,让你感到失望了吗。我原本想放过你,不再与你有任何联系,我放弃了你,那一刻也放弃了我的心。” “可是司零,你不该回来的。你主动回到了我身边,所以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韩彻用手卷起她的头发,缠住他的手指:“所以不要骗我,也不要试图离开我。你知道我这个人有多阴暗,如果你再次离开我,我可能会痛苦到杀了你。” 司零叹了一口气,在他怀里动了动,主动抱紧了他的腰。 “韩彻,相信我,我爱你。”只是我不敢答应不会再骗你。 好感度最后终于涨回了90。 司零打开系统进度条看了一眼。好感度还差10点,黑化值还差10点。 最近无论她怎么努力,这两个数值都不再变化,转眼之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个月了。 如果不再加一把火,就只能靠着司零陪他走过结婚生子,慢慢靠时间磨。 但对司零来说,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毕竟,她再喜爱他,这里也不过只是个虚假世界。 所以司零接受了系统的建议,选择了最后加上一把火。 “宿主,已经到了快要抽身离开的时候了。作为新手福利,你可以选择一个你喜欢的方式离开。我这里有虐恋情深大礼包,车祸,失忆,白血病……” 000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司零深吸了一口气,“有没有更狠点的?比如我和男主滚了床单然后带球跑而且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之类的?” “……”000沉默了一瞬。它已经被人类的想象力惊呆了。 “开个玩笑。毕竟你们的故事也太老套了。” 司零扬起唇,手指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选择了其中一个。 走完最后这个套路,她可以确相信韩彻的黑化值会达到100,毕竟现在的好感度已经稳定在了90,这也代表着她对男主的影响力达到了极高的程度,不怕他不变黑。 至于好感度可能会上下波动,但这也在正常的考虑范围之内。 韩彻的故事已经走上了正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他搭上女主白富美那班顺风车了,就像舞台上唱完即将退场的戏,这场戏已经到了最后的部分。 ———— “8号桌客人,一杯卡布奇诺一个黑布丁。”前台的女孩儿笑着打了单子。 这是今天晚上咖啡馆的最后一个客人。 韩彻将咖啡送过去后,回到操作间,安静地洗刷着碗碟。苏白偷偷地又瞥了他一眼,“韩……韩彻,今天是圣诞节,你有约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吃个饭?” 苏白长得很美。准确地说,有一股大明星的气质,长发明眸,嫩白小脸,笑起来好像三月温柔的春光,但并不张扬,笑起来亲切迷人到无法让人拒绝。 “我说过,我有女朋友。”韩彻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哦……可是,这两个月来,我从来没见她找过你。”苏白吐了吐舌头。 韩彻手里的动作蓦然一停,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很忙。” 韩彻觉得司零最近变得很奇怪。这两个月来,他早已辞去了酒吧的工作,在咖啡馆网吧等地方打工,同时一边买了几本金融和计算机方面的书籍自学。 明明两个月前分别那天,她还亲手给他准备了礼物。她还说最近要期末考试所以没空见他,等到考试结束,来年春暖花开,就和他一起去喜欢的地方旅行。 她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承诺,那时候,他觉得整个生命是如此温馨、甜蜜的,好像整个人的心已经被她占满。但是渐渐地,只言片语变成了杳无音信。 他好像再也见不到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她的刻意疏远之下,两个人之间早已架起了一道厚厚的高墙。 为什么不再理他了,是又要离开他了吗?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一旦这样的念头浮现,他的心就无法克制,没办法呼吸。 他不敢怀疑她,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冷淡,他也只是安慰自己她太忙了。 但这样的安慰终究没有任何效果。韩彻晃了一下神,手中的玻璃杯掉到地上“啪——”一声碎裂了。他颤了一颤,用手去捡,连流血了也浑然不觉。 “呀,你受伤了!”苏白猛地一惊,“你放着,我去帮你拿药!” “滚开,不用你管。”韩彻冷着脸将那些碎片一一扔进垃圾箱里,挥手打掉了苏白的手。 苏白愣了一愣,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 韩彻收拾好东西,关了店门打烊,匆匆离开了。 苏白抿了抿唇,自嘲地笑了笑。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别人是有女朋友的人,她还…… 苏白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那一股酸涩下下去。 就在她准备关灯离开的时候,店门外忽然来了几个人。准确的说,是几个混混。为首的人叼着一根烟,淫邪的目光在苏白的脸上转了一圈,吹了个口哨。 “你就是苏白?”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混混打了个响指。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店已经打烊了……”苏白强自镇定。 “我什么人?你爸欠钱不还,父债女偿,今个儿爷爷们就拿你开开荤!” 那个肌肉男猛地上前。苏白尖叫了一声,哆哆嗦嗦地喊道:“不要过来!” “哈,想报警?最近的警察过来都要半个小时,你觉得你还能撑到那时候吗?咱们哥几个一人一个来,大家排好队,都别急,哈哈哈……” 苏白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不知为何,她脑中只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刚刚才离开的,冷漠孤僻的少年,他一定还没走远…… 理智告诉她应该报警,可她却下意识地按下了韩彻的电话,用了哭腔喊道:“韩彻,救命——” ☆、第 61 章 韩彻皱着眉接了电话。 那头传来的哭腔让他楞了一下。 虽然他对苏白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一起处事之中,她也并不让人讨厌,甚至有时候有些傻气单纯过头。听到她救命之后,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打砸的声音,电话也被摁断了。 韩彻转过身往回跑。待他回到店里的时候,只发现三五个流里流气的人正在撕扯着苏白的衣服,而苏白脸上挂着泪,头发也散成了一团,鞋子掉了一半,被脱到一半的裤子露出了大腿,漂亮的肌肤上被划了一刀,地板上流着血迹。 韩彻抡起凳子就朝着那个人的头砸了过去,眼神里带着不可见底的黑。 “哪来的小白脸!”几人停了手转向他,“兄弟们,给我上!” 韩彻冷笑一声,快速出手,他一个翻身便踢到了一人,猛地一拳过去,那人的腹部一痛,就地跪倒,然后狠狠在那人腿上一踩,劈手又躲了另一人的进攻,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反向一扭。 “咯吱——”胳膊脱臼的骨折声让那人痛得高呼起来, 一时间店里桌椅凳子全飞,韩彻一人对上五人群战,竟丝毫不吃力。 为首的混混看着他凶狠暴戾的眼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碰上硬点子了,算你们好运,我们撤!”等那几人跑远,韩彻没有再追,而是打电话报了警。 “谢……谢。”苏白将脸埋在胸前,大声痛哭。 要不是韩彻赶了回来,她差一点就—— 韩彻将外套脱下来扔给她,“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去医院。” ———— 与此同时,北辰集团总裁苏恒的房间内。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长相儒雅,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他对面坐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年轻女孩,与她的长相不太相似的,是她那一副淡然沉着的表情。 她毫不在意男人打量的目光,用手点了两张照片推过去。 照片上是有着明媚笑容,皮肤白皙,长相和对面男人有着几分相似的长发女孩,她的脖子的正中间很明显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你应该一直在找你的妹妹,苏白。算到底,她似乎已经失踪了20年了。这些年你一直在找她,对吧,苏总裁。”司零直起身子。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谈判的身体动作。 “华研公司。你是司零,和你妈妈长得很像。”苏恒绕了一个话题。 “听着,我不想和你兜圈子,你也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调查你妹妹。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一笔交易。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并不吃亏。”司零用手敲着桌面,露出一个笑容。 “甚至,我们还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准呢。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的话,苏白今晚应该会受伤住院。你可以托人暗中查探,也可以借此机会验证一下你们的DNA和血缘关系,如果你愿意的话,甚至可以今晚就认下她。她过得很不好,作为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家里有着病重的养母和欠了一屁股债的养父。你总不忍心让你的亲生妹妹流落在外受这样的苦吧?” 苏恒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对方开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只是…… 半晌,他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你要什么?” “招募一个叫韩彻的人进你们公司。他虽然是个高中辍学的学生,但是他的才华一定会让你惊叹。我不是要求你把他当下属看,如果他出生在你这样的家庭环境,他未必不会做得比你更好。你应该把他当做一个合作伙伴,或者足够有实力对抗你的竞争对手。只要给他合适的项目和启动资金。”司零看着他,然后一字一顿道:“给他时间,他终将一飞冲天。” 苏恒果然笑了,他甚至露出了一丝讽刺,“司小姐不会是在说笑话吧。你凭什么认为你用这短短的几句话能说服我?司小姐居然用我妹妹交换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我还以为你会换我投资华研公司的股份呢。” 司零轻轻笑了笑,她知道苏恒心里的疑惑和好奇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这时候,只需要点燃他心中的那把火。 “不,是我妈妈将把手里所有的资金连同华研,用来跟你们合作。” “什么?”苏恒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其实最近北辰集团遭遇了资金断裂的危机,这段时期他正在到处招揽合作资源。 他们公司业务和华研虽然是两个不同的领域,但华研与国外多家客户有着长久稳定的联系,如果这些客户资源能到他们手里…… 司零面色淡淡道:“苏恒,你相信命运吗?或者说,你相信人存在预知能力吗?我知道北辰集团目前面临的是什么瓶颈,也知道你们正在和竞争对手争夺市场陷入了白热化的争端……” 司零站起身,倾下身子贴在苏恒耳边,一一将他们所遇到的困难,以及苏恒准备采取的措施,还有未来的各种政策和变化格局都说了出来。 她每说出一句话,苏恒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大汗淋漓和不可置信。 “你……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苏恒压抑住心中激烈的情绪。 他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他就已经输了。 他已经暴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司零勾起唇角,虽然她是借用了系统道具查看了具体剧情才知道这些事的,但是刚开始要说服苏恒,她还是费了一大番功夫调查苏白。 有了苏白做引子先入为主,苏恒才会更加信任她。 “试一试又有何妨,对你来说,并不吃亏,不是吗?”司零直起身子。 “所有的条约内容和协议都在这里了,请苏总裁签字吧。” 苏恒低下头去翻那本厚厚的协议,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个女孩子,真的只有18岁吗?她甚至给自己安排了所有的后路。 “你一定很爱他吧?”苏恒看着最后那一份协议说明。 “这是我的事。”司零留给他一个背影。 烟花在天空中炸响。今天是万家万户团年的日子。 而和这个日子一起公布的消息是,S省著名的北辰集团和跨国华研公司联姻了。华研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在业内很有名气,专注于高端品牌,而且在海外有很多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公司居然会突如其来地联姻,不可不让人深思。那个年仅26岁的家族接班人,商业奇才钻石王老五和一个刚刚升入高三的18岁学生订婚的媒体消息一出,喧哗者有之,羡慕嫉妒者有之。 而对于司悠来说,在这个新年里,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样一个宛如晴天霹雳一样的事实。她的女儿司零,将一份白血病中期鉴定书交给了她。 然后司零笑着拥抱了她,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妈妈。” 司悠愣愣地看着她,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流了下来。 “怎么就这样了呢?我在外打拼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你吗?老天爷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呢!”司悠的眼泪变成了嚎啕大哭。 司零的心里有着愧疚和酸涩。 司悠真的很好,如果她是她真正的母亲就好了。 她的心里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然后她擦掉司悠的眼泪,抱着她说,“订完婚我们就去国外治疗吧。还有,你知道的,我已经写了遗嘱和器官捐献书,如果最后治不好,请妈妈遵循我的遗嘱,让我的心脏能在那个人的体内活着。” “说什么呢你!我们做化疗,我们找骨髓移植,一定能治好你的,不许说傻话!我不同意!” 司悠嚎啕大哭,语气几乎变得绝望。 “不哭了,不然等会参加晚宴就不美了。”司零擦掉她的眼泪。 ———— 晚宴在C城最大的国际酒店举行。司零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身形孤傲而冷厉的人站在了那里。他似乎来了很久,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那人的眼神里布满了踉跄的绝望。见到司零的那一刻,原本挺直的脊背变得微微有些佝偻起来,这是第一次,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祈求。 “司零,你说过的,不会再骗我,不会再离开我。” 他越过上前拦路的安保,仍然在笑着,眼角那颗泪痣血红。 “你有苦衷的对不对。能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警棍已经敲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力气极大,只是顿了顿,径直往前走。 “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拼了这条命去赚钱,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像个疯子!真的是个疯子!一时间所有的安保人员都去拦他。 “我知道我们差距很大,但我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站在离她五步远处。那么多人去拉他,拽他,他却纹丝不动。 司零的鼻头猛地一酸,她仰头笑了两声,把眼泪憋回去。 苏恒站在她的身侧,伸手揽住她的腰,他感觉到司零的全身都在颤抖。 然后她冷了脸,露出一个讽刺的、轻蔑的笑容,就像是在看一只肮脏的臭虫。这道目光像是毫不留情的尖刀,刺入那人的心肺,痛得让韩彻喘不过气来。 “你凭什么?”她的嘴唇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你以为你是谁?当初不过是喜欢你这张脸,玩玩罢了。” “你还真以为我会跟你在一起吗?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出门要坐的是豪车,身上都是名牌,吃的都是高级西餐,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养活我?凭你一个高中没读完辍学的穷小子吗?哦,我忘记了,你刚刚洗脱杀人犯的罪名。”司零脸上的冷笑快要维持不住。 她的心里正在拼命的叫嚣,韩彻,最后那十点,你快点黑化啊!但韩彻还是没有。他只是安静地听完她所说的话,然后依旧带着那副被抛弃的可怜眼神。 “你说的我都知道。你——”少年看着她,那双眸子已经变成了深红。 司零的语气更加嘲讽:“韩彻,你贱不贱呐。”少年的身形微微一颤。 “是不是我说多少遍我不喜欢你了,你都不信?我未婚夫苏恒,比你成熟稳重比你有钱,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一直喜欢你?” “别让我看不起你。”司零说完这句话,她转头主动搂住苏恒,朝他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像是胜利地炫耀。 少年的眼中血红,胃里的酸翻涌,就像溺水的人一样喘不过气。 他苍白着脸闭上了眼,身形摇摇欲晃。再多看她一眼,那些过往就会变成尖刀彻底地搅乱他的回忆,再多看一眼,他会宁愿死也要爬到她身边去。 一只手猛地扶住了他。苏白的眼圈发红,她飞快地从口袋里找出速效救心丸塞进韩彻的嘴里,哭喊道:“我们走吧,她不爱你,你不要作践自己了。” 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韩彻黑化值100。恭喜宿主成功走完所有重点剧情线大事件,可开启剧情加速功能。” 刚刚那一吻只是借位。司零头也未回地揽住苏恒踏着红毯走了进去。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好感度掉回零的准备。这样等到她离开时那把火才会烧得旺。 可即使她说了那么严重的话,好感度却仍然停留在90,再也不动。 这个少年已经爱惨了她。司零的心里越发愧疚起来。 “多谢你陪我逢场作戏。”司零扬起头,朝苏恒努力笑了笑。 苏恒被她这一笑惊得心头一动,一瞬间心头起了一丝淡淡的涟漪。 司零深吸一口气打开进度条。黑化值终于走到了100,从此韩彻将彻底开启他打击海天集团,逐鹿群雄,吞并对手的商战之路。 这一辈子,他也终于融合了懦弱人格,没有成为一个白莲圣父。 他所经历了比上辈子更少的弯路,用了更快的速度走向成功。 他终将成为这个世界的大气运之子,走上人生巅峰。 ☆、第 62 章 五年后。首都国际机场外,两辆加长的劳斯莱斯在机场出口外等候。 从VIP通道走出来的人身边围绕着几个身材精干的黑衣保镖。 其中众星拱月走出来的,是一位身形十分年轻的英俊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精致的定制西装,戴着一块限定款星辰之心腕表,脚下的皮鞋是世界级奢侈品牌定制,戴着墨镜的脸上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单看那高挺的鼻梁和优美的下颌线,和举手投足之间成熟稳重的气度,便足以令人侧目。 五年时间,讯飞信息科技公司在互联网产业中异军突起,以强势之力冲击市场并与老牌信息金融公司北辰集团合作,各自占领了互联网半壁江山。 而最令人瞩目的便是讯飞公司董事长兼CEO韩彻,才短短五年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新晋俊杰,一代新贵,而最让人茶余饭后侃侃而谈的,便是他至今还是个单身的钻石王老五。 但也有知情人说,他早已有了未婚妻,那位便是他的商业合作伙伴北辰集团唯一接班人苏恒的妹妹苏白。苏家那位大小姐五年前才被接回苏家,成为了整个集团的掌上明珠,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情愫让人不得不好奇。 “韩彻哥哥!”从劳斯莱斯上下来一个穿着高定礼服的妆容精致的美人,那一声尾音喊着男人名字的尾音含在口里轻轻地吐出来,像是极致的温柔。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裸背长裙,披着一块白色的坎肩,在远处朝男人招手,像一朵清新盛开的花苞,就是特意为了来人打扮过。 韩彻皱了皱眉,几不可察地朝她微微点头,却没有朝她过去,而是坐上了自己的专车。苏白朝他扮了个鬼脸,踩着高跟鞋朝他跑过来。 “韩彻哥哥,我来接你,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我要跟你一起坐车。” 苏白仰起脸朝着他笑。韩彻眼中露出一丝嘲讽:“附近的记者你带来的?” “我……对不起。哥哥说最近有很多流言频传,他只是让我来接你。我没有别的意思。”苏白低下头去咬了咬唇,“而且,也是我自愿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听说你的生日就在这几天,我准备了一个生日会,给你——” “不需要。”韩彻打开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然后说道:“开车。” 苏白嘴角的笑容僵了僵。 五年来,无论她怎么喜欢他,怎么对他示好,他依然无动于衷。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当初他创业艰难的日子里她一直陪伴着他,为什么他却一直忘不了那个嫌贫爱富抛弃他的的女人! “我哥哥让我交给你的请柬,说让你务必来。”苏白将一张烫金的红色喜帖放到韩彻车的后座上,揉着眼睛哭着跑开了。 那张喜帖仿佛有千斤般重。韩彻不敢去看,也不敢翻开。 五年了。午夜梦回之时,他还是忘不了那个人,也忘不了那个名字。 她搂着另一人主动亲吻,挺起高贵头颅一步步转身离开的背影。 噩梦。令人窒息而恐惧的噩梦。所有的回忆变得鲜血淋漓。 如今他也站在了高处。每当他一步步往上爬的时候,越到高处,就越能体会他和她当初的差距。没有办法去恨,也不敢再爱。更不敢去参加婚礼。 再多看一眼,还是会想拥有。他害怕他忍不住,把那个人从婚礼上抢过来,然后将她的四肢折断锁在金丝牢笼里,让她哭着求他原谅,说她当初错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当初的他的确是一无所有。 人都是嫌贫爱富趋利避害的罢了。他不怪她,他恨她。 但也无法再爱她,他甚至不知道该去恨谁。脑子里杂乱地无法释怀。 “老板,是直接去酒店休息还是……苏总的婚礼订在了那边,后日举行。” 韩彻握紧的手捏了又放,半晌,他扯了扯领带,声音沙哑:“不,去酒吧。” “彻哥!医生交代过您已经不能喝酒了。这么多年来,随着年纪增长您心脏的负荷能力越来越不堪重负,您现在喝酒就是去自杀!前几天东都医院专家已经打电话过来,说那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心脏,捐献者的配型十分合适,这可是十分难遇的机会!如果这次配型成功的话,近期就可以按计划移植。我已经联系了国内外著名专家会诊时间,请彻哥不要任性!” “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让你去你就去。”韩彻抬起眼睛。 “说什么我也不会让您任性的,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老板您这么好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除非您开除我!”王顺的语气更加严肃。 韩彻抿了抿唇。他拿顺子这个创业路上一起扶持走过来的下属兼兄弟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固执起来的时候,任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哎彻哥您看,前面那不是苏总吗?我听说他后日结婚,怎么他身边挽着的那女人好眼熟——啊,是那个当红女星林安琪!是林安琪,她真的和电视里一样漂亮!哎,他俩有说有笑的,关系很不错的样子嘛。五年前他不是和那个华研公司的司零小姐订婚了吗?这是还没结婚就出轨了?”王顺一副看到了八卦的表情,他摸了摸下巴,拿起手机拍了两张。 韩彻原本不甚在意的表情骤然一变。 他看着那两人,突然打开车门冲了下去,在苏恒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的时候,便提起一拳朝着苏恒的脸上揍了过去,那双眸子里饱含戾气和狂怒,“她人呢,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周围的记者见此纷纷地围了过来,一时间“咔嚓”拍照声不绝于耳,明天的新闻头条——两钻石王老五为当红女星林安琪大打出手! 两人的保镖纷纷上去企图把二人拉开。应该说,是苏恒单方面被揍。 “韩彻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 苏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再也没有那一副矜持贵公子的模样,他的西服扣子被扯开,乱成一团,毫无形象地指着韩彻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他妈不去医院见她最后一面你在这跟我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让苏白去接你跟你说了这个事吗?” “什么最后一面,你到底在说什么!”韩彻停了手,眼中怒火像是要燃烧他的理智,“司零呢,司零在哪里,你不是要跟她结婚的吗!” “谁跟你说我要跟她结婚,我给你的喜帖你没打开看还是你他妈不识字啊。那上头不是明明白白的写了苏恒先生和林安琪小姐吗!我从来就没有和司零订婚过。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和我妹妹差不多的女孩,何况她当初才18岁。订婚那消息只是媒体放出去的□□。当初在晚宴她只是说要利用我做一场戏给你看。这么多年了,事情过了那么久,我以为你知道的。你难道从来没有和司零联系过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苏恒气笑了。 韩彻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这五年,他一直刻意避开司零的消息,从来没有调查过她。 他独自舔舐着情伤,将自己的心锁进深渊,可到头来却告诉他,这只是一场骗局! 为什么这个女人永远都在骗他!愤怒和痛苦,后悔和内疚的情绪一并涌上来。 韩彻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再说一遍!她……现在在哪里?” “东都医院。听说她已经病危了。这也是前两天司悠联系我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五年司零一直在国外治疗,现在已经是白血病晚期……” 韩彻没有再听他说完。脑海中炸响的白血病三个字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他疯了一样地开车调转方向,一路连闯红灯不管不顾地朝着医院冲去。 司零躺在重症监护室内,口鼻上插着呼吸管。白血病晚期合并淋巴瘤,做了无数次化疗,她的头发已经掉光,整个人消瘦衰弱得就像随时要离去。 花了100积分屏蔽了痛觉后的司零正闭着眼在脑海中和系统对话。 “我觉得我这副样子是不是着实惨了些……?这也太丑了,让我想起古墓里爬出来的干尸。” 司零被这个想法恶寒到了。 “宿主,这已经是我们的人性化服务了。毕竟时间仓促,五年被剧情加速压缩为了两天,无法再做更完美的外形修饰了。”000的声音不带感情。 “好吧。什么时候抽离世界?”司零撇撇嘴,估算了一下预计的好感值。 “十分钟后开始倒计时。转换世界会有一些眩晕,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韩彻赶到东都医院病房推开门的时候,司零的身边已经站满了人。 司悠穿着黑色的礼服,哭得几乎站不稳,保姆张阿姨扶住了她,而站在一旁的王叔也禁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所有人都在盯着显示仪上的心电图。 直到那几条线缓缓下降为零,变成了一条如死水般的直线。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沉默了一瞬,掏出一份文件道:“这是死者最后的遗嘱。” 韩彻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也流不出眼泪。 司悠转过身,所有人都看着走进来的韩彻。 司悠深深地看了韩彻一眼,忍住悲痛的情绪。然后她朝着韩彻走过去,一巴掌扇在韩彻的脸上,嗡嗡作响,“你来了,你为什么才来!” “五年了,五年了你都没有找过她。” “她那么喜欢你。你以为你当初是怎么脱罪的,是她给我证据,和我吵架,哪怕不顾我们母女之情也拼了命的要我救你。” “你第一笔发家的资金二千万,你以为是投资人看中你的能力吗?是她偷偷买下了你家的那户拆迁房,拿到了拆迁款然后以王叔的名义给了你!” “你以为凭你当初那样,苏恒为什么偏偏要找你合作,是她暗中替苏恒找到了苏白,还说服了苏恒,暗地里签了许多我不知道的对你有利的协议。” “这五年我带着她在国外化疗,你知道她有多疼吗?她从小那么娇气的人,可她从来没有喊过疼!她偷偷看着你的新闻,藏起来看,不让我们发现。” “她忍了五年都没敢见你,她的头发已经因为化疗掉光了,她害怕自己没有苏白漂亮。就连她刚刚死了——她最后的遗嘱也是把完好的心脏留给了你!” “可你呢,你当真没有感觉到她对你的感情吗!你变得那样有权有势,得知她的消息很容易,可你又为她做了些什么!你配吗?” 司悠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崩溃了,“韩彻,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司零的意识飘了起来,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她看到韩彻沉默不发一言地在她的床边跪了下去。 然后他低头在她冰冷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他笑了起来,神情悲恸,字字泣血:“小骗子,你拿走了我这颗心的时候,我就没想过再让它活着跳动起来。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路上。很快,我就来陪你。你要走得慢一些,记得等等我。” 系统的声音在司零的脑海里响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好感度100,黑化值100,剧情线全部完成,奖励积分1000点。” 抽离世界倒计时——10,9,8…… 司零的意识被一股大力吸入一股黑色的漩涡中。 在她抽离身体后片刻后,韩彻悲痛的神情缓缓收敛,变成了平静。 机械的电子音在虚空之中响起:“主人,你醒了。” “嗯,计划一切顺利。另外,下一个世界,让我早点醒过来。”韩彻站起来,回头朝虚空看了一眼,伸手一抓,一块金色的碎片落入掌心。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了。 ☆、第 63 章 司零很快来到了下一个世界。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趴在桌上睡了很久的样子,浑身腰酸背痛。 还未睁眼,便听到了一阵隐约传来的音乐声,这声音既不是古琴,也不像是现代音乐,而是从留声机里传出来的,带着一股子旧时代的味道,慵懒的女声哼唱着,像是民国里的旧上海。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屋子里。 司零皱了皱眉,站起身环视周围。这里似乎是一个简易的包厢改制成的房间,只放了一张小床和简单的生活用品,屋子里除了一个旧沙发,一个梳妆台和这个桌子,就没了别的东西。 门外传来隐约的歌声和调笑声,司零走到梳妆台前看了一眼自己。皮肤白皙的鹅蛋脸,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笑起来隐隐有些媚态,但又不艳俗,不笑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欲说还休的清丽气质,身姿袅娜娉婷,穿着一身高开叉的盘扣旗袍,要胸有胸,要腰有腰。 每个世界里的自己都这么美貌,司零表示很满意。 经历了三个世界,业务怎么说也是熟能生巧了,肯定会越做越好。 “宿主,请接收这个世界的资料。”000很快便在她的脑海里传入了一大串信息。这篇小说背景设立在架空时代中的军阀割据,时局动荡之时。 男主杜幸从小被丢弃,然后被一位退休老教授抚养长大,接受了新文化和新思想的教育,善良正直,与此同时,他在大学社团演讲之中认识了活泼可爱的富家女学生胡筱月,两人因为思想交流而产生爱慕,苦于身份差距,两人不能相守。 时局越来越乱,胡家举家搬走,男女主私定终身,依依惜别。又逢洋人得利,租界下的民众苦不堪言,男主杜幸加入先进团体,私印报纸被抓进监狱,差点被酷刑打死。但他一腔热血并未浇灭,反而更加坚定信仰,不久S省沿河一带几个大小军阀混战,太阳旗国人趁机在其中搅浑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河西实力最强的军阀尹枭寒在几大势力的围剿之中杀出重围,此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卖国和外国人合作。 为了家国百姓,杜幸冒险在一次刺杀中暗中杀掉了尹枭寒,摧毁了尹枭寒的阴谋,成功地帮助进步团接管了河西,从此开启了新篇章,男主最后也如愿抱得美人归,与女主胡筱月重逢。 司零被其中错综复杂的政局关系搞得有点懵,不过她只管完成任务,不管别的,想到这里,她兴冲冲开口道:“我的身份呢?这小说里似乎没有出现过女角色,难不成我是胡筱月?” 000顿了一下,幽幽地道:“你觉得你像吗?” 司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尤其是看到那高开叉露大腿的旗袍,嘴角抽动了一下道:“不像。” “你的身份是小说里的路人甲。百老汇当□□女,本名司零,艺名司小小。” 司零默默地消化自己的身份信息。原主从前是个大小姐。后来生意失败得罪贵人,父母自杀,家道中落不得已卖身做了歌女,这年头长得漂亮,会点洋文和钢琴的歌女十分难得,于是她还算当红,目前还只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在这样的动荡的背景下,一个长相美貌又无权无势的歌女结局不用多说,除非依附更强的男人活下去。 真是男默女泪。 等等,前两个故事里的男主都没有明确的感情线,而这个故事里男主杜幸可是和女主胡筱月互相爱慕私定终身,难道她要变成小三插足两人? 这故事走向怎么越来越奇葩?再说了,男主既然是一个一腔热血的爱国好青年,难道她要为了完成任务硬生生地把他的人生之路扭歪,让他成功黑化,然后还不得改变既定的故事线。 这特么是人干事? “宿主别急,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如何完成任务。”000耐心提醒。 司零又问道,“我能问下男女主感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吗?” “按照现在的故事线,男主杜幸已经在大学社团中遇到了女主并且对她产生了好感。两人现在是介于朋友和恋人的关系。”000飞快地回答道。 司零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横刀夺爱强行插足真爱这种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 不过怎么说,她现在也必须去找机会见一下男主,说不定事情还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司零深吸了一口气,定位了男主的位置,便决定先去找男主杜幸见个面。 就在这时,门忽然打开,外头走进一个风韵犹存的四十岁左右妇人,她身上穿着时髦,披着一件时兴的狐狸皮小袄,打扮得穿金戴银,手里横斜一杆烟斗,深吸了一口,幽幽地吐出一道白雾。 “哟,哭醒了,没闹啦?小小啊,不是徐妈妈要说你,你这么寻死觅活地可有什么用呢,入了咱家这一行,签了卖身契,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的。你虽然身段漂亮嗓子又好,可到底是二十多了,这十几岁的青葱小姑娘大把的,现在还不寻个好去处把自己嫁出去,以后可怎么办?你签的条子,还欠东家五百大洋,你拿什么还?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司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装作想通了模样叹了口气:“徐妈妈说得是。” “哎,想通了就好!”徐妈妈眼中一喜,还以为要费一番力气说服她,没想到这就同意了。前日的张老板来了几回了,开价五千大洋买司小小回去,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司小小虽然年轻漂亮,可百老汇最不缺的就是她这样的漂亮姑娘,谁当红还不是捧出来的。 “赶明儿把最近俩月的工钱给你结了,买几身好衣服首饰去。那张老板虽说年近六十了,到底是个富商,还跟政界有点关系。虽说家里有了几房,但你年轻漂亮,多哄着他点,跟他几年,不会亏待你的。”徐妈妈眼睛一转。 司零心中冷笑,面上却是露出乖巧之色道:“妈妈说得是。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今天便去街上的胭脂成衣铺子里转转,挑点东西早做准备。” “也好,那你去吧。我吩咐账房给你支点银元。”徐妈妈热情地笑了。 司零扭着腰出门,露出一截白晃晃的大腿,徐妈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放心,又朝旁边招了手道:“你们两个,跟在她后面盯着点。要是她敢擅自逃跑或者有什么异动,直接打晕了带回来。” 男主杜幸被退休教授养大,虽说家里清贫了点,但教授名望很高,在这小城里,不管黑白两道,还是本着尊重文人雅士的精神,卖给教授一个面子,因此杜幸从小到大倒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恐怕人生中第一次遭劫就是私印报纸宣传进步团体然后入狱受酷刑那次了。 杜幸在附近的男校上大学,每天傍晚都会经过这条街回家。 正巧这条街上也有几家胭脂首饰店,司零装作挑选胭脂的样子径直进了一家胭脂店。 身后跟着的两人远远看她进了胭脂店,这才守在外面。进了店,司零便拿帕子捂住了嘴,朝着掌柜露出一脸不好意思,说是突然内急。然后她便进了店铺的厕所,又从厕所外的小巷溜了出去。以徐妈妈那样狐疑的眼神,必然会派人跟着她,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谨慎点好。 司零迫切地想见到男主杜幸。前三个世界,她遇到的都是同一张脸,而且都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是刻在记忆深处的直觉。 不知道这个世界还会不会再遇到同样的人。 想起上个世界里韩彻最后的样子,司零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情复杂。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两个穿着学生装的人一前一后并肩走着。 那穿着中山装学生校服的男子长得很高,身姿舒朗,腋下夹着几本书,背着一个布书包,举手投足带着股文人气质,他正低头侧耳和身旁的女子讨论什么。而那女子穿着女校校服,扎着两个麻花辫,气质清纯却又楚楚动人。两人正谈到兴处,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待男子抬起头,司零终于看清了他的正脸,不由得心头一动! 果然和前几个世界的男主一模一样!相较于韩彻的阴郁多了些阳光开朗,相较于顾百里的清贵冷淡多了些平易近人,但那张脸,司零绝不会认错。 这应该就是杜幸了。而走在他身边的那个一脸清纯的女学生,不是女主胡筱月还能是谁? 难道她真的要做一个插足别人的渣女吗?嘤嘤嘤。 司零站在拐角,趁着两人走近,装作脚下一滑,便歪倒下去—— 如果姿势正确,她应该会正好落在杜幸的怀里,然后趁机撩一下,趁机装晕不撒手。 这种根正苗红的好少年一定不经撩,女主胡筱月看到他和一个歌女如此亲密,心中肯定酸得要命,然后她就可以趁机钻空子。 但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正当司零软软倒下去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那人身上一股好闻的气息,长发垂在她的脸上,她的手抓住那人的胸襟,胸前软软的。 等等,软软的? 司零蓦然睁开眼,只见她的手抓在小姑娘的前胸,小姑娘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看着她道:“这位小姐你……你没事吧?”要不是司零是个容貌靓丽的姑娘,她早就喊流氓了。杜幸站着离司零一米远,微微皱了一下眉。 司零火烧眉毛一样地站起来,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柔弱道:“抱歉,一时脚滑。多些这位小妹妹了。”她寻思着和女主套套近乎,顺手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子递给胡筱月。 胡筱月被她的热情吓到了,连忙摆摆手,却见司零已经将那个玉镯子戴到了她手上,又瞥了一眼杜幸,眼见他眼底露出的不耐和嫌弃,嘴上幽幽叹道:“唉,不怕妹妹笑话,曾经,我也是留过洋读过书的,谁曾想一时间家道中落这才做了歌女,我知道你们这些学生清高得很,看不起我这行,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我只是诚心想要谢谢妹妹,就不必推迟了。” 胡筱月眼中露出一丝同情,只好收了镯子,道了一声谢谢。 司零又瞥了一眼杜幸怀里夹着的洋文报纸和一本旧的诗集,眼睛一转道:“不必客气,你叫我司姐姐就好,我常在百老汇唱歌,有空你过去听听。” 杜幸拽了一下胡筱月的袖子,低声道:“天色不早了,先走吧。” 然后他转头不冷不热地对司零点了一下头,“司小姐,告辞。” ☆、第 64 章 两人很快并肩走了。杜幸连个回头都没给司零。 司零看着杜幸眼中的冷漠,摇头叹气。难不成上个世界她伤韩彻太狠,这个世界里对自己这么冷漠,移情别恋了?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一个眼神,太难了! 幸好女主胡筱月是个单纯的小白莲,套路一朵小白莲让司零很有负罪感。 唉,今日暂时收场吧。司零又叹了一口气,转头往巷子里走。 谁知这巷子四通八达的,也怪她想着心事,一时间竟然走茬了路,在这胡同迷宫一样的巷子里乱转,不知不觉天色便黑了下来。 司零是个彻底的路痴,虽然有着系统的定位仪,但是这系统显然不够智能,她看着那简易的地图,默默吐槽,在这七弯八拐的巷子里根本转不出去好吗!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枪响。前方的拐角里似乎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在这寂静的巷子里,又是渐晚的天色,让司零有点毛骨悚然。 有枪的人不是匪就是兵,都不是她一个歌女好惹的。 司零猫着身子贴着墙根,打算避开这场混战,偷偷地悄悄地离开。就在这时,她忽然被墙角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尖叫出声,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个死人?地上黑乎乎的,还有血腥气。 司零慢慢地缩着身子贴墙走。顺便,不小心踩了那死人一脚。 一把冰冷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背。 司零吓得差点跳起来,慢慢地举起手,强迫自己冷静:“这位好汉,我路过,别杀我……” 身后的那人捂住伤口动了动手里的枪,接近她的后背。 这巷子里有人布了局,怪他大意,竟被心腹所骗,差点中枪死了。幸好他躲得快,只是腿受了重伤,趁着天色黑下来,躲到了这旮沓里,正愁怎么离开。本来快要疼昏过去,谁知又被这女人的高跟鞋狠狠踩了一脚,模糊的意识瞬间痛醒过来。 来得正好。是个胆小如鼠的女人,但他现在手里有枪,毕竟比她强壮,只要她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他便直接将此人掐死。 身后那人眯了眯眼,低沉的语气里带着森寒:“你转过脸来。” 声音还挺好听,像是磁石一样。 司零脑海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咽了一下口水,不慌不忙道:“不不不,这位好汉,天色已黑,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我也没看到您的脸,这转过去就不必了吧。” “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那人的声音更加冷冽,但冷冽之中似乎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了一声。司零在思考着把他打晕的可能性,但眼前此人明显十分警惕,很可能她稍微一动,子弹穿胸而过了。就算使用道具也没有这么快,还是不能冒这个险。 飞快地想了想,司零又道:“不,这位好汉你听我说。你现在受了伤,像是在前方的枪战里中了子弹。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不被他们发现,而且我没看清你的脸,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你能背得动我?又想耍什么花招!”那个把枪口一抵,司零感觉自己的后背又凉了几分,她强自镇定地从系统商城购买了一瓶大力药水喝下去,慢慢地蹲下身子道:“当然背得动,以前我老家是农村的,农活也没少干。” 那人思考了一瞬。本想威胁她去找人帮忙,但来回一去,他在这巷子里待得越久,越有可能被发现,若是此女能带他离开这里,应该更安全。 那人见她蹲下身子,慢慢地眯了一下眼睛,挪动身体搭在她的后背,一只手拿枪抵住她的脑袋,一只手环住她的脖子,差点没把她勒断了气。 司零认命地背起他往前走。那人见她似乎毫不费力地背起了自己,微微有些惊讶。 他目力极好,借着远处平民区的微光,可以看出她穿着打扮像是个名媛,或者歌女,但名媛不会像她一样,穿着暴露,走起路来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是个歌女?男人的眼睛眯了一下,目光里夹杂了一丝危机感。 在农村干活,皮肤却好似缎子一样细腻,普通歌女有这么大的力气? 此女不能留。等到了安全之处,就把她杀了。 司零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杀机。她当然知道背后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路边捡人,不仅没可能捡个对你感恩戴德的老实人,更有可能捡一条毒蛇。 这年头中了枪伤的,无论哪家医馆都不敢轻易收。谁不知道时局越来越乱了,不管是警察、土匪还是兵,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良人。 “你到底在往哪里走?”那人狠狠地用枪抵在她的脑后。 司零冷笑了一声,忽然不怕了。方才她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了一下,现在此人中了枪伤不敢声张,一旦暴露,危险的是他不是自己,所以他在安全之前,不会杀掉自己,但若是一旦将他背到了安全之处,那么自己可能小命就没了。 想通了这点,司零的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我不认路。要是认路我还会撞到你这个煞星吗?哎,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你——”身后男人紧了紧拳头,忍住掐死她的冲动,冷声道:“现在我给你指路,按照我的命令走,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司零翻了个白眼,“你说话客气点,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丢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反正我的命不值钱,你可就不一样了,这么慎重,身份来头不小吧。现在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你再敢威胁我一句,我就大声叫出来,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在附近搜,看看咱们到底谁死的更惨。” 那男人愣了一下,眸色一深,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聪明,善于利用他的心理抢占优势制高点,她的胆色谋略和反应能力快得惊人。是间谍吗? “前面左拐。”那人吐出一句话,便不再做声,像是强忍了怒火。 感觉到身后的男人终于安静了半瞬,司零这才挑了挑眉,早这样多好。 背着他走了半个时辰不带喘地,终于七弯八拐拐到了另一片老城区。眼看着离男人所说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男人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手指紧了紧。 此处已经到了住宅区,这把枪没有□□,不能轻易开枪引人来。 他需要立刻找医生治疗,取出子弹。同时,他只需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可悄无声息地掐死这个女人。杀还是不杀?念头在男人的心中一闪而过。 还有十步。 司零却已经帮他做了决定。她连连喘了几口气道:“不行,背着你走了一路,好累,你先下来,让我缓缓。”她似乎累极,将男人靠着墙放下来。 就在男人的手离开她脑后的那一刹那,司零躬着身子喘着粗气,趁他不注意,猛地朝他的裆部一踢,男人痛苦地闷哼一声,双腿负伤,剧痛之下跪倒在地,司零一脚踩上他拿枪的手。此时她的大力神水效果还有十分钟,因此男子只感觉到手腕像是要被碾碎一样痛,扳机终究没被他扣动。 “想杀姑奶奶我,做梦!”司零趁机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脑,男人顿时晕倒过去。 她故意走得慢,就是让他的血流得更多些。 虽然此人实力强悍,但到了目的地趁他心理放松的那一刻,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要不是他失血过多受了重伤,动作反应变慢,司零还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打晕他。 扔在这儿不太合适。司零目光转了转,看到附近有个废弃的施工地,决定把他丢在那里。 这附近是老城区,过往的人少,而且天一亮,那些血迹也会更明显,说不定那些人会追到这里。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命大不大了。 司零没有那么烂好心,对于想杀自己的毒蛇还卖力去救,幸好天色黑,男人应该没看清楚她的样子,也许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只要小心些少露面,还是安全的。 司零出了巷子,借着昏黄的灯光,拖着男人朝废弃的施工地走过去。 然后把他扔在砂石堆旁,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低下头去,凑近看了一眼那男人,“叫你凶狠,叫你想杀我,不是什么人都能惹我……” 话还没说完,司零的笑容忽然僵硬在了唇角,然后露出了一个鬼一样的眼神,吞了一下口水,然后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没做梦,没眼花。 这特么的又是一个和杜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司零知道这个人不是杜幸。杜幸长得学生气,这个人却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军服,领口似乎还有几个徽章。司零数了数几道杠,虽然不能分辨他的级别,但也冒了一个激灵。而且他身形矫健,宽肩窄腰,肤色偏黑,虎口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军中历练。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是bug吗?为什么又出现了一个和男主一模一样的人?”司零的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么狗血,不是吧? “宿主,没有bug,是正常剧情。小说背景以男主为视角,不可能写出所有故事世界里的细节,这些都是世界观自动完善修整的。” 难道,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弟弟?所以说她到底要攻略哪一个? 两个都是一样的脸,所以说男主到底是谁? 虽说小说背景介绍的是杜幸,但双胞胎不可能如此巧合,况且她每次攻略的都是一张脸。 司零犯了难。她觉得情况有点乱。但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能把这个狗男人丢在这里等死了。万一他真的是个重要角色,岂不是自毁任务。 “能不能调查一下此人的身份?”司零对着系统000问道。 “可以。但目前此人在剧情里还未正式出场,如果需要提前查看信息,需要支付500积分。”司零听着000面无表情的回答,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不干脆去抢?她连100积分都要省着花。 算了,还是不提前查看身份了。反正如果是个重要角色肯定会出场的。 但是现在也不能完全把他送医馆不管。 司零咬了咬牙,脱掉他带血的军装扔到了旁边的下水道,又解下自己的狐皮披风套在他的身上,然后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站起来,准备去前面租个小旅馆先住一夜。 ☆、第 65 章 大晚上经常有喝醉的男女开房间,所以当司零一身风尘打扮带着走路不稳摇摇晃晃的男子进去,再加上她出手两个银元,十分阔绰,又长得漂亮,不由得让人多看了两眼。 司零带男人进了房间,将他搬到床上,大力神水的效果也消失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挖出他体内的子弹。司零锁了门,出去外面的小店里买了一些纱布,火机和小刀镊子。她虽然不会医术,但是有系统金手指,这男人一时半会肯定死不了。司零给他用了个不死光环,又灌了一瓶活血补药,这才用火机给刀消了毒,然后解开他的皮带,撕开裤子。 修长有力的腿上有些完美的肌肉。司零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摸了一下,手感不错。 视线转到双腿下方,便是两个伤处,一颗子弹在大腿根,另一颗在左腿膝盖下方。尤其是那一枪在大腿根的,再偏一些,说不定他的命根子就没了,司零有些恶劣地想,反正疼得不是她。 幸亏子弹不深。司零给男人开着不死光环的金手指,将两颗子弹一一取出,然后用针线缝起来,又用纱布包扎好。怕伤口感染,司零想了想,又给了一块银元,吩咐前台去买点消炎药送来。 给男人灌了消炎药,司零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她不敢在这多做停留。她出门这么久没回去,万一徐妈妈大张旗鼓找她,这事情早晚会传到这男人耳朵里。 面对这个瘟神,司零觉得不管他是不是和男主杜幸长得一样,自己还是应该优先攻略杜幸,最好不要和这个人有什么牵扯。毕竟杜幸只有点清高,只要她多发挥自己的才情,再给男女主感情搞点破坏,拿下倒也不难。 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不是怕这人报仇,司零真想狮子大开口找他多要点钱。 只可惜,她不敢。能低调还是低调吧。 反正他现在没看过她的脸。以后见着此人远远避开就行了。 司零想通了这些,才长舒了一口气,将属于自己的痕迹全部抹去,连披风也拿走准备扔掉。 再也不见,瘟神。 司零打开房门,对着床上的男人“砰——”一声关上门。 司零叫了个黄包车送自己回百老汇。果然,等见到她的时候,徐妈妈铺头盖脸地就问:“你去哪了,是不是想逃跑!”直到看清她的样子,这才惊讶地住了嘴,只见司零的披风也丢掉了,头发也散了,脸上脏兮兮的,有些可怜。 “徐妈妈,都是我不好,本来去铺子里看胭脂的,谁知道店里有个混混见我长得好看,便对我动手动脚,我为了躲避,跑进了巷子里,在那里头迷路了,又遇到几个要饭的乞丐,差点连银元都被抢了去……”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美人带泪,眼圈通红,身上这一身泥也不像是说谎。 徐妈妈的心这才落了下来,“算了算了,回来就好,你既不熟悉路,以后便少出门。只等着嫁给张老爷做姨太太享福多好。不是妈妈要劝你,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妈妈说得是。我得换身衣服洗个澡早点歇息。今日这件事毕竟不光彩,若是让张老爷知道了……”司零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徐妈妈的心里咯噔一下。被乞丐流氓骚扰,这名声若是传出去,万一张老爷变卦或者趁机压了价多不好。想到这里,她不禁疾言厉色对着身边的几个人道:“今晚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是。”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连连表示会守口如瓶。 司零这才放下心来,道了声谢,然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斗智斗勇的一天着实让她花费了不少力气。 最近要加快速度创造与杜幸见面的机会了,不然等她嫁给张老爷做了姨太太,那就有点麻烦了。 司零洗了个澡上床,盖上被子躺好,进入了黑甜的梦境里。 ———— 旅馆里的男人醒过来的时候,天已是大亮。他向来警惕,刚睁眼的那一刻,便摸到了腰间的枪,才稍稍安定了心。环视周围,看房间的布置,应该是旅馆。 他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的腿伤被人清理了,两颗子弹发出幽光静静躺在桌上。干净利落地刀法,而且,没有发烧,应该是吃了退烧药。 是谁?难道是附近医馆的医生吗?不,他应该是被那女人弄到这里来的。 以那女人小心谨慎诡异多端的样子,她既然救了自己,应该不会蠢到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伤口是她包扎的? 房间了没有任何能留下她的身份和证据的东西。 那晚上天太黑,她也始终背对着他,没能看清楚她的脸。但她却看清了自己,军装已经被换下,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咯咯”作响。 这种他在明处,而别人在暗处算计他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而且那女人竟敢踢她的命根子,还打晕他! 男人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就冲这个,枪毙她一百次都不为过,这仇他记下了,给他等着! 男人再次缓和了几下呼吸,这才起身离开旅馆,找了个地方打电话。 接到来人电话的那一刻,对方的声音明显地变得颤抖了起来:“督军?” “我在阳城,速来接我。”男人冷声报出一个地址,挂断了电话。 ———— 司零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由于她已经答应了徐妈妈将嫁给张老爷做妾,徐妈妈最近也没再让她上台唱歌,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徐妈妈热情地给她买了些衣服首饰,叫人送过来,又派了个粗使丫头小春照顾她,可以说表现得很是尽心尽力了。毕竟是五千大洋呢,由于她爹娘过世,家中没人了,事成之后还有一波聘礼要送给徐妈妈。因此她对司零照顾得特别上心。 司零难得享受了几天安生日子,这才跟徐妈妈说自己憋闷得很了,想出去看个电影。徐妈妈想了想,又叫小春跟着她,这才同意放她出去。 小春是个没心眼的丫头。司零带她到街上买了新衣服以后,她便对司零感恩戴德。 司零又道:“我在附近有个远方表弟,最近他们家过得十分拮据,我呢打算偷偷去给他送点钱。你也知道,妈妈管的严,我与表弟见得次数少,这事儿你别说出去,事成后我给你两块大洋。” 小春犹豫了一下,司零又给她买了电影票叫她进去。一个丫头第一回进电影院,好奇地不得了 ,权衡之下,小春终于答应替她保密。 司零又去店里购了一套衣服,把自己打扮成学生模样,这才叫了个车夫送自己去男校。德成男校虽然是男校,但和附近的师范女校经常联合举办一些活动,因此有女子进校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司零那张脸穿着学生服,太漂亮出挑了些,让人想不回头看都难。 司零没有理会那些男生的眼光,径直找到了男校所在的大礼堂。之前她仔细查了一下男主的班级,又在门口看了一下课表安排,今日大课之后,便是教授举办的新文化讲座。想来以杜幸的性格,肯定会去听。 礼堂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司零选了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下,赫然发现了坐在第一排手里拿着笔记的杜幸。杜幸性格爽朗,虽然有点清高,但在学生之间很受欢迎,一时也有不少女生在他周围坐下。 人来得差不多了。台上几位教授随意坐着,今日是关于何为新文化的争论。 近来新文化之争很是热烈,校园里也分为了几派思想,有劝学派,即为游说学习外国先进文化体制,以此当做新思想,在国内广为宣扬的;有守旧派,认为祖宗文化流传千年不可丢的;有结合派,认为应该取长补短的;还有布尔什维派,主张应该学习工人运动的……诸如此类。 戴着圆眼睛的西装教授首先发表了自己的言论,他是留洋派,见识很多,因此极力主张应该学习外国文化,彻底摒弃清末以来的封建迷信,孔儒之学。 然而他刚说到兴处,便有一个留着长辫子穿着长袍的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什么新文学,我看诸君是眼不盲心盲!若是学习孔儒之道便是糟粕文化,那你们探讨的诗词歌赋是不是也应该一并弃了?那这千年流传的汉字是不是也应该弃了都去学洋文?” 众人一时哄笑起来。 杜幸听得大笑,举起手道:“学生有话想说。方教授刚才所言,其实并非这个意思。我们只是要学外国的表,而要留下本土的根,目前世界强敌环伺,时局动荡,与其在此争论哪家适合,我试问大家,不论是那一派,是否都努力去做了?国民愚昧,未开智的极多,并不是四万万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我们应该发挥所长,去广开民智,不论儒学也好,新文化也罢,大家觉得呢?” “杜幸说得有道理啊。你们光嘴上说说,有谁去写文章印报纸了?照我说,大家应该集思广益去创办属于咱们自己的期刊,然后宣传出去……” “这个主意挺好!我赞成。”也有女生的声音响起。 “算我一个!”礼堂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讨论。 杜幸又道:“大家说得都很好。一位先生在文章里曾说过,学医救不了中国人,所以他弃医从文。如今我也想出自己的一分力量,虽然不如先生那样,但一点萤火微光总是能照亮黑暗的。我们将这些思想宣传出去,将来便会吸引更多的有识之士,我们一起努力,总能把这个旧时代打磨成一个新的样子。” 司零被这一股热烈赤忱的学子心打动,望着杜幸的身影,心中忽然一动,头一次有了疑惑。 是否为了任务的完成,可以不择手段呢? 如果是自己爱而不得之人,是否一定要去扭转他的人生呢? 她愿意看到这样的杜幸,虽然有些清高,但那一腔报国热血却是真的,心怀赤忱也是真的,换句话说,他没什么自私的欲望和黑点。 这样的人,她真的要让他走上黑化之路吗? 前几个个世界的男主之所以能黑化,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有恨,也有想要完成的目标。如果说,杜幸也有人生目标,那就是心怀热血去救国救民。 他这个人当真是赤子之心,他太赤忱,所以自己那日故意摔倒的虚伪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会真正喜欢,倾慕上的,是和他有共同志趣和理想的人。 所以杜幸很难喜欢上她的吧?司零叹了口气。 那么,她当真只要为了任务,就可以去折辱他的骄傲,拆了这双翅膀,让他成为一个不忠不义、被人唾弃的走狗叛徒吗? 即使只是虚假世界,她内心的答案也告诉她,她不愿意。 并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圣母和好人,只是她的本心告诉她,她不该这样做。 司零一向都是遵从自己本心而活的人。 所以面对这次的任务,她有些犹豫不决了。 ☆、第 66 章 礼堂里的人渐渐散去的时候,司零还坐在原地。杜幸一眼就看到了她,愣了一下,朝着她走过来。他似乎没想到司零竟然也会混入男校来听讲座。 司零坐在原地出神,直到见到杜幸过来,才扬起点冲他点了点头。 即使早已知道胡筱月才是心中决定相伴的人,杜幸还是盯着司零看了半刻,微微愣了愣。 她的神色疏淡有礼,全然不似那日的虚伪假意。貌美的一张脸神情淡淡,还有洁白修长的脖子和挺直的脊背,像极了一株白玉兰。 “司小姐怎会来此地听讲座?”杜幸带着微微的疑惑问她。 “杜先生是觉得我不配来么?可知有句话,商女亦知亡国恨。” 司零翘起唇角,“我虽是歌女,却也是这世间一员。你方才也说了,有荧光便有明灯,我虽不会写文章,却也想做一只萤火,出点银钱资助,也不是不可以。” 杜幸的声音肃然起敬:“抱歉,是我唐突了。司小姐有大义,我不该因为你的职业对你抱有偏见,从今以后不会了。”他认错倒也认得真诚爽朗。 司零叹了口气,将包里的一贯大洋拿出来递给他。 杜幸越是这样坦坦荡荡,她越是不知道该拿什么办法攻略他,一点欺骗都会让她觉得羞愧。 “收下吧。若是写文印刊,少不得要买机器请工人,后续费用还有很多。而且你们的文章若是太过激进,也很可能得罪不少人,万望小心。” 司零留下一句话,徒然转身。杜幸朝她作了一礼,“司小姐的善意提醒杜某记下了。若我们的报社能成,改日定到百老汇登门拜谢。” 杜幸的黑化值始终都是0,而对她的好感度也稳稳止步于10点以下。 司零只觉得憋闷得慌。唉,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男主会是这样! 若是古代背景下,她说不定会不管不顾做任务,可这段历史却是她记忆中学过的历史,历史书变成了活生生的,她也知道那些被称为伟大的人付出了多少代价和努力。 所以知道这段历史还努力去破坏,她真的做不到。 司零并不是什么极端的好人,但她有良知本性,也有家国情怀。 身处于这样混乱动荡的年代,遇到这样赤忱的人,很难不被感染。 司零出了男校,心情更加落寞了,只能找了个黄包车送自己回去。 哎,好想混吃等死。如果有下一个世界,能不能给她穿个无脑爽文金手指? ———— 街道上,一辆人力黄包车和黑色的老爷轿车相交错过。 车上的人目光随意地望向窗外,只瞥见一道优美的倩影,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总督?”开车的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眉头紧锁的人。 “没什么。”男人端坐挺直脊背,又道,“那些人都请好了?” “是,今晚都约在了百老汇。总督是要……” “我们在阳城插的眼线不多,找出那批人,看看是谁在幕后指使。今晚那几个来的,先礼后兵,若是不合作,就都杀了。”男人的声音冷如寒冰。 司机噤若寒蝉点了点头,心想无论见了多少次总督杀人,还是觉得胆寒。 忽然又听得那男人在车后面道:“要你们找的那女人,还没消息?” “暂时没有。属下一定派人努力去查。”司机头上冷汗直流。 “一群饭桶,继续找。在外切勿暴露身份,这是第二次警告你。”一道寒光射过来。 司机感觉到那道目光差点把自己脖子戳了个洞,“是!少……少爷。” 夜半时分的百老汇,是霓虹灯的主场。 台下小号吹响,慵懒地蓝调回荡,打扮妖娆美丽的歌女站在台上,穿一身高开叉的旗袍,头上戴着纱帽,只看得到那一张红唇,吐出婉转缠绵的情歌,客人倚在沙发上翘着腿,手里着一杯红酒,不时喝彩几声,嘴里吐出绵长的白烟,左手还拥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门外是有些萧瑟的秋风,街道上行人匆匆,几张旧报纸被冷风刮上天。 夹杂着卖报人的呼喊声——“卖报咯,阳城晚报,洋人租界出了大新闻,当红女演员身死小洋房……”几辆老爷车匆匆驶过,按着喇叭,街口的小摊远远地收了,只着一身单衣开衫的黄包车夫在冷风里擦了一把汗,躬身拉了下一位客人。 寒夜里衣衫褴褛的乞丐拿着破碗,蜷起身子缩在楼道的窄缝间避风,一旦遇到衣着华贵的客人独行,便一窝蜂地冲上去讨要钱财。这时不知哪座高楼里扔出一只带油的还未啃完的鸡腿,几个小乞丐便像疯狗一样地争抢起来…… 陆陆续续有几辆老爷车行驶到百老汇的门口,看起来排场不小。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司零瞥了一眼窗外,将纷乱的情绪压下去。 可能吃坏了肚子,胃里有点翻涌的恶心。她站起身,准备去一趟洗手间。 只不过在洗手间的门口,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人似乎有腿疾,坐在轮椅上,点着一根烟,杵在门口,她一点也不想从那个男人身边挤过去。 司零皱了下眉,有些不悦道:“这位爷,麻烦让一让,你挡着门了。” 男人闻言抬起头来。他长得倒是很年轻,但抬起头时,司零只看到了那一张蜡黄又疲态过度的脸,以及眉骨那里的一道刀疤,以及他那饿狼一样锋利的眼神,莫名地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一样,十分不舒服。 男人伸手慢慢推动轮椅,给她让了条路。司零道了一声谢,快步从男人身旁走过。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穿着便衣戴着黑帽的人走到了门口,其中一人要推他,他却冷了一下脸。 那属下缩回手,忽然想起,面前这位少爷最不喜欢的就是把后背露给别人,即使是他的心腹。可都别忘记了,他是个戒备心多强的人! “是属下逾矩了。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那男人自己推着轮椅,到了拐弯处,竟忽然伸出脚调整了方向,不紧不慢道:“只有一个小时,你们务必收拾干净。宪兵队一个小时左右会到。在那之前,安排好从这里脱身。” 司零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早就不在了。 她刚想原路返回房间,却见有几个脚步声走近,还未见人,就听到了徐妈妈又细又尖的声音:“今晚都给我好好打扮,晚上的几位贵客包场了,这可都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当然了,也是你们的机会。平日里哪能见到这样的客人,给我好好伺候各位爷,伺候好了,荣华富贵那就是转眼的事儿,听到了没有!” “徐妈妈,我听说司姐姐不是许给了张老爷吗?您让她出去陪客,这岂不是……万一被别人看上了,那张老爷多没面子呀。不如您看看我……” “去去,一边去,回你房间。今晚来的都是贵客,管他什么张老爷,这儿肯定有更好的,就你那身段样貌,那肯定是不如小小的……” “好了,我这会儿就去跟她说声。要让她知道,进了我这百老汇,就别端着什么大小姐架子……”徐妈妈冷哼一声,这才带着几个姑娘走远了。 红玲极不情愿地跺了跺脚,这才走进洗手间,打开挎包对着镜子补妆。 徐妈妈可真是物尽其用。要不是她恰好在洗手间听到了,这下子被卖了都不知道。司零心中冷笑,打开洗手间的彩色玻璃门,故意发出大的响声。 红玲果然回头,吓得脸色一白,手里的妆粉差点掉到地上,“呀,司小小,你怎么在这儿……刚才那些话,你……你听到了?” 司零对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她扶住自己的腰,似乎疼得有些站立不稳,“红玲姐姐,方才徐妈妈说的我恰巧听到了。不过今晚我肯定是陪不了客人了,我这月事不巧来了,腹痛得很,若是客人兴致来了,那多扫兴啊。” “真的?”红玲的喜悦差点冲上心头,但她还是压抑住喜悦,狐疑地看了司零一眼。这一看吓一跳,只见司零脸色苍白如纸,咬着唇角,气若游丝。 司零又道:“哎,也是我时运不济。要不姐姐替我去陪客人吧。当然,你这样去跟徐妈妈说,她肯定不会同意。待会儿啊你去我屋子里,假装帮我领了衣服首饰,等徐妈妈走了,把衣服换上然后去陪客人,在这百老汇里,没点儿心机怎么能出去做太太享福呢,那就得主动出击……”司零一通胡诌,吹得天花乱坠,红玲恨不得立马代替她飞进包间,直扑着那明晃晃的黄金大洋而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以后我若是攀上了富贵,少不得要跟你多来往。那我现在就回去好好打扮。你好好休息。”红玲的脸上只差没写着贪财二字了。只不过,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贪财还要有那个命去享。 眼见她踩着高跟鞋飞一般地溜走,司零这才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墙灰。 幸好是个胸大无脑的红玲,要是徐妈妈在这,可就不大好骗了。 司零又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等了一小时。 直到她听到攀谈的笑声渐渐远去,五楼的传菜铃声响起,估摸着那些贵客的晚宴应该差不多开始了,这才出了卫生间朝自己房间里走去。 只要红玲能成,就算徐妈妈事后问起,也拿她没办法。 ☆、第 67 章 司零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正要开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门把手上似乎还带了一丝血迹。 司零微微皱眉,轻轻推开门,露出一条缝往里瞧,只见一个红衣女子仰面倒在她的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尖刀,眼睛还圆圆瞪起,不是红玲又是谁! 一个小时前,她还活着,结果却突然被发现死在了她的房间! 司零捂住惊恐至极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红玲为什么会被杀死? 凶手为什么要杀红玲,是她无意中发现了什么? 还是说……那些人本来想杀的是自己,结果却杀错了人? 她不知所踪又无人作证,不管是不是她杀的,警察一定会认为她有嫌疑。 不能慌。司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觉得更有可能是前者,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以这样干净利落的手段杀人,不可能不确认她的身份,所以应该是红玲无意间撞到了什么,被人杀死的。 难道,今晚百老汇包场,又有所谓的贵客,是有人在背后密谋什么? 收拾东西现在跑路是行不通的,她的任务还没有头绪,这样跑了肯定会被认为是凶手,自身难保,当今之计,唯有给自己找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司零按住快要跳起来的心脏,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许多纷杂的脚步声,还有大喊着——“让让——宪兵队办事,都给我闪开!给我搜!” 来得这么快!司零急得像无头苍蝇,迅速离开自己的房间往前走,听到后面越来越近的搜查的脚步声,正在想怎么办,忽然见到407的客房开了门,一个男人正要从里头走出来,他穿的衣服是洗的发白的蓝布长衫,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有些黝黑的脸,脚下穿着一双旧布鞋。 这么穷的小子还敢进百老汇找乐子?难道是新来的帮工?不管了! 司零顿时计上心头。在那个男人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司零娇喘一声猛地抱住了那个人,直感觉到那人的身体猛地一僵,司零的小拳拳飞快地落在他的胸口:“哎呀死鬼,你怎么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呢?人家可是想了你好久了!” 司零推着他往里走了几步,一脚踹上了门,然后把他的衣服扯开。 是她?男人不由得握紧了拳,指尖泛白。 事情出了点意外,方才是他最好地离开时机,竟然被这女人破坏,他现在很想掐死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刀就在他的腰部,只要随手抽出来便可杀了她。但现在不是好时机。 男人似乎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也不再抗拒,还低头主动解开自己的衣服。 司零以为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吓懵了。毕竟是个长得丑的穷鬼,没见过美女突然投怀送抱也是正常。要不是事情紧急,她哪会想到出卖色相? 司零迅速地低头背过手去解开盘扣,露出后背一大片春色,又将胭脂抹在脸上,做出迷离潮红的模样,然后掀开被子,把枕头扔在地上,然后抓住那男人的手把他压在床上,嘴里又道:“奴家等你等得可心急了……” 就在这时,外头的敲门声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嘶——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大手下意识地揽紧了她的腰,抿紧了唇压住火气。 司零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如此香艳场景,此人竟然不举,指望他演戏是没辙了,看来只能靠自己。司零咬牙翻身跨坐在那人身上,卖力地演起戏起来。 正在这时,门被“砰——”一声打开,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香艳的一幕。 司零惊叫一声压低身子扑到男人怀里挡住自己的脸,然后尖叫了一声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后背,“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好端端地怎么突然闯客人的房间……” 徐妈妈黑着一张脸不敢发作,又看到几位军爷,不由得赔着笑脸道歉:“哎呀,几位军爷,您看,这哪有什么刺客,这都是咱百老汇里的姑娘,这……” “走,继续搜——”那几位宪兵在房间翻找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只好冷着脸出了门,“一个坐轮椅的残废都抓不到,你们干什么吃的!” 徐妈妈回过头咬牙切齿:“好你个小浪蹄子,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待脚步声远去,司零这才从男人身上爬起来,顺便踹了他一脚。 虽然她情急之下出卖色相,但是那男人的咸猪手摸着自己的腰,还是让她有点受不了。 她现在很想去洗个澡,把自己搓干净。 司零站起身来穿好自己的衣服,没有再看躺在床上的那人一眼。看在他这个工具人帮自己解围的份上,想了想从挎包里掏出两块银元,往床上丢去。 都说□□无情,戏子无义。从来都是他对那些女人不屑一顾,但没想过他会有今天这样! 男人咬紧了牙,用充满危险的语气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就当是嫖资。赏你的,不用谢我。”司零动作利落地穿上鞋子,扮演着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渣女,她现在还得回去应付徐妈妈,唉,头疼。 嫖资?男人冷笑出声,这辈子没有谁敢这样羞辱他! 他从灵魂里发出一声危险又冰冷的拷问,“女人,你——” “我叫雷锋,爱过,再见。” 司零无情地打断他的话,“砰”一声关上门。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个人有什么牵扯纠缠。 男人冷笑起来。很好,非常好。看来她这次没有认出自己。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女人和那夜那女人是同一个了。三番两次敢在老虎屁股拔毛的,她是第一个,他就不信,这世上还能再找出第二个她来! 有趣,当真有趣!她可真是比宅子里那些听话的女人好玩多了。 ———— 是夜,整个百老汇里当晚留宿的可疑男人都被宪兵队押送着抓去了警察局。 就算抓不到真正的凶手,也要随便抓个人上去交差。歌女红玲死在司小小的房间也被认为是那凶手杀的,毕竟红玲当晚在包厢里陪了那几位客人,中途借上洗手间消失了,死的那几人都是阳城的显贵或者富商,如何能不让当局大怒。 只是无论怎么查,那凶手都像是消失了一样,根本没有人见过那所谓外地过来做军火生意的少爷。此事越加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些事一点也没影响到司零。 因为这单包场的生意是徐妈妈做的,这些天为了查案她早已被押到了警局盘问,要不是徐妈妈背后有人兜着,她这会儿早就被屈打成招了,所以压根来不及找司零的麻烦。 不过这些天倒是有个传言流到了阳城,只听说S省沿河一带几大军阀开始打仗了。 这消息闹得城里的军营严阵以待,人心惶惶。 百姓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不管换了哪个军阀统治,他们都过着一样的日子。 几大军阀之中,河西军阀尹家实力最强。尹雍国早年莽匪出身,落草为寇后形成了自己的武装力量,逐渐发展壮大,盘踞于河西一带。 尹雍国意外死亡后,那位尹家少主便接管了尹家,以雷霆手段整合军队,近日正朝阳城攻下来。阳城位于河西下游,是贸易通商口岸,自古以来便很发达,之前掌握在张家手里,但这块肥肉自然人人想要。 如今,尹家也打着阳城的主意来了。 这几日张家已经严令封锁城门不准外出,出入者皆要盘查,城内的人也害怕一个不慎波及到自己,大都闭门不出,街上冷清不少,一连半个月各家各户都是都是生意萧条。 前两日张妈妈终于被从警局放了回来,虽然有人作保,但还是受了刑,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找不了她的麻烦。司零吃着点心,坐在窗前品着红茶,虽然时局动荡,但是这两日她和男主杜幸的联系却变得更多了。 张妈妈被带走后第二天,杜幸便托人送了信来,听说百老汇出了事,问她是否还安好。 虽然时局动荡,但是学校并未停课,杜幸在来信中言辞恳切,希望她保重身体,非必要情况作为一个女子不要单独出门,若需要什么,可以写信给他帮忙送来。 这等贴心的话语让司零差点感动到哭泣,她的小宇宙瞬间燃烧了起来。谁说杜幸心里没有她的?你看这不是给她主动写信了么! 司零只说自己最近无聊,让杜幸教她一点文化课。 杜幸欣然答应,每次来信都会给她推荐一本书籍,或者附送两份他们自创的报纸,司零泪眼花花,翻烂了诗词典籍,矫揉造作地写了几首诗传给他,与他交流文化。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杜幸与她也变得更熟络起来,好感度也突破了10点,成功地涨到了25,这下他们总算是认识的朋友了。只要好感度起来了,黑化值再慢慢想办法。 司零美滋滋地思考着自己如何先刷男女主好感度,然后离间男女主,以白莲花身份上位的大戏,谁知还没等她的梦做醒,一个轰动阳城的大事便从天而降,然后精准地砸到她的头上来了。 半个月的时间,阳城终于被打了下来。 那一日河西尹家入驻接管阳城,雷厉风行地换掉了市长和几个高官,枪声在城中响个不停。随后,尹家少主,那位传说之中手段残暴狠辣,又年轻有为的总督,又做了一个大决定,把原来的首府转移到了阳城。一排豪车开场进了阳城,直接住进了原来的市长府。 这是第一件轰动阳城的大事件。 而第二件事,就是……尹枭寒在安排好了阳城诸事,带着自己的家眷住下之后,宣布他要娶第十二房姨太太,而那位姨太太,便指名道姓地说是百老汇里的歌女司小小。 烫金的聘书、金条还有各种聘礼热乎着被送到徐妈妈手里时,徐妈妈的嘴巴还张着合不下来。 她做梦都没想到过司小小竟然能攀上这样有权有势的贵人!如今这世道,一个总督的姨太太那是什么概念!那是可以动动手指就把她踩在脚下的人! 而司小小那天晚上与外男的那件事徐妈妈是打落牙齿都不敢说出去了。反正知情的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只要她一口咬定不是司小小,没人能清楚。 司小小飞上枝头变凤凰,她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幸亏这些日子里没怎么为难她,想到这里,徐妈妈后背一身冷汗,脸上挤出一朵菊花般的笑容,就朝着司零的房间走进去,她必须交代交代司零,让她早早准备好嫁进去。 司零却被这个惊天大饼砸得浑身发抖。 原主根本没见过什么军阀头子,而她穿过来以后只和那天晚上和那个杜幸长得很像的男人有关系。也就是说,那个男人,就是尹枭寒! 等等,尹枭寒,这不是小说里最坏的大反派吗? 所以她的身份被尹枭寒发现了,而且他还指名道姓让她做第十二房姨太太? 十二房啊,这狗男人肾功能这么好的吗?也不怕精尽人亡。 而且她绝不相信这睚眦必报手段残暴动不动想杀人的男人会是因为一见钟情而要娶她。 想到自己今后可能受到的折磨,司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 68 章 “系统,尹枭寒现在算是正式出场吧?把他的资料全发给我,要最详细的!” 司零召唤了000,积分兑换了尹枭寒的全部资料。 尹枭寒是尹雍国的大老婆生的儿子,而且这个大老婆刚生下尹枭寒就大出血死了,后来尹雍国又陆续娶了好几房夫人,生了几个儿子女儿。 谁知一次意外,尹雍国中弹身亡,尹家军差点哗变,彼时尹枭寒才18岁,就崭露头角,以联姻条件娶了另一军阀之女,又该收买的收买,该打压的打压,弄死了那些反叛者,然后接连搞死了自己父亲所生的其他几个儿子,有威胁的弄死,没威胁的弄残或者直接丢到国外,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妹妹。然后他迅速地当上了家主。随后他在军中不断磨练出一身煞气,短短六年便一路坐上了督军之位,连娶了十一房老婆。 司零看着资料,不由得咬了咬牙,妈哒,果然是个狼人。这黑化值突破天际了吧已经? 司零又去看他老婆们的资料,大老婆,嗯,联姻的牺牲品,没活过两年,死了。二、五、六、七、八五位,都是各上司和下属塞进来为了拉拢地位的,后来在打仗中死了两个,被暗杀了一个,得病死了一个,偷情被捉沉塘了一个。 三老婆,目前据说是权力最大最受宠的,是他的表妹,有点胡搅蛮缠。四老婆,曾经的大学女学生,因为姿容绝佳被尹枭寒看上娶进门,这也是他曾经最喜欢宠爱的女人,可惜一次流产之后便郁郁寡欢,现在大门不出,是个病秧子。 九、十两位,是家里老太太,也就是尹枭寒的奶奶看他这么多年没有子嗣,前几年给他挑进门过了礼的,据说屁股大好生养。 十一姨太最小,才十五,是结拜大哥之女,那大哥跟随尹枭寒多年,为了保护尹枭寒死了,为了照顾他女儿,完成临终托付,娶进了门,现在被送去国外,和尹枭寒的妹妹一起留学。 司零不由得咂舌。也就是说,目前他府里就剩下三姨太表妹,四姨太病秧子还有九、十姨太两个生育机器。除了那个国外读书的故人之女,全都死了。 加上她一个,很快府里便将是五个女人一台戏。 为了那个冷血杀人狂魔的一点宠爱争来争去,跟电视剧里的宫斗一样,他还真以为他是皇帝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尹枭寒风华正茂正值青年,膝下却无一子,惹得不少人眼红。不知道多少姑娘挤破头想嫁进去给他做妾。 但是近三年,他都没有再娶。这会儿司零却被这块大饼砸中,而且还是尹枭寒亲自写的聘书,想也知道多少双眼睛要盯着她,嫉妒得流血。 我可去他的吧。司零气笑了。还想指望她进了门以后为了争风吃醋伏低做小是吧? 做梦。要她跟这样的男人虚与委蛇她肯定是做不到的。 有十二房姨太太的男人,早就不干净了。饶是长着前两个世界她喜欢的人的脸,司零也不可能对他真正动心去攻略他,她在感情上本就是有洁癖的。 她还得攻略男主杜幸呢。 司零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尹枭寒对自己丧失兴趣。 男人到底是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继续虎口拔牙,最好惹得他休了自己,然后换个身份脱身。 最坏的情况就是假死,只要提前买个不死光环,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她还得跟杜幸说一下这件事,免得杜幸以为她是个贪图钱财的女人,刚升起的那点儿好感度就没了,那她可亏大发了。 司零一边琢磨,一边拿起笔开始给杜幸写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司零的房门猛地被踹开,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进来——“你就是司小小?我当是多美的狐媚子呢,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说,你和衡哥哥是怎么认识的!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他不顾反对也要娶你!”来人气急败坏。 司零好整暇赖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洋装,倒是个桃腮杏眼的美人,只可惜不懂得自己本身的美好,除了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可以勉强搭配这身衣服,其他地方的穿金戴银过度打扮,一看就在脸上写着俗气二,生生地将那一身气质压了下去,更别提此时怒目圆瞪,摆出正室态度的质问。 “我劝你少用这些手段。你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而已,衡哥哥现在最宠爱的人是我,等他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你便等着瞧。”三姨□□宁指着司零的鼻子,“别以为你嫁进尹家就会受宠,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 她正愁没有理由摆脱尹枭寒。看来这就是三姨太表妹了。 司零有些好笑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抬起眼皮:“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司零站起身来,朝着安宁伸出五个手指,“我要的不多,五万大洋。” “你什么意思!”安宁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气得声音不由得拔高了。 “不必多说了,给我五万大洋,我离开你的男人,保管更名改姓远走高飞。”司零握住安宁的手,“就冲着你衡哥哥亲自下聘这份深情,你也应该知道我对他多重要吧?万一我嫁进来受宠第一个生了儿子,你的宠爱可就保不住了。五万大洋,话不多说,这笔买卖你很划算。” 安宁的嘴唇颤抖起来。司零对这里的物价没有概念,想了想,五万大洋是不是太多了,犹豫了一瞬道:“那要不,四万,实在不行,三万也可以。” 门外传来一阵皮鞋“噔噔”踩在地上重重的声音。 安宁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忍不住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司零为难地叹了口气道:“要不就一万,不能再低,支持现付,马上安排,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司零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那个男人。 他今日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戴着军帽,穿着锃亮的长筒皮靴,整个人散发出冷寒暴戾的气势,阴沉着脸看了司零一眼,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 呵,一万大洋就能把他卖了,他可真值钱! 想起那夜踹他的一脚,想起那天丢给他的两块银元,尹枭寒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安宁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整个人脸色发白,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司零翘起唇角笑笑。呵,不过是个纸老虎,有本事一枪崩了她啊,反正她买了不死光环,死不了。这要是真实世界,司零倒是不敢这么作死,但她很清楚这里只不过是任务世界,她要攻略的人是杜幸,怎么能嫁给这种暴君? 于是她抬起手拎起那张红色的手写聘书,当着尹枭寒的面,眨了眨眼,然后毫不留情地撕了。 众人听得那撕纸的声音,只觉得他们的神经也给一起撕烂了。 司零笑颜如花,将那聘书撒了一地。等待着尹枭寒暴怒的反应。 一时鸦雀无声,静谧地连根针都能听见。安宁像见鬼一样瞪着大大的眼睛。 谁知尹枭寒却并没有司零想象的那样发怒。他忽然向前走了两步。 司零心中一个激灵,退后两步打开窗户,指着他的脸,“别过来,尹枭寒你给我听好了,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你,再过来,我就跳了!”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先前只觉得是这歌女使了手段蛊惑总督,谁见这等场面,竟像是总督要强行逼婚?这到底是什么没睡醒的人间奇闻啊! 尹枭寒素来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几不可闻的笑容:“那你跳啊。” 司零瞪着他。窗户很高,除非她爬上桌子,否则跳不下去。于是她当着众人的面便开始爬桌子,姿势有点狗刨,十分不雅,高开叉的裙摆露出一截大腿。 就在她爬上桌子还没站稳的那一刻,尹枭寒动了。 他一脚踢飞那桌子,司零身体站立不稳,便惊呼一声从桌子上坠下来,落到了尹枭寒的怀里。 他冷峻的下巴抵在司零的额头,一双手像钳子一样捉紧了她的腰,俯身凑近她的耳朵道:“原来是想欲擒故纵投怀送抱啊。” 司零:???你什么时候瞎的,哪只眼睛看到我投怀送抱了! 她还想辩驳,却被尹枭寒死死地控制住,完全不能动弹。然后尹枭寒抱着司零往外走,理都没理身后的三姨太一眼,随口说道:“十二姨太既然不喜那聘书,回头就叫人重写一份。” 尹枭寒一路抱着司零出了百老汇,把她塞进车里,一起坐在后座,吩咐了一句:“开车。” “等等——!”司零猛地出声,伸直脖子对着尹枭寒,忽略他深沉冰冷的眼神:“在你强横霸道非要娶我做十二姨太前,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说。”尹枭寒眯了一下眼。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作死。 司零面带复杂地看了一眼他乌黑浓密的头发道:“其实,你被我绿了。” 前面的司机明显抖了一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顺便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尹枭寒明显被司零这句话镇住了,然后他看到这女人洋洋自得地笑了,“半个月前你知道吧,在百老汇,其实那天出事的时候我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这事儿是百老汇里的徐妈妈亲眼所见,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实话说吧,我就喜欢那样的。男人又穷又黑又丑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活儿好。” 司零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听了这话都会气得七窍生烟,何况是尹枭寒这样不容忤逆的人。所以她一边巧笑嫣然,一边往车门的位置挪了挪,等着尹枭寒说一句滚,然后她立马圆润地滚下去。 ☆、第 69 章 司机的脑门已经开始发汗,颤巍巍地从胸口摸出一条帕子,生怕这车里一会就要血溅当场。见过不怕死的女人,没见过主动往枪口上撞的。 谁知,尹枭寒脸上的表情变幻了一下,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然后他低下身来,用手抬起司零的下巴,双眸幽深道:“你是第一个敢主动扒我衣服然后把我压在床上,顺便还扔了两块银元做嫖资的女人。” 司零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她惊恐地看着尹枭寒吐出两个字:“有趣。” 妈呀,救命!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是他? 这么说来,在百老汇里杀了人的……司零的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回就是为了灭口他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了。 尹枭寒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她的领子,眼神像一条随时吐着信子的毒蛇。 司零感觉自己的脖子从下往上冒着凉气。她看到尹枭寒的眼神幽暗难明:“我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乖乖做你的十二姨太,就暂时不杀你。” 司零怂了。尹枭寒看着她平日里气焰嚣张张牙舞爪的样子,又看看她现在闭紧了嘴巴,像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忽然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 但此时的司零并非泄气了,而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乖乖做十二姨太那是不可能的,对付这种冷血霸道军阀什么的,她看过的小说也不少了,这种男人就是一个字,贱,两个字,矫情,三个字,狗男人。 但凡是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即使是一时对她这样的感兴趣,时间久了也会生厌。她得在保持小命的范围之内继续作,趁早让他厌弃自己。 否则任务就要严重偏离主线了啊喂!做了十二姨太还怎么攻略男主杜幸! 转眼就到了新的总督府。司零只见一栋圆形城堡穹顶的西式豪华大别墅,车开过了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院子,径直停在别墅的大门口。 身穿军装的警卫员当即小跑下来为尹枭寒拉开车门。 尹枭寒走在前面,司零看着他的大长腿,咬着牙挺着胸扭着腰磨磨蹭蹭走在后面。 不能说她矫揉造作,那会儿在百老汇爬桌子准备跳楼的时候崴了脚,但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在这种狗男人面前示弱的。绝不! 尹枭寒终于注意到了司零的不对劲,他皱了一下眉,回过头来,目光不善地落到她的脚踝处,然后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踏步地往客厅里走。 几个姨太太早已听说了老爷回来用饭,早就等着在客厅站成一排迎接。 谁知她们看到司零被尹枭寒抱着回来,那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有暗地里咬牙切齿的,有勉强露出笑容的,有羡慕嫉妒恨的…… 司零抬头望天收了那些个眼刀子,心态很好地哼着小曲子,装作看不见。 “老爷,这就是十二姨太吧,倒是长得楚楚动人。”病秧子四姨太露出一脸清纯无害大度的表情。尹枭寒当初最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知书达理的样子。 “妹妹怕是不懂规矩吧,这下了聘,哪有今天就被老爷带回来的。这还没过门呢……”十姨太嘴角一撇,用着撒娇的语气抱怨了一句。 “好了,少说两句,先吃饭。”尹枭寒皱了一下眉。往日里还觉得她们都温柔体贴,没想到今日只是带了个女人回来,便一句句语中夹刺的。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喜欢司小小这种女人,把她以这样的身份安排在身边,更多的是监视。因为她所有的行为,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歌女该有的,偏偏那么巧,两次撞破他的大事。 但若说她是间谍,她表现得似乎又太怪异了些。 他在黑暗之中游走数十年,清楚每一个人,尤其是女人的弱点。 要么为了名,要么为了利,要么为了所谓的爱情。司小小显然不太看重前两样,那么他便要让这女人放松警惕,搞清楚她到底什么目的,是谁的人。 这种看不懂猜不透的谜一样的女人,让他从心底里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只希望这个有趣玩具不要太快露出破绽,那样说不定他很快就会腻味。 太艳丽的花,开过了头,就会枯萎。 ———— 尹枭寒和司零各怀心思地在饭桌前坐下。尹枭寒的右手边坐着柔弱的莬丝花四姨太,左边坐着司零,旁边还围坐着两个姨太太。 不一会儿,三姨太也回来了,当她看到司零的时候,面色不善冷哼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尹枭寒一个眼刀,压下了心中的怨气,坐到尹枭寒的对面。 各式各样的菜很快就端了上来。海米珍珠笋,红烧蟹粉狮子头,水晶猪蹄,荷香烤乳猪,松鼠鳜鱼,拔丝金枣……素菜鲜而不俗,清而不淡,荤菜香嫩可口。这个季节还能弄到这些菜色,司零的眼睛都直了,没想到这里的伙食这么好,看来这十二姨太当得完全不亏啊! “来,老爷,这鱼汤清淡可口,味道不错,我让厨子专门炖了许久。”四姨太微笑着给尹枭寒盛了一碗汤。 “老爷尝尝这个,这狮子头很正宗,是我亲手做的。”九姨太不甘示弱。 几个姨太争先恐后地给尹枭寒碗里夹菜。尹枭寒刚吃了两口,便一脸阴鸷地看向某个人。所有人都停了筷子,朝着司零的方向看去。 只见她一个人吃得开心随意,桌上的菜全然吃了个遍,还有空拿手啃一只猪蹄,完全没有要给尹枭寒夹菜的意思。 直到几人脸色精彩甚至带着窃笑看向她的时候,司零才淡定地放下啃了一半的猪蹄,朝着尹枭寒的方向递过去:“你要吃?” 尹枭寒动了动喉咙。凭什么这一桌子人心思各异,就她一人吃得开心。 他冷哼一声伸手去接。司零忽然“嗖”一下收回那只猪蹄,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道:“哎,不给!这是我吃过的。盘里还有,自己拿。” 尹枭寒的眉跳了一下。他忽然觉得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就是给自己找气受! 他“噔——”一声站起身来,冷冷丢下一句话,“饱了,来人,撤了。” 司零将碗里的菜飞快咽下去,翻了个白眼,朝着旁边的管家招招手问道:“我的房间在哪?” “十二姨太,请跟我来。”管家朝着她行了个礼,带着她上了二楼。 房间是三姨太布置的。司零得在这府里先住着,然后下周和尹枭寒一起正式在阳城大酒店里举办婚宴,这才算是正式嫁了过来。 原本抬个姨娘,又不是娶正妻,是不用这么麻烦的,可阳城是尹枭寒接管的张家原属的城市,他向全城发了请帖,也是抱着立威的打算。 前来贺喜的,就是臣服的,不来的,那就是怀有异心的。 司零只是略微一想,便想通了尹枭寒的目的,敢情他是把自己当枪使了。 而且婚宴人多事杂,说不定就有什么刺客之类的。尹枭寒就是想借此机会把那些人引出来而已。这狗男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完全不能信。 司零从洒满花瓣的浴缸里泡完澡爬出来,裹上了浴巾,然后哼着曲子打开门。 谁知,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愣住了。尹枭寒脱了军装,上半身的扣子半解,脚上还穿着皮鞋,斜靠着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司零警惕地看着他。 尹枭寒气笑了:“十二姨太似乎记性不好。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还没结婚不算。”司零找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回到浴室里套上。 “我的地盘我说了算。今晚我就要睡这儿!”尹枭寒冷冷地看她一眼。 “行吧。你挪了位置就是小狗。”司零点了点头,穿着拖鞋走过来,绕开尹枭寒的二郎腿,打开房门走出去。然后她站在走廊里吼了一句:“哪个姨太把你们老爷落在我这儿了,赶紧领回去。要不我跟你们换个房间睡也可以。” “司小小,你找死——”尹枭寒从床上跳起来,大步走出房间,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拖。 司零徒然地蹬着两条腿,被尹枭寒抓了回去,然后扔在床上。 霸王硬上弓?还有这种爱好? 司零见他俯身压下来,眼神危险,冷着脸扯开她的衣服,然后司零的眼睛动了动,一言难尽地笑道:“呀,上次怎么没见有反应,我还以为你不行呢。” 男人最怕什么,当然是不行这两个字,这足以勾起心中的阴影。 什么旖旎气氛,见鬼去吧! 尹枭寒重重打了一拳,耳边的风声擦过她的后脑落在枕头上,司零缩了缩脖子。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就是没见过这样的。说她妖艳,她却从不懂魅惑男人,而且还很粗俗,说她愚蠢,她又机敏狡猾,她既不贪图他的钱,也不贪图他的权,她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这个女人真的让他猜不透。 尹枭寒有些烦闷地直起身子,利落地站起身,猛地关上了门。没有这个女人,他还能有千个百个!想要纾解的,不过只是欲望而已,又不一定只要她。 “老爷,怎么被赶出来了?小心着凉,不如去我那吧。” 四姨太若雪披着一件纱质的睡袍,脸上带着几分娇弱无辜,心中却是暗喜。她就知道那歌女成不了什么气候,老爷最喜欢的还是她这样的。老爷不喜欢孩子,也不喜床笫之事,常年在军中生活。虽然娶的不少,但真正怀过孩子的只有她一个,她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搭上来。 尹枭寒的眉头猛地一皱,有些烦躁地推开了她,冷声道:“滚!”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种刻意装出来的娇弱已经让他觉得反感了。 他从前觉得女人就该柔情似水,但现在却有点腻味了。 “老爷,是阿雪哪里做得不好吗?”四姨太脸上滚落了两颗泪珠,更加楚楚可怜。每次她这样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尹枭寒就会揽住她安慰片刻。 他们相识很早,那时候他还没有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而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女学生,自然而然的相遇,含羞带怯青涩的喜欢和陪伴,就算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姨太太,但那些都是有目的的。 只有她不是硬塞给老爷而是他主动求娶的,她也如愿成为了他最宠爱的人。 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老爷其实很薄情,从没有对哪个女人真正动心过。但她却发现,老爷对待那个十二姨太,却是不同的。 一个男人开始对一个女人产生好奇和兴趣的时候,早已表明他开始动心了。 正是这样,四姨太才觉得更加惶恐,所以拼尽了力量都要留住尹枭寒的心。 但她却不知道,男人的心变了的时候,是留不住的。 何况,眼前的人本就薄情,因为他的生命里,有太多重要的东西。名利,权势,家族,兄弟……女人只是他的调剂品和附庸品而已。 “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尹枭寒点燃一根烟,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 “知道了。老爷早点休息。”若雪劝不动他,只能擦了泪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 70 章 司零是被肚子的抗议声饿醒的。 天杀的尹枭寒,一大桌子好菜她也就吃了两个肉丸子一只鸡腿加半只猪蹄而已…… 他自己没胃口却不许别人吃。这种人真是太讨厌了,司零愤愤地想。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还是偷偷下楼去厨房里弄点夜宵吃。 走廊里亮着昏暗的灯。司零摸了摸空瘪的肚子,猫着腰慢慢下楼,厨房就在餐厅的后面,这时候外面已经一片寂静,夜深时分应该都睡了。 司零一路摸到厨房里,点着一根蜡烛,悄悄地掀开锅盖,没有。柜橱里,小桌上,啥都没有。难道吃不完的菜都给倒了?这也太浪费了吧。 司零咽了一下口水,终于在柜子里摸到了一把面条几个鸡蛋。 算了,有什么吃什么,葱油鸡蛋面还是能对付一下的。 就在司零抓了面条下锅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有点冷,蜡烛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外头正是秋风萧瑟,过堂风刮过树梢的呼啸如狼哭鬼嚎,让司零心里有点毛毛的,就在这时,她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幽幽地声音——“你在干什么?” “妈呀!”司零尖叫着吓得一抖,转过身就看到尹枭寒穿着一身军绿的衬衣皱着眉环着手臂贴在她的背后。这个男人是有病还是发疯?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吓人。 司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看不到吗?我饿了,弄点夜宵。” “呵,你一个人吃那么多还会饿,你是猪吗?”尹枭寒嘲讽一笑。 “关你屁事,反正不给你吃。”司零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用漏勺将面条盛起来,猪油熬的白汤浇在刚下好的面条上,撒上一点翠绿的葱花,再放两个煮好的溏心蛋。正侧身去拿筷子,准备大朵快颐之时,忽见一双手端着那碗面腾空而起,司零顿时怒目而视:“你干嘛?” “就你这种手艺,饿死我我也不会吃。”尹枭寒的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司零冷笑一声踮起脚把那碗面夺过来,迅速夹了几根面条塞进自己嘴里。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在这夜色中显得诡异无比的声音:“咕——”。 司零抬头看他。尹枭寒面色不善地别开脸,正要说点什么,肚子里的声音却接二连三响起,一时间他的脸已经黑成了锅炭,好像上面写着傻叉二字。 “噗——”司零忍不住笑出了声。尹枭寒劈手夺了她那碗面,顺便抢了司零的筷子,夹起面条就往嘴里塞。失节事小,饿死事大,真香定律永不失效。 “喂那是我用过的……筷子。”司零抽动了一下嘴角,尹枭寒却已经狼吞虎咽吃完了那碗面,顺便把空碗塞到她的手里,皱了下眉:“难吃的要死。” 司零重新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气笑了:“行,那你现在就去把你几个姨娘喊起来,我相信她们一定会很乐意给你做的。” 尹枭寒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在她话音未落之前,抢了她碗里最后一个鸡蛋。 司零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想哭。含着泪吃掉了几根面,喝完了最后一碗面汤,司零抬起眼,却见一双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美得惊心动魄。 那张脸在烛光的映照下不再是以往那样冷硬,而是多了几分柔和,太好看了。 司零的心不争气地跳动起来。每一个世界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这张脸,即使她并不喜欢这个世界里的他,那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是心动了。 尹枭寒站在司零的身边,只一伸手就可以环住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他发觉她的眼里卸去了所有防备和狡黠,只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娇羞,心头似微风吹过一丝涟漪,让他的喉咙不由得有点干涩,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司零忽然听到系统的一声提示音,差点把她吓得跳了起来。 无情的工具人000没有丝毫波动说道:“恭喜宿主,尹枭寒好感度+5。” 这是什么鬼!尹枭寒不是配角吗,为什么系统会提示非男主好感度增加? 司零想到一个不敢确信的可能,然后她问道:“你们识别男主是通过什么方式?不会是扫描的这张脸吧?”000沉默了一瞬,“是的,宿主。”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不是bug吗?” “可能是系统提取世界人物数据进行投射时,出意外分裂成了两个对象。不过宿主不用担心,在既定故事线最后尹枭寒会被杜幸杀死,最终留下杜幸一个人。到时候我可以帮宿主把这两个人的数据叠加起来,合二为一。” 司零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构想。 于是她立马花了500积分,开启了尹枭寒的数值系统。 果然,尹枭寒的黑化值是100,而对她的个人好感度目前是5点。 杜幸的黑化值是0点,而对她的个人好感度目前是20点。 每个世界里除了男主的黑化值和好感度自动显示外,其实每个遇到的配角甚至路人甲都会有相应的数值系统。只不过其他人的数值对于司零来说完全没有作用,而且这个鸡肋的技能开启,居然查看一个人得花费500积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世界里的杜幸和尹衡好像是双胞胎,而且长得一样。 系统识别的与其说是男主,倒不如说是这张脸。 那么就是说,这个看似很难的任务,其实还有另一种完成的方式。 她可以不用去当小三插足杜幸和胡筱月的感情,也不需要拼死拼活和尹衡搞什么虐身虐心的戏码,她完全可以同时攻略两个人的好感度。 当然,这个世界里的两个人百分百爱上她肯定是不存在的。 不过她可以等尹枭寒死了,杜幸既定故事线完成之后,把两人的数据合二为一,好感度最终肯定会超过100,杜幸黑化值的问题也可以被解决,完美。 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古人诚不欺我!原本还以为自己任务无望了呢。 司零喜滋滋的想着任务,刚刚看到尹枭寒时的悸动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眼看着司零慌乱的眼神重回平静,尹枭寒却忽然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欲念又升腾起来,他强势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入怀中,俯下身去对准她的红唇,想要将体内那股灼热的情绪宣泄出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一个东西倒扣在了他的头上,几滴还是热的,带着黏糊糊的不知名液体从他的发尖上落下来,一滴擦过他的睫毛,一滴滑落到他的鼻尖,最后到了唇角。 嗯,鲜香的猪油味儿,还带着两颗葱花。 司零眨了眨眼,抽回自己的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好意思,手滑。” 虽然刚刚有点动心,但她从没忘记过这个世界里的男人有多狗。 有十二个姨太的情场老手,呵,渣男! 司零背过身风一样的溜走,咚咚咚地往楼上跑。她怕再晚一步,等那个头上顶着倒扣的面汤瓷碗的男人反应过来,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她的脑袋和脖子恐怕要不得不分家。 “司小小——!”后面的男人果然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啪”一声砸碎了那个碗,大跨步地朝着司零追来,像三更半夜里索命的阎王爷。 “晚安。”司零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那扇门,对着他露出了八颗牙齿。 第二天司零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正意外着尹枭寒居然没来找她麻烦,管家就来通知她说尹枭寒军营里有事,一大早天不亮就走了。 司零松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打扮好,准备借着挑选衣服首饰的名头让人把她送出去。这几天都没有给杜幸回信了,她得亲自去见见他。 司零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这两个人都不可能百分百的爱上她。一个心中只有革命事业,一个早已黑化满值,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奋力向上爬。 同时分开攻略他俩,并且不要被尹枭寒发现她脚踩两条船才是最保险的。 她成为十二姨太是整个阳城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这次司零更加谨慎了,出了总督府进了衣裳铺子便从挎包里拿出东西开始化妆,直到看起来与原样有了几分差别,这才满意地换了一身学生装,依旧照葫芦画瓢地混进了德成男校。 这一次的德成男校里不再是活泼轻松的氛围,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心事重重地样子,整个校园被一股愁云笼罩着。司零有些好奇地朝着杜幸的教室走,却听到有人在路上压低声音在讨论什么,大批的人朝着那边聚集过去。 “同学们,同学们,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就在今天,我刚刚得知了一个骇人听闻而又非常不幸的消息,人文系的李教授,今天被宪兵队抓走了!他做错了什么,他没有任何错!他最大的错误只是用他手里的那支笔,写了一篇讽刺这乱世的文章!” “大家都知道,现在纷争割据,各地军阀心怀鬼胎,人民生活苦不堪言,我们不说那远在天边的列强,单说近的,我们要废除RB人在中国S省的一切权益,废除《二十一条》!我们为自己的利益争取,并没有任何错误!如今他们还想派RB代表来阳城和谈租界,我河西决不能再发生如此情况,我们要奋起,我们要斗争,阳城决不能让给RB人!” “说得好!同学们,我们要行动起来,我们要集会,我们要示威,我们要争取民主斗争权利,走,我们去市长府□□,让他们把李教授放出来!” “等等,我知道大家都是一片赤子之心,但宪兵队手中有枪,大家不要太过冲动!我们先礼后兵,大家利用手中的宣传阵地先用舆论逼迫他们,让他们把李教授放出来,实在不行,咱们再去□□示威,我就不信他们敢开枪!” “我们的报纸今天就可以印出来!大家都多多支持,把此事宣扬出去!” 司零站在一旁看人群中的杜幸。有人面色激动到发红,有人愤愤不平地拍桌,而他则戴上了一副圆圆的眼睛,身着长衫,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报纸分给众人。 这一个个心怀爱国热血的青年,只言片语都太过沉重,以至于杜幸将那张报纸塞到她手上的时候,司零仿若觉得有千斤之重。 ☆、第 71 章 “怎么是你?”杜幸看清是她,这才惊讶地张大了嘴,司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抿紧了唇,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前走——“你跟我来。” “哎等等,我报纸还没发完——”杜幸被她拽着,一回头将报纸塞到一个社员的手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就朝着司零小跑过去。 直到到了一个无人的拐角,司零才停下脚步,低着头整理思绪,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我前几日便听说了,那个尹枭寒大军阀是不是要娶你做十二姨太?这件事,可是你自愿?”杜幸见她一言不发,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你觉得他若想要谁,还需要那人同意么?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司零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杜幸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当然不是!” “先不说这个了,刚才我看到你们学生集会讨论的事情了,你是不是准备利用那些报纸逼得他们低头?虽然李教授的通缉令并不是阳城所发的,但你也知道,这些军阀彼此之间都有利益关系,李教授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块筹码,你以为凭你们这些学生的只言片语,就能左右他们心中的天平吗?你不觉得你们太过天真了吗,真以为宪兵队那些枪是吃素的。”司零嗤笑了一声。 “可这事总要有人去做!”杜幸似乎被司零的想法气着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如果因为怕死就不去做,世界上少了我们这样开头的人,那这事永远都不能成,中国永远都不会变!司小姐,你一介女流,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大家一腔报国热血,绝不是你两句话就可以劝得了我们的。” “我并没有想劝你。”司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知道劝不住,我只是尽可能想减少你们的牺牲。学生是最单纯的,却也最容易被利用,若是太平盛世,做政客的都怕文人手里那支笔和嘴里说出的话能让他们遗臭万年,可如今是乱世,乱世里人命最不值钱,他们现在不动你们学生,不是不敢动,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但若你们非要自己撞到枪口上去,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杜幸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当然也知道司零说的是实话。但…… “不过,不要气馁。没有一次变革是不流血牺牲的。当然也会有牺牲,只是要看值不值得,我劝你的是不要无谓牺牲,你们除了印报刊,还有很多事能做。” 司零抬起手拍了拍杜幸的肩,“在□□之前,要和南边的进步团体暗中联系上,阳城这块地方是北伐的重心,他们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另外,除了联合其他学校的学生,还要联合市民、工人、甚至农民,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你们的目的是救出李教授,怎么拖住宪兵队,怎么暗中救人,怎么躲过搜查,若能成功救出他,还要安排好护送他平安南下的路线,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你们去考虑。我不主张你救人,是不想你失败,但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 “我明白了。谢谢你,司小姐!”杜幸攥紧了拳,看向司零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敬意。 司零听到系统关于杜幸好感度+10的提示声,暗叹一口气。 既定故事线她没法更改,她还得好好想想杜幸被抓进牢里要怎么救他出来。 想到这里,司零又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可以尽力帮你,现在我的身份便于帮你探听消息,在总督府不一定方便出门见你,但每隔三日我会去胭脂记那边一次。你若需要帮助,便在那里留一封密信。老板那边我会打点好,就说是远房亲戚寄来的家书。” “密信?你说的是摩斯电码吗?”杜幸来了兴趣,看向司零的眼里有了一丝崇拜。没想到司小姐一位歌女还懂得这些,好感度顿时又涨了5点。 司零装作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他怀里的那本诗集:“不如以这本诗集里的文字做暗号吧。你忘记了,你送过我这本书。”为了这点好感度她也要脸皮厚点。 杜幸的耳根微微红了一下,像个兔子一般,他飞快地点了点头,司零不由得暗自好笑,怕出来的时间太久会被司机发觉,她这才跟杜幸告别,准备回去。 ———— 如果说不考虑乱世百姓,不得不说这样有钱人的生活还是很让人堕落的。 就是司零逛了好几条街,买了香水和胭脂,还顺手买了根糖葫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几个姨太太围在客厅里挑拣东西,还有一脸阴沉坐在沙发上的尹枭寒,手里的糖葫芦忽然就不香了。 尹枭寒此时的脸吓人得狠,指节被他攥得发白:“你去哪儿了,还知道回来!” 尹枭寒这副样子莫名其妙像个怨妇。司零懒洋洋地咽下一口冰糖葫芦,神情慵懒,“出去逛了逛,买了点东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四姨太不愧是最贴心的,看到尹枭寒脸色不善,一副要发作的样子,立马开始打圆场,“哎呀,妹妹你不知道,老爷这一趟回来,带了好多礼物。有沿海产的珍珠项链,进口的巧克力,上好的蚕丝缎子送来给咱们做旗袍的,还有几件小洋装,都是顶好的东西。这呀,都是别人送的,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 “哼,也就她自个儿尾巴翘到天上去不识货,亏得老爷宠她,什么都说要她先挑。咱们等了她一下午,她这会儿才回来,可真是架子大得很呢!” “噢……那你们挑吧。”司零轻飘飘地瞥了尹枭寒一眼,转身就要上楼。 尹枭寒头疼得很,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司小小,你给我站住!” 他一向知道这女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但他还是无法忍受他费尽心思选回来的东西,她连看都不看一眼。枉费他在那些礼物里挑了那么久,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讨好她做这种无用的事情,真是可恨至极! 司零见火候终于差不多了。打了一把掌,也该给一颗甜枣,对付这种狗男人,她最清楚,一味地讨好是没有用的。所以她甜甜蜜蜜地转过身子来,故意讶异地看了一眼尹枭寒,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原来是特意给我挑的啊。” 不然呢?尹枭寒挑了一下眉。 司零笑起来,眼里像是盛满了星光的月牙儿。 “谢谢老爷。”她看了他一眼,尾音柔若无骨地吐出几个字,娇媚地像极了一只勾人夺魄的妖精。尹枭寒感觉到她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唇,顿时一怔,一股奇异的电流感像是滚过了身体。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女人像是他爱过了几辈子的人,也许是在波光粼粼的湖水边,在梦里老城区大雨中的巷子里…… 尹枭寒猛地抓紧了司零的手,眼里带着掠夺性的占有欲,哑着嗓子开口,“今晚……” 话还没完,司零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凑巧,我月事来了。” “那也……”尹枭寒脸色一僵,缓缓开口,谁知司零像是受惊一样挣脱他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会吧,这你都不放过我,你还是男人吗!” 尹枭寒咬了一下牙,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跟她躺在一起纯睡觉,不会做什么,这女人的脑袋里装得是浆糊吗!但是这话他完全说不出口。 于是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看着司零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从一堆礼物里选了一件白色的小洋装,高高兴兴地上楼了。好感度又加了5点,真好。 那件衣服他挑了很久,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她穿上一定会很好看,她果然选了这件。 尹枭寒这样想着,僵硬的嘴角慢慢地有了一丝弧度。 “表哥,今晚去我那里,我有礼物给你看。”三姨太嗲着嗓子神神秘秘地勾着尹枭寒的胳膊扑过来。这阵子谁都明显能看出尹枭寒最在意十二姨太,一想到这个小贱人当初不愿意嫁进来现在又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就不痛快,于是她特意托人从国外买了一套蕾丝睡衣回来,准备一举俘获尹枭寒的心。 “行了,今晚我去书房有事,别来烦我。”尹枭寒目光一冷,甩开了三姨太的胳膊大步走开。不知为何,他现在疲于应付除了司零以外的女人。 “好你个小贱蹄子,到底给表哥吃了什么迷魂汤!”三姨太气得咬牙,却见十姨太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我看那十二姨太就是个狐媚子!前两天我听小姐妹说了一件事儿,简直不敢相信。你知道她以前是歌女吧,说是清白之身嫁给老爷,我呸!听说那狐媚子当初在百老汇就和一个男人私通被抓住了……” 三姨太眼睛一亮,“这事你听谁说的,是真是假?好啊,这小浪蹄子,看我不抓住她的把柄让老爷把她沉塘!这偷情偷得就是刺激,只要有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回头咱们趁她出门悄悄跟着她,看看能不能抓住她的把柄。” “老爷那么宠着她,你以为他看到那些把柄会信?”四姨太听到她们的议论声,不屑地摇了一下扇子,三姨太立即警觉地盯着她,“你偷听想干嘛?不会跟那十二姨太一伙儿的吧,莫非你们暗地里说了些什么?” 四姨太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恨,“胡说!虽说我平日里与你们不对盘,但你们也都看出来了,老爷对她根本不一样,我怎么可能跟她一条心。若不把那司小小赶出去,往后我们几人都得失宠,斗个你死我活熬死了几个姨太太又如何,倒让这女人捡了个大便宜。你们若是捏了她的把柄,倒不如送去给老太太,我自有法子让老爷对她失去信任,最好是厌弃她把她赶出去!” 于是,在司零不知道的情况下,几个姨太太暗地里达成了扳倒她的同盟。 ☆、第 72 章 暖黄色的灯光下,男人点燃了一根烟,伏在案头,将桌面上的地图铺平,眼中闪过思索,随后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然后拿起笔在一个地方用力地画了个圈,外头响起一阵皮靴声,来人进来先站直正立敬了一礼,“总督,您找我?” “林叔不用客套,坐下说。你查到近日来可有什么消息。” 尹枭寒站起身关紧了书房的门,拉了把凳子给来人。 “外头风声越来越紧了,剩下的那些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咱们想全部吃下S省这块地没那么容易。不过,有一个突破口……”林叔压低了帽子,抿了一口茶,“枭寒,这就要看你想不想大干一场了。实不相瞒,宫藤先生前些天有意和我接洽,当然他现在应该还不清楚我的身份,我想这也许是个机会。” “宫藤临川?那个RB人。”尹枭寒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他要什么?” “阳城的买卖税价,这个数……”林叔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下,又道,“还有事成之后,S省的铁路收购和使用合约。” “他倒是胆子不小!还想要铁路……”尹枭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S省的地理位置多重要不言而喻,如果那条铁路最后落到外国人手里,无非在外敌通往腹地的位置撕开了一条直通心脏的血管。 “枭寒,你先别生气,宫藤先生是河西最大的军火商,有了那些新枪换炮,咱们的胜算至少多了五成。”林叔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掐灭。 尹枭寒皱着眉,有些用力地掐了一下眉心。与宫藤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现在不可能一直偏安一隅,他既然拿下了阳城,与那几个大军阀迟早要有一战,军阀之间不是吞并就是被吞并,他又拿什么来护住他拼下的东西。 “这件事再说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考虑。”尹枭寒压下心中的烦躁。 “哎,你如今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林叔只是遗憾,夫人当初真是太惨了,当初若是有一人肯伸出援手,小少爷也不会被那些人……若是他活着,今日便也和你一般大了。”林叔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衫,站起身来。 尹枭寒的眼忽然变得血红,脑海中的惨烈景象像是刺刀一样在里头翻来覆去。 他想起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仅仅比他晚出生了半刻钟的病秧子弟弟被一双肮脏的手夺去,他甚至饿到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他们的母亲蓬头垢面躬着身子跪在泥水里,手里攥紧了两块发黄的馒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卖掉了将死的弟弟,时局之下,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人间地狱。 所以他不需要对那个称为父亲的人多怜悯,他亲手在那场意外里杀了他。 他要的只是往上爬。活下去,就要踩在别人的头上,人人都是饿狼,在这样的世道里厮杀。除了家人,其他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两脚走兽罢了,他又何必管那些人死活! “我知道这很难下决定。你也不必急于一时,不然,你用一段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下月不就办婚礼了吗?听说你那个十二姨太倒是个难得的美娇娘,这么多年来除了你那三姨太,倒真没见过你喜欢过哪个姑娘……” 林叔笑了笑,拍了拍尹枭寒的肩膀,“以后出息了,多生几个大胖小子,我像你这么大,儿子都有三五个了,没个子嗣继承,打下这江山有什么用。” 司小小,哼。他怎么可能喜欢她?不过是一时来了兴趣罢了。 尹枭寒心中反驳,却没发觉他紧皱的眉微微缓和了片刻。 “哟,还真被我说中了啊?哎,我认识城里洋人照相馆的师傅,照得不错,赶明儿你们也图个喜庆,去拍个婚纱照。听说姑娘都喜欢罗曼蒂克的场景。” 林叔戴紧了帽子,拉开椅子,裹紧身上的大衣,“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尹枭寒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寒霜露重。 深秋的夜晚冷意很重,他觉得有些冷了,心里纷乱复杂,披了件衣服不知往何处去,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司零的门口,然后敲响了她的门,一下又一下。 司零被这声音吵醒,满不耐烦地下床打开门,却见尹枭寒站在门边,相比她眼神里的意外,他的表情似乎非常从容,像是早就知道司零会这幅表情。 “我进来坐坐就走。”像是害怕她出口拒绝,尹枭寒伸出抓紧门把手,把腿抵在门缝之间,嘴上是不由分说的语气,专注的目光像是要把司零戳个洞。 “行吧。”司零倒没想过他会突然这么客气。尹枭寒有些不自然地跟进屋子,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又道:“冷也不知道叫人再拿床被子,你是猪?” 司零讶异片刻,“看不出来你还会关心人。”没想到尹枭寒关心人的方式这么特别,说实话,他这副傲娇别扭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尹枭寒略微有些不自然,瞥了一眼她的小腹,又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司零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尹枭寒微微皱眉,不是说女人来了月事都会很疼吗,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本还想着她一个人会冷。该不会是骗他……? 尹枭寒这样一想,心里的温柔也消散了几分,一口气莫名堵在心里,冷哼一声道:“有事随时……哼,算了。” 他忽而又迈开长腿沉着脸开了门,转头冷冷丢下一句话:“明天记得早起,跟我出去一趟,把那件衣服穿上。要是敢迟到,小心你的脑袋。” 司零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摔门而去,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尹枭寒一定是莫名其妙吃错药了,绝对是这样。 不过,谁敢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呢? 因此第二天一早,当尹枭寒过来敲门的时候,司零就已经梳洗打扮好了。她今日穿了那件白色的蕾丝洋装礼服,身材高挑,雅致端庄,头上戴着羽毛宽檐大帽,宛如中世纪的贵族小姐。 “见过老爷。”司零提起裙子向他见了一礼,尹枭寒眸色微动,微微倾过身子抓紧了司零的手,微嗤了一句道,“你何时能这般乖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好在,这身衣服穿起来倒还勉勉强强。”话虽如此,牵着她往前走,却刻意照顾到她的拖地的裙摆,放慢了步子。 穿得这么正式到底是去哪,现在也不到参加晚宴的时候啊。 司零这样想着,就见车一路开进阳城租界,停在一家洋人照相馆门口。 还未下车,便有穿着驼色背心的人殷勤小跑过来,为两人拉开了车门,赔着笑道:“哟,尹总督今日带夫人亲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来来,里面请,快给两位贵客奉茶!叫一声汤姆先生,两位拍照的客人来了。” 司零这才知道尹枭寒今天要干什么,居然是领着她来洋人照相馆拍婚纱照!除了她身上穿的这件,管家还从车后面提了两个箱子,里头都是总督亲自选的西装和婚纱。在这样的时代进照相馆,而且能请洋人拍照不是谁都有这个面子的,看得出来他是费了很大的心思逗自己开心。 “不高兴?”尹枭寒定定地看着司零,眼神里微微有些不悦。这女人居然完全没有露出一副兴高采烈未见过世面的样子,简直让人不爽至极。 “没有,我很高兴,谢谢老爷。”司零连忙乖巧点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就这?哼,轻飘飘的一句感谢,一点诚意都没有。 尹枭寒的眸色暗下来,他忽地伸手抬起司零小巧精致的下巴,俯下身去,两人的眼神交汇近在咫尺,他迅速地在那张红唇摄取了一番,然后趁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离开。转瞬,他扬了一下露出笑意的唇角:“老爷赏你的。” 这人真是!司零狠狠抿了一下唇,却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从楼上下来,用着夸张的语调和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噢,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汤姆先生让他们摆好姿势,然后调整相机的角度,尹枭寒的左手搂着司零,微微俯下身子看她,司零则小鸟依人地仰起头,两人目光对视。 “噢,不不不,先生您的身体太僵硬了,来,放松。嘴角露出点笑容,噢不,不是那种眼神!要记住,你们是夫妻而不是仇人。”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看向您的先生,微微偏头,饱含罗曼蒂克的深情!” 汤姆先生一次次露出失望的眼神,看着拍出来的照片摇头叹气。 尹枭寒很想发作,但是一想到林叔叮嘱过的,便忍了下来,耐着性子问道:“到底哪里不对?”汤姆先生让他等等,把底片拿去暗房曝光,过了一会儿才带着相片出来,交给尹枭寒。 尹枭寒接过去,当即脸就僵了一下。饶是他非专业的摄影师,也能看出相片上两人神态的不自然。他那别扭古怪的笑意和司零那压根飞到天边去与他避开的眼神,不像是夫妻二人,倒是像他强迫她似得。 司零看着那照片,当场就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尹枭寒想表现出深情的笑容,但是他那张冷面阎罗面瘫脸露出这种诡异发毛的笑容,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拍鬼片呢。 尹枭寒伸手去掐她的腰,被人窥破的羞赧和气愤让他的耳根微微红了,面上却是板着脸冷着声音道:“不许笑!”可惜他这种纸老虎的威胁对司零一点用都没有。 他伸手还要掐她,司零却灵活侧身一躲,忽然探身去挠他的咯吱窝,尹枭寒被这痒一激,冰块脸陡然破裂开来,竟是露出了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笑。 尹枭寒用一只手抓着司零的两只手,令她不许再挠,左手却探下她的腰间掐了那块软肉,司零不甘示弱,左脚猛地一勾。 尹枭寒一个不稳被她绊倒在地,他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腰间被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两人对视的那一瞬,如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第 73 章 “oh my god ! perfect!”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汤姆先生抓拍到这一幕,激动地飙出了母语。 如此貌美登对的一对男女,拍出的那个瞬间让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那女子,本就生得极美,这一身洋装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若她不是这位先生的夫人,连他都想捧一束玫瑰送给这位异国的美丽女子。 汤姆先生毫不克制眼中的倾慕,走上前微微俯身道:“这位美丽尊贵的小姐,我可否有幸为您拍一组单人照片,噢,您放心,完全免费,我只是想定格您美好的容颜!” 司零自然看出了汤姆先生眼里的惊艳,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汤姆先生见她如此,只好惋惜不已,但还是再坚持道:“只是再独拍一张,可以吗?” “她当然不会同意。”尹枭寒脸上的笑容渐敛,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司零小巧圆润的耳垂,“汤姆先生,你要知道这是在中国。她是我的人,由我说了算。” 汤姆先生的神色一变,感觉到男人眼中不掩饰的杀机一闪而过,只觉得后背一凉,立即连连道歉。他怎么忘记了,虽然这里是租界,但毕竟是Z国,而且这个总督可是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的,他居然大胆到去肖想总督的夫人。 尹枭寒这才脸色稍缓。正在这时,司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几声枪响冲天而起——“闲杂人等让开,可疑的人一个都别放过,都给我抓回去!”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可是正经生意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见你们司令!我要见阳城总督!”外面的骚乱声越来越大,隐隐还夹杂着几声哭喊。 “砰——”又一声枪响,人群中一个穿长衫手里夹着报纸的青年人后背被子弹穿胸而过,顿时炸开一片血花,人群发出尖叫声,四散奔逃起来。 一排宪兵队小跑过来,将那人的尸体往麻袋里拖,鲜红色的血迹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又有几人迅速追着人跑到了远处的巷子和民房里。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司零装作不经意随口问道。她想要去窗前看看,尹枭寒却忽然大步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没什么,抓了些南边的叛乱分子。” 叛乱分子?司零心中咯噔一下。按照小说剧情,这几日杜幸应该在和南边的进步团体接触,难得他们被发现了?尹枭寒的警觉性比她想得还要高。 尹枭寒看着她发呆的样子,以为她是害怕了,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柔和,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我现在出去一趟,一会让人先送你回去。还有半个月办婚礼,你看看礼单,要是缺点什么,回头跟管家说。” “知道了。”司零点了点头,尹枭寒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 就在这时,系统忽然发出预警:“宿主请注意!杜幸正处于意外剧情之中,请立刻阻止尹枭寒发现他,目前会引起剧情值强行波动,造成男主提前被杀!” 司零微微一怔,脑海中顿时电光火石地想到了一件事:一定是由于她之前提示了杜幸要做好准备,联系革命军,才会造成现在一系列的蝴蝶效应,使得尹枭寒的清剿计划提前了,而且尹枭寒看到杜幸,一定会有所察觉,他才不会认为杜幸是他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只会以为是所谓的叛军化妆成他的样子,恐怕他会宁愿杀错,也绝不放过,当即下令直接开枪射杀。 况且,杜幸在剧情中究竟是不是尹枭寒的孪生兄弟,还有待于进一步验证。 没准只是两个剧情线中无关的人,只是因为系统提取人物数据错误产生的呢? 既然如此,便更不能让杜幸死了!尹枭寒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还差一步便跨出了门,司零咬了咬牙,提着裙子快步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尹枭寒只感觉身体猛地一僵,转过身来,只见司零眼泪汪汪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半天不说话。 尹枭寒揽着她,只觉得内心的坚硬被她的柔软融化了一个角,伏低身子,声音低醇暗哑:“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司零心中腹诽,脸上却微微泛红,踮脚凑上去,摸了摸他坚硬的胡茬,在下唇上轻轻一点,小声道:“老爷,路上小心。” 尹枭寒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低低应了一声,将司零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今天外面不安全,待会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另外,前日我派人去接了老夫人,估计已经到了。她脾气古怪,恐不喜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顶撞她。” 尹枭寒用粗粝的手指擦过了她柔软的双唇,“今晚我处理完军务,尽量早点回去见你。”若不是军务紧急,他真有些把持不住。 尹枭寒这回终是大步不停地走了。顺便对她的主动投怀表示很满意,好感度居然增加了5点。估摸着杜幸这会儿应该和尹枭寒的视线错过了,司零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必须写一封密信交给杜幸,提醒他要多加小心了。 如果有机会,她还得继续取得尹枭寒的信任,悄悄潜入他的书房看看,找出阳城的布防图,找机会把被追捕的那几人悄悄送出去。 司零将密信交到胭脂店柜台里后才回到总督府。 只是,当她走进客厅之时,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些姨娘围成中间的老妇人坐成一团,不是捶背捏腿,就是削水果,还有一旁唱戏逗乐的,都在极力讨好。 老夫人穿着打扮十分富贵,精神矍铄,倒不像是老眼昏花,只是看着司零时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和瘦高到显得刻薄的颧骨让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善茬。 “这就是十二姨太?怎么见到我也不行个礼?这般没规矩,到底是歌女。”老夫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司零不欲与她纠缠,只淡淡地朝她屈膝道:“见过老夫人。”见她如此态度,老妇人更是不喜,脸色一冷,重重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好大的胆子,给我跪下!” “跪?大清都亡了,我凭什么跪。”司零勾起唇冷笑。 说实话,她还真没什么心思与这世界里的十八线配角搞什么宅斗,她进这总督府也是尹枭寒强娶的,留在这只不过为了加点好感度,倒真以为她想做小伏低妻妾争宠? 只不过为了尹枭寒的好感度,现在还不能彻底撕破脸皮罢了。 司零略作考虑,花掉了200积分,沉声道:“000,把老夫人的生平详细信息调出来给我。” 见司零不仅对她不够恭敬,反而神情游离,老夫人更是大怒,几个姨太太捂着嘴窃笑。老夫人一到,她们几人便不动声色添油加醋把司零的劣迹说了出去,就是为了总督大人的名声,老夫人也不可能让十二姨太进尹家这个门。 “你——好你个不识好歹的,来呀,给我去请家法!”老夫人气得发抖。 “这……”管家犹豫片刻,老夫人冷冷地剐了他一眼,他只好咬了咬牙,去后头取老夫人带的那根长鞭。虽然这十二姨太很是受宠,可老夫人在家的地位,连总督大人也要敬让三分,他还没这个胆子忤逆老夫人。 待看到那根带着倒刺的长鞭时,司零的目光骤然一冷。 没有其他人预料之中的惶恐,她脸上带笑,眼神中却一丝温度也无,反而上前走了几步。 “家法?我看您是不是老眼昏花记错了,我还没嫁给总督大人呢,这没领证没摆酒,住在这我现在不过是个客人。老夫人不会连客人也要计较吧?” “我打死你这个不知礼数勾三搭四的贱蹄子!”老夫人见她上前,狠狠地扬起手里的鞭子朝司零甩去,司零侧身闪开,反手抓住那根鞭子狠狠一扯。 “哎哟——”老夫人被她那股大力扯得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一头栽在地上,脑门上瞬间磕破了血。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客厅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这十二姨太好大的胆子,她怎么敢! “这年纪大了,就不要倚老卖老,不然自己摔倒了还要讹别人。” 司零笑眯眯地蹲下身子,在她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呢,知道的不多,倒是有件事想私底下问问老夫人。不巧,前些日子我在街上,意外发现了一个和总督长得特别像的人,看着年纪也差不多,倒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毫不出乎司零的预料,老夫人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猛地一变,苍老发皱的手像枯枝一样死死地抓住了司零,指甲插进她的皮肤,刺得生疼,她那向来精明的眼神里也出现了一丝动摇和恐慌:“你还知道些什么?” “实不相瞒,我有个远方亲戚曾是尹府旧人,她曾告诉我一件旧事,说当年的尹家可不只有如今这位总督大人一个。她还说,当年尹夫人受难……跟您也有一点关系。你说,如果我把这事告诉总督大人,他会怎么看待您呢?” 司零故意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从老夫人的资料里,她看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的老夫人非常厌恶尹夫人这个媳妇,在她嫁进来两年未孕之下,甚至想暗中派人陷害她私通,让自己的儿子休妻再娶,把自家远方的侄女嫁进来。 后来尹家打仗,战乱之下尹夫人和两个儿子丢了,再后来,就只找回了尹枭寒一个。 后来老夫人再也不准尹家提那个丢掉的小少爷,明面上是为了失去这个小孙子而痛心,可司零却觉得她似乎有些做贼心虚。 司零这么一诈,老夫人的眼神里果然变得死灰一片。 她想起尹枭寒的手段,越想越害怕。他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放过她这个老婆子,不过是因为她从前明面上装着对他们母子几人很好罢了。若是叫他知道自己参与了那件事,害得他母亲被辱自杀亲生弟弟死了,他绝不会放过自己。 司零看着她恍惚后怕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好笑。伸出手去把她扶起来,转头道“老夫人不小心摔倒了,管家,还不快去拿医药箱给老夫人上药。” “什么不小心,明明是你——”三姨太刚要出声,就叫老夫人疾言厉色道:“够了,还不是你们撺掇的,以后你们几个不许再找十二姨太的麻烦。” “老夫人……”四姨太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没想到司零只是和老夫人低声说了两句话,老夫人的态度便整个儿转了过来,仿佛还夹杂着一丝丝畏惧,这女人当真有点手段。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和十二姨太聊聊。”老夫人正襟危坐,挥挥手将众人赶走,长吸了一口气,这才深深地打量了司零几眼,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消息。但如今那些闲杂之人的多嘴口舌都过去了,你既然即将嫁进来成为尹家的一份子,便别再谈论这些,以免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弄跨了尹家,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这乱世之中,像你这样的女子,总是要寻一个庇护的。” 老夫人说着,又从手腕上脱下一个祖母绿的镯子,拉过司零的手放到她手里,“我老了,虽是有些看不惯你,但寒儿既然喜欢你,我也不好拦着。他正直青年,却没有一儿半女,他虽手段狠辣,对家人却是极好的,只盼着以后这你第一个生下我的重孙,后宅里那些个姨太太都成不了气候的。” 这一番话先是敲打、暗中威胁,再是主动示好,甚至拿捏到女人最重视的孩子,并直接给那孩子定下了重孙的名分,可以说这老夫人心机极深了,若司零真是个后宅妇人,或者是这时代里的一个普通歌女,对于这样的条件绝对会心动的。 只可惜老夫人终究是看错了,她司零不会,也不屑成为和众多女子争抢宠爱的女人之一,无论在什么样的世界里,这都是她唯一坚持的本我。 她的感情容不得任何瑕疵和玷污。即使她知道尹枭寒可能会真的对她动心,他待她的偏爱和纵容终是比旁人多些,但她依然十分清醒。 她不是尹枭寒的全部。她也绝不会驻足于此,沉湎于此,放纵于此。 “老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您可以放心,这等言论我定不会随便说出口。” 司零客套两句,收了那个镯子。 老夫人心中暗道此女不像她想的那样好拿捏,看来她还是看轻这个歌女了,是对她方才说的完全不动心还是故作平静? ☆、第 74 章 傍晚下的天空被阴云笼罩着,几个兵将麻袋的四角绑了石块,吃力地抬起来越过护城河抛到了水里,溅起一阵水花。 另一边,尹枭寒已经带人包围了整个北城区。每一条巷子的出口都已经被重兵把守,一排排穿着军装的兵手里拿着枪挨家挨户踹门搜查。 灯光通明的银行旁边,另有几个穿着长衫的人双手被捆被迫跪在地上,伤痕累累。 审讯官狠狠地抽了一鞭,怒骂了几句,拔高声音道:“总督,他们还是不肯说同伙的位置,这些家伙嘴巴挺紧。” 尹枭寒眸子一暗,脸上露出残忍的冷笑,“既如此,全部就地格杀。这些人的同伙不是躲在暗处不肯出来么,那就让他们看看自己人的下场!” “呸,你这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那人恨极了他,咬牙吐出一口血沫。 尹枭寒脸上的越发森寒,他迈着军靴走到那人面前,一脚踩上他的手指,狠狠地在地上碾动,声音淡漠,“我什么时候死,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尹枭寒从腰间拔出抢,抵在那人的脑门,扣动扳机。 只听一声子弹入肉的声音,那人的脑门瞬间多了一个血孔,有温热的血溅到尹枭寒的脸上。 尹枭寒擦掉眼角的血迹,又抬眼扫了一圈众人,勾起唇角,“事到如今,你们的信仰,能救你们出局吗?不能。和生死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若为自由故,生死亦可抛。为革命流血牺牲而死,虽死,无悔。”那个被迫跪地的长衫男子抬起头轻蔑地看了尹枭寒一眼,放声大笑起来。他虽伤痕累累,却脊背挺直,眼神坚毅,“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 尹枭寒握紧拳,冷笑了三声,“很好!既然执迷不悟,那就送他们上路!” 秋风瑟缩,伴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响,银行门口被鲜血染红地面。 暗处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一阵密集的枪声。但他们不能放声大哭,也没有时间哀悼,每个人在投身革命的那一刻开始,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不仅要和洋人斗,还要和军阀斗,和汉奸国贼斗。 他们没有时间去悲伤。悲伤并不能让人停下,唯有为信念而死亡那一刻,才是荣誉的开始。 杜幸将脸掩在兜帽之下,心口压了一块重石,整个人沉默着。 “又有几个同志为了掩护我们,牺牲了。”另一个男子压低声音抽泣起来。 他们甚至不敢去悼念,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尸骨落入江中。 “让我们缅怀。”杜幸抬起手举向半空,虚虚地握了半拳,像是举着酒杯。 “诸君,若有日月换新之日,黄泉路上,我们再会。” 杜幸的眼泪顺着脸流到嘴里,咸到发苦。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他彻底被那些温柔的假象撕裂,正视到了自己的软弱无力之处。 顿了片刻,杜幸才拉低了帽檐,和那个灰衣男子钻进下水道里。 “此番行动提前被发现,除去内部可能有奸细外,过于疏忽大意也是失败的原因。这次不仅没能成功救出李教授,反而搭进了不少战友。尹枭寒此人手段毒辣,心思深不可测,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若能得知他们具体布防的位置就好了。但市长府如铁桶一块,根本安插不进任何探子。”灰色大衣男子拢了一下衣领,长叹了一口气。 杜幸停了脚步,闭上眼清空了自己的思绪,良久才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我们。” “你说的是……?”灰色大衣男子目光一惊,“难道是指点你接洽我们的人?那人可靠吗,我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人可以牺牲了。” “她应当是值得信任的。下次行动我已经想好了,就定在半月之后。阳城大酒店会有一场婚礼,到时候我们混进去,在婚礼上出手,绑架新娘。届时尹枭寒必定会自顾不暇,集中兵力救援。届时另一拨人前往大牢声东击西救出李教授。”杜幸咬了咬牙,屡次接触之中,他早已对司零充满了敬佩,此番计划让她陷入危险,这本是他不愿的,但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即便救出,离开阳城也是个问题。尹枭寒此人多有后手,我们恐怕很难离开。除非弄到他们的布防图……等等,你说的那人,莫非是——” “正是即将嫁给尹枭寒的十二姨太,百老汇的歌女司小小。” “竟然是她!听说尹枭寒极宠爱她,为什么她会帮我们,这其中会不会有诈?”灰衣男子面露惊疑之色。 杜幸轻声笑道,“先生多虑了,试问先生家境优渥,这乱世之中本可远赴欧美,保全自身,为何要来此危险之地呢?这世上很多事都无解,唯有信仰二字支撑我们前行。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我们努力一场,到头来却还是失败……”杜幸摇了摇头,将愁绪散去。 “会有成功那一天的。即使我们看不到,总有人能看到。” 灰衣男子笑了起来,拍了拍杜幸的肩膀,“革命还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 尹枭寒直到现在还未回来。今天的阳城一定是出了大乱子。 司零打开窗户,甚至能闻到风中裹杂的血腥气。 好在系统没有提醒杜幸出事,想来他已经成功逃脱了,总算是暂时避免了他被发现和革命军有关,而且卷入意外被杀的事件。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必须想办法弄到布防图。但是尹枭寒这么谨慎的人,会把那东西藏在哪里不好说,甚至有可能他已经焚毁,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亲自开口。 司零打开系统商城,在辅助道具里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能用的。 那就是像墨水瓶那么大的一瓶真话水。 看了一眼价格,司零有些肉痛地咬了咬牙,花了300积分买下来,持续效果只有一小时。幸好前几个世界完成任务奖励的积分还够,否则还真不够她用的。 “宿主别高兴的太早,真话水的持续时间是根据世界里角色本人的特质而增加或者减少效用的。你懂得,我们的宗旨虽然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是为了世界的稳定性,不能过于依赖道具。” “换句话说,根据已知的数据推测分析,尹枭寒喝下这瓶真话水的效果可能不会太大,失败几率70%。”000充满打击的声音在司零的脑海里响起。 “我可以投诉你们欺诈么?为什么商城里没有注明这个!”司零咬牙切齿。 她的300积分啊!现在她账面上就只剩下几千积分了!这不是坑爹么? “安啦。宿主,鉴于我们合作愉快,我可以在不违背故事逻辑的情况下赠送你一个小小的道具。”系统很快发送了一个包装的小礼盒交到司零手上。 司零有些打开那个包装盒,脸色忽然变得很精彩,日天牌十全大补丸?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000的声音变得有些猥琐:“根据生物本能,男性在动情的时候脑子里是没有理智的。这个和真话水配合使用,包你满意。” 司零面无表情地把那个十全大补丸扔进了系统垃圾箱里,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000惋惜不已:“宿主,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谁用谁是狗。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立刻后台投诉你!”司零咬牙切齿地吐出几句话。 000“簌”一声溜得没影了。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她可不能简简单单出卖色相低头认输。 司零打定主意。正在这时,房间的电话忽然响起,司零刚接过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那人刻意放轻了语气道:“睡了吗?” 是尹枭寒的声音。他怎么会突然打过来? 司零握紧了电话,随口道:“当然睡了,你也不看都这么晚了。” “撒谎。洗漱完就早点上床休息,不用等我了,这几日有事回不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司零感觉汗毛竖起,一丝凉意从脚底下蹿了起来。实在是这个电话的时机来得太巧了,而且尹枭寒笃定的语气,让人不得不怀疑。 “猜的。”尹枭寒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道,“老夫人有没有为难你?她毕竟是长辈,你莫要与她置气,等我回来。这几日不要出门,闷在家里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我带回来给你。” “没有,老夫人很喜欢我。”司零心中直跳,语气却装作不经意道,“也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想去你的书房里挑几本书看看……” “怎么忽然想去书房?”那头的人声音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司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冷意和怀疑。 “也没什么,就是在家里太无聊了。你也知道,我从前也是大家闺秀,平日里也爱看看诗歌游记之类的杂书,想着你书房里可能会有。是不方便吗?”司零故作惊讶,语气里还带了一丝委屈。 “没什么。你若无聊那便去吧。书房门口有警卫员,我会跟他们说一声。” 尹枭寒又匆匆交代了几句话,那边又有人声响起,就很快挂断了。 尹枭寒似乎精准地掌握着自己的动向。是巧合吗?不,应该不是。 刚才那股让她后背发凉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尹枭寒看似慢慢信任、宠爱着自己,但实际上,自己的一切都被掌握在他的鼓掌之间,很可能她的房间里被安装了窃听器。 但目前的窃听器明显不如后世的监控摄像头,应该只具备远程监听功能。所以他问起老夫人的事,又再次特意交代自己不要和老夫人置气,应该也是听到了当时客厅里的争吵。只不过后来她和老夫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附耳所说的话,尹枭寒似乎并未听清,否则现在应该不是这种态度。 如果是这样,那尹枭寒不仅不会在书房里留下什么机密,刚刚还可能是故意试探她。 若是她趁机乱翻,触动了什么机关,恐怕还没等走出总督府,就会被人枪毙。 明明看的谍战剧看得不少,怎到了自己这里就大意了? 司零不由得庆幸不已,幸亏她没有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暴露自己的事,与杜幸的联系也十分小心隐蔽。若非他今夜打电话过来特意关心,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听了。 看来以后她的行动要更小心才是。 ☆、第 75 章 长夜漫漫,除了司零,有的人同样无心睡眠。 四姨太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窗前焦急不安地等待着。等了良久,窗户上忽然传来两声轻叩,随后有人从缝隙里塞进一封信来。四姨太捡起那封信打开,信封上只写着临川二字。 四姨太一目十行地打开信纸扫了几眼,压抑住心中巨大的喜悦。 随后她捏紧了信里掉出来的一个小纸包,脸上绽放了一抹诡异笑容。 阳城这几天并不平静。待到尹枭寒处理完了事情,回到家已是一周之后。 他披星戴月地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看到司零身子蜷缩在沙发上,盖着一条薄毯,想来已经是睡着了。暗黄的水晶灯下,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 她竟会在这里等他回家。尹枭寒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软。 他放轻了步子上前,坐到司零的旁边。想起之前在背后调查她的资料,一时竟有些懊悔。她不过是古灵精怪了些,怎么会是奸细。 司零缓缓睁开眼,密如蝉翼的睫毛眨了眨,忽而自然地伸出手,活动了一下已经变麻的胳膊,然后绕了个圈,抱紧了尹枭寒的脖子。 尹枭寒低下头靠近她,“吵醒你了?都八点了,怎么今天特意在这等。” “当然要等,因为……今晚是你的生日呀,我想着你可能会回来。”司零慵懒地坐起身,蹭了蹭尹枭寒的怀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上去。 “你怎么知道?”尹枭寒眸色一暗。他的生日原是他母亲死去的那一天,从那以后,他便恨极了那天,对外公布的生日也与他实际的生日并不一致。 司零暗道你是杜幸的孪生哥哥,男主的资料她早就看过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心中如此想法,司零嘴上却是嘟了起来,眼睛睁大看着他,似乎有些恼意:“你这什么眼神,不信我?当然是我与老夫人闲谈的时候她不小心说漏嘴了。” “竟是这样,你有心了。”尹枭寒微微勾起唇角,原来是刻意等他。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要不要看看?”司零眼中带笑,环住他的腰身。 “好。”尹枭寒俯身吻了她一下,用毯子将她裹好整个儿抱起来往楼上走。 其实军营里还有许多事,但今晚是他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他必须回来。 两人谈话之间,另外几个姨太也听到了声音赶了出来,一口一个老爷叫着。 三姨太披着单衣,目光简直要杀人。这几天她们听说老爷受了轻伤,本着邀功讨好的精神,连连几日都彻夜不歇在门口等着,十二姨太却早早上床睡觉了,可没想到等她们都不等老爷了,这十二姨太今晚竟捡了个大便宜! “老爷,听说你前几日受伤了,我那儿有些药膏……”九姨太扭着腰上前来。 “都各自散了,别挡路。”尹枭寒脸色一沉扫了一眼众人,便上楼去了。 四姨太攥紧了手心,气得浑身发抖。她太明白老爷那种眼神了。 “真是废物一个。往日里说自己是老爷的知心人,这会儿还不是被她抢了先。若是她顺利怀了孩子,我看她的眼睛能长到天上去!只可惜当初老爷也宠着某人,某人自己不争气,怀着孩子却偏偏掉了呢……” 三姨太转头看着四姨太,冷笑了一声,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四姨太被她呛得脸色一白,勉强笑笑,眼中飞闪过一丝怨毒。 十二姨太,就算老爷真心宠爱你又怎么样,你不会得意太久! 这还是司零第一次主动带他进房间。 尹枭寒心中繁杂的思绪被抛之脑后,一股陌生温暖的情绪涌了出来。桌上铺着碎花桌布,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两只透明的玻璃杯,还有一瓶红酒,显然是司零布置的。 “我第一次跟糕点师傅学做,做得不好吃你别笑话我。” 司零踮起脚,在尹枭寒的耳边小声道:“生日快乐,老爷。” 尹枭寒目光灼灼地抓着她的手,玩味道:“可我想要的礼物,不是这个。” 他看着司零的眼神强势又□□,那目光中的滚热差点把司零的脸烫熟了。 “先切蛋糕,你吃完再送别的礼物。”司零微微红着脸点燃蜡烛,又催促道:“好了,可以许愿了。快点。”尹枭寒看着司零的眼神,唇边的笑意不自觉地蔓延开来。 很奇怪,这一刻他心里所想的,并非是那些权势俗物。 原本勾起心中最痛苦的记忆的生日,也在这样的烛光里多了几分温馨。 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边有此人。 尹枭寒吹灭蜡烛,捏着小刀切蛋糕,顺手将第一块带着奶油的蛋糕塞到她的嘴里。他的手指在司零的唇角擦过,又将她唇角沾上的奶油放在自己唇边一舔。 “蛋糕吃过了,礼物呢?”尹枭寒微微俯下身,勾起唇角,朝她伸出手。 诱惑得像个勾人的妖精。司零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嗷嗷嗷真的不是她好色啊!对着这样勾魂夺魄的一张脸,还有这么欲的表情,即使知道这个世界里的尹枭寒不是什么好人,她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司零若无其事干咳两声:“你先去洗澡,身上有股血腥气混杂的汗味,怪难闻的。” 尹枭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脱下身上的军装扔到椅子上。大步走进了浴室。 “宿主决定好了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据我测算,此时尹枭寒的怀疑和戒心降低到了有史以来最低水平,早跟你说过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知为何,000平日毫无波动的电子声线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司零翻了个白眼,将系统垃圾箱里的那个十全大补丸找出来,和真话水混合在一起,悄悄地倒进了红酒里。末了,她才磨了磨牙,道:“我这可是冒着出卖色相的风险干了这种事,你说过事成之后他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对吧?” “成功几率应该在99%以上。”000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口不提其实除了这个还有其它的办法,只不过这是为了找个机会让主人提前醒来。 为了任务狗就狗。司零做贼心虚地将红酒摆好。左边是她的,右边是加料的。 尹枭寒披着浴巾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司零巧笑嫣然地在烛光下向他眨眼。 “82年的拉菲,甘甜醇美,老爷,来一杯?”司零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尹枭寒微微挑眉走过去,司零将右边加料的那杯递给他。就在这时,他似乎敏锐捕捉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弯,捏住了司零手里的那一杯。 司零心头一跳。尹枭寒气息压迫下来,玩笑道:“我就要喝你手里的这杯。” 这厮……果然敏锐得过分了,警戒值这么低的情况下还在试探她。 司零露齿一笑,不慌不忙道地将加了料的那杯递到他的手里,“不行,你要喝这杯,因为里面我特意加了东西。” 看着尹枭寒眯起眼睛,司零正色,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就是十全大补丸。我特意找人配的,百年中草药配方,包君满意。” 尹枭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他果然闻到了红酒里一股类似中药的味道,想了想那次在百老汇的情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怕我不行?” “当然不是。”司零一脸痛心疾首,老爷怎么能怀疑我。尹枭寒眸色更冷,抓起那杯红酒一口闷下去,顺手将司零扯入怀,充满荷尔蒙的气息彻底将她包围。 果然是加了料的红酒。尹枭寒只感觉到身下的血液迅速地上涌,身体很快就燥热起来,所有的一切思绪都被怀中女子的香味占据,彻底放空了大脑。 他抱起司零往床上压下去,再也无法忍耐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司零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已被汗水浸湿,耳中依稀能分辨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了。 交缠之中喘息渐起,司零默默地咬着被子,一边疼得双眼通红,一边数着时间。终于,半个小时之后尹枭寒终于停了下来,躺在司零的身边。 此时的尹枭寒眸子里全是水光,眼中露出些许天真茫然,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而是像一只小兽般紧紧地抱着司零的胳膊依偎着她。 司零捏着他的下巴,试探地叫道:“尹……尹枭寒?” “干嘛。”尹枭寒与她对视,近在咫尺的双眸微微有些湿润,露出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差点把司零的心都融化了。这副表情,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 “现在告诉我阳城的布防图,还有你们准备怎么抓那些人,有什么计划。” 司零捏着他的脸颊,行为逐渐大胆。 尹枭寒乖乖地点头,像个毫无城府的孩子,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听得司零暗自心惊。 尹枭寒不愧有枭雄风范,全盘计划安排得十分紧密。 若不是她带着道具开着金手指,杜幸他们这回恐怕还斗不过他。 而且,如果杜幸不是有着男主光环,凭尹枭寒的缜密心思,杜幸怎么可能按原小说剧情里一样潜伏刺杀他。这个小说剧情太不合理了,到底是她按照剧情走,还是她的到来,成功地补全了原剧情的不合理之处?这是司零想不通的地方。 就在这时,尹枭寒的表情忽然又一变,娇憨天真的表情慢慢消失。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刹那之间变化了,司零差点以为尹枭寒清醒过来了,就在她慌忙想要遮掩时,却见尹枭寒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吐出两个字:“阿景,我们终于见面了。” 那一瞬,世界仿佛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白色,也没有了声音。 司零身体一僵,呆呆地看着他,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这绝不是尹枭寒! “你是谁?”她看着眼前人的脸,怀疑,迷茫,慌乱,所有的情绪一瞬涌现。 “你应该发现了,每个世界里,你遇到的都是同样的一张脸,或者说,是每个世界里的我。但这些我,却又不完全是我。”尹枭寒脸上浮现淡淡的笑。 司零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涌了出来,她皱了皱眉,神情警觉地盯着他。 “别怕,相信我,我是唯一不会害你的人。”尹枭寒伸手捧住司零的脸。 司零微微一怔,却没有选择避开。她的身体似乎潜意识地信任了这个男人。 “每个小说世界里我的主意识都会被封闭,扮演着在这个世界里的角色。只有你完成任务脱离世界的时候我才会短暂的清醒。现在醒过来,纯属一个意外。” “本想提醒你,但没想到,不需要我提醒,你也一直能让我惊喜。” “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们认识?” 司零只感觉自己被一团巨大的迷雾困在其中。她的记忆里,从她孤儿院长大一直到死前那一刻,她都可以确信,自己绝对、绝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他会用这么熟络的语气跟她对话?而且她对他有着莫名的安心和依赖,好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这种感觉让她迷惑又惶恐。 而且只要见到他,就会觉得心口堵着一团浓郁的悲伤,无法散去。 “阿景,我要离开了,这个世界里的尹枭寒马上就要醒来,时间不多了。” 他温柔地抬起手,擦掉司零恍然未觉的眼泪,在她的眼角印上一吻。 “只要你继续完成任务,我们还会再见面。记住,相信你的直觉。” “即使为了完成任务迫不得已,也要永远坚持你自己,不要忘记你是谁。” “一直走下去,直到世界的终点。阿景,我会在每个世界里陪着你。” ☆、第 76 章 “等等——”司零只觉得有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让她看不清,抓不住。 尹枭寒的意识回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司零眼睛红红的,像个受了欺负的兔子一样。他的眼睛扫过她身上的痕迹,心头一软,将她圈入怀中,哑声抚摸着她的头,“抱歉,刚刚弄疼你了?” 他刚刚只记得脑中剩下一片空白的绚烂,像是短暂地入梦失忆了一般,醒过来便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懊恼自己是不是太过粗暴了。 只是眼神一变,周身的气质就不一样了,司零明白是尹枭寒回来了。 司零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迷雾之中,就像被蛛丝包裹,掉入一个巨大的罗网。果然,每个世界遇到他都不只是一个巧合。 这些任务似乎并不是简单的任务。司零抿唇,强行压下满脑子的疑惑和不安。 罢了,伤春悲秋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只要继续完成任务,还能再见到他,总会弄清的。 司零的情绪平息下来,再看到这张和刚刚明明一样,却可以一眼分辨出不同的脸,叹了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进尹枭寒的怀里,“老爷,我没事。” “现在抱你去洗漱,一会陪我去祭拜。”尹枭寒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司零瞬间收到了系统的提示,尹枭寒的好感度又涨了30点,目前50点。 尹枭寒为了补偿,列出了一条长长的单子交给管家,全是哄她开心的东西。 还是尹枭寒好骗。司零心头一软,他到底是对自己动了真心了。 司零被尹枭寒牵着吃了夜宵,又被他抱着往后面的阁楼走。 “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像个什么样子!”司零把脸埋在他怀里。 路过的佣人管家都低头窃笑着,十二姨太果然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 “你确定要下来自己走?”尹枭寒瞥了她羞红的脸,有些好笑,又放柔了声音道:“你能接受我,我很开心。抱一段路而已,让他们去笑吧。” 司零感觉尹枭寒在她面前变得不一样了,这就是走心和走肾的差别吗? 她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若不是立场和底线相对,她还真不忍心骗他。 总督府最高的阁楼里放着两个檀木牌位,香炉安安静静地在里面燃烧着。 尹枭寒拢了拢司零的衣服,递给她几炷香,“来,一起进去,随我祭拜亡母。” 司零的眼神一一扫过阁楼里的布置,将尹枭寒带来的贡品礼物摆好。 “老爷……曾经有个弟弟?”她故作惊讶地开口。 尹枭寒点燃火盆,手里拿着纸钱,侧脸在燃烧的火光里变得明暗不一。 司零蹲下身帮他划纸,尹枭寒哑着声音道:“不错。这件事也是尹家秘闻,外人不得而知。就连那些姨太太,也从未踏足过这里,你是第一个。” 司零默默地给杜幸点了个蜡烛。他怕是不知他的亲哥哥已经祭拜他多年了。 “那为何没有你的父亲?”司零对旧事十分好奇。这些都是小说中未曾提及,也是世界自动补充的剧情。许是尹枭寒心里这些事压抑了许久未曾倾诉,这会儿却是有问必答。 尹枭寒缓缓地烧着纸钱,缓缓开口:“母亲性子婉约,原与父亲真心相爱,但耐不住父亲后来冷落,又一再纳妾。后来父亲以为是母亲害死了他最宠的一个妾,竟给母亲写了一封休书。恰逢年关,母亲因羞愤交加与父亲起了争执,独自带我和弟弟回了娘家,谁知那夜正是动乱的开始。” “父亲明明知道那夜城中有事,却还是任由她离开自己的保护之外,不过是想给他的新欢腾位置。他隔了几个月才想到要找我,那时我和街上那些乞丐没什么两样。他间接害死了母亲和弟弟,所以,我不能原谅他,一个夜里,他意外负伤,哼,本以为自己能东山再起,却没想到,是我亲手杀了他。” 尹枭寒转过脸看着司零,语气里带着些许低沉,“我这样的亲手弑父,双手染血之人,害怕吗?”以往他从未怕过,如今却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她会露出厌恶恐惧的情绪。 好在,司零只是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尹枭寒伸手将司零拉入怀,“我不会像父亲一样。我的女人,我定会好好保护。” 司零垂眸,想到他的结局,心中叹息,状若不经意道,“那除了我呢。若有一日,你处于高位,可随手倾覆万万人性命时,你又当如何?” “你应当知道,在我的位置上,很多时候也身不由己。你不去争,他们就会放过你吗?流血牺牲,有时候不过是必要的手段而已。除了我在乎之人,其他人我为何要护?你只要好好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尹枭寒冷然开口。 果然是性格决定命运。司零默然不语,罢了,她能陪他多久是多久。 她不认同他的做法。平和的假象之外,也终有两相对立的那一天。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这一天,整个阳城的名贵之流都收到了参加婚宴的邀请。婚宴在阳城大酒店举行,沿路都挂满了红绸,十里张灯结彩,鞭炮声响不停。 尹枭寒穿着一身红色传统喜服,丰神俊朗,脸上带着淡淡的客套笑容,倒是比他平日里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和善不少。 一辆又一辆轿车驶入长街,今日但凡走下车的,都是上层权贵富商名流。他们肯赏脸一个纳妾的婚礼,不过是看在尹枭寒的面子上。 “哟,张老爷来了,请进请进。”林叔站在尹枭寒旁边充当迎宾人。 张老爷连连摆手,“劳烦正申兄亲迎。今日张某前来贺喜!杵着拐棍,挤出一个笑容地拱拱手,悄然看了一眼尹枭寒,谁知当初要娶的那歌女如今竟然会成为这阎王总督的心尖宠呢,真是时来运转,此事却是万万不敢再提。 “里面坐。”尹枭寒朝他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客套的神色。之前的事他当然有听说。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今日便叫着此人大出一笔血来偿还。 阳城大酒店的杂物间内。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圆帽的中年男子压低了帽檐,似乎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儿,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直到确定没人才打开杂物间,走了进去。 男子抬起头,鼻子下方留着一撮小胡子,他客气友好地朝她笑了笑,俯身行了一礼,用了干涩蹩脚的中文道:“四姨太,我们又见面了。” 四姨太朝他点点头,“宫藤先生,这事儿本是你找我的,我也就长话短说了。只要你帮我弄死这女人,价钱好商量。一会儿我就把那蒙汗药下到酒水里,待会儿你趁着宴会的骚乱,趁机动手,明白了吗?” 临川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当然。我办事,请您放心。” 此时的司零正坐在阳城酒店的贵客室里。她穿着一身红色秀禾喜服,描眉画红,头上戴着凤冠,端坐一旁。这一身新娘红不仅没有掩盖她的颜色,反而将她衬托地肌肤更为白皙,眉眼艳丽至极。只是这头上的凤冠都是足金打造,沉重无比,坠得她脖子疼 。被人张罗着打扮完毕后,那些人就笑着关上了门出去了。待到宾客都落座以后,她才会被人带出去走结婚的程序。 过了一会儿,门忽然开了。一个高个子喜婆低着头动作迅速地走进来,待司零看清来人,这才哭笑不得道:“杜幸,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杜幸的脸颊上油墨重彩得涂着两圈红晕,头上梳着老妇头,躬着身子扮成个驼背,倒真与喜婆有点相似,他脸上的红也不知全是脂粉还是羞的。 “说来话长,这里面戒备太严,我本想以侍应生的身份混进来,谁知事情有变,实属无奈,只能如此。”杜幸无奈地弯了一下唇道:“收到你的信后,我们便连夜安排布置,现在大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等这边出了变故,尹枭寒定会派兵全程搜捕,届时我们可以趁机救出李教授。我已为你安排好藏身之地,你一会先去躲躲,等到傍晚时分,被他们找到便可。” “尹枭寒比你想得还要谨慎小心,不可大意。你们可有安全路线?万一他回头发现,你们恐怕出了阳城还不远就会被追上。”司零叮嘱道。 “我们待出了阳城便直奔郏县,坐火车前往河东。陈家兵变,我军不日便会接手,那个RB人宫藤临川也在这阳城浑水摸鱼,待他们打起来,我们再出手。” 杜幸低声说完这些,终是忍不住动了一下嘴唇道,下定决心道:“司小姐,届时阳城会乱成一团,继续留在这里性命堪忧。要不然,你跟我一起走?” 司零看着他诚挚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杜幸,你比我想象的成长还要快很多,现在的你总算是比当初学会了不少谋划,更有责任担当了,我很欣慰看到你的成长。但我是不会离开尹枭寒的,他在这里,我就要在这里。” “你……是真心喜欢他?我原以为是他强迫你。既如此,为何……”杜幸不由讶异。 司零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我好,我自然喜欢他。我也知道他走的路为人所不容,他不愿意与你们合作,也不愿意守护百姓,手段残酷暴戾,只知自己的利益,终究不得善果。” 司零直起身子,又道:“但这是两码事,我不会因为这份感情,就忘记了我要走的道路和我坚持的底线。你既知道阳城局势复杂,那么也应该知道他有危险。我与他终会兵戎相见,互相对立,但现在他还不能死。” 按照剧情来说,尹枭寒还不能死,不能死在阳城。他在剧情里是干掉了河西的其他几大军阀,和宫藤合作,走私了一批火炮和武器,并最终在去往兵工厂的路上,被杜幸带人埋伏而死。 司零深知自己目前对剧情有着重要的影响力,从她主动接近杜幸以及尹枭寒喜欢上她开始,她便从十八线路人配角变成了举足轻重的角色。若是她现在离开阳城,万一尹枭寒这里的剧情发生重要转折,那就前功尽弃了。 ☆、第 77 章 “既然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意见。”杜幸皱了一下眉,又道,“还有件事让我有点奇怪。我先前听说尹枭寒,真正见到他还是头一次。混进来的时候我远远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竟觉得他与我长得极为相似。” “当然不是眼花。你就没想过,万一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呢?”司零故意打趣他。 杜幸脸上一红,挠了挠头,“五岁之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当年我被捡回去收养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也许是那时候忘记了很多事吧。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只不过,即使他是我哥哥,如今我们也不可能相认。” 杜幸苦笑了一下,“便是能相认又如何呢?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他镇压学生,处死了我那么多同志,信仰不同,已是互为敌人,便是亲人也有可能反目,更别提是失散多年,他未必对我有亲情。我说服不了他,他也不可能说服我。即使相认,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你倒是看得透彻。”司零喝了一口茶。 同样的一张脸,成长的环境不同,性格不同,对的人成就了时代,错的人也让时代限制了他们。 “我是跟司小姐学的。在这条路上,司小姐可谓是良师益友,让在下受益匪浅。”杜幸朝她鞠了一躬,笑了起来,如同春日里的暖阳,看着她的眼里全是温柔。 若是当初他早该明白自己对她的倾慕,是不是可以…… 遗憾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杜幸有些黯然地别开脸。 “不谈这些了,今日怎么说也是我成婚,来,吃颗喜糖。”司零笑起来,抓起盘子里的喜糖丢给他。杜幸也笑了起来,他伸手接住喜糖,又道,“新婚快乐。” 末了,他又见了一礼,扬起尾音道:“现在该改口叫你嫂嫂了。” 半盏茶之后,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礼炮声。杜幸和司零对视了一眼,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就在这时,门外也来了人送来盖头,请司零前往大厅。 在她们开门的那一瞬,杜幸和司零一人一个躲在门后,飞快地敲晕了二人。 司零脱下外面的喜袍,将其中一人扶到椅子上,蒙上盖头,飞快地换掉对方的衣服。然后她自己穿上了喜娘的衣服,杜幸也将桌椅踹翻,取出一根长绳扔出窗外,营造出爬墙翻窗的假象。布置好之后,两人便分头行动。 司零早已给自己化了个妆,掩盖了原本的面貌,捏着鼻子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不好了,新娘子被贼人掳走了!快来人呐!” 喊完这一句,她便隐入拐角,迅速脱了自己的外衣,套上了粗布衫戴上帽子,准备趁机混出去。但司零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尖叫的那一刻,整个阳城大酒店也几乎是同时间骚乱了起来,她听到了不少桌椅翻倒的声音。 新娘子被人掳走失踪,宴会厅里的客人纷纷口吐白沫倒地,不少人四散奔逃,这场婚宴比预想地更乱。竟然还有一伙人动手了?司零心中不解,但现在已经是趁乱溜走最好的时机,也顾不得她再多想,司零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尹枭寒面色铁青,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贵宾室,赫然发现窗外的绳子,翻倒的桌子和被打晕的喜娘。他的新娘不见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尹枭寒当即拔枪举天,连开三枪,声音冷若寒冰——“全城戒严,所有人按照我的命令把守城门,掘地三尺给我搜!” “不好了总督,宴会的酒水有毒,方才有几位已经口吐白沫没气了!” 外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警卫员,尹枭寒蓦然回头,眸子几乎充血:“你说什么!宴会酒水是四姨太负责的,她人呢!” “被……被杀死了!”那人惨白着脸,一屁股瘫软在地。 尹枭寒的拳头蓦然捏紧,指节发白。今日的一切明显都是被计划好的,他早知道有人会盯着这场婚宴来,却没想到千防万防,竟出了这等差错,声东击西,好策略! 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玩得倒也是这等肮脏事。这些权贵一死,阳城必定大乱,河西另外几个军阀早就蠢蠢欲动,若他们得知消息,恐怕不日便会开战。 他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拨通了房间内的电话,沉声道:“接警察局。” 电话那头的人立即接了电话,尹枭寒咬牙道:“看看那个重刑犯还在不在!” 过了一会儿,那头的声音果然慌乱了起来:“报告总督,被劫走了!” “一群废物。传令下去,立刻封锁城门。”尹枭寒挂了电话,猛地一脚将椅子踢飞,又道:“他们唯有一条路,往河东跑,命城外营里的副将立即去追。” 一想到司零可能会落在那些叛党手里,尹枭寒的血液便几乎凝固。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股暴怒的情绪。他现在还不能乱,事情早有预料,所有离开阳城的路都被他下了死命令埋伏,那些人应当不可能避开。 宴会上这些名流毕竟是因他而死,恐怕此事风声一起,以往支持他的人也会纷纷倒戈。他必须留在阳城坐镇,整备军队随时准备开战。 尹枭寒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又道:“林叔,你带人安顿好我的家人,今夜便带她们先坐船去沿海。阳城恐怕要开战了,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唉,往日我便说了,一时心善要不得,先下手为强。那些叛党恐怕早已陈张等几家军阀里应外合了。你若是早和宫藤先生合作,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林叔叹了口气,“枭寒,你好自珍重。看来天意不让你和心上人成婚哟!” “保重。”尹枭寒吐出两个字,眉间越发阴郁。天意?他从不信天意! 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不可能离开阳城。哪怕掘地三尺,他也会找到她。 哪怕天意阻止,他想要的人,也一定要得到! ———— 尹枭寒找到司零的时候,她在一家小旅馆里,浑身被绑着,似乎晕倒了过去。她脸色苍白,衣衫被换了,但尚算完整,应当没有被侵犯过。 尹枭寒解开绳子,看着她被捆住勒得通红的手臂,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与此同时,系统里传来好感度提示音,尹枭寒的好感度变成了65点。 司零在尹枭寒的怀里抖动了一下睫毛,苍白着一张脸,装出虚弱的样子幽幽转醒,为了营造出被绑的假象,她还试验了半天怎么自己捆自己,谁知一个用力过猛,不小心绑的太紧了,血液不流通导致那些青紫的痕迹看着挺可怕的。 防止尹枭寒发现端倪,她当即戏精附体,虚弱地趴在尹枭寒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咬着唇挤出了几滴眼泪,楚楚可怜道:“呜呜,老爷,我好怕!” “不怕,带你回家。”尹枭寒失而复得,低声安慰着她,早把那一丝怀疑抛到了脑后。 感情能让一个理智的人变得愚蠢,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尹枭寒。 所谓关心则乱,若是他从前,恐怕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司零抱着他的胳膊躺在他怀里,还不忘气愤道:“那些贼人抓到没有?” “暂时还未。”尹枭寒声音一冷。他们把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些人,就连必经之路上埋伏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那些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怎可能有手眼通天的本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人里面出了奸细。 但此事只有跟随他多年的几个心腹知道,那几人也算是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竟是他们之中又有人背叛了么?尹枭寒闭上眼,不愿去想。 他并不是一个手段残暴的人,事实上,对于他纳入自己世界里的人,他可生死相托。但即便如此,为什么还会背叛呢?人心当真如此复杂。 司零莫名地有些心虚,只好缩了缩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尹枭寒抱着她上了车,掐了一下眉心,似乎有些烦躁的模样,“对了,明日我安排人送你离开。” 离开?司零竖起耳朵,猛地摇头,抓紧了他的手,“不,我不走。” “阳城不日便会开战,你留在这里,恐怕有危险。明日一早的船票,我会派人送你。”尹枭寒语气强硬。十多年后,又出现了和当初相似的情景,这一次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置于危险之地。 他早知这女人性格执拗,因此也懒得和她辩驳,只是一路开到了医院,给她拿了点伤药敷上去。 尹枭寒蹲在司零的面前,粗糙的手指摩擦着她的皮肤,碘酒涂完,又在司零被勒成了紫色的后背上涂了些膏药。 司零低着头看他。她很少见尹枭寒这样安静的样子,脸上带了点无可奈何和心疼的表情。 许是他常年拿枪拿刀,一根小小的棉签捏起来竟会颤抖,生怕一个手重弄疼了她,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呼吸也刻意放轻了。 “我送你回去睡。若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今晚我要呆在军营。”尹枭寒将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 “我跟你去。”司零见他疲惫至极,却又细心安排自己,一时心中动容。 她一路上也听说了那些富商名流被毒杀的事情,杜幸他们背了这个锅,想来尹枭寒和他们之间会变得不死不休。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她促成,尹枭寒却未对她有丝毫怀疑,这样的情绪一时让司零有几分内疚。 尹枭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飞快地给了她一个手刀。 司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 这迢迢乱世,他不过也只是其中一个痴情的可怜人罢了。 听到她出事的那一刻,无尽的愤怒、愧疚、自责涌出心头。 他护不住她。一想到这里,心脏几乎被扯得四分五裂。从前他不屑于这样的感情,他以为,对女人来说,只要宠爱就可以了,高兴的时候,她们是乖顺的宠物,不高兴的时候,他也能让他们变得服服帖帖。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他开始会因她的喜怒而喜怒,因担忧而失去理智,不知什么时候,他有了软肋。 这时候他才明白,喜欢一个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充满卑微的担忧。担忧她过得好,会不需要自己。担忧她过得不好,会受到伤害。 尹枭寒将司零放在车上,派人将她带走,独自下车回了阳城军营。 ☆、第 78 章 “呜——”汽笛声响起,轮船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波,河面上弥漫着白雾,第一缕阳光照进客舱之时,司零睁开眼睛,只感觉后脖子上一阵酸痛。 “夫人,您醒了。这是您的早餐。”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是司零曾经见过的在总督府门口执勤的那个少年,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穿着军装,而是穿着一身黑衣便服。 他看向司零的眼神有些不耐,他向来不习惯照顾娇弱女子。只不过作为尹枭寒从战场里救出来的兄弟之一,他一向对于尹枭寒的命令无条件服从。 “小六,这是在哪里?是船上吗?”司零转头看向窗户,脸色一变。 “是的,现在正在去沿海的轮船上,现在已经开动了。” 尹枭寒,他竟然……!司零的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怒气,“我要下船。” “夫人?轮船已经开动了,只有到了沿海才会停下,阳城现在很危险!”小六皱了一下眉。司零打断他道:“我知道,所以我得回到他身边。” 因为她刻意透露的消息,杜幸和进步团体其他人应该已经安全到达了河东,并且策反了张孚。 本来此事应该按照正常剧情进行,谁知出了婚宴毒杀那件事,河西几大军阀一定会趁乱枪打出头鸟围攻阳城,尹枭寒很可能因此死在战场。 为了剧情顺利走向正轨,尹枭寒的结局必须是死在杜幸手里。 所以她现在必须回到阳城,保证尹枭寒不提前死,并一力促成结局。 “现在去船长室亮明身份,让他们在航线最近的货物港口把我们放下船。” “可是夫人……”小六还想说什么,却见司零冷声道:“这是命令,你若不听,我现在就从船上跳下去,二选一,你自己选。” 小六被她凌厉的气势所摄,一时拒绝的话卡在了嘴里,他咬了咬牙,心中生出一丝敬意,或许大哥看错了,他这位夫人,从来不是什么柔弱之辈。 ———— 与此同时,阳城之外早已是一片战场。 “阳城西北方向,便于隐匿,他们应该会从这边发起进攻,在游龙滩,设五百人小队伏击,把他们引进夹沟。第二纵队,用火炮顶上,尽量把战线拉长,否则进城后我们损失会很大。城北、城西军营注意防守,适时听我命令进攻。” “总督,这次他们几方势力一举进攻阳城,我们能守得住吗?” “无妨,虽然他们来势汹汹,实为心思各异,浑水摸鱼,最怕打消耗战。姓张的,必须要打,陈家,不足为惧,蔡家,尽量拉拢,各个分散击破。” 尹枭寒深沉的目光在沙盘上一扫,分别在几个关卡处插上了小旗,屋内只有十余人,全都是他生死相托的兄弟和心腹。出了婚宴那件事,他也不敢再完全信任其他人,城北的枪械弹药库,大仓粮仓,医院,这些他必须亲自去守。 桌上的电话响起,那头传来了西北方向的敌情急报。尹枭寒扣紧大衣,将腰间皮夹的枪上膛,冷声道:“营内骑兵跟我走,其他人按作战计划各就各位。” “砰——”火炮冲天而起,游龙滩激起无数水花,战壕内尘土飞扬,爆炸声几乎穿透人的耳膜。临时搭建的作战点草棚半点塌陷,半边黑烟冲天。 自阳城的战争打响之日,这场战火便已波及了无数人。 枪响昼夜不停,逃难的商户、普通拖家带口的百姓拥堵在城门口,冲出宪兵队的包围往外逃。所见之处一片乱象,更有甚者当即打砸抢烧,幸得尹枭寒治军严明,菜市场门口处机枪扫射处死了一大片,街头尸体遍地,血气冲天而起经久不散。 而城外二十里,激烈的枪战声响起,枪林弹雨之中有人倒下,有人迅速填补,战壕里的尸体堆满遍地,端枪的,倒地的,被炮弹炸到只剩残肢哀嚎的。 “总督,张孚带兵已经突破了防线,二营全部将士,均已阵亡……” “轰——”伴随着通讯兵最后一个字,子弹射中了他的后背,身后炮弹轰鸣。副将猛地扑过来,将尹枭寒按倒在地,漫天的轰鸣声让人耳嗡嗡作响。 “老三!”尹枭寒声嘶力竭地按住副将的身体,触手之处已是一片鲜血。 “撤……总督,带兄弟们走……”濒死的人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沾血的手无力垂下。 “啊!——”尹枭寒站起身,爆发出痛苦的悲鸣,双目赤红,青筋暴起,一路跟随而来的全部将士被敌消耗大半,他们自以为机密的计划全盘被打散,他目眦欲裂,极尽所能将这片惨烈的景象刻在脑海中,随后爆发道:“撤退!” 撤退修整途中,又遭到一波猛烈的突袭,显然他们所有的核心布防计划已经全然被对手得知。尤其是张孚军营里的那个参谋,有如神助一般,洞悉了他所有的破绽。 尹枭寒将心头的冷意和愤怒压下,这一刻推翻了自己的布置计划。 他必须改变之前的策略了。死守阳城的有利地形,炸毁郏县的铁路,断掉敌方的消耗,同时假意派人接触蔡家投诚,挑起内讧。此外,还要考虑和宫藤合作,拿到那一批重型武器…… 与此同时,司零和小六日夜兼程,在半月之后赶到了阳城附近。 与半月之前不同,这里早已全城戒严,严禁进出。城内的百姓大都能逃的逃,能避的避,比起之前的繁华已经空了一半,呈现出一片灰败之色。 “嫂嫂,我们是去找大哥还是……”小六警惕地环视周围。 司零摇了摇头,现在太过危险,她不能贸贸然去战场找尹枭寒,否则不知道就被哪里来的流弹射死了。先前她定位到尹枭寒的位置,离阳城还有很远。 司零想了想,看到城门张贴的招医布告,当即打定主意报名进去做一名护工。 尹枭寒这次一定损伤惨重,需要医治的士兵都会被送到红十字医院,她在那里一定能见到他,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伤。 红十字医院里的条件简陋,前线受伤的伤员源源不断地被抬下来,有的血肉模糊,有的不停哀嚎,血液供给和医疗设备完全跟不上伤员进来的速度。 染血的白大褂与她擦身而过,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这还是司零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这一刻她觉得,她不是身处于虚假的世界中,这里虽然是小说世界,但每句话,或许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她快步走上前,抓住一个护工,“我是报名来帮忙的,可以吗?” 那护工愣了一下,现在逃命的人都来不及,哪有这样上赶着的志愿者。 就连这些医生也不是不想走,而是城门已经被封锁了。 那医生当即点了点头,带司零去换衣服。司零转头看向一个中年医生,他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把锯子,正在给那人截肢。受伤感染的兵惨叫出声,嘴里被塞着木棍,疯狂的挣扎着。 司零心头一跳,不敢再看,跟在那个护工的身后,匆匆走进了诊疗室。 在阳城医院里,便可以听到城外传来出来的枪声和炮弹的轰鸣声,每一次炸动都让屋内的桌椅跟着晃动起来。司零数不清自己包扎了多少伤员。 一开始只是抱着为了完成任务的想法,但真正置身其中,司零不禁为这些人挣扎求生的意志所打动,尽可能地帮助他们做点什么。 她长得极美,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声,说话却十分温柔,还鼓励那些人坚持下去,从不计较那些秽物和血污,以至于后来医院里的伤员都暗地传扬着那位像天使一样的小姐。 第五天的夜晚,司零累极趴在诊疗室的桌子上刚睡了两个小时的时候,一阵整齐的皮靴声夹杂着闹哄声传来——“医生呢!把所有医生全部叫出来!” 司零被这阵吵闹声惊醒,便看到仅有的三个医生都冲了出去,担架上抬进来一个男人。那人浑身血污,一身军装几乎被血水浸染成了深黑色,司零只是匆匆一瞥,心就猛地提了起来,小六先她一步冲上前喊了一声:“大哥!” 尹枭寒受了重伤。最后撤退的时候,他为了掩护一位下属,腹部中了流弹,强大的意志力迫使他强行睁开眼硬撑着,虽然还有一口气,但已经极其虚弱。 就在这时,司零拨开人群冲了上去。尹枭寒看到她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脑子里的那根弦猛地紧绷起来。司零穿着一身护工的白衣,头发利落挽起,眉眼之间带着疲惫之色,看到尹枭寒的第一眼,她便冲上去握紧了他的手。 “让开,这是嫂嫂!”小六制止了周围几个下属心腹,示意他们不要阻拦。 “你……怎么在这里……”尹枭寒猛地咳嗽了两声,腹部一阵血涌出。 “别说话,想活命就喝下去。”司零厉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两瓶血药,捏着尹枭寒的下巴地往他嘴里灌。 尹枭寒盯着她看,发觉她这样凌厉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未见过了。原来往日这只猫不过是收起嚣张躲在他怀里舔爪子而已,他怎么忘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对他毫不客气。 尹枭寒顺从地咽下那两瓶药。不知司零从哪里弄来的药,那药液一到腹部,就似乎有一股热气温暖了他冰冷的四肢百骸,困意似乎也随之袭来。 “睡一觉吧。”司零摸了一下他的头,又对旁边人道:“他暂时死不了,把他抬进手术室,几位医生,就靠你们帮他取子弹了。” “原来是夫人,这几天真是得罪了。”几个医生向她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谁能想到总督最宠的那位十二姨太竟然在这里救治伤员,一时对她敬佩不已。 手术进行到深夜时分。尹枭寒身上的子弹被尽数取出,身上也缠满了厚厚的绷带。 司零坐在他的身边,心情复杂地扭了帕子擦拭他身上的血迹。 救得了这次,却救不了他早已注定的命运。严格来说,她虽然有些喜欢他,却理智地守住了底线,告诉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毕竟她也只是为了任务线不崩。 只是,在看到尹枭寒的好感度涨到70点,看到他见到她的时候像孩子一样眼里亮起的光芒和眷念,她还是感到心刺痛了一下。 即使他负了天下人,却不负她,逐渐对她深信不疑。 但她注定要继续背叛他,亲手做一场局,最后把他推入死亡的境地。 司零的手指划过尹枭寒的的脸颊,苦笑道:“尹枭寒,你可真让人头疼啊。” 阳城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虽然尹枭寒重伤的消息一度让阳城人心惶惶,但他负伤昏迷之前便已重新制定了战略,城外的攻击昨夜就停了下来,据说蔡家带兵调转了方向,不仅没有攻打阳城,反而因郏县铁路一事与张孚打了起来。 蔡家援兵已至,张孚暂且收了进攻阳城势头,几大军阀在郏县混战一团。 昨夜传出的尹枭寒已经醒来的消息也让阳城军营重新镇定下来。此番阳城被四家军阀进攻却守城半月,还消耗了他们近五万人,联合了蔡家,一时变成了难啃的硬骨头。此战看似失利,却让人忌惮,尹枭寒的声名再次传了出去。 这几日,阳城的气氛终于不再死气沉沉,街头的尸体被推车装满运到城外焚烧,幸存的人从坍塌的屋子里爬出来,拖家带口收拾着自己的家当。 但司零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很快,又一波暴风雨即将到来,民众盼望着和平安定的生活,但目前这片土地千疮百孔,哪里又有真正安宁的时刻。 ☆、第 79 章 尹枭寒不愧是意志力极强的人,用了那么多麻药,他竟然过了两天就醒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一个人伏在他的床头,心头一软正要伸手搂过去,却发现有点不对劲,却是小六在他怀里惊喜地叫了起来,“大哥你醒了。” 尹枭寒脸色一僵,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了点委屈:“怎么是你?她人呢。” “嫂嫂这两天在重症房忙得脚不沾地,半夜才去休息。大哥你情况稳定了,夫人就把我叫过来守着你了。”小六解释了一通,又道,“嫂嫂真正是不同寻常的女子,我看大哥你娶了那么多妾,还没有一个比得上嫂嫂的。”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小六完全倒戈向了司零的阵营。 之前还客套地称呼她夫人,现在完全把她当成了唯一的嫂嫂。嫂嫂身为女子,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一路来他对她的敬仰已经超过大哥,现在在心中排到了第一名。 尹枭寒在他的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叫你带着她去沿海,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我,是嫂嫂担心大哥有危险,执意要中途下船,我也拦不住啊。”小六委屈地抱住了头,大哥的恢复能力果然惊人,这刚醒的手劲就这么大。 果然是她的性格。尹枭寒这样想着,那点儿对于她擅做主张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 小六说得对,他以往不明白自己的心,如今才明白,他真正爱的,就应该是她这样的女子,而不是那些柔弱的莬丝花。让她做第十二房妾倒是真委屈了她。等时局稳定之后,他便将她抬为正妻,至于那些妾室,但凭她们自愿,若想离开的,便给一笔钱财遣散。他绝不会像父亲一样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今后他唯一的子嗣,也应当是只有她为他生下的孩子。 “好了,我有件事吩咐你去做。我告诉你一个地址,你这两天去接触那人,顺便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他,邀请他来阳城。如果我没料错,他应当还在河西。” 尹枭寒掐了一下眉心。小六讶异道:“宫藤临川,是那个RB人?” “没错。他手里有一座兵工厂,还有很多重型武器。与他合作,我们趁此吞下整个河西也不是问题。阳城还未安稳,一刻也不能懈怠,最多过一个月,这里又要打起来。陈副将,老三,老五……都死在了战场上。我不能再牺牲兄弟了。”尹枭寒回想那一幕,声音再次低沉下来。 “好,大哥,我听你的。”小六眼圈一红,咬了咬牙,“只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哥你与临川打交道也一定要小心,莫要被他算计了。” “我知道。辛苦你了。”尹枭寒重重地拍了拍小六的肩膀,掩下眉间的阴郁。 正当他掀开被子要下床的时候,司零走了进来。 她挑了一下眉,看着尹枭寒的动作,气极反笑道:“尹枭寒,你在干什么?才做了手术就要下床,早知道你成天不让人省心,我就不该回来救你。” 小六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哥那张冷漠严峻的脸瞬间变成了乖巧。只见尹枭寒飞快地缩回了腿,端端正正地盖好被子躺好,脸上还露出了一个求表扬的笑容。 天哪,小六感觉自己再待下去,世界观会受到冲击。尹枭寒皱了下眉,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小六顿时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顺便还给两人带上了门。 “累了那么多天,怎么不多休息会。”尹枭寒看着司零的黑眼圈,有些心疼。 司零摇了摇头,“伤员太多,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眼睁睁地看着人死,还是做不到。我方才叫人给你熬了点清粥,一会儿你趁热吃。” “你是我的夫人,本该衣食无忧,让你受苦了。再给我一段时间,阳城便能彻底稳定下来。”尹枭寒抓着司零的手,抚摸她的眼角,“看,都有皱纹了。” “不会吧?”司零忙伸手去摸,尹枭寒趁机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骗你的。” 司零咬了咬牙拧了一把他的腰间道:“你觉不觉得你越来越幼稚了?” “不觉得。”尹枭寒狡猾地看了她一眼,“夫人在旁,我甘之如饴。” ———— 又过了一个星期,阳城终于得到了喘息,各大商行店铺也重新开了起来。 司零身为一个外来者,总觉得这个时代的人身上有着一股莫名的韧劲。 那就是他们对于活下去的坚持和执念。哪怕曾经尸骨堆积,炮火轰天,只要得到片刻的喘息,这些百姓就能顽强地在废墟里扎根活下来。 这是一股让人动容的生命力,因为前人的不放弃,所以后人得以延续。 第一场初雪来临的时候,由于寒冷的气候和军备补充的原因,郏县的战火也渐渐消停了一些,转为了零星的冲突。毕竟打着打着,还是要过年的。 司零重新回到了总督府里住,之前的管家和仆人也都陆续回来了。 年前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尹枭寒伤势刚好便整日忙得不见踪影。这一次,他不想把那些女人接回来,而是准备单独和司零过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年。 过冬的时候,决不能没有火锅。司零看着窗外的落雪,吩咐人打造了一个特制的火锅炉,又制作了一些调料,吩咐厨房准备了些新鲜的肉类蔬菜。 尹枭寒今晚会回来吃饭,所以她还特意在暖炉旁煨了一壶小酒。 只是,等到夜幕时分,也没见到尹枭寒回来,倒是小六披着大衣急匆匆地上了门道:“大哥说今晚有事不回来了,有一位贵客上门,我也刚刚才回阳城。” “知道了。既然他不回来,就没这口福了,来,小六你坐过来吃。” 司零倒是无所谓,小六看了她脸上平静的神色,心中叹息了一声,他此次陪着宫藤先生过来,条件倒是谈得差不多了,只是每次以为大哥和嫂嫂要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事情总会发展得出乎他的意料,只希望嫂嫂这回不要生气。 “愁眉苦脸地干什么。和我吃饭委屈你了?”司零故意板着脸道。 “哪有哪有!”小六连连摆手,十分新鲜地看到司零慢悠悠地涮着牛肉和毛肚,倒了一杯小酒,红的牛麻油绿的葱花白的芝麻调成的酱料十分好看。 “这种火锅真特别,嫂嫂你太厉害了!你简直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 小六一脸崇拜地吹捧道。司零抿唇笑了笑,刚认识时他还是一个古板严肃的年轻人,现在才在她面前表现了掩藏的活泼本性,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那个,嫂嫂,如果大哥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请你一定要相信他,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大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哪怕是对下属也很严厉,但他对我们这几个结拜兄弟真的很好,你也是他最心爱的人,这点我们都看在眼里。” 小六两杯酒下肚,便不吐不快,一股脑把心里憋的这些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但,我也有我的底线和原则,有些事我能理解,却不能认同。”司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这个小孩子就别瞎担心了。” 小六无奈笑笑,中途下轮船回阳城,一路上与其说是他照顾嫂嫂,倒不如说是嫂嫂把他当孩子照顾。她一个弱女子,从不喊苦喊累,那天为了避开外人,赶路的时候在荒郊野外过夜,她竟挖了两个红薯烤着吃,还把大的分给了他。 这一辈子,除了大哥从死人堆里把他捡回来,就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就认定了,即使大哥变得不再是他大哥,嫂嫂还是他嫂嫂。 ———— 外面落着大雪,阳城内的欣荣商会却正灯火通明。尹枭寒下了车,便看到门口站着几个黑衣人,其中有一人上前,对他点了点头道:“尹总督,里面请。” 屋内是日式的装潢,两个穿着和服的艺伎正在台上表演,台下跪坐着一个穿着日式和服的中年男子,他的鼻下留着一撮胡须,看起来分外狡猾。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尹总督,果然是一表人才。之前多次联系,尹总督都未能与鄙人相见,如今肯驾临寒舍,真是让鄙人受宠若惊。”宫藤临川直起身子,脸上堆起莫名的笑容,朝他行了一礼,“来,请坐。” 尹枭寒依言坐下,朝他点了点头道:“宫藤先生客气了。之前答应过关于合作的事情我会考虑,如今前来拜访,也是因为这件事已经考虑好了。” “尹总督实在是个聪明人,既如此,鄙人也就开门见山了。我一直想在河西寻求一位可靠而又有能力的盟友合作,之前找上尹总督,你却似乎对我们的合作并不感兴趣,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宫藤临川的眼里露出一丝幽光。 “我需要你手里的武器,就这么简单。阳城发生过的大事我想你也已经调查地很清楚了,目前我的处境可谓是四面环敌。”尹枭寒撑起双手,话头一转。 “不过,福祸相依,宫藤先生能在此处,也说明认可了我的实力。就目前而言,张孚和革命军合作,与你势不两立,蔡家几人的实力虽然暂时比我强,但论谋略能力、治军能力、作战能力都不如我,这些都可以用武器来填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所以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也会给你最大的回报。彼此都有需求,才能更好地合作,不是吗?”尹枭寒伸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尹总督的话滴水不漏,既然如此,我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宫藤临川笑着接过那杯茶,尹枭寒微微一笑,“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只是,他这句话刚落,宫藤临川便摆了摆手道,“哎,不急不急,我这里还有个人想给你介绍一下。来,佳子快进来,与我的客人见个面。” 宫藤临川的话音落下,门就被拉开,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那女子生得十分美丽,眼神含羞带怯,刚进来便对着宫藤临川和尹枭寒行了一礼道:“佳子见过哥哥,见过尹总督。” 她的中文十分流利,举止也十分大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RB人。 尹枭寒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宫藤临川看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中国人有句古话,让我颇为敬佩,叫做秦晋之好。也就是说,这不论国仇家恨还是别的,只有姻亲关系才最长久,能结百年之好。佳子小姐是我妹妹,她常年随我在中国游历,听说了不少你的事情,对你非常倾慕,不知道尹总督可有兴趣啊?” 尹枭寒的心中骤然一冷。宫藤临川果然打着好算盘。毕竟铁路的事,他身为一个外国人肯定不被信任,即使签订了秘密合约,他还是不够信任自己。 但若是佳子嫁给他就不同了。对外,他成了宫藤家族的女婿,明摆着是一家,再也没有退路,从此也会背上汉奸的名声,只能与宫藤捆绑在一起,对内,也更有利于宫藤临川对他施加控制。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明面上说出来。一想到那些兄弟的死,想到他护不住自己所爱之人,他就心如刀绞,他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遗臭万年,他也没有什么可选。只能暂时稳住宫藤临川,等得到兵工厂,再亲手杀了他。 尹枭寒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让宫藤临川心中有些打鼓,宫藤佳子悄悄看了尹枭寒一眼,早已被此人俊美的容颜和浑身的气质所迷,一颗心早飞出天外。 “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好几位夫人,佳子小姐是宫藤先生的妹妹,如此风姿绰约,嫁进来成为我的十三姨太,岂不是让人笑话。”尹枭寒喝了一口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更何况人人皆知我宠爱十二姨太,正准备提她做正妻,相必佳子小姐也不愿意做小伏低吧。” “哈哈,原来尹总督担心的是这个,佳子,我问问你,你可愿意嫁给尹总督做十三姨太?”宫藤临川故意发问,佳子当场羞红了脸,转过头去。 “看看,我这妹妹怕是一眼就已倾慕于你了,只是名分而已,算不了什么大问题。况且,中国有句古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自然也不希望尹总督耽于男女情爱之事。毕竟,女人而已,宠爱太过,那就不太美妙了。希望尹总督别让我失望,除了你,在河西,我还是有很多选择的……” 宫藤直起身子,放出压迫性的气势。尹枭寒眼中若有寒冰,他怒极反笑,“宫藤先生严重了,既然佳子小姐本人没有异议,本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那就好。听说年关快近了,不如尹总督带佳子玩乐几日,也好提前熟悉一下环境,免得将来闹出什么笑话。这点我想总督那位夫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宫藤临川似乎装作没有看出尹枭寒眼中的冷意,打着哈哈开始圆场。 “那是自然。”尹枭寒心中怒极,面上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只需暂时忍耐逢场作戏而已,想要硬给他塞女人,做梦。 待他得了兵工厂的位置,第一时间便杀了临川,以解心头之恨。 “听说百老汇的歌舞很有意思,总督大人能否带佳子去看看呢?”宫藤佳子脸上带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靠近两步走近尹枭寒。 尹枭寒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接触,嘴角勾起笑道:“佳子小姐既然有兴致,在下定然愿意作陪。” ☆、第 80 章 司零取了大衣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小六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着了。 大雪纷飞,司零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旗袍,裹着一件白色的貂皮大衣,身姿窈窕,眉眼精致,似有天人之姿,看得小六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发什么呆,不是要看演出吗,还不快走。”司零朝他笑笑,小六这才殷勤地下车,开了车门道:“走吧嫂嫂,百老汇今晚请了当红女星如梦演出,还举办了舞会。当然了,那如梦再美再红也是比不过当年的嫂嫂的。” “你倒是有心了。”司零被他的马屁逗得笑了,小六挠了挠头道:“还不是大哥没有时间,吩咐了我带你好吃好喝,我哪敢不听他的话。” 两人到达百老汇门口的时候,场内已是来了许多宾客。虽然不久前才经历了战火,但阳城最大的娱乐场所百老汇依然繁华。二楼的舞池早已布置成了舞会现场,里面响起了动人的音乐声,场上有不少男女正跟随着音乐跳着优美的华尔兹。 司零对跳舞不感兴趣,所以她只是和小六坐在台下看女星如梦唱歌。 不得不说,如梦的嗓音带着独特的空灵,情歌唱得如梦似幻,甚至台下有钱的老板特意坐在前台捧场,每唱一首便丢一把大洋上去,场面一时热烈无比。 就在这时,小六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道:“嫂嫂你看,我怎么觉得那个男的背影有点像大哥,他不会丢下嫂嫂一个人喝花酒吧?” “应该不是,你没见他身边还挽着一个漂亮姑娘么?”司零戳了戳小六的脑袋,不过,就在那个男人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她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唇角。 “真的是大哥!”小六顿时懊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和宫藤临川接触的时候,便知道了那人不怀好意,一心想把那个佳子小姐嫁给大哥,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他怕嫂嫂与大哥就此生分。 没想到他今日特意带嫂嫂出来看演出,竟恰巧撞到这一幕,这下子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司零看到尹枭寒的时候,尹枭寒也看见了她。 哪怕在人群里,她周身的气度也是最能让人一眼找出的那个。 这一瞬间,他看到司零僵在嘴角的笑容,眼里飞快地闪过许多情绪,一时间竟如坠冰窟。他飞速地拿掉了宫藤佳子挽住他胳膊的那只手,就想大步往司零那边走过去。 谁知宫藤佳子却忽然侧身在他耳边道:“尹先生,我知道你想去见你夫人,但别忘记了,哥哥也在楼上看着呢。你若想与哥哥合作,总要让他看到你的诚意,不是么?尹先生可不是那种为了美人丢了江山的人吧?” “佳子小姐这是在威胁我么?”尹枭寒脸色发寒,声音压低,语气森冷。 “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希望和尹先生的那位夫人和睦共处。尹先生这样有权有势长相俊美的男子谁能不爱,便是多一个女人作伴,倒也没什么,那位夫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怎能做一位妒妇呢。我近日在城中听说了不少那位夫人的事迹,便是尹先生认为我的家世和姿色,还比不上那位百老汇出身的歌女么?” 宫藤佳子又笑起来,手贴在了尹枭寒的脸上。男人而已,她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从司零的角度,她可以看到宫藤佳子的整个人都贴在了尹枭寒的身上,那女人眼中含笑,像是吻在了尹枭寒的脸颊,而尹枭寒只是身子僵了僵,并未推开她。 “那位便是宫藤佳子,大哥只是和宫藤临川合作才与她逢场作戏,嫂嫂你千万别生气……大哥他肯定不会被那个女人迷惑的。哎,嫂嫂——”小六还想解释,却见司零已经站起身往前走过去,顿时咬了咬牙跟上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司零既没有像小六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也没有给尹枭寒一个眼神,她只是缓步上前,直直地看着宫藤佳子。 宫藤佳子看到司零的第一眼,也惊了一惊,竟被司零的眼神吓到了,她原本以为一个歌女出身的夫人,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受宠而已,哪知司零单单往那里一站,便是众人焦点,一步一移,万种风情。而那风情却又并不媚俗,只是令人觉得像是高岭之花,气度逼人而不可攀折。 “这位小姐,还没嫁进门,就这样攀在别人丈夫身上,不太好吧?知道的说你是大家闺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红花巷的歌妓呢。对了,这歌妓可不像是歌女,歌女好歹是卖艺不卖身的。”司零面带微笑地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楚,一时间窃窃私语不停。宫藤佳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红一阵白一阵,她退后两步放开了尹枭寒的手,眼中水光一转,“原来是姐姐。姐姐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好歹也是名门闺秀,今日已由哥哥做主许给了总督大人,过门也就是这几天了。姐姐怕是还不知道,也难怪姐姐会追到这里来呢。” 司零听着她装白莲花的样子,嘴角弧度更大了。哟,她之前还没看出来,这宫藤佳子不像个RB人,倒像是土生土长深谙古代宫斗戏的呢,瞧这一脸受欺负的模样,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言外之意,大家都是妾,凭什么你受宠便可以装着个正室的样子来这里教训人? 见司零不说话,宫藤佳子心中冷笑,又上前一步握住了司零的手,“姐姐,咱们还是不要生气了,毕竟周围人都看着呢,争风吃醋对丈夫影响多不好……” 哟。已经改口叫丈夫了,变脸变得倒是真快。 司零扬起唇,眸光一闪,将她的手甩开。谁知司零这一甩,宫藤佳子竟连连退后几步,站立不稳,一时间便歪到在地,碰倒了身后的餐桌,玻璃酒杯瞬间砸到地上,她整个人扑到了地上,被碎玻璃扎了满手的血,眼中含泪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推我!” 一时间,所有的人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都看了过来。 小六在一旁看得清楚,气得刚要发作,便听得尹枭寒快步将宫藤佳子扶起来,然后冷冷地看向司零,厉声道:“够了,你在这里闹什么闹,还不快给佳子道歉!” 司零面色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她这样的表情让尹枭寒有些心疼,但他不能退步。宫藤临川就在楼上,成败在此一举。 司零忽然笑了。尹枭寒目光里一闪而逝的慌张她不是没有捕捉到,她也不是不了解剧情,不知道他已经和宫藤临川合作,她更是知道宫藤佳子的把戏。 但她知道这些,不代表她不失望。 她所喜欢的那个尹枭寒,即使满手鲜血,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他也像是一尊战神,从来没有委曲求全的时候。可是现在的尹枭寒变了。他受人桎梏,不得不虚假逢迎。归根到底,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除了她,他的心里还有很多,逐鹿天下,权势称霸,一路走来,便是如此。 人想要的东西越多,失去的也越多。她始终明白这一点,她能理解他,但是换做是她的立场,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尹枭寒这样的人,她有自己的底线。 她看着尹枭寒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他的灵魂:你是软骨头吗? 难道为了所谓的利益,便可以向RB人低头道歉吗?我司零,做不到。 她宁可失去一切,也不会丢失自己的风骨,即使零落成泥,也不会低下头颅。 她成为他的十二姨太,不过是为了攻略他的任务。 现在这个身份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杜幸和尹枭寒的好感度加起来已经接近100,她成功地推动了剧情,只要完成最后一个大故事线,便可以抽身而退。 临川和尹枭寒一定会前往兵工厂,她只需要借用系统定位尹枭寒的位置,告知杜幸带人截杀就可以了。到现在还待在他的身边,不过是因为喜欢二字。 因为心疼于他的命运,所以想要陪着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但现在,她有些失望,所以,也到了该她离开的时候了。当然了,她的离开能让他和临川更好的合作,也没什么不划算的。想清楚这些,心中便轻松了很多,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顺理成章。 司零直视着尹枭寒,翘起唇角:“没错,就是我推的她,那又如何?” “你——如此不知悔改,是不是要我休了你!”尹枭寒脸色一变。他本以为司零能看清他的用意,只要低个头演场戏而已,可谁知道,她即使看透了他的想法,却依然照着她的方式行事。 “我想尹总督一定忘记了,司小小是你的十二姨太,而我,却从来不是。” 司零扬起头,没有注意到尹枭寒和小六震惊的眼神,笑道:“从离开百老汇的那一刻开始,司小小这个艺名便随风而逝了,婚书上的名字,只是司小小而已。” 她复又挺直脊背道:“我乃扬州司家之女司零,也曾是名门闺秀,家道中落后为了替父还债,不得已做了歌女。总督大人当日婚书所写乃为司小小,如今我已赎身,自当恢复本名和户籍。” “所以,尹总督那纸婚书不作数,既无明媒正娶,又何来休妾一说?” 司零再上前两步道:“既然总督大人另有新欢,我司零今日便在此说清楚了,从此以后,我与总督大人,再无干系。” 她不过是这个故事里的过客,来的匆忙,走得也要潇洒。 司零转过身,没有再看尹枭寒一眼。尹枭寒感觉到那一瞬间心猛地空了下去,他有一种预感,仿佛她走出了这个门,他便将永远地失去她。 这种从胸口喷薄而出的痛苦已经令他丧失了理智。只要能留下她,他什么手段都不在乎。 尹枭寒冷笑道:“站住,进了我总督府的门,是想走就走的吗?来人,这个奸细冒充十二姨太,即刻她押到大牢里去!” ☆、第 81 章 听得尹枭寒这句话说出口,司零猛地回头,却见他揽住宫藤佳子扬长而去。小六看着外面冲进来的人,急道:“你们住手,都让开,我带嫂嫂去。” 尹枭寒,你有种!司零气得咬牙。 小六只好赔着笑脸,“嫂嫂别生气,大哥他也是害怕你离开他,他是迫不得已。走吧,先跟我去警察局……” “闭嘴,不许再跟我讲他的好话,不然连你一起打。”司零狠狠瞪他一眼。 小六掩面苦笑,他太难了,真的。两个人吵架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司零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她早该知道尹枭寒的脾气,不该为了一时之气与他逞强,现在说关进大牢就关进大牢,她必须把宫藤临川的消息告知杜幸。 “嫂嫂,方才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没人敢对嫂嫂动刑,需要什么吃的喝的,新的被褥也都叫人安排好了。大哥他……就是一时生气,也是为了嫂嫂的安全,等过了这件事,他一定会亲自来给你赔罪。” 司零又道,“行了,你别为他说好话。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我家族有个远房表弟,每月都给他汇过银钱,若是他来找我,你安排他进大牢见我一趟。我让你办的事,别告诉尹枭寒,我现在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小六挠了挠头,应下声来,将司零送进了牢房。 司零一进牢房,便闻到一股阴暗腐臭的味道迎,冷风透过铁窗的栅栏吹进来,连带着飘落的雪花。单薄的床上虽然铺了棉絮,但整个屋子里还是冷到透风。 “六哥,你看,这是总督的吩咐,既然人送到了,你就先出去吧。” 那警察局长脸上赔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上次因为那伙叛军劫狱的事,尹枭寒便枪毙了他几个亲信兄弟,既然这十二姨太已经失宠,他也不必再对他的人客气。 “大哥这也太狠心了,要不回头跟他道个歉,这儿这么冷,嫂嫂你怎么能住得下呢?”小六一见此景眼睛就红了。 司零朝他挥了挥手,“行了,你把我吩咐的事办好就行,我在这挺好的。你回去吧。” 司零兀自往那冰冷的床上一缩。后悔归后悔,要她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爱一个人,必须先爱自己,她从来都懒得参与那些为了一个男人争来夺去逢场作戏的戏码,宁愿在这被冷风吹也不愿意委曲求全。 两日之后,尹枭寒安排好一切,便匆匆来到大牢门口。他大步上前,对着值班的守卫问道:“她可曾说过些什么,可曾有后悔之意?可有说过想见我?” “不曾。那女犯进了牢就什么都没说。”门口的人摇了摇头,他们只听说关进来一个冒充总督夫人的女犯人,虽然没有下令对她用刑,还给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这会儿总督竟冒着雪大半夜前来,说要提审犯人,可真是让人奇怪不已。 尹枭寒压下心头的愤意,冷声道:“你带我进去看看,其他两人在外守着。” 尹枭寒大踏步地走进牢房。以往这里关着的犯人不少,穿过长廊便是为女犯人单独设的牢房,牢房两边挂着铁链尖刀老虎凳等刑具,越往里面走,湿重的寒气越是迎面扑来。 尹枭寒的脸色越来越沉,他不过是一时气愤她恩断义绝之语,将她关进来,名为□□实为保护,就是怕宫藤临川对她下手做什么。哪知道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竟将她关到了这样的地方! 他终于走到牢房面前,才一看见司零,心里便涌出一股酸涩。 牢里没有炭火,呼吸出来的全是冷气,纷纷扬扬的雪花打湿了地面,凝结出一层薄冰,她就蜷缩在床上的一块角落里,用了全部的被子裹紧自己,像是一只蚕蛹。 “把牢门打开。”尹枭寒强忍着想要枪毙人的怒气,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他推开牢门大步地走上前,只见司零闭着眼睛,脸已是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尹枭寒的心猛地一抽,颤抖地伸出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呼吸几乎停滞。 直到感觉到她还活着,那颗悬起的心脏才落了下来,他伸手将她抱起,扯开大衣小心地将她包裹在自己怀里,拔出枪抵在那警卫的脑袋上,语气像是冬夜里的寒冰:“没有我的吩咐,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谁让你们这样对待夫人的?” “总督,这都是局长下的令……饶了我吧,不关我事的事啊。”那小兵顿时吓得屁股尿流,谁不知道尹枭寒的狠辣,说崩人就崩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本是念在他跟我多年,上次犯错已给了他一次机会。既然他阴奉阳违,就别怪我无情了。”尹枭寒将手里的枪放下,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不想死的话,现在你去崩了他。做得好,这个警察局长,就是你的了。” 王三的眼神一亮,眼中的贪婪压过了心中的胆怯,他颤抖的接过那支枪,满脸兴奋往牢房外走。 “砰——”一声枪响过后,王三的脸上溅上了不少血花,还不顾擦掉,便一路小跑地回来,恭恭敬敬地将尹枭寒的枪递过去,谄媚道:“总督,您看……” 尹枭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他接过那支枪道:“做得很好。只可惜……” 下一刻,王三的脑门已经被一颗子弹穿透。他噗咚一声倒在地上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明明完成了任务,为什么会死掉。 尹枭寒跨过他的尸体,将怀里的司零抱得更紧了。会咬人会叛主的狗,一个都不能留,阳城军队里的这些钉子,他会一个个拔除。 司零感受到怀里的温度,睁开眼。实际上她并不觉得多冷,早在进牢房的时候,她就开启了屏蔽痛觉,自然也包括对于冷热的感觉。只是她还是没想到,尹枭寒竟然会半夜里亲自前来。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还是在牢房里。只不过这个牢房比起之前的,倒像是豪华单人间待遇了。不仅有火炉热水,还有崭新的厚厚的棉被。 尹枭寒将她换在怀里,坐在火炉边,脱了她的鞋正在给她搓脚。 由于长久受寒,她的血管都发青了,下肢冷到没有了知觉。 “这样的环境你也能睡着,你还真是心大。”尹枭寒嘲讽了一句,却掩饰不住关心。他把她的小脚握在手心里揉搓一会,又亲自打来热水帮她泡脚。 “你来干什么,怎么不去陪你的佳子小姐。我这个冒牌的女犯人不劳总督关心,我好得很。”司零不自然地别开脸,丢给他一个后脑勺。 “吃醋了?”尹枭寒将她的肩膀扳过来,“醋就醋了,为何要说那些断情绝义的话,你可知道我有多难过。虽然此事我没有全盘告知你,但小六也应该给你透露过一些,为了稳住宫藤,那都是无奈之下的逢场作戏,你怎能当真。” “我知你这女人心眼小的很,容不得她们,本来那些姨娘我也都打算遣散了,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位夫人,至于那宫藤佳子,待事成之后是关是杀,你说了算。” 尹枭寒叹了口气,到底是舍不得对司零生气,给她擦干了脚,又搂紧了一些。 “尹枭寒,我今日才发现,你这个人多黑心。你往日里这样的手段也做了不少吧,娶了那些姨太太都是为了巩固权势,依靠女人上位,一旦地位巩固后,不高兴了就遣散她们。你有没有想过这乱世之中,她们以后要怎么生存?” 司零勾起唇角讽刺一笑,“今日可以为了讨好我这样做,明日喜欢别人了,是不是对我也如此?你是不是只会依靠女人裙带上位,你真是让我不耻。” 她的话语很轻,却像刺一样扎进了尹枭寒的心里。 他的神色慢慢僵住,周身的气势瞬间冷下来。他忽然伸手掐住了司零的下巴,逼视她道:“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夺回阳城只是第一步,不仅是河西,更是S省。你很不屑于我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吧,但是我告诉你,司零——” 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冰冷又无情的笑容:“你这辈子,都只能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你敢逃,我就把你捆起来,你敢跑,就把你的腿打断,哪怕你变成尸体,你也只能死在我身边。这一辈子,下下辈子,黄泉路上,你都是我的所有物。 “所以……乖乖的,不要逼我,嗯?”他低下头,用自己的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与她对视着。像是随时随地都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连眼神里都透出血腥气。 司零咽了一下口水,毛骨悚然。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黑化值绝对已经突破了天际! 她真傻,真的。明知道尹枭寒的心是黑的,为什么总是要去招惹他! 她这张不把风的嘴!司零不敢再作死了。于是她只好收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尹枭寒覆上她的唇,辗转片刻,加深了这个吻,然后极为不舍地放开她。 “这段时间你都要呆在这里,放心,这下没有人敢欺负你。以后有时间我会抽空过来陪你。”他将司零抱到床上,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质的东西。 司零一见那东西便认了怂,立马抱紧了他的腰,“我错了,真的。” “撒娇也没用。我知道小六听你的话,万一他什么时候把你放跑了怎么办。既然你有这种离开我的想法,那我当然要以防万一。” “放心,这里的人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敢给你开锁。”尹枭寒冷笑一声,将那个银质手铐拷在她的手腕上,另一边铐在床头的铁栅栏。 “尹枭寒,你这个混蛋!放开我。”司零气得咬牙。尹枭寒像个抖M,被她越骂越起劲,司零甚至肉眼可见他裤子下方某个地方鼓了起来,瞬间闭紧了嘴。 “继续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有多牙尖嘴利。”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作势要解开皮带。 司零吓得赶紧蒙住脑袋钻进被子里,肠子都悔青了。 ☆、第 82 章 尹枭寒走了?好一会儿,发现外面没有动静,司零才悄悄地掀开一条缝。 尹枭寒环着手悄无声息地站在她旁边,倒把司零吓了一跳。他看着她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不由得有些好笑地按住了她的脑袋。 “司零,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刻意勾引?不过,你今晚倒是想岔了,我可没工夫一直在这陪你。毕竟,宫藤佳子还在等我。” 眼见着司零的脸色微微有变,尹枭寒心中更为愉悦。他终是俯下身将她把被角掖好,“我要走了。放心,除了你,我对别的女人没什么兴趣,醋吃多了不好。” 司零不满地哼了一声,尹枭寒已大步离开房间,他站在门口回望了她一眼,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笔直的身影,融化的雪花早已浸湿了帽檐。 司零在这间豪华牢房里又待了一个星期。 每一天都有人按时送饭进来,前天深夜,尹枭寒还来这里陪了她一夜,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床上,他紧紧抱着她睡了一晚上,很是疲惫的样子。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已经悄然走了,看起来尹枭寒非常忙碌,应该已经基本获得了宫藤的信任,秘密达成了什么协定。 直到第七天的傍晚,一位自称是她表弟的男子进了警察局,说是要见司零。 那些人得了总督的指令,早就知道那牢房里关押的不是一般女子,哪里敢为难。所以司零见到伪装进来的杜幸时,她并没有大惊小怪。 各大军阀没有一个是傻子,自然也有人得知宫藤临川的消息想要暗中接洽。 这场局势中,尤其是革命军和被策反的张孚,他们合作条件之一就是拿到那个日本人的兵工厂,如果不是司零,杜幸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发现宫藤在阳城的消息。 毕竟司零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就会与杜幸通信,然而这一段时间没有通信,只要杜幸不傻,就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找到这里来。 尹枭寒是个彻头彻尾的□□,想要自立为王的那一路人,与杜幸本就注定了对立。司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司小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杜幸隔着铁窗看司零的手被铐在床上,一时竟眼睛发红,气得不能自己,“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我接到消息便有了准备,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你!” “无妨,也许你不相信,他对我很好。”司零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啊,只是怕了。其实,如果有别的路可以选,我也不想背叛他。” “那你为何还要支持我?”杜幸有些不解,又觉得她固执到有些傻。 司零正视他道:“有些事,明明知道可能会是什么结果,但却不能不做。你不也一样?” 杜幸沉默片刻。是了,事到如今,他还在犹豫什么呢?他连一声哥哥都叫不出口。 他这次回阳城,无意中在街上碰到尹枭寒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虽然因为小时候那场大病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世,但孪生兄弟之间的特殊的感应,足以说明了他们就是亲兄弟。 “我已经查到了明日城内似有动向,尹枭寒可能会有大动作。但他们的人非常警惕,全都是他最心腹的人,也是最精锐的一批。我们的人不敢贸然惊动他们。”杜幸又道,“尹枭寒比我们想的更难对付,无论是窃听还是我们的探子,全都被他拔掉了。所以这件事,我只能抱着一线希望来找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我知道他们会去哪里,明日晚上他们应该会开始行动。你知道宫藤临川在河西有一座秘密的兵工厂吧?大概位置应是在通往阳城通往河东一座隐秘的山林中,你们最好今夜就提前带人埋伏在那边。至于兵工厂的具体位置,得到了明晚才能知道,明晚你救我出去,我和你们一起去”司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他竟然把如此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了你?”杜幸十分讶异。 司零微微摇头,若不是她有系统定位功能这个金手指,她恐怕也找不到尹枭寒在哪里。 “还有一件事,我总觉得宫藤临川有什么后手,他是个十分狡猾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和尹枭寒合作。所以为了防止计划万无一失,我们还需要一张牌。” 司零看了杜幸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宫藤佳子。” “好,我信你。我今夜便告知张孚的人,配合好他们的换班时间,商量好营救你的计划,尽量不惊动警察局和宪兵队。”外头传来了催促,杜幸压低了声音。 “还得找个会开锁的人。尹枭寒这把手铐可不是人人都打得开。”司零扬了扬自己的手铐。 杜幸失笑,抿了抿唇,终是深深看她一眼,“司小姐,再会。” 傍晚的时分天气依然很阴沉。在阳城以北,伏龙山支脉脚下,位于盆地凹处与龙抬头之处林木密集,只有一条隐蔽的狭窄关道进山。 不多时,冷风吹过树梢,一阵刺骨的冷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此时如果有人定睛看去,便可见到山下的常青灌木中有着人为开凿的痕迹,而那些枯草下都隐藏着一个个人影。幸而天色渐黑,加上下雨的缘故,那些人为的痕迹被很好地掩藏了,即使是上山的人再谨慎小心,也没发现此时的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呜——唔!”草丛里的人看着远处的人影,拼命地挣扎着。 可惜雨声太大,无论她怎么挣扎,发出的声音都被掩盖了下去。直到那些人走远了,被捆在枯树上的女人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抖若筛糠。 “真是不幸,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的哥哥没有注意到你呢。”司零唇角泛起笑容,朝着宫藤佳子走近了两步。 宫藤佳子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裙,嘴里堵着一块麻布,双手被反捆着,脸上的脂粉早已花成一团,一头淋湿的头发披散在后,活脱脱像一个林中女鬼。她看着司零越走越近,眼中射出怨毒又惧怕的光芒。 司零刚扯掉宫藤佳子嘴里的布,她便破口大骂起来,只可惜一路折腾被俘至此淋雨过来,嗓子早已冒烟,头重脚轻,连骂声都是嘶哑的。 “你是不是笃定了我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司零听着她骂得难听,目光陡然一寒:“杜幸到底是太仁慈了,不肯对女人用刑,不过我就不一样了,你毕竟是试图抢走我丈夫的女人,我巴不得杀了你泄愤。你看这山林里条件正好,既然你死活不开口,那么就没有了活着的价值,不如挖个坑活埋了怎么样?” 看着宫藤佳子顿时住嘴,司零捏起她的下巴,眼中笑意更深,“你知道吗,人死之前,尤其是在被活埋之前,那种绝望又窒息的痛苦,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害怕了?不,不会让你轻易地这么死。来的路上,我让人抓了两条蛇。这蛇从冬眠里被我弄醒,它们大多细小,一口毒牙下去,虽不致死,却奇痒难耐,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丫头,我还真不忍心啊……” “不,你不可能……”宫藤佳子的脸色更加苍白。 杜幸和周围几人吃了一惊,对着司零投去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司零俯下身子,靠近宫藤佳子的耳朵:“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忘记告诉你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十二姨太,而是一个间谍。连尹枭寒我都能背叛,你这样不知好歹,真以为我会手下留情?” 宫藤佳子的心理防线终于已经松懈了,但仍然负隅顽抗,司零见她却仍在犹豫,脸上的笑终于收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杜幸,拿麻袋来,把蛇放进去,把她衣服剥光,挖个坑埋了。既然不肯说,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那一刻,司零脸上的阴冷如同恶鬼一般。宫藤佳子死死咬住嘴唇,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看到那扭动的麻袋时,她终于崩溃了:“别杀我!我全都说——” 宫藤佳子抖若筛糠地把她知道的信息都透露了出来,如果不是强行求生念头在支撑,她早已两眼一闭晕倒过去,这个恶鬼一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司小姐,那蛇……”审完了宫藤佳子,杜幸和身边的军装男人看着笑眯眯的司零,心中都吓了一大跳。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这种骇人的刑罚比老虎凳还可怕,听着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司零笑着撑开麻袋,“我不过吓吓她而已,方才捡了只冻晕过去的兔子,这会儿醒了。再说了,冬天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蛇。” “还好,我还以为……”杜幸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造就出如此一个奇女子。 “张某早就听说了司小姐的芳名,果然是百闻难得一见。”张孚眼中不掩敬佩之意。一开始杜幸和进步团体人与他接触时提起司零,他还不以为然,以为一个女子能有何作为。可如今她不论是窃取机密的能力,还是洞察人心的手段,都让他长了一回见识,不敢对一个女子有轻视之意。 “张将军过奖了。刚才宫藤佳子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临川在阳城各个人流繁杂的场所埋了炸弹,若他今晚死在这里,必有后手,我不管将来你们对阳城怎么打算,但我希望你们能优先疏散百姓。”司零抿了一下唇。 即使这里是小说世界,她也看不得那些平民百姓沦为炮灰眼睁睁去死。 “这是自然。”张孚郑重地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去阳城排查炸弹。 “跟我来,尹枭寒他们动了。他们行进的路线很奇怪,或许山道上埋了机关,通知你的大部队小心点,跟紧我。”司零看着任务面板上的定位指针,说道:“留一部分人在山下接应,其他人丢掉伪装,轻装上阵。” ☆、第 83 章 与此同时,尹枭寒已经带着上百个精锐跟着宫藤临川穿过了一个自然溶洞。进入溶洞后方,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洞下一座隐蔽的军事要塞出现在眼前。 依托复杂的地形,防御工事有了很好的隐蔽性和抗打击能力。 这些军事要塞里藏着大量的武器装备,如同一个个豺洞蛇穴,上山的路上埋下了无数机关和地雷,若没有正确的人带领上山,便会尸骨无存。 当尹枭寒见到这座军事要塞里的兵工厂时,内心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仓库里堆积的除了大批新式武器、枪支弹药,竟然还有几台生产重武器的机器,一但接手,就可以立即开工。可想而知,若是宫藤临川和河西任何一个军阀合作,对方的实力都会超过自己几个等级。 “尹总督,相信你看到的这些,已经展现出了鄙人足够的诚意。”宫藤临川摸了一下胡子。 “那是自然。既然宫藤先生守信,尹某自然愿意按照之前说好的条件来。”尹枭寒的眼里透出一丝冷芒,周围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宫藤临川狡猾地看了尹枭寒一眼,“不,中国人有句话叫做,狡兔死走狗烹。过河拆桥这种行为非正人君子所为。尹总督不会是在想着该怎么悄无声息地杀了我吧,毕竟这里可都是你的人。” 尹枭寒眸色一变,平静道:“宫藤大人说笑了,尹某怎么会是这等小人呢。” “我们如今的军事水平是在世界前列的。尹总督只要跟我合作,绝对不会吃亏。我也十分看重你的实力,希望你能在河西做我的代言人。所以尹总督千万不要因一时之利,放弃大好前程啊。” 宫藤临川脸上的笑容更盛,“在我今晚带你来到这里之前,我的人已经在阳城布置好了一切,如果我今晚回不去,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吧?顺便提一句,总督大人的那位夫人可真是容貌昳丽,让人心慕至极。” 宫藤临川把玩着胸前的一块怀表,当怀表打开的刹那,尹枭寒的瞳孔猛地一缩,刹那间,他的血液几乎凝固,额头也渗出了几滴冷汗。 宫藤临川果然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自己。幸而他没有轻举妄动,否则阳城大本营不仅会丢,他这些兄弟的命也保不住。宫藤临川手里竟然有炸弹,他要受制于此人,真是极为可恶。 尹枭寒暗自攥紧了拳,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那倒要庆幸宫藤先生选择了我,识时务者为俊杰。能为宫藤先生服务,尹某人深感荣幸。” “那就好。请尹总督将这份合约签署,让我们合作愉快。”宫藤临川朝尹枭寒伸出手,尹枭寒面色不变,两人握手的瞬间,他看向所有人道:“今后宫藤先生便是我的座上宾,此处机密之事不得有任何人泄密,违者即刻枪毙。”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溶洞后方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被溶洞的回声放大了不少,但听脚步声便可知道来人绝对不少。 是谁竟然能跟到这里?尹枭寒和宫藤临川的脸色一变,尤其是宫藤临川,他千算万算,以为自己能成为最大的赢家,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双手被捆,强行押送上前的宫藤佳子时,他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 “唰唰——”两方人马各自对立而站,整齐的步枪一排排对准了双方。 仓库场地内的电灯有些昏暗,却足以让双方看清了彼此,不敢轻举妄动。 “张孚——!”尹枭寒紧咬牙关,目光锁定张孚,脸上的阴寒和愤怒几乎倾泻而出,而他身边的小六眼中已经露出了不可置信地表情,他颤抖地指着张孚身边的那个人,牙齿打着颤道:“大哥……你看那个人……” 尹枭寒眯了一下眼睛,与此同时,杜幸也取下了头上的帽子,与他相对而立。 尹枭寒的眼中迅速地闪过激动欣喜和震惊,然后变成了痛心和愤怒。 他张了张嘴,却几乎发不出声音。接受这个惊天骇俗的事实,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从前他的生命中再也不会出现的亲人,而今却在他对立面的的一个人。 杜幸也看着尹枭寒。他的目光中闪过眷念和无奈,最后变成了坚定和淡然,像是冬夜里落不尽的雪。他朝尹枭寒轻轻地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大哥。” 这一声出来的时候,尹枭寒恍然未觉自己的眼角湿了,他分不清是忧是气地大笑了两声,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是你啊,我的好弟弟。我以为你早死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来找过我?” “是我。其实我一直都在阳城,在你的眼皮底下。只是我儿时生了一场大病,忘记了自己的身世。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信仰和奋斗的目标,我也终究与你走了不同的路。” 杜幸看着尹枭寒,他第一次与自己的亲生兄长如今近距离地见面。 越是接近,血缘里那种属于孪生兄弟的心灵感应也就越强烈,他甚至能体会到尹枭寒情绪大起大落的波动。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是血脉相连。 “很好。”尹枭寒掩饰下眼中的情绪。 他分明应该极度愤怒和痛惜,只是此刻,他却生不出那些情绪,内心中升腾而出一股淡淡的骄傲。如果是他的弟弟看破了他的计划,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没有什么可恨的。 只是,当尹枭寒看到杜幸身后缓缓走出的那个人时,他感觉心猛地被提了起来。 对面的女人披着雪白的大麾,底下露出暗红色的旗袍。她一步一步,踩着高跟鞋的声音,就像是钝刀子一般割在他的心上。她站立在他的对面,看向他的眼神平静到过分了,平静到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一片沉寂在地狱深潭里的死水。 “你怎么会在这里。”尹枭寒的脸上露出慌乱,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拼命地压抑着心里叫嚣的恐惧,多希望她承认她只是被迫来到了这里。 “你们串通好了的对不对!八嘎!”宫藤临川是第一个崩溃的人,他的眼睛在宫藤佳子和司零的脸上一扫,眼中射出了毒蛇一样的光芒。没想到他自诩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如今竟然被这几人合伙骗了! “你们这些支那人,今天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宫藤临川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狞笑着打开怀表就想按下去,刹那间尹枭寒和张孚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尹枭寒抬脚猛地一踢,将那块怀表击飞,与此同时手狠狠一扭,就将宫藤临川制住,而张孚也扣动扳机,“砰砰——”连开两枪打在了宫藤临川的四肢。 宫藤临川惨叫着翻倒在地上。尹枭寒却没有理身后的人,而是直直地看着司零,声音几乎发颤:“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你所见,我是自愿来的这里,没有被威胁,也没有被强迫。因为我……从始至终,都在骗你。”司零望着尹枭寒的眼睛,将歉疚压在心里。 “嫂嫂,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哥,你疯了!”小六厉喝出声。他不敢相信,大哥放在心上的人竟然会背叛他,这曾经是他最尊重的嫂嫂啊! “我一直在和杜幸联系,从你镇压学生,杀害进步团体开始,我们早已认识。婚礼那天的劫狱计划也是我和他们商量好的。为了救出李教授,我演了一场戏。在此之前,你曾经喝过我下了药的酒,把你的布置计划都告诉了我。今天他们在这里,也是我提前告知的消息。”司零脸上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心里却是一阵酸涩翻涌。 恨我吧,尹枭寒。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 她没有一次见过这样的他,仿佛脊梁都被折断,一腔心意被狠狠踩到了地上,最后碾成了死灰。她忽然无比希望这个世界结束得再快一些。 当司零这句话说完的刹那,尹枭寒动了,他猛地朝着对面开出了一枪。 “呃——”杜幸飞快地推开了张孚,手臂霎时间中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捂住了流血的胳膊。与此同时,两方的枪瞬间全部举起来对准了对方。 那一刻,尹枭寒和司零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无声地默契一般。 这一次,他的枪口对准了司零的心脏。 而司零上前两步,将受了伤的杜幸挡在身后,劈手夺过了张孚的枪,举起的枪口也对准他。 电光火石之间,连分立两边的小六和杜幸都未反应过来。 “为什么?我曾经对你那么信任!一直到今日,我还在给你找借口。我这一生从不曾亲手将心交给哪个女人,我曾对你毫无怀疑!为什么!回答我!” 尹枭寒眼圈发红,嘶哑出声,像一只心灰意冷,垂死挣扎的野兽。 司零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交汇瞬间,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 “对不起,因为我们的信仰不同。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司零一字一顿地望着他,吐出的话语十分坚决,身姿像一把笔直的利剑。 “尹枭寒,你是汉奸走狗,是军阀头目,是国、之、窃、贼。” 尹枭寒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瞬,逐渐变得狰狞,堆积在心中的怒气和恨意,涌到顶峰,最后只化为一声悲怆的笑意:“哈哈哈哈——国贼是吗?可笑!” “可我对你并无过错!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天下人,我只在乎你。” “司零,但为什么恰恰是你,背叛了我?” “你接近我,一切都是计划,你从未对我有过一丝感情,对吗!” 尹枭寒重重地吐出一句话,脸上疯狂的笑意变成了愤怒的质问。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或许,如果一切都只是司零接近他的计划,那么他还可以告诉自己只是落入了编织好的圈套而已,这是他为了自己的感情留下的,所剩无几的尊严。 尹枭寒挺直了身子,像是等待被凌迟的犯人,而司零便是那个刽子手。 司零弯了一下唇角,目光忽然温柔,嘴里却是吐出了几近残忍的话语:“不,我喜欢你。”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尹枭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几乎站立不稳。 “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司零的话语很轻,却仿佛穿越了久远的时空,她叹了一声气道:因为我和他们一样,只是顺应了时代的命运而已。” “你屠杀进步团体,镇压学生,走得是铁血军阀的路子。但这条路并不能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也不能让所有的人生活得更幸福。” “你能杀得了这里所有人,杀不尽天下人。来日,千千万万的人会站起来。” “他们要的不是被统治,他们只是要复仇,要改天换地。”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里将会满经风雨创伤,变成一个崭新的国家。” “四万万国人,总有一天会打破桎梏,重新傲立于世界之上。” “这一股洪流,没人阻挡得了。你强行拦在前面,也不过螳臂当车。” “这就是他们的信仰,或许,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 尹枭寒发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或者说,是这一刻的司零。 彼此站在时代的两断,冲突而起的火光总要有一个迸发到极致的了断。 她的眼神坚毅而不可撼动,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在她脸上出现过的表情。 “那么,就在此来个决断吧。”尹枭寒的眼神彻底冷下去。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她亡。从第一次相遇开始,他们之间就没有缓冲地带。 ☆、第 84 章 “司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尹枭寒说完这句话,声音里再也没有了温度,像是寒夜里出鞘的铁剑,所有的柔情蜜意都被他亲手斩断,他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司零的心脏。 在这个充满冬末气息的夜晚,雨水激荡着尘土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砰——”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响起,果断,决绝,毫不留情。 一颗子弹擦过尹枭寒的肩膀,径直射向他身后的倒在地上宫藤临川的胸口,绽放出大片血花。而另一颗子弹却微微偏转,射进了司零的心脏上方。 那颗子弹穿透了司零的前胸,白衣瞬间迸射出血花,她直直地向后倒去。 尹枭寒回头看了一眼一击毙命的宫藤临川,震惊地嘶吼出声——“司零!” 话出口的瞬间,他的脑中已一片空白,不顾一切朝着她狂奔而来。 “砰砰砰——”杜幸咬紧牙关,以为司零已然牺牲,一时哀恸连开三枪。 朝后倒下的最后,司零看着尹枭寒,努力地冲他绽放了一个微笑。 司零从来没想过要杀死尹枭寒。毕竟他不能由自己杀掉,他的生命应该由杜幸终结。所以那一枪射出去的最后关头,她偏了角度对准了宫藤临川。 而她未想到的是,尹枭寒也没打算真正杀了她。那一枪射穿了她的左胸,却堪堪避开了她的心脏,连她提前氪的不死光环都没起到作用。 两方激烈的交战声终于响起,杜幸开出的那三枪对准尹枭寒命中了要害。 子弹没入尹枭寒的肩膀、胸前,还有左腿,尹枭寒匍匐倒地。 尹枭寒缓缓抬起脸看着他,杜幸却已是泪流满面,他半跪于地道:“哥,对不起。” 尹枭寒与他对视了一眼,眼里却没有痛恨和责怪。他只是挪动身子缓缓朝司零爬过去。他艰难地喘着气,感觉生命在迅速流失,用尽了唯一的力气爬到司零的身边,颤抖着伸出染血的手指,用尽全力与她的手扣在一起。 司零睁着眼看他,尹枭寒断断续续道:“这辈子……我先下去,咳咳,在黄泉路上等你。” 回光返照中,他痉挛的手指不停地抽搐着。 “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永远也别想……逃开。”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最后一刻,他对司零爱恨交加,好感度竟然瞬间飙升到了90。 司零心情复杂,没有想过原本计划好的事情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分钟之内。 那一边,尹枭寒的死引起了极大的骚乱,两方开始了激烈的枪战,一时间弹火飞天。 “司小姐还活着,来,过来搭把手!”发现司零还活着的杜幸大喜过望,张孚命人将司零抬到简易担架上,准备转移到后方进行救治。 尹枭寒早已没了气,但他紧紧抓住司零的手指却怎么都掰不开。 “把他一起带走。”司零只来得及说完这么一句话,就昏倒了过去。 “的确,我们得把尹枭寒带走。他对我们还有很大的用处。”张孚轻轻拍了一下杜幸的肩,“放心,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我们会好好安葬他。至于这里的人,你知道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哥,对不起。”杜幸痛苦地合上尹枭寒的眼睛,耸动着肩膀,将头埋在尹枭寒冰冷的脸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原谅我,在你死之后还要利用你。原谅我,亲手开枪杀死了你。 知道他们是孪生兄弟的人只有在场这些人。宫藤临川已死,只要这里的知情人都死了,找个人伪装临川,设计一个圈套。如果此事能成,北上战争指日可待。 杜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为心中的信仰,他放弃亲生哥哥,放弃一切,虽然遗憾,但并不后悔。 ———— 冬日过去以后,已是春暖花开。时间跨过冬日,来到了第二年。但有些人,再也没看到春日的暖阳。司零受伤后,被安排在南方的一座小城旧宅养伤。 杜幸伪装成尹枭寒,以他的身份带领尹家所在的阳城军队加入了进步团体的队伍,参加了北上战争。上个月,她又听说了大战成功的消息,各地纷纷响应,历史的车轮终于缓缓被推上了正轨。 而真正的尹枭寒,早已长眠于小城旧宅的后面,成为了一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 下葬的那天,司零和杜幸在坟前待了很久。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将那个单纯率真的小六从那个阴冷的溶洞基地里拖出来好好安葬。 很多人的命运,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即使她是任务者,也无法更改。 司零养好伤后,就听到了系统告知她男主的剧情线即将完结,准备抽离世界的消息。正好,就在昨天,她接到了杜幸的来信,信上说他会回来看她。 养伤的这些日子,司零总会搬着凳子眯着眼睛躺在院落外晒太阳。隔壁住着的就是李教授,那年司零装成学生混进男校的时候,还曾经听过他的讲座。 他入狱以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后来被救下来也落了一身后遗症。李教授仍然不时写写文章,偶尔来司零这边串门,也偶尔会去那孤坟边坐一坐。 这不,就在司零晒太阳的时候,李教授又来了。他总是对这个常人口中传言的传奇女子颇有兴趣,琢磨着写一本小说。 他不敢想象,一个歌女出身,备受军阀宠爱的女子,怎会背弃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奋不顾身地加入革命,为什么会抱有如此纯粹的信仰和精神追求。 他杵着拐棍进来的时候,正巧见到司零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之上,怀里抱着一只猫儿,手里还捏着几颗瓜子,露出一口白牙,“李老头,你又来了。” “怎么,不欢迎?”李教授摘下帽子,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到兴致高涨之时,他便会提出那个问了千百次的问题。往日里司零从来没有回答过他,而今日听他问起,却是第一次坐直了身子。 “李教授,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两个世纪之后来到这里的人,你信吗?”司零盯着他的眼睛。 李教授故作生气,“你这小姑娘,说这些奇怪的话打趣我。” “是真的。现在啊,还只是一个起点。在这之后,还会经历很多的历史沉浮篇章。到了我所说的那时候,所有百姓都能生活在一个富强伟大的国家,没有战争,人人皆有学上,有吃喝,有衣穿。我们的国家也会成为比肩甚至超越列强的存在。”司零笑了起来,明媚像是三月里的春光。 李教授被她描画的蓝图所打动,一时有些讶异,“这是真的?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一样。” “我当然见过。而且,正因为有了你们这样的人,我所见的才能成真。所以,李老头,你一定要尽力活得更久一点啊。”司零又笑起来,然后她看见了杜幸从院子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正是胡筱月。 “司零,我来看你了,我和筱月在N城重逢,如今已经结婚了。阳城一切都还好,这次我回来,也准备带着妻子拜祭一下哥哥。” 杜幸牵着胡筱月走到司零的面前,脸上带着释然而又甜蜜的笑容。 司零看着他们,长舒了一口气,脑海中已经传来000启动数据融合的声音。 尹枭寒和杜幸的黑化值以及好感度成功地融合在了一起,“任务完成”几个大字在系统面板上浮现出来,紧接着便传来了抽离世界的倒计时。 十秒钟的倒计时完毕之后,司零被一股大力吸入了另一个漩涡里。 在她离开之后,整个世界静止了下来,除了杜幸之外,周围的一切都瞬间湮灭成了灰尘。 杜幸脸上带着淡淡的骄傲,眼神平静,从虚空中抓住了一块金色的结晶碎片。 000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主人,这是第四块碎片了,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第 85 章 漫天飘起白色的雪花,周围的一切被装扮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壁炉里的炉火“噼啪”作响,烛影在墙壁上微微摇晃,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摇晃着杯子里的浊酒,里面散发出隐约让人安心的香气。 餐盘里的奶酪面包和烤羊腿已经发冷了,而她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吟游诗人弹唱着琴,歌声伴随着来往的客人摇曳在空气中,低低的婉转和愁绪像是说中了少女的心事。 “奥尼尔,明天父亲就要举行我和那个外乡人的婚礼了,你会来吗?” 少女拉住正在端酒的酒保,摘下黑色的斗篷,露出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 她的眉眼像是晨星一样闪耀,脸颊像是玫瑰花瓣一样红,喝完酒后的她脸上浮现出微微的媚态。 奥尼尔不由得一时看呆了,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尊贵的珀尔零小姐,您喝醉了。” “你非要这样吗?我不喜欢那个异乡人!听着,我现在就要回去和父亲说,我不要成为那个人的妻子!我喜欢的是你!”少女生气地将酒杯摔在地上。 奥尼尔心里又涩又苦,他摇了摇头道,“珀尔零小姐,您的未婚夫有着绝世的美貌容颜,优雅的举止和流畅的谈吐,而且还有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将来会有不可限量的成就。而我只是一个酒馆老板的儿子,像您这样尊贵的小姐,值得更好的人,您的丈夫绝对不是藉藉无名的我。何况那位先生对您一见倾心,您又何必因为眼前的感情而蒙蔽了自己的心呢?” “奥尔尼……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能相信我!那个叫哈迪斯的外乡人根本不是什么流落在外的优雅贵公子,他那张看似完美的脸上戴着比雕像还要冷漠的面具,他是绝对不可能会真心喜爱我的。”珀尔零瞪大了眼睛,怒声道。 就在这时,酒馆的风铃声响起,身裹着长袍的男人推门进来,带起了一室的雪花。 他有着高挑的个子,挺拔的身材,一头恰到好处的金发,尤其是那张俊美如雕像的脸,就像是传说中的爱与美神吻过一样。 那张俊美的脸上,最令人瞩目的就是那一双湖蓝色的眼睛,仿佛是蔚蓝天空中的宝石,温柔,多情,优雅,没有一个见到他的女人不会迷恋他,只可惜他却对城主的女儿一见倾心。 “珀尔零小姐,天色已经晚了,城主大人命我来接您回去。”哈迪斯见到珀尔零的那一瞬间,俊美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温柔眷念的笑容。 “不,我不想跟你回去,我要父亲大人亲自来这里,我必须与他说清楚!”珀尔零微微发抖,强忍住恐惧拔高了声音。所有人都说哈迪斯是个多么完美的丈夫人选,只有她无意中撞见哈迪斯处理囚徒时的表情。 那时候,她看到哈迪斯脸上带着最温柔的笑容,下着最狠的手,让那些可怜的囚徒生死不能,偏偏所有人都夸奖赞美他,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他伪装得那么完美,让人找不出一点破绽,实在是太恐怖了。 珀尔零拔高的声音让酒馆里的酒客都看了过来,连吟游诗人也停了乐曲。 “珀尔零小姐……”哈迪斯温柔地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含着一丝无奈,嘴角却是带着笑容道:“明日就是婚礼了,您这样美丽尊贵的像玫瑰花一样的小姐,可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与我闹脾气就离家出走哦。那样我会很难过的。” 他上前两步,扶着珀尔零的肩膀,将手里的狼皮大衣为她披了上去。 珀尔零被他温柔中暗藏警告的眼神吓得六神无主,还想挣扎,却见哈迪斯藏在大衣下的右手轻轻拨动了一下,一丝无声地魔法波纹扩散开来,她便立刻陷入了昏睡。 哈迪斯俯身来了个公主抱,拢紧了珀尔零身上的大衣。 “未婚妻与我闹脾气,刚才喝醉了,打扰了大家的兴致。今晚在场所有人的酒我请了,希望大家为我和珀尔零小姐的婚礼献上祝福。” 哈迪斯绅士地朝众人环视一圈,点了点头,掏出几块金币放在柜台上。 奥尼尔压下了心中的酸涩和难过。即使珀尔零以后会是别人的妻子,他也会一如既往在她身后守护着她,成为她永远的卫士和朋友。 “就是现在!一分钟后,开始传送。”虚空之中,000的声音忽然响起。 “呼,真是累死了,这下子终于可以匹配上了。谁知道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过早,匹配的任务角色还没出生,害得我白白在这个世界里飘了这么久。” “咳,这只是一个意外。因为系统时间线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所以才会这样。不过,你自己不也附身在人和动物身上玩得挺开心的嘛?”000怼道。 “呃……话是这样说没错啦。”司零嘟囔了一声。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西方玄幻世界,对这个世界莫名的感兴趣,亲眼见到广袤各异的大陆风情,巍峨的雪山,充满热闹气息的村庄,高耸的神殿和神秘的魔法,野蛮粗犷的战场。 当然,在游历这个世界的过程之中,她也有几次出现在少年男主哈迪斯的身边,第一次是作为一只羚羊被他在流放路上一箭射死,第二次是附身在矿场山贫民窟里的劫匪,被他一个火球术烧成了灰烬,第三次是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杀人越货,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落魄贵族。 在漫长的时间里游荡,司零亲眼所见大陆里普通人求生的残酷和颠肺流离的成长史,继而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男主哈迪斯,绝对skr不好惹的狼人! 这本小说的故事背景是西方玄幻,是一本妥妥的复仇文,故事发生在亚特兰大陆的奥斯帝国。 亚特兰大陆有五个州,形成了一个伟大的奥斯帝国,有一个共同的皇帝陛下。在这片大陆上,骑士保卫着皇城和帝国,而魔法师则被视为光明之神的恩赐,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和崇拜。 男主哈迪斯出生于冬堡皇城的贵族,是魔法世家亚尔伯兰贵族后裔,公爵最小的儿子。 哈迪斯在十岁时遭遇了家族巨变,由于家族修习黑魔法而被视为背叛了光明之神,被奥斯帝国皇帝剥夺贵族身份,并被冬堡魔法学院永远驱逐。在被驱逐之中,他们一家都被堕落的黑暗法师所杀,只剩下十岁的哈迪斯幸存。 哈迪斯由此痛恨黑魔法,立誓杀尽所有堕落法师。在追捕逃杀之中他历经艰险存活下来,在外流落了十年,最后来到了风雪城。 因为优雅的外表、良好的谈吐和惊人的魔法天赋被风雪城城主赏识。 哈迪斯怀揣着复仇的怒火,为了重新回到冬堡而展开了对古德曼家族的美人珀尔零的追求,最终以风雪城下一任城主的身份来到了冬堡,修习魔法。 经历了一系列试炼任务之后,哈迪斯成为了冬堡的高级魔法师。但珀尔零并不是他的真爱,事实上他非常厌恶这个妻子,当初在圆桌会议中驱逐亚尔伯兰家族并投赞成票的就有古德曼家族。 珀尔零在被他冷落之后,出轨青梅竹马给他戴了绿帽子。在哈迪斯重回权力中心之后,他恢复了家族名誉,并将风雪城古德曼家族流放,将不贞的妻子绞死。最后,他力挽狂澜,挽救帝国于恶龙奥杜因的黑火之下,从此成为亚特兰帝国永远的大魔导师,名垂青史。 “看看这剧情梗概,看看他一路走来干的人事,这他妈黑化值还是0 ?这已经是白切黑,黑的不能再黑了好嘛!”司零小嘴叭叭对着000疯狂吐槽。 哈迪斯的人物资料黑化值那一栏,是一个处于直线的大写的0。 “淡定,宿主要知道,黑化值都是相对存在的。每个世界里的男主性格不同,黑化值当然也会表现得不一样,这就需要你自己去体会了。黑化值不一定表现在男主内在,还可能表现在故事重大转折,或者故事内的人对他的看法评价改变。就像那个世界的叶淮,背着黑锅成为了人类耻辱,黑化值达到了百分百。”000提示道。 “这个世界的男主与叶淮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极其会伪装的男主,他伪装得太好了,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最完美的,没有一个人不称赞他,想要让他达成黑化值,难度可想而知。宿主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一次转换世界的机会。”000又开始了委婉地打击司零。 “去去去,别瞧不起人。这个世界需要我这样正义的使者去撕裂他虚伪的面具。你等着吧,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司零咬了咬牙。 “那,祝你好运。”000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倒计时最后一秒,司零化为一束无形的光,消失在了躺在马车里处于昏睡中的珀尔零身体里。 风雪城是亚特兰大陆各个城市之间最重要的枢纽城市,既不像最北部的铁盔城那样雪山绵延,寒冷似铁,也不像中部的奥斯帝国皇城冬堡那样威严耸立,更不像是南方的海歌城那样阳光明媚四季如春。它像一位优雅娴静的贵妇,处于群山的环抱之间,背靠群山的维京式城墙气势非凡。 现任风雪城城主是古德曼家族的德拉。他已经年近六十,仍然威严慈祥,他的两位儿子是奥斯帝国皇帝陛下的亲卫,唯一的小女儿珀尔零则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不同于对哥哥们的严厉,德拉对这位小女儿十分宠溺,也不打算将她嫁给皇室联姻,而是希望为她挑选一位俊美优雅的丈夫,能尽心辅佐自己的女儿,将来将城主之位传给小女儿,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直到哈迪斯这位年轻人来到风雪城,并在无意中救了他一命时,德拉便看中了这个年轻人俊美的容貌,优雅的谈吐,还有惊人的魔法天赋,再加上他自称是南方来的贵族后代,拥有银质雄鹰纹章,让德拉更是满意。 这一次,德拉没有再由着珀尔零胡闹,而是自作主张为她定下了这门婚事。而哈迪斯也不负众望,他对于珀尔零的追求和眼里流露出的喜爱之情更是让人有目共睹。 除了珀尔零以外,没有一个人反驳这门亲事。 ☆、第 86 章 珀尔零在华丽的床幔下醒过来。 床头的玫瑰香味若隐若现,精致华丽的烛灯微微摇晃,暖黄色的灯光之下,是玫红色的地毯。墙壁上刻着属于风雪城标志的白熊雕像,挂着的油画是古德曼家族华美优雅的妇人。 与这个美轮美奂场景不相适应的是,司零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响。 原主因为伤心过度,晚饭也没吃就跑去喝酒,现在苦了自己。司零跳下床打开窗户,忽然闻到窗外飘来奶酪与烤肉的味道,咽了咽口水,感觉更饿了。 正当司零站起身,准备走出自己的房间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袍,金发披肩,有着湛蓝色眼珠的人正与司零对视着,差点与司零撞上。 “珀尔零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哈迪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俊美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疑惑又惊讶的神情。 来了来了,他来了!带着属于天蝎座的BGM向着我们走来了! “呵呵,随便走走,散个步。”司零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动人的微笑。 “是吗。我还以为珀尔零小姐又想偷跑出去呢。”哈迪斯看着司零脸上的表情,微微勾动了一下唇角,上前几步,几乎贴上了她的身子。 司零见他气势逼人,只好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根,哈迪斯忽然伸出手撑在她的头顶来了个壁咚,俊美的容颜缓缓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这一次城主大人吩咐重兵把守,你再想跑出去可没有那么容易了,我亲爱的小姐。” “知道了。”司零饿得头眼发昏眼,心里mmp,嘴上却乖巧应了一声。 倒是胆子大了些。这回没来由地乖巧,不再是一见他就面如土色,眼里也隐藏了畏惧和愤怒,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这样的她倒是比之前有意思多了。 哈迪斯的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又贴近她两步,左手绅士地扶住了司零的腰,语气温柔道:“婚宴就在明天,桌上那件礼服你先试试合不合身。” “既然是我亲爱的未婚夫哈迪斯挑选的,自然是合身了。”司零眼睛一转。 原主对于哈迪斯的温柔假象,采取的是怒斥和畏惧态度,这样一来两者对比,所有人都觉得珀尔零越发骄横无礼。嗯,她决定采取迂回方式曲线救国,先假装顺从稳住哈迪斯,挽回自己的形象,再慢慢揭破他的面具。 “哦?我亲爱的小姐今天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前你只会对奥尼尔这样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哈迪斯眨了眨眼,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虽然他脸上满面笑容,其中隐藏的坏心眼却让人想要炸毛。 “呵呵,那当然了。毕竟哈迪斯你长得这么好看……”司零的声音不自觉有些抖。 “比不上珀尔零小姐的美貌。您这么夸赞我真是可爱,连声线也这么撩人,你不该忘记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哈迪斯朝她走近两步,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司零的手被他忽然抓住,两人之间气氛越加暧昧,他把目光停留在她唇上。 “咕——”司零的肚子里发出一声诡异的叫,哈迪斯的笑容在嘴角僵了僵,复而恢复寻常的温柔:“珀尔零小姐是不是饿了?要不我让人准备些吃的?” 司零尴尬地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点了点头道:“好啊,麻烦你——”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哈迪斯便目露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结婚礼服为了凸显腰部的美观,裁得十分紧致,若是这么晚还吃夜宵,万一把裙子撑破了,那可就麻烦了。刚才你的侍女本想送来夜宵,我在路上让她们回去了呢。” 你才是水桶腰,你全家都是水桶腰! 她现在很想掐着黑蝎子的脖子告诉他,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恨意。 司零脸上挤出一滴柔弱无助的眼泪,抓住哈迪斯的胳膊摇晃了一下,撒娇道:“不会的,我晚上没吃饱,现在肚子好饿,哈迪斯你就让我吃一点好不好?” “这样啊,也不是不可以。”哈迪斯凝视着司零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我要你现在换上那件礼服给我看看,试试合不合身,若是紧了,还可以再改。” 司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还没等她答应,哈迪斯勾了一下唇角,又道:“这件婚纱礼服十分厚重,想必你一个人穿不上,需要我帮你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着你的面换衣服?而且就是现在?” “当然。难道有什么不妥吗?”哈迪斯惊讶又无辜地露出了绅士般的表情。 订正一下,是激起了杀意。司零咬了咬牙,“不必了,我可以去叫侍女……” “啊,对了。那两个侍女准备婚宴太过劳累,刚才我已经让她们去休息了。现在再去叫恐怕太晚了。作为未婚夫,不如由我来帮你吧。”哈迪斯彬彬有礼地屈膝,拉起司零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手背,眼中露出一片柔情。 “哈迪斯,你还真是体贴又细心呢。”司零面带微笑道。 她的怀柔政策显然判断有误,哈迪斯这货不仅心是黑的,肠子也是弯弯绕绕的,根本不吃撒娇那一套,这条路压根走不通。既然如此,就只能使出绝招了! “很荣幸得到珀尔零小姐的夸奖。”哈迪斯的表情谦虚又优雅。 司零眼睛一转,在哈迪斯志的注视中缓缓俯下身,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贴近他的耳畔:“能成为亚尔伯兰·哈迪斯子爵的未婚妻,我也感到很荣幸呢。” 哈迪斯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那一瞬间,他那锐利又危险的眼神像是要把司零看穿,藏在袖中的魔法气息瞬间波动起来。 “呀,你要是想在这里杀掉我,那可是会闹出大动静的呢。”司零眨眨眼。 “这是自然,我怎么会对亲爱的未婚妻做这种事。”哈迪斯的神色缓和了一下,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淡漠,“珀尔零小姐刚才的胡言乱语我就不计较了。不过,流言蜚语若是传出去,有时候也让人头疼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忽然低声念动了一个咒语,一缕黑烟从哈迪斯的袖子里冒了出来,飞快地钻进了司零的皮肤里。司零的心猛地一提:“是黑魔法!” “看来珀尔零小姐比我想象的要有见识。我只不过召唤了魔神特鲁苏的一缕魔气而已,如果不满足魔神的要求,你将会被由内而外吞噬殆尽。可惜我的黑魔法太过浅薄,想要解除的话,需要用到沙盐、负鼠齿、琥珀,还有什么来着……呀,想不起来了呢。”哈迪斯耸了一下肩膀。 “你……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说出去?到时候我去冬堡魔法学院,才不会怕你的黑魔法,想要威胁我是没有用的。”司零瞪着他道。 哈迪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是吗?那你有证据吗?” 司零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哈迪斯继续慢条斯理道:“另外现在是雪季,若是需要前往冬堡,要一个月时间。独自上路不知道是黑魔法发作痛苦还是被匪徒杀死比较痛苦……一想到这么美丽的小姐将遭到厄运,真是令人不舍呢。” 第二回合,完败。司零呵呵两声。果然,这货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狼。 剧情上不是说哈迪斯到了冬堡以后才学会魔法吗?而且他明明很厌恶黑魔法,甚至追杀亡灵法师,怎么会主动学习黑魔法? 这不靠谱的小说剧果然不能全信,司零肠子都快悔青了,她果然不该主动招惹这黑蝎子的!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司零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毕竟目前在没有依仗的情况下,哈迪斯的身份是他最大的弱点,一旦暴露,将被整个奥斯帝国通缉。 “是么?”哈迪斯的嗓音终于低沉下来。这一次,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任何笑容。 他靠近司零走了两步,语气里带着危险的气息:“我都已经这么体贴,表现得这么完美了,却还是被你拒绝,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啊,是因为怕被连累才不愿意嫁给我吗?”哈迪斯勾起唇角,有着淡淡的讽刺。 司零被他逼得后退了两步。哈迪斯忽然捏了一个束缚咒,将司零的身体束缚住,然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向着床边走去。 他的瞳孔彻底变成了深蓝色,脸上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 “没关系,既然这样,就让你彻底成为我的人,这样我们就是一个整体了。” 司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徒劳地开始挣扎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这个世界虽然是架空的西幻背景,但整个帝国的法律仍然是中世纪,其中对于女性的压迫之中就有一条,如果是婚前失贞,会被教会视为□□和不洁,哪怕对象是自己的未婚夫也不可以。在出嫁前,会有神殿的使女检查身体。 在这个世界里,贵族会在本城举办婚礼,然后由神殿里的神父进行仪式,后将夫妻二人以及城主继承人的名碟送到冬堡,由奥斯皇帝陛下阅示,才算是正是结了婚,即使司零身为风雪城古德曼家族的贵女,也不能例外。 不得不说,哈迪斯的这招真狠。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珀尔零的名望将会急剧下降,城主不得不迫于压力将继承人的位置交到哈迪斯手里。 哈迪斯仔细地欣赏着司零脸上变幻的表情,直到看到她惊慌无措的模样,这才觉得心情稍稍愉悦了一些。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司零光洁如天鹅般的脖颈,感觉到司零紧绷的身体和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带了些恶意道:“怎么,不喜欢?” 司零的脑海之中在激烈交战,在一瞬间的空白之后,她立刻反应过来。 没错,哈迪斯在原著中并不喜欢自己的妻子珀尔零,甚至将她当做自己的仇人,他现在这样的举动,不过是想吓唬她罢了。他要的,不过是风雪城城主继承人的位置。反正这也是原著剧情中的故事线,她只要配合他就好了。 这时候示弱只会更激起这个变态的欲望。 司零压下身体的战栗放松下来:“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honey!英俊美丽的哈迪斯,让我们一起成为风雪城的主人,让我们就此结合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哈迪斯的嘴角显而易见地抽搐了一下,眉头越发地皱紧了。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名门淑女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不是在奥尼尔面前也会这样? 哈迪斯听着司零越来越放飞自我的话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最后终于冷声道:“够了!我对□□一向没有什么兴趣,没想到你这样骨子里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他顿了一顿,又道:“但你记住,我的东西,从来不喜欢被人染指和惦记。你要是敢对奥尼尔这样,我就杀了你。” 哈迪斯丢下一句话,匆忙地站起身。 司零嘴角一歪,扯着嗓子喊道:“别走啊亲爱的!束缚咒还没解开!你今晚真的不留宿——” “砰——”回答她的是一声重重地关门声。与此同时,司零身上的束缚咒解了一半,只有上半身能懂,下半身还是僵硬的,可能是哈迪斯怕她逃跑了。 司零悻悻地伸出手摸了一下鼻子,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咬着被角狠狠地把哈迪斯骂了一千遍,屏蔽了自己的感官,感觉不到饿才闭上眼沉沉睡过去。 ☆、第 87 章 哈迪斯走在长廊上,好一会儿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方才不知道怎么的,他看到珀尔零那张玫瑰花似的脸颊,看着她眼中狡黠地说出那些浪荡的话语,心中竟然稍微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涟漪。 这不应该,在这之前他明明只是演戏博得她和风雪城城主的好感而已。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珀尔零。他所认识的珀尔零毫无城府,很容易就可以拿捏,但现在的珀尔零,不仅知道他的身世,还敢揣摩他的心思,这个女人,不简单。 哈迪斯转动了一下右手食指上的黑色戒指,将那一丝涟漪压下去。 现在他的情况很不妙。亚特兰大陆上的魔法师都信仰光明之神,修习的魔法大概分为召唤派、元素派、控制派。但总体来说,威力都很小,也无法帮助他达到目的。 但他无意中得到的那本黑魔法,才修习了短短两年,便已有了很大威力。 黑魔法同样分为三派,一是召唤魔物和亡灵,二是吸血和腐蚀,三是蛊惑和控制人心。他只修习了召唤术,若是再往下修习下去,就会彻底背叛光明之神,转投黑暗之神,永远不能恢复家族的名誉,家族被冤枉修习黑魔法意图杀害皇帝的罪名也永远无法洗清。 可是如果现在放弃黑魔法,他想要做的事就会变得没有那么容易。 尤其是黑魔法里面的蛊惑术,如果能成,将带来很大便利。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再考虑看看吧。哈迪斯将心里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 只是,珀尔零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转变让他有些疑惑不安,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取得风雪城继承人的贵族身份,明天的婚礼,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的婚礼之夜。 “晚上好啊,亲爱的哈迪斯。”司零穿着一身华丽蓬松的婚礼服,披着金色刺绣的丝质头纱。 她的脸颊粉红,就像天边的云霞,嘴唇丰满粉嫩,如同熟透的蜜桃,笑眯眯地朝着迎面走来的哈迪斯打了个招呼。 侍女们正在帮她整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长而卷的栗色长发自然地垂在肩上,高高盘起的法式公主头上戴着一圈白玫瑰花环。 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在礼堂布置如此多的鲜花并不容易,都是城主命人事先由南方的海歌城运来,一路上跑死了几匹马,全程以炭火保持着马车的温度,只为了保存娇嫩的鲜花。 哈迪斯似乎对她的热情有些惊讶,只一瞬间的错愕便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保持着绅士的礼仪向她优雅地行了个礼:“晚上好,珀尔零小姐。” “啊,哈迪斯可真是温柔俊美,与我们小姐简直是完美的一对!” “是啊是啊,我看到他的眼睛就仿佛溺死在了蓝色的玛瑙河里……怪不得城主大人要将珀尔零小姐嫁给他。他看起来真是一位完美的贵族公子!” “啊,我从未见过哈迪斯这样善良温柔的男人,他的五官像是花朵一般俊美精致,令世间所有美丽的事物黯然失色,你们知道吗,今天我差点在长廊摔了一跤,哈迪斯大人不仅没有责怪我,还亲自将我扶了起来,他简直就是个完美的男人!简直就是希腊神话里美男子阿多尼斯再生!我真想不通小姐之前为什么会拒绝他,这真是令人心痛的,光是看到他的脸我已经不能呼吸了。” 眼看着身边的几个侍女眼里开了十层厚的滤镜,毫不避讳地犯起了花痴,司零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嘴角,这明明就是一只黑蝎子啊,你们还能再瞎点么? “哦,我美丽的珀尔零。哈迪斯,你也在。噢,你们看起来很完美。”城主德拉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哈迪斯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能力,他亲自布置了这场婚宴,所有的安排都让他非常满意,南方的鲜花,精致的瓷器,北地的麦芽酒,包括他挑选的礼服,宴请来的各路贵族宾客,简直将这场婚宴衬托到了完美。 如果哈迪斯能够与自己的女儿和睦相处,继承风雪城之位,他也不愧对自己早亡的妻子了。 德拉再次感慨了一番,就见神殿的神父和牧师已经陆续入场。 在庄严的仪式和吟游诗人轻声神圣的吟唱之下,珀尔零由父亲德拉亲自挽着,朝着红毯对面的哈迪斯缓步走去。在飘满麦芽酒香味的篝火旁围满了人,年轻的花童手拉着手,走在这对新人的身边,手持花篮往天上撒着花瓣。 “让我们在创世神的仁慈下,在光明之神的指引下,为这对新人接受神圣的婚姻洗礼。你是否愿意迎娶身边的这位姑娘,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始终忠诚于她,相亲相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我愿意。”哈迪斯面含微笑注视身边的司零,蓝色的眼眸比夜色更深。 神父又问:“古德曼·珀尔零,你是否愿意嫁给身边的这位男子,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他都是你忠实的丈夫?” 司零微微晃了一下神。不知为何,她似乎觉得脑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记忆。那段模糊的记忆,似乎也是在这样的篝火下,在这样的吵闹的人群中。 那个与眼前的哈迪斯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人面对着她,眼里的情绪比夜色还沉,比海水还深。 良久之后他轻轻说了一句:“阿景,我会一直爱着你,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司零的心忽然猛地被揪了起来,就像一只大手拉扯着她的心脏,让她恍惚了一下。 直到现场热烈的气氛微微凝滞,神父又问了一遍,司零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哈迪斯眼中一闪而过的警告,她才说出了我愿意。 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起来,爆发出了猛烈的欢呼声。 吟游诗人的乐器也变成了舒缓的舞曲。交换完戒指以后便是拥吻环节,哈迪斯保持着标准的绅士礼节,圈揽着司零的腰凑近,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以错位的姿势完成了一个礼节性的吻。周围的宾客尽欢,觥筹交错之间,男女下了桌席开始舞蹈。 只有司零知道,哈迪斯在贴近自己脸庞的那一刻,不以察觉地皱了一下眉,神色极为不悦:“珀尔零,不,我亲爱的妻子,我想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如此神圣的婚礼誓词上你还能走神?难道嫁给我,就让你这么抗拒吗?” “是啊,我亲爱的丈夫哈迪斯,要知道,你可是让我足足饿了一个晚上,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难道我不该对你产生一点抱怨吗?”司零任由他抓起自己的手,揽住她的腰跳着舞,笑眯眯地在他的脚上狠狠踩了一下。 哈迪斯吃痛,微微眯了一下眼,脸上却还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有时候司零都会怀疑是不是他这张面具戴久了会取不下来,这让司零越发想要去捉弄他。 “我亲爱的女儿,风雪城的玫瑰花珀尔零,今天之后,你就是一位大人了。今天,在众人面前,我以光明之神诺德的名义起誓,宣布将风雪城继承人之位传给我的女儿珀尔零,议政官之位交给我的女婿,年轻的哈迪斯。” 德拉将一枚金质的勋章戴到了珀尔零的胸前,又将一枚银质勋章戴到哈迪斯的胸前,举起他们的双手向着众人示意,众宾客欢呼致以认同。 “无比荣幸。”哈迪斯微笑着将手放在胸前,向德拉行了一个庄重严肃的礼仪。 随后他微微弯了一下唇角,看了一眼司零。 司零被他那一眼盯得背后一凉,她知道哈迪斯的眼神是在说,她这个花瓶城主坐不了多久,就要挪屁股给他让位,毕竟他有的是手段。再加上男主光环和剧情力量,司零自然是斗不过他。 但是即使这样,也不妨碍她搞点小动作报复一下,出了这口恶气。 于是在夫妻二人当着风雪城城主德拉的面相互敬酒的时候,司零十分恶意地从商城里兑换了一包芥末粉,眼疾手快地洒在了酒杯里。 “今后还请我亲爱的丈夫哈迪斯多多支持了。”司零脸上笑得不怀好意。 哈迪斯脸上带着客套地微笑。那一瞬间他顿时明白司零在酒杯里加了什么东西,但他不能拒绝,只好举起杯将那杯麦芽酒一饮而尽。只是,在他入口的那一瞬间,一股辛辣呛人又苦涩的味道直冲他的味蕾,顺带着七窍生烟。 哈迪斯再也维持不住脸上温柔客套的假笑,脸上浮现出古怪又难受的表情,身子微微发颤,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艰难地把那口酒咽了下去。 “怎么不喝了?难道你这是对我敬的酒不满意吗?”司零故作惊讶地问道。 哈迪斯眼看着德拉的眼神飘过来,飞快地将那杯酒倒进口中,只觉得喉咙像刀烧一般,连话音都颤抖起来:“呵,怎么会。我妻子的酒,当然是好喝。” “那就好。”司零抿唇笑了起来,若不是在意形象,她现在真的要仰头大笑三声。 不得不说,看到哈迪斯吃瘪的样子简直是神清气爽极了。 只是,司零的得意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见到哈迪斯抓住了她的手,朝着城主德拉行了一个礼道:“容我带妻子先行离开,毕竟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噢,去吧,祝你们开心。”德拉像是恍然明白过来,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司零还想挣脱他的手,就发觉下半身已经麻痹了,哈迪斯俯身将她抱起,面带微笑地走向属于他们的新房。又是束缚术,有魔法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来,让我想想今晚该怎么惩罚你比较好呢?”哈迪斯将司零扔到床上,放下半边床幔,勾起笑容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一双长腿坐直了身体。 “哈,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能得到你这样俊美的男人,真是求之不得呢。不是新婚之夜吗,你还在那杵着做什么?”司零故技重施。 “看来你果然是个浪荡的女人。我说过了,我对□□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个。你看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哈迪斯露出一抹邪笑,从袖中掏出一根长形物品,“需要文镇吗?或者是黄瓜。抱歉,准备仓促,只有这个了。” 那长条形的东西,是东方之国传来的,用于压平羊皮纸的器具,叫做文镇。 好,算你狠!看着哈迪斯玩转着那根长形物品,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司零的鼻子差点被气歪,忙抱着自己摇了摇头大声道:“不,不用了!” “噢,真的不用吗,那还真是太可惜了。”哈迪斯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 “真的不用了,我谢谢您了。”司零瞪了哈迪斯一眼,“过几天我就会跟父亲说,让他改变主意,把城主之位交给你,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你真的很聪明。”哈迪斯放下手里的东西,嘴边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既然协议达成,也不急于一时。你别擅做主张,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 司零像咸鱼一样艰难地翻了个身,气道:“还不把我的束缚咒解开!” 哈迪斯勾了一下手指,放出一丝魔法,司零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另外半边床幔放下,气鼓鼓道:“我现在要睡觉了。” “等等。”哈迪斯站起身朝床边走过来,见到司零警惕地看着他,眼睛像铜铃一样瞪着,不由得勾起唇角,“你就穿着这个睡?” “我乐意。”司零关好床幔,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哈迪斯有些讥讽地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在手指上刺出几滴血,放到床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记得明天交给神殿的使女,这可是在光明之神见证下,你和我爱的证明。” 司零打开床幔伸出脑袋。哈迪斯瞥了她一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内。 虽然嘴巴毒了点,倒还算考虑周到。 司零解开繁重的礼服,翻了个身,抱着软软的枕头和被子睡了过去。 ☆、第 88 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在婚礼过后几天就举行了宣告仪式,司零正式成为了风雪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虽然按照律法来说应当是她的两个哥哥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是由于老德拉的偏心和宠爱,加上她的哥哥成为了皇家圆桌骑士,所以风雪城的继承人之位便落到了古德曼·珀尔零头上,只等着奥斯帝国皇帝陛下阅示封了爵位,举行正式上任仪式。 为了让司零尽快熟悉城中事务,老德拉已经开始主动让司零和哈迪斯一起参与议政。 此时的司零正坐在属于老德拉的位置上,哈迪斯彬彬有礼地将一卷羊皮纸递到她的面前,躬了一下身子道:“珀尔零小姐,请阅示。” 司零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那叠羊皮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用看她也知道,城中的几方势力被哈迪斯收买的收买,威胁的威胁,大事都由他们决定了。若不是当初黑格家族强力举荐哈迪斯,老德拉也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嫁女儿。 嗯,路人甲与路人乙因为一只牛争吵起来;路人丙与路人丁当街斗殴……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捅到城主面前来,怪不得她那个便宜老爹这么想退休。 司零无语地抽了一下嘴角,正要将那叠羊皮纸推回去,忽然看到里面夹了一个白色的信封,于是好奇地打开,竟微微楞了一下。 信上写着:“你会知道我回来的意义,开始祷告吧,死亡的痛苦终将降临于你们。” 只因为那封信是诡异的红色,虽然已经笔迹已经干了,但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信的落款处是一个红手印,刹那间就勾起了司零的好奇心。 “是城北附近的茉莉一家。茉莉一家上个月搬走了,只是最近几天周围的人说他们家附近有奇怪的动静,门缝里还塞了这封信。真是令人好奇呢。” 哈迪斯优雅地拿起那封信,修长的手指在血手印的上方轻轻点了一下。 一叠鸡毛蒜皮琐事的羊皮纸,还有刻意露出的白色信封,明摆着是哈迪斯想让她发现然后掺和这件事。司零在脑中想了想,小说里根本没有这个情节啊。 而且,她看着哈迪斯金色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眯起的眼睛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越看越觉得他是故意的。没错,就是故意让她去掺和这件事。 司零直起身子,将那封信连带着一叠羊皮纸推回去,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啊,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罢了,我一点也不好奇,真的。” 哈迪斯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笑,优雅地说出一句话:“需要文镇吗?” 司零抬起的脚步重重地落在原地。 她飞快地转过身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刚才看错了,对,这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的恶作剧,这件事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我们必须着手开始调查这件事,没错。通知下去,让守卫去收集口信,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封信是谁放在茉莉家门口的,另外,我们要现场去查看一下茉莉的家,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既然珀尔零小姐都这样说了,那我只好照办了。希望不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万一真是个恶作剧也说不准。”哈迪斯收起那封信,挂着微笑。 得了便宜还卖乖。嘁,司零在心里狠狠吐槽,这只黑蝎子,斯文变态!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我。”哈迪斯挑了一下眉毛。 司零顿时愣住,在脑子里呼唤系统000:“卧槽,不是吧,他难道会读心术?这也太开挂了吧?”000给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白眼,“宿主,这是不可能的,他在诓你。” 尼玛……她还真信了。司零沉默片刻,忽然觉得自己是个降智孤儿。 哈迪斯看着司零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很快地收起笑正色道,“那么,既然恶作剧事件是你提起的,就由你来调查。我会在会议上说明这件事,让大家配合你,希望我亲爱的妻子不要让我失望。” 司零看着他趾高气昂走出去的身影,将桌上的文镇狠狠地扔了出去。 哈迪斯,你等着。本小姐总有一天要扒下你这张伪善的人皮。 ———— 雪鼠酒馆的得名来源于很久以前的谚语。每当风雪降临之时,人们就像过冬的老鼠一样将美酒和食物拖回自己的家里储藏起来。 对于风雪城以及属于风雪城管辖的小镇和村落来说,来到风雪城,不可能不尝一尝雪鼠酒馆特制的黑葡萄麦芽酒。当冬雪渐渐消融之时,来往的旅客和游商也变得忙碌起来,风雪城作为重要的枢纽城市,迎来了络绎不绝的行人。 司零穿着一身简单干练的上衣,梳着高高的马尾,将裤脚扎进一双棕色的牛皮靴里。 她看到一个短金发的大男孩在集市边卸完了货物,又将麦芽酒装车,擦了一把汗。 奥尔尼回过头,就看着珀尔零坐在集市边的长凳上,双脚悬空晃来晃去,直到看到他的时候,那张脸才露出一个朝霞般的笑容:“嘿,奥尼尔!” “啊——珀尔零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奥尼尔上前走了几步,惊讶起来。司零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我找你有事,现在你有空吗?” “当然!”奥尼尔重重地点了点头,直到发觉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才面红耳赤道:“噢,我不是这个意思。珀尔零小姐,您怎么没和哈迪斯大人一起?” “别提他。我有件事要问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司零神秘兮兮地朝他嘘了一声。 这几天她在茉莉家的周围调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完全差不到任何线索。即使打开了茉莉家的房子,也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 据说茉莉一家准备搬到南方的海歌城,他们的屋子里打扫得整整齐齐,除了一些笨重的木桌木椅和壁炉灶台,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想来并不是仓促之中做出的决定,这封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恶作剧。 但是哈迪斯不同寻常的态度说明了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只不过他一点不愿意把他的小算盘告诉司零,原著中也没有提过风雪城发生的这件事,所以司零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直到她看到了奥尼尔,才恍然大悟。奥尼尔是光明之神虔诚的信徒,与茉莉一样,每个周末都会去城外的神殿做祷告,说不定能得知什么讯息。 “奥尼尔,你知道关于茉莉的消息吗,你有没有见过她家周围有可疑的人出现?还有,最近看到过这封信吗?”司零将那个白色信封打开交到他的手里。 奥尼尔皱了皱眉,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抱歉小姐,我好像没有见到过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我只知道茉莉是十分虔诚的信徒,不过自从茉莉的父亲得了不知名的怪病去世之后,她就没有再去神殿。后来听说她和她的母亲、弟弟要搬到海歌城的姨妈家。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司零不由得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跳下长凳往回走。 奥尼尔看着她愁眉不展,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高声叫道:“等等!珀尔零小姐,我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对你有帮助。我记得茉莉在搬家之前,曾经有一次来雪鼠酒馆向我购买带血的牛肉,我愤怒地拒绝了她。要知道,那天是祭洒日,是神圣的日子,不能见到任何血腥的东西。” 司零的眼睛一亮,凭着直觉感觉到抓住了什么线索,“你之前说过,茉莉是虔诚的信徒,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她为什么要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奥尼尔摇了摇头,“谁知道呢,那时候的茉莉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平日里她是个性格胆怯懦弱的女孩,那天竟然开口跟我吵了几句。在祭洒日用带血的东西祭祀,不仅不能得到光明之神的庇护,反而还可能会招来邪祟魔神。” 司零猛地回想起她在茉莉家的厨房墙角处看到过的痕迹。似乎有褐黄色的痕迹,地上还有一片烧尽的蜡烛。难道真的是祭祀过什么东西? “明天就是这个月的祭洒日了,对吧?你也卖我点带血的牛肉,等明天午夜我去茉莉家里试试。”司零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奥尼尔睁大了眼睛道,“可……可是,珀尔零小姐,祭祀魔神的事情要是传出去的话……” “你不说,我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吗?”司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奥尼尔的脸都快吓白了。 “你放心,我自己去就行,不会拖你下水的。你可别劝我,我是不会听的。”司零笑道。 “那……那我跟你去!”奥尼尔的脸由白转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奥尼尔,你不用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司零微微有些讶异。 奥尼尔摇了摇头:“我不能让小姐一个人面对危险,奥尼尔曾经对神起誓,要成为小姐的骑士。虽然小姐已经有了丈夫,但我对小姐的守护是不会变的。如果是为了珀尔零小姐的安全,我相信神会原谅我的不敬。” 这就是传说中的忠犬男二吗?虽然是人物设定,但司零还是有些感动。 这也难怪原著里的珀尔零会出轨奥尼尔这个青梅竹马了。 两人约定好在明日夜里的酒馆门口碰头。这两天的哈迪斯忙得不见踪影,正好方便了司零偷跑出去。城主府里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对于司零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 ☆、第 89 章 夜晚的月色在寂静的天空上静静地挂着,司零猫着身子来到酒馆的后门敲了几声。 奥尼尔打开门,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到城北。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奥尼尔显得心虚又紧张,与他相比,司零就显得淡定多了,有一种前往鬼屋探险的感觉。奥尼尔背着他那把祖传的银剑,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司零摸出钥匙在门上捣鼓了一下,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两个人钻了进去,与白天时来到这里不同,晚上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司零的眼睛扫过墙上挂着的那两只鹿头,觉得它们的眼睛好像在盯着自己一样。 “还记得祭祀仪式吗?我们照着做一遍。”司零将带来的血牛肉摆在墙角,又在蜡烛燃尽的位置依次点燃了十二根白色蜡烛。奥尼尔跪在地上,比划了几个手势,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司零也跪在他的旁边,半闭着眼睛佯装祈祷。 在奥尼尔念起祷告词的瞬间,司零感觉到背后被人注视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浓了。就在这时,墙根忽然升起一团黑影,黑影里传来一个女人诡异的笑声。 那个女人头上盘绕着几条蛇,脸上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奥尼尔吓得当场脸色发白,就要拔出怀里的银剑,就在这时司零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 “噢,让我看看,又来了两个贪心的人类,这次的贡品让我非常不满意。”那个黑影传出愤怒又饥渴的声音,“不,我需要新鲜的人类脏器!” 黑影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朝着司零和奥尼尔就扑了过来。奥尼尔的眼睛猛地瞪大,立刻低声道:“珀尔零小姐,我保护你,快走!” “等等,别说话。”到了危急时刻,司零反而愈发冷静起来,她用眼神示意奥尼尔停下动作,忽然抓着他的手躬着身子匍匐在了地上。 “噢,腐朽之神娜米拉,请饶恕我们的罪过。只要您能宽恕我们,下一次我们将会为您带来更多的新鲜脏器,如果您喜欢的话,我可以为您带来更多的心脏,相信一定能让您满意。如果您现在杀掉我们,您的威名将再次坠入尘埃。” 司零用充满谄媚的语气向着那团黑影拜了拜。 在黑影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头上就冒出了几行小字简介:黑暗腐朽之神,娜米拉。 在亚特兰大陆上处于统治地位并得到广泛信仰的是光明之神。 光明之神又分为爱神、生命之神,信仰之神、力量之神等等,而相对的也就存在黑暗之神。 只不过信仰黑暗之神的人被视为异端和祸害,黑暗之神的力量也被称作黑魔法,一旦被人发现将会遭到整个大陆无止境的追杀。这也就是当初为什么哈迪斯所在的亚尔伯兰家族明明已经是贵族,却因为黑魔法而轻易被斩首和流放。 无论是光明之神还是黑暗之神,都无法直接现身于人类所在的世界,只能通过人的信仰力量或者附身某些物品去达成自己的目的。黑暗之神本就是邪祟异端,早已处于式微状态,没想到腐朽之神娜米拉竟然会出现在茉莉的家里。 娜米拉显然听懂了司零的话,略微思考了一下,她自然不想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沉睡之中,于是决定放过这两个人类。 她化作一团黑影飘在半空中,用了充满诱惑的低语声道,“既然是这样,我就饶恕你们一次。不必在乎外界的眼光,只要你们能成为我忠实的仆人,我将赐予你们通向永生的道路。” 奥尼尔的牙齿已经在打颤。没想到他长这么大以来,拜了无数次光明之神,都没有见过神灵,如今竟然面对着一个黑暗之神。要是这件事传出去……即便是尊贵的珀尔零小姐,也会被愤怒的神殿和民众架上火刑活活烧死。 “当然。”司零转了转眼睛,用了模棱两可的话语,既不宣誓表明自己的忠心,也没有提出拒绝。魔神娜米拉毕竟不懂人类的弯弯肠子,既然这两个人类对自己很恭敬,她也就没有了杀人的想法,周围的气氛也没有那么凝重了。 “那么,在成为您忠实的仆人之前,我想问您这家原本住的女孩现在在哪里?我找她有点事情。”司零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话语,向娜米拉提问。 娜米拉思考了一会,回答道:“她们已经完成了使徒的任务,到达了亡者之厅,享受死亡的盛宴。如果你能将光明神父鲁斯带到我的祭坛,挖出他的心脏献给我,我会很高兴。去吧,我最忠实的仆人,这是我给你们的考验。” 娜米拉说完这句话,就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了。奥尼尔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之色:“珀尔零小姐,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当然了。我可没答应她害人,放心吧。如果能顺利找到茉莉一家,再除掉这个魔神,岂不是完成了一件大好事吗。”司零笑着锤了他一拳,“有些时候,必要的谎言不过是权宜之计,刚才要不是我机智,你能斗得过她吗?” “原来是为了我才……”奥尼尔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愧疚和动容,他忘情地抱住了她道:“珀尔零小姐,从今天起,我就是死也会保护好您的!所以,请不要再为了我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咳咳……松开。”司零艰难地拍了一下奥尼尔,这个熊抱差点让她喘不过气。 奥尼尔松开她,结结巴巴道:“对不起小姐!我忘记您已经有了丈夫。” “没关系,我跟他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司零咳嗽了两声,给自己顺了顺气,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奥尼尔的眼睛猛地一亮,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道,似乎是鼓足了勇气道:“那就是说,您一点也不喜欢哈迪斯大人对吗?” “差……差不多吧。”司零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 奥尼尔的眼睛一亮,忽然想起刚才珀尔零小姐为了救他挺身而出的情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了两团可疑的红晕,看司零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缠绵。 司零虎躯一震,吓得连忙道:“等等,打住打住,你可别乱想。刚才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很好的朋友而已,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还有今晚的事情你一定要守口如瓶,知道吗?” 不愧是剧情爸爸,她还啥也没做呢,奥尼尔对她的感情已经开始歪向奇怪的方向。虽然哈迪斯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也没想过要出轨给男主戴绿帽子啊! “珀尔零小姐放心,今晚发生的事以及我对您的心意,就是死也绝对不会透露出去的,以光明之□□义起誓。”奥尼尔举起右手郑重地向天发誓。 “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等过两天我找个借口把神父骗出去,我们就前往娜米拉的祭坛看看。”司零朝他摆了摆手,琢磨着这件事还得和哈迪斯商量一下,毕竟她和奥尼尔都不会魔法,如果是哈迪斯,危急时刻应该能应付过去。 司零和奥尼尔告了别,又顺着原路返回,偷偷摸摸地进了密道,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是,刚等她走进房间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就被吓了一大跳。 “你还知道回来?”床边忽然传来一个低醇的嗓音。 司零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去,只见哈迪斯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长袍,额前金发垂下几缕,蓝色深眸里蕴含着莫名翻涌的情绪,让月华也黯然失色。他的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这样安静沉默的他,宛如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就像黑暗之神身边的死侍。 “咳咳,今晚的月色真好。睡不着,出去走了走。”司零干笑了两声,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几步。她有预感,再往前几步,会死的很惨。 “呵,今晚是朔月。”哈迪斯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几个字,发出一声讥讽。 “你什么时候来的,悄没声息地,进别人房间也不知道打个招呼,一点也不礼貌。看来现在不准备装绅士了啊?那个,我还有事,我先——” 司零一边迈着小碎步后退,一边用手打开门,刚准备钻出门缝逃跑,就看见一个银灰色的人影眨眼之间瞬移到了她的面前,一手卡在门缝边缘,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人金发飞扬,周身的气势瞬间压迫下来。 “你很好。”哈迪斯咬着牙吐出几个字,瞳孔里闪过一丝怒意,“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东西。你竟然还自己送上门去!” 司零瞪着一双无辜大眼睛装傻充愣:“什么自己送上去?亲爱的甜心honey小baby,嘿,人家心里只有你,要是骗你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糟糕,一不小心唱起来了。司零赶紧闭上嘴刹住车,不能往沙雕方向发展。 哈迪斯的眉头微微舒展,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莫测的笑容:“是吗?” “没有没有,我说着玩的。”司零连连摆头,“当然了,我肯定没骗你。” “你去了雪鼠酒馆。那令人作呕的熏肉味道我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还去见了那个金色短发的奥尼尔,对吧?”哈迪斯的眼中射出讥讽的光芒。 “是因为我对你没有兴趣,所以觉得寂寞了?真是个浪荡的女人。对付你这样的人该怎么办呢……真是头疼啊。”哈迪斯笑着的嘴角泛起冷意,手中的魔法开始波动。 司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艾玛,这就是那个把他不贞的妻子施以极刑,活活绞死的男主啊! 刹那间,司零激起了自己全部的求生欲,眼看着束缚咒又开始生效,她咬了咬牙,趁着上半身还能动,扬起手来——“啪!” 哈迪斯俊美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他有些错愕地微微瞪大了眼睛,湛蓝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连手里的魔法波动都停了下来。 眼看着怒气值正缓步上升,司零心一横,仰起头看着他微微红肿的脸,抬起他的下巴,迅速踮起脚吻了上去,柔软的唇瓣在哈迪斯的唇上辗转了一下,像狡猾的小猫一样,呼出的炙热气息浅浅拂过哈迪斯的脸颊。 哈迪斯那扇子般的睫毛忽眨了几下,表情紧张又强装镇定,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水光潋滟的波动。 ☆、第 90 章 司零满意地抿唇笑了。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千百年来老祖宗总结的智慧果然是屡试不爽。这不,她已经感觉到身体能活动了。 “刚才没控制好力度,下手重了点,不过我也亲了你一下作为补偿,你还这样抱着我,是想再来一次?”司零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他。 哈迪斯的神色终于多了一丝慌乱,素有洁癖的他感觉浑身不自在,急忙放开司零,后退几步,咬了咬牙道:“你这个浪荡的疯女人。” “没办法,是你逼我的。我本来想跟你好好谈一谈。”司零耸了一下肩膀,“看来某人不想知道关于那封信和茉莉一家的消息……” 成功扳回一局,有进步。司零对自己刚才出其不意的表现相当满意。 “说来听听。”看她谈起正事,哈迪斯的神色这才恢复平静,不过他还是退后几步刻意与司零拉开了距离,摆出了一副与她谈判的架势。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那伪装已久的面具不知不觉在她的面前已经消失了。 司零把她调查到的线索和腐朽之神娜米拉的事告诉了哈迪斯,并且将娜米拉祭坛的位置告诉他。哈迪斯眉头皱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真是个蠢货。” Excuse me?司零刚想发作,就叫哈迪斯从怀里拿出一节小巧的指骨交到她的手上,“下次不需要做这种愚蠢冒险的事情,这只骨笛有魔法印记,吹响它,我就能找到你的位置。” “也就是说遇到危险,只要吹响骨笛,你就会来救我吗?”司零啧啧称奇,哈迪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事实证明,哈迪斯还是那个哈迪斯。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救你?路太远,不救;你自己作死,不救;敌人太强,不救;敌人太弱,懒得救。” 司零:“……我谢谢您。”话虽如此,她还是把这个苟命符塞进了衣兜里。 哈迪斯站起身来,面对窗户说了一句:“三日后,跟我去娜米拉祭坛。” 话音落下,那人已如水墨画一般晕染开来,化为一缕烟消失在了房间内。 冬日的冰雪融化后天气渐渐转暖,来往风雪城的人也就变得更多了。 黄昏时分,在风雪城以北的神殿里迎来了两位重要的客人。神父鲁斯做完了今日的祷告仪式,关上了祷告之厅后,就见到了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朝着自己走来。 鲁斯迎上前去,对两人点了点头道:“噢,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尊敬的神父大人,实不相瞒,我有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要告诉您。”司零的脸上浮现出忧郁之色,上前两步低声在鲁斯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鲁斯的脸色瞬间大变,“黑暗之神的祭坛,噢,这可真是太糟糕了。神啊,我必须毁掉那个地方。珀尔零小姐,你知道这件事不能开玩笑。” “当然,我以古德曼家族的荣誉起誓。但是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以免引起恐慌,所以要请您跟我们暗中行动。我们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是当然,请稍等片刻,我们立即出发。”鲁斯修士面色严肃,匆匆离开去准备。 如果是外人来说,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个虚无缥缈的小道消息,但是既然有古德曼·珀尔零做担保,他就不得不走一趟了。 成功说服了鲁斯修士以后,司零带着他和哈迪斯的马车在外面碰头,避开城中的大路,朝着西边驶过去,前往石下要塞,一座废弃的贵族要塞。 只是没想到,刚走了不久,就看到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穿着锁甲背着箭囊的短发男子朝着司零挥了挥手道:“嘿,珀尔零小姐,等等我!” 哈迪斯脸上的微笑有一瞬间的裂痕,他僵了一下,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奥尼尔拉紧了缰绳下马,喘着粗气抱怨道:“噢,真是老天保佑,终于赶上了。珀尔零小姐,您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幸亏我看到了你们。这条小路很少有人走,听猎户说因为雪水融化,这片陡峭的山崖已经不安全了。” “是吗?这只是你的猜测。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那里,走这条路最快。”哈迪斯看似微笑,语气却是夹枪带棒的。 奥尼尔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哈迪斯大人,我必须保证珀尔零小姐万分的安全。说不定前面山崖就会塌方呢?” 随着奥尼尔的话音落下,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土石滚落的声音。 众人静默了一瞬,奥尼尔忽然憨厚地笑道:“看,我说的没错!” “乌鸦嘴。”哈迪斯温文尔雅地吐出一句话,又上前两步说道:“我妻子的安全我自然会保护。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很重要,无关人等,还是请回吧。” “我知道你们要去什么地方,这件事我也有份。带上我多一个帮手不会错。”奥尼尔鼓足了勇气,驳斥了哈迪斯的说法,骑着马跟在了后面。 两人之间的气压越来越低,对于这莫名出现的修罗场,司零只能开始打圆场。好在有鲁斯修士在场,哈迪斯的冷淡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又恢复了优雅。 石下要塞在风雨的洗刷下早已外墙脱落,变得破败不堪。撬开外围的铁栏门,马车停在院内空旷的地方,鲁斯修士和哈迪斯、司零依次下了车。 奥尼尔跳下马,将枣红马栓在门边,通往要塞内部的门前长满了青苔,有些角落里爬满了蛛网,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一行人打开门进入要塞内部。 司零和奥尼尔也分别搜寻了另外几个房间,都没有什么发现。内部的房间比起外面的破败,显得黑暗又静寂,像是吞噬人的巨兽。哈迪斯亮起一个火球术,依次点燃墙上的蜡烛。 前方很宽敞,似乎是一个宴会厅。长长的木桌上摆着几块发霉的肉干和乳酪块,还有一箱打开的麦芽酒。哈迪斯在木桌前绕了一圈,忽然放缓了脚步,他从板条箱里拎出一瓶不酒,将瓶塞拔掉,倒握在手里,让里面的酒漏干净。 “咦,这个味道……”奥尼尔忽然大步走了过来,“是我家特制的麦芽酒。” “近期的酒,还是新鲜的,不是入冬前酿制的酒,没有泡沫。只有一瓶被丢在里面,看来最近有人去过雪鼠旅馆。”哈迪斯三言两语便得出了结论,他忽然在板条箱旁蹲下身去,只见木桌的下方果然有一个扳手开关。 哈迪斯扳动开关,大厅内的木桌向外移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圆形的螺旋式入口,通往地下室,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从地下室中透出来。 在哈迪斯打开开关的一瞬间,天花顶上掉下来几个裹尸布。 这些裹尸布一落地就挣脱裹尸布爬出来,露出白骨化的身体,眼窝里燃烧着两团绿色的火。 与此同时,鲁斯修士忽然退后几步躲到了柱子边:“噢,天哪!快看,是尸鬼出现了!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怪物居然真的存在!” “珀尔零小姐,小心!”奥尼尔“噌”一声拔出银剑,朝着司零的位置便跑了过去。 一只尸鬼早已从背后冒出来,正要一口对着司零咬上去。 司零冷不丁回头,与一只恶心恐怖的骷髅对视了三秒,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骷髅的头忽然爆炸开来,骨头架子散了一地。 哈迪斯侧过身朝司零看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慌什么,过来。” 司零在奥尼尔和哈迪斯之间犹豫了一下,直到哈迪斯眼中的不悦之色越来越浓,司零这才朝哈迪斯跑了过去。 随着倒下的尸鬼越来越多,穹顶之下跳出最后一只尸鬼领主。 它穿着厚厚的铁质铠甲,举着一把古银大剑,眼窝之中跳动着红色的火焰。 奥尼尔在地上翻滚了一下,躲过尸鬼领主的一击,将银剑重重刺入一只小尸鬼的眼窝。在成群结队的尸鬼之中撕出一条口子。 鲁斯修士吟唱着光明发咒,在几人之间撑起了一片半圆形的光罩。 哈迪斯吟唱着,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大型的六芒星阵,右手的指尖上跳动着一簇火苗,火苗逐渐凝结成火球,在尸鬼群中爆裂开来,左手则画点为圈,嘴里念动着咒语,虚空裂隙中出现了一只石灵,石灵举起剑朝着尸鬼领主冲过去。两把大剑交锋在一起,交擦出激烈的火光。 哈迪斯不仅没有慌张,挥动袖袍的动作反而越发行云流水,司零只需要在大佬身后高喊666。 拥有魔法天赋的人被称为上天的宠儿,就连鲁斯修士也只学得了光明系净化术,其他的魔法师也只能选择一个流派发展。而哈迪斯竟然同时学得了召唤系和元素系,再加上他之前的束缚咒,也就是控制系魔法……三系魔法师,在这个世界里,即使放在冬堡魔法学院里来看,也是不亚于几个老怪物的顶尖存在,司零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老天爷果然是偏心的不能再偏了。 鲁斯修士也明显被哈迪斯的魔法惊呆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哈迪斯的身上看到了属于亚尔伯兰家族的影子,只是下一刻他又摇了摇头暗自否定。 当年的亚尔伯兰家族早已死得一个都不剩下了,怎么会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 在几人的合力之下,尸鬼领主的头颅被砍掉,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干掉这只尸鬼领主之后,哈迪斯略微有些力虚。 魔法师虽然魔法力量强悍,但相对的,身体却很容易虚弱,尤其是在大量耗费魔法力之后,一段时间内处于真空时期。此时如果再出现敌人,便很难抵抗。 所以大多数魔法师都会随身备着耐力和魔能药剂。 但这些珍贵的药剂配方和主要材料都由冬堡的魔法学院把控着,哈迪斯流落在外时才十岁,年纪太小,属于亚尔伯兰家族地下室的那些珍贵物品也没能带走。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去冬堡的原因之一。作为一个复仇之人,他必须不断消除自己的弱点。 力虚之后出的冷汗让哈迪斯额前的几缕长发贴在了一起。 他刚刚皱了一下眉,就见身后的女人朝他伸出了一块手帕。哈迪斯挑了一下眉,正要去接,却见奥尼尔将银剑插入鞘中,肩甲被尸鬼的抓子抓烂了,出了几道血痕。鲁斯修士正在吟唱治疗术为他驱毒,司零的目光也被奥尼尔吸引过去,递过来的手帕有些漫不经心。 哈迪斯心中无端浮现出一丝恼意,他忽然开口道:“古德曼·珀尔零。” 司零回过头,只见哈迪斯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作为我的妻子,你不应该关注别的男人。这是做妻子的基本守则,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吗?” 司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反驳。 她刚刚只是作为同伴对奥尼尔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而已,他这是在吃醋吗? ☆、第 91 章 哈迪斯上前两步站在司零的面前,丢给她一个眼神。 司零抽动了一下嘴角,认命地踮起脚尖,仔细地擦着他额前的汗。哈迪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故意俯下身子凑近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多谢我亲爱的妻子。” 虽然知道哈迪斯是做戏表现给鲁斯修士和奥尼尔看,但那一瞬间,司零感觉脑海中仿佛有烟花炸开,心跳骤然加快了,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哈迪斯和珀尔零小姐真是恩爱的一对。”鲁斯修士注意到了这一幅温情动人的画面,将奥尼尔的绷带勒紧了,“我明白你的心,孩子。但是你和珀尔零小姐注定不可能结合,你还是趁早放弃吧,知道痛才能长记性。” 奥尼尔被鲁斯修士的动作弄得痛呼两声,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不过鲁斯修士笑呵呵地又道:“保佑每一份真情,你是个好孩子,也许会遇到别的转机。” 几人休息片刻,沿着螺旋的入口向下走去。 到了充满腐烂气味的地下室后,从一道尘封的门进入,便发现门口有一条长长的隧道。在隧道之中又行了一段长路,便进入了一个天然的溶洞内。原来这座石下要塞竟然连接着山里的洞。 一进入溶洞内的石室,众人便感觉到了一股视线在背后盯着。 溶洞的璧上挂着白色的蜡烛,此时的烛光忽然燃了起来,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看到的竟然是一排排铁制牢房!而那牢房内部关押着许多东西,有野狼和鬣狗,有被随意丢弃的人体残肢,还有一些神情麻木抱着头缩成一团的村民。 “嘿,你们是看到了我的信找过来的吗?奥尼尔,嘿,救救我!” 就在这时,侧面的甬道里传出一个男人声音。他看到几人出现,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晃动着身上的锁链,朝着奥尼尔招了招手。 “尼克!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天哪!”奥尼尔当即朝着尼克跑过去。 尼克正是茉莉的弟弟,他也是雪鼠酒馆的常客。原本搬走的茉莉一家竟然出现在这里,这怎么能不让人惊讶。就在此时,哈迪斯忽然厉声道:“回来!” 但是他的话已经迟了。只见奥尼尔被一束闪电袭击,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倒在地上。 尼克疯狂地大笑起来,身体以诡异的弧度扭曲着,迅速地挣脱了锁链。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露出两颗尖牙,朝着几人就扑了过来。 “是吸血鬼。如此肮脏的物种居然还存在着,真不敢相信这里居然真的有一座黑暗之神的祭坛。”鲁斯修士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挥动手里的法杖,发出一颗灼热刺眼的光球朝着尼克袭击而去。尼克扭身想躲,却中了哈迪斯的束缚咒,身体僵在原地,硬生生地吃了光球爆炸开来,化为了一地灰烬。 就在这时,大厅内部回荡起了尖利的女声:“可恨的又虚伪的光明之神使徒鲁斯,竟敢打扰我的圣地,消灭我的仆从!我要用你的心脏平息我的愤怒!” 刹那间,整个溶洞都颤抖摇晃起来。鲁斯丢给奥尼尔一个治疗术,大声道:“快,奥尼尔,救出那些活着的村民!保护珀尔零小姐和哈迪斯离开这里!” 奥尼尔忍着四肢的麻痹从地上爬起来,只见鲁斯修士撇下众人,一个人朝着祭坛的深处快步走去。他用法杖撑起一片微弱的光罩,在他的周围弥漫着黑雾和长蛇般的闪电。 奥尼尔不由得惊呼道:“鲁斯修士,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吧孩子。我要用我的血肉净化这座黑暗祭坛。光明之神,请赐予您最忠诚的使徒力量。荣耀尽归之处,血泪洒遍亚特兰大陆!”鲁斯修士厉喝一声,艰难地吟唱着晦涩又冗长的咒语。 溶洞在颤动摇晃之中落下巨石,鲁斯修士和娜米拉的对抗使得这里变得越发岌岌可危。 一块巨石从司零的头顶上砸落下来,哈迪斯立即捏了个爆裂术将之击成了小碎块。 “没事吧?”哈迪斯的手在司零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司零忍着痛摇了摇头,幸亏哈迪斯反应快,不然她现在可就不止被砸了几条血痕,而是变成肉饼了。 就在此时,甬道的岔路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的骨笛声。在听到骨笛声的刹那,哈迪斯的眸中有一道异光闪过,然后他忽然伸手将司零推了出去。 奥尼尔接住司零,有些生气道:“嘿,哈迪斯,你在做什么!哎,等等!” 哈迪斯留下一个残影消失在原地:“麻烦你带着我的妻子离开这里。” “走吧,我们先和那些幸存的村民一起离开这里。”司零敏锐地感觉到哈迪斯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回头看了一眼鲁斯修士,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 鲁斯修士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黑雾隐没,远远看去只留下一个头,他闭上眼睛神圣地吟唱着,仿佛在为了自己的信仰做最后的坚守。 奥尼尔用银剑砍开牢笼,救出幸存的人,努力在乱石之中开辟出一条道来。 当他们重新回到大厅之内,只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整个石下要塞都跟着晃动起来。 司零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没有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就代表哈迪斯还活着。 但他为什么要在危机关头忽然离开呢? ———— 与此同时,祭坛深处的另一条岔道口之外。有着黄色长发,苍白的脸上长满了雀斑的女人半跪在了哈迪斯的脚边,躬下身子道:“尊敬的亚尔伯兰少爷。” “茉莉,我记得交给你的任务并不是这个。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要的东西呢?”哈迪斯的脸上是平淡冷漠的表情,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匍匐在地的女人,甚至有些厌恶她自作聪明毁坏了自己的计划。 茉莉的家族是亚尔伯兰家族仅剩的家仆之一。在奥斯帝国,受过亚尔伯兰家族恩惠的人,有很多。但亚尔伯兰家族没落之后,这些人是否可信,是否叛变,还有多少人能用,这些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在来到风雪城之后,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茉莉一家的身份,直到无意中看到了茉莉父亲手臂上纹的亚尔伯兰族徽,观察了很久才决定与他们一家接触。 原本的计划是,茉莉一家伪装离开风雪城,并在暗中等候指令。 在哈迪斯迎娶风雪城珀尔零之后,精心策划一出绑架案件,并由茉莉一家将珀尔零劫掠带走,再故意留下线索,伪装成政治阴谋。 老德拉在痛失爱女之下,必然开始疑神疑鬼,并与风雪城各大家族政见不合,届时哈迪斯会暗中逐步拉取支持,作为珀尔零最爱的丈夫、最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让自己成为那些家族的代言人,在此之后,再利用珀尔零的消息让老德拉信任自己,让这两帮人两败俱伤,他便可以成为风雪城的继承人。 但是茉莉的失手让事情失去了预料。那封奇怪的血书出现后,他便心生疑惑,改变计划,让珀尔零出面调查此事,谁知事情竟然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很抱歉,这是我的失误。原本计划以父亲假死,用棺材的身份将劫掠来的珀尔零塞进棺材瞒过城中守卫的搜查,”茉莉叹了口气道:“但……几个月前,出了一件事。父亲在矿场里挖出一尊奇怪的雕像,那雕像是黑暗之神娜米拉。那时他无意中被毒蛛咬伤,性命垂危,娜米拉蛊惑了他,于是他将娜米拉的雕像带回了家。” “我们一家在得知他祭祀魔神之后都非常害怕,要知道,如果被发现,我们一定会被绞死。父亲在与母亲的争执扭打之下,不小心碰倒了魔神雕像,娜米拉认为父亲对她大不敬,于是处死了他。在那之后,我们偷偷埋葬了父亲的尸体。娜米拉蛊惑我们,如果能带给她新鲜的血肉,不仅可以饶恕我们一家的罪过,还可以赐予我们永生。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茉莉掩下脸哭泣起来。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吸血鬼,并不能流出属于人类的眼泪,只能露出那两颗尖牙然后干嚎起来。 “刚开始我的弟弟尼克不想变成吸血鬼,于是他偷偷返回风雪城留下了那封血书,希望能引起少爷的注意,这是我们留给你的讯息。但在他返回的时候,被娜米拉发现,所以我不得不让他转化成了吸血鬼,而母亲在转化中死亡了。” 茉莉抽动着肩膀,苍白的脸上努力地做出了扭曲的表情。 哈迪斯垂下眼,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么,他的右手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不易察觉地动作着。 “哦?你说的是真的,没有一句是骗我的吗?”哈迪斯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当然!”茉莉点头如捣蒜,“茉莉是永远不会欺骗少爷的。”她的眼里浮现出渴望的神色。 亚尔伯兰少爷就像挂在天空上的弦月,高贵,优雅,清冷而高不可攀。 她与少爷的距离,就像是亚特兰大陆上最深的海沟。 ☆、第 92 章 石下要塞外部,天色早已黑暗下来。 在那阵巨响和震动之后,一切都归于平息。鲁斯修士永远埋葬在了溶洞内部,而任务面板上属于哈迪斯的那颗小红点依然一动不动。如果是在平时,司零可能早就顺着坐标点去找哈迪斯了。 可是现在原本进去的路已经彻底被落石封死,加上这里的地形是立体地形,而任务坐标却是平面的。哈迪斯看似在坐标点的位置,但实则很可能根本不是在那个点。 系统一直没有报出哈迪斯死亡的消息,而他的坐标位置已经持续一个小时一动不动了。这让司零悬起来的心一直无法回落下去。 回头梳理起整件事,有着明显的疑点,哈迪斯在这件事之中一直是主导者,就连他离开时的骨笛声响起来时也似乎被他预料到了。这是头一回,她手握小说剧情,还完全处于蒙在鼓里的状态。 “珀尔零小姐,天已经很晚了,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不如我先送您回去,最近野外十分不太平,不仅有野兽还会有流寇。” 奥尼尔手握银剑,像一个忠诚的骑士一样守护在司零的身边,顿了一顿,又道:“如果哈迪斯没有出来,还请您不要太过伤心……” “没事,谢谢你,奥尼尔。”司零不由得有些感动。 奥尼尔为了替她挡住落石,受了重伤。她用从商城里兑换的大力药水和奥尼尔一起推开巨石,清理出了一条出路,奥尼尔只是一个有剑术的凡夫俗子,这一路上却没有丝毫抱怨。 “不用谢我。如果不是珀尔零小姐,我可能早就饿死在街头了。还记得当初我和父亲来到风雪城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们。” 奥尼尔握紧了手中的银剑,又道:“作为铁盔城战败的骑士,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父亲为了我,选择了逃离,隐姓埋名活下去。但我知道,他心中的荣耀从未熄灭,他教给了一个酒馆小子属于骑士的马术、剑术和弓箭。这把家传银剑,他亦时常擦拭。只不过再也没有机会挥舞它。” “我亦没有机会。只有在珀尔零小姐面前,我才有资格成为一个骑士。作为骑士,伤疤才是男人的象征,我感到非常骄傲。”奥尼尔咧开嘴笑了。 司零亦被他这种骑士精神和乐观精神打动,半晌她才开口道,“以后你就叫我珀尔零,奥尼尔,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好的……小姐。啊不,珀尔零。”奥尼尔吞吞吐吐地叫出司零的名字,脸上变得通红。 司零将一把干柴丢进火堆,捏紧了手中的骨笛,下了决定:“不能再等了,我要去找哈迪斯,他可能出事了。” 如果哈迪斯没事,他应该不会故意不理睬她的笛声,现在坐标一动不动,不是受伤就是被困了。 溶洞通往后面的雪山,哈迪斯会不会出现在雪山脚下呢?一定还有别的路。 司零站起身来,抽了一根长棍防身。这个世界她的身体没有学功夫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好在前几个世界里锻炼出了一些技巧和反应能力,也许能用上。 “我陪你一起去。”奥尼尔用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 与此同时,溶洞下方。仰头望上去,只能看到一线天,这里是相通的另一个更深更窄的小溶洞。洞内有一条暗河流过,平坦的地方则摆上了石桌石床。 “亚尔伯兰少爷,或许在您看来,我就是一只肮脏的臭虫,不,或许现在的我比臭虫还要可恶吧?高贵优雅俊美的您,还以为我是那个茉莉吗?” 茉莉露出两颗尖牙,苍白的雀斑脸在微弱的烛光之下越发显得扭曲。 “当我见到您的第一面时,我就已经倾心与您。但您却要娶别的女人。” “您知道,在任务失败的时候,我是多么惶恐。娜米拉赐予我的永生也是我主动求得的,那封信也是我故意留下的,就是为了能再见到您一面。” 茉莉上前两步,靠近哈迪斯,“能把您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我是多么开心啊。您以为鲁斯修士能彻底毁灭祭坛吗?不,只要有人心的欲望存在,黑暗之神就永远不会消失。您引以为傲的魔法力现在用不了,就只能乖乖地等着我——” 她脸上带着兴奋的光芒,好像预料到了将哈迪斯囚禁后的日子。 哈迪斯被她用一根铁链缩在石笋上,看起来身体虚弱又无能为力。 即使如此,他那高贵淡然的脸上仍然没有半分慌乱不安之色。 他看着她的眼睛:“茉莉,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愿望希望你能够满足我。” “是什么?”茉莉没想到哈迪斯会主动跟她说话。从他察觉自己的图谋之后,他就没有再说一句话。而现在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向我走近些,过来,我有一件事,要亲自说给你听。”哈迪斯微微扬唇,轻轻吐出的话语就像是罂粟花一般,比魔神还要蛊惑人的心灵。 “噢,我会的,请让我叫你一声哈迪斯。”茉莉激动地语无伦次,完全放下了戒备朝着哈迪斯走过去,就像是期待梦中爱人重逢的少女。 “噗——”是银匕刺入心脏的声音。 茉莉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被一把银质匕首贯穿。 哈迪斯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甚至握紧了那把匕首,在其中搅动了几圈。 茉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只觉得自己的腹部都快要被贯穿,一缕黑气爬上她的皮肤,她的脸像是被吸取了生命力一般瞬间老化下去,像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嘴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不!这不可能,你居然不受黑暗之力影响,你修习了黑魔法!”茉莉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恐怖的神情,声音也变得苍老起来。 哈迪斯轻易地斩断那条铁链,居高临下地扬起下巴:“你把生命力献给了魔神特鲁苏,这是你的幸运。我要感谢你让我找到机会达成了这个交易,多亏你的帮助,我现在的魔法力十分充沛。” “不敢相信,亚尔伯兰家族最耀眼的那位少爷竟然会修习人人唾弃的黑魔法!哈哈!原来你也和我一样肮脏!”茉莉垂死挣扎着,嘴里发出诅咒的话语。 “到地狱里和死神抱怨你的运气吧。”哈迪斯迈着步子往前走,头也未回。 早在一个小时前他就看穿了茉莉的拙劣把戏。 之所以跟着茉莉到祭坛深处,是因为魔神特鲁苏提醒他这个山洞深处有一样东西需要取,现在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就是魔神戒指——属于特鲁苏的神器,里面不仅保存了大量的黑魔法秘卷,还拥有吞噬空间的能力,与特鲁苏相比,娜米拉根本不值一提。 即使是修习黑魔法也无所谓,人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谁会管真正的信仰是什么。 他要做的,只是伪装好自己,一步步往上爬,恢复家族的名誉。 哈迪斯站在一面光滑刻满了奇异文字的石墙面前,停下了脚步。平坦的石台上有一颗巨大的骷髅人头,他顺着阶梯走上去,一步一步,就像攀登王座。 黑色的指环静静地躺在人头的中间。下面刻着魔法文字:取你所想。 哈迪斯静立片刻,缓缓地伸出手去,那个黑色指环飞上半空,自动落在了他的手心。他摩挲着指环的表面,然后将戒指戴了上去。 一股澎湃浩瀚的黑暗力量涌入他的体内,他湛蓝色的眸子瞬间变成红色。 抬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魔法阵,下一刻,哈迪斯的身体已传送到了洞外。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女声急促的呼喊,不远处的女孩在荆棘丛中穿行着,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在她身后跟着的是那个金色短发拿着银剑的奥尼尔。 “珀尔零,天色越来越晚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这样找也不是办法。” “不会。他肯定就在这附近。”司零摇头,她分明看到坐标上的红点动了。 该不会是他故意躲着不见她,任由她在这里漫无目的地找吧? 司零想着,磨了磨牙,再一次把骨笛吹响。和之前一模一样,还是毫无反应。 司零放下骨笛,左转右看,也不见有人前来,撇撇嘴道:“哼,骗子!” “就知道你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就在这时,一个低醇的声音忽然响起。 司零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魔法波动,她转过身来,只见哈迪斯一脸悠哉地出现在她的身后,气得指着他怒道:“你——你听到了为什么不出来!” “我乐意。”哈迪斯挑了挑眉,依旧是气死人不偿命。 司零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冷哼了一声,气得满肚子都是火,甩开步子往前走。 哈迪斯上前几步,忽然掐住了她的腰,司零怒瞪他一眼,却见哈迪斯的脸上浮现一个温柔的微笑,俯身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来,“我不知道我亲爱的妻子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气,以至于脚已经被荆棘丛刺得流血了都不知道。” “要你管?放我下来。不想看见你。”司零别过脸给他一个后脑勺。 哈迪斯抱着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一下,低下头在她耳边道:“重了。” “谁说的?我最近都已经吃得很少了!明明就是你自己不行。” 司零翻了个白眼。魔法师这种小身板,要不是男女差异,她一个打五个。 “是吗?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哈迪斯脸色微变,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话。 我特么……等等,是因为自己刚刚说他不行,所以他才说出那句话? 司零思考了两秒钟,缩着脖子像个鹌鹑地把头埋了下去。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暂时向邪恶的恶势力屈服吧。 “回去以后,你要加紧训练。”哈迪斯忽然叹了口气。 司零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重复道:“训练,训练什么?”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哈迪斯的脸上露出一副你果然想歪了的表情。他顿了一顿,才说道:“是训练你的体力。从明天开始,你要学马术、剑术和射箭。” “为什么?”司零一脸鄙夷,这可不是淑女会做的事情。 她都已经这么咸鱼了,哈迪斯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就得听我的。” 哈迪斯的低头凝视着她,深邃的眸子就像泛着粼光的多瑙河。 刚才他本来有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除掉她,还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但是看在她到处焦急找他,呼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忽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却足以影响到他的决定,改变他的计划。是的,现在他不想除掉她了。 这个举动很冒险,很不明智。但,他就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第 93 章 鲁斯修士失踪的消息在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流言四起。 哈迪斯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不知道他与奥尼尔说了什么,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奥尼尔也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老德拉心情焦急地派出了风雪城大量守卫进行搜查,但整整搜查了一个月,也毫无动静,只好放弃。 司零则时刻处于哈迪斯的密切监视之下,她不知道哈迪斯具体如何谋划的,但她很清楚,自己这个便宜的城主之位坐不了多久了。因为她发现原本熟悉的守卫分批被换成了新人,来往的侍女变成了陌生的面孔。 而在风雪城外,这些天讨论最热烈的,就是哈迪斯在城郊发现了一个小型的秘银矿。 银灰色的秘银矿被人力凿出,再用小推车运往城内。 这些秘银矿十分珍贵,锻造武器时加入秘银,会使得铁剑更加具有韧性而不会轻易折断,而且秘银也是魔法卷轴中最常用的材料,一时间以俊美优雅闻名的哈迪斯忽然变得名声大噪,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存在。 他雇佣了从各地闻声而来的佣兵队,又将30%的矿场所得永久送给风雪城内的各大家族,花了两千个银币重建了风雪城神殿和育儿院。他的善良、大度、仁慈的美名传遍了整个风雪城,人们开始对他异常恭敬。 矿场之上,“铿铿”的声音不绝于耳。无论是老的,少的,还是瘦弱的,胖的,都穿着衣服,奋力地在凿矿。矿体被紧紧地嵌在坚硬的岩石之中,凿出一块要颇费一些力气。 穿着灰衣的瘦小矿工快速地穿过人群,推着小车走出矿洞,放到清点的雇佣兵面前,然后他的口袋里多了两个银币。 栅栏打开了。灰袍小个子慢慢地走出去,将头上的帽子戴得更紧了。不远处的胖男人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嘿,耗子,事情顺利吗?” “噢,计划进行地非常完美。这将是一出绝妙的计划,听着,我们将在下一次的宴会上开始行动。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明白了吗?” “当然,我们的主人是那位大人物,只要有银币在手,什么事情都好说。” ———— 彼时的司零正在属于风雪城贵族的后院马场练习骑射。哈迪斯总是挂着魔鬼般的微笑,为她请了最严厉的师傅,每天必抽出时间守着她训练。 刚开始的司零还想偷个懒,直到她发现哈迪斯简直就是个魔鬼。 不许吃饭来惩罚她都是轻的,最可恶的事情是,他会用火球术追在她的屁股后面跑。 一旦她骑马的速度慢了,就会被火球烧到屁股。 哈迪斯带着恶意的笑容,优雅地端起一杯红酒,欣赏着司零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上的姿势。 “哈迪斯,你这个变态,简直就是个抖S!你大爷的!”司零怒道。 雪白的小母马打着喷嚏扬了扬蹄子,在司零的脸上扬起了一地尘土。 “谢谢夸奖。越听到你这样骂,我越觉得兴奋呢。”哈迪斯抿了一口红酒,眯起的眼睛就像一只狐狸,“既然这么有精力,那就再加练三圈吧。” “今天的风好大,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司零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自暴自弃地在地上咸鱼躺。先不说手臂抽筋,现在屁股也摔成了两半。 哈迪斯弯了一下唇角,头顶上缓缓飘起一个好感度+1+1+1…… “尊敬的哈迪斯阁下,黑格家族长老邀请你去一下会客室。” 侍卫恭敬地朝着哈迪斯行了一个礼。谁不知道这位年轻的议政官现在是风雪城几大家族都想拉拢的人?要不是他已经与珀尔零结为夫妻,说不定会有很多人趁机将女儿推销给他。现如今那些家族的老头子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十分后悔。 “知道了。”哈迪斯站起身放下酒杯,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在我回来之前希望你能驯服这匹马,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不会饿肚子,亲爱的小玫瑰。” 待哈迪斯走远了,司零这才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从地上坐起来。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小声的呼喊,只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正朝她招手。 “嘿,是我!珀尔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奥尼尔偷偷地从马场的栅栏里钻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漆木盒子。 奥尼尔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烤得冒油的麋鹿腿,还有两块松饼。 司零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屁股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朝着奥尼尔跑过去。 “奥尼尔,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了。”司零眼泪汪汪地啃着鹿腿。她已经半个月没有闻到过肉味了,这是一个城主应有的待遇吗? 还真不是。早在哈迪斯来到风雪城开始谋划,直到他们顺利成亲的那一天,他的阴谋诡计就没停过。一个月前,他还会装模作样地请她去参加会议。 而现在,他就差没把“我要篡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以她身体不适的名义让她暂时退出了权力层,而她那个便宜老爹愣是没有发现哈迪斯是个伪君子。 司零真想揪着老德拉的耳朵问一问,爹啊,您这个城主之位怎么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白给的吗?你的政治敏感度呢!看不出养了条白眼狼吗? “那个,珀尔零……”奥尼尔听着司零骂骂咧咧,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什么?”司零转过头,只听到奥尼尔小声道:“古德曼家族的瑞拉是奥斯帝国陛下的外祖母。瑞拉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两个夭折,一个痴傻,还有一个掉进河里淹死了。所以您的父亲自然就继承了风雪城的爵位。” 这么说来……还真是白给的。司零抽动了一下嘴角。 怪不得哈迪斯会选择从风雪城下手,老德拉傻白甜简直就是一块肥肉,要不是奥斯陛下全力支持,恐怕几个家族早就蠢蠢欲动了,经哈迪斯煽风点火,难怪她觉得最近局势变了。 “珀尔零,你一定要小心你身边的人。我是说,你的丈夫哈迪斯。” 奥尼尔悄声道,“哈迪斯告诉我你病得很严重,我想要来探望你,都被他拦住了。他还告诉我不要将鲁斯修士的事情透露出去,不然你可能会遭到危险。噢,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骗我!现在我觉得他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他一定是一个隐藏很深的人,但是大家都在赞美他。” 随着奥尼尔的话音落下,司零忽然听到系统叮咚提示了一声,只见任务面板上哈迪斯的黑化值进度条增加了十点,让司零差点喜极而泣。 乖乖,总算有一个人看穿哈迪斯的面具了,这十点黑化值真是不容易。 “奥尼尔,比起哈迪斯,你是个好人。”司零辛酸地抹了一把泪,拍拍奥尼尔的肩膀。得到了好人卡的奥尼尔同样喜极而泣,这是珀尔零第一次夸他! 两人相看无语凝噎,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冷笑:“呵。” 司零和奥尼尔对视了一下,刚要溜走,却见哈迪斯优雅地掰响了手指,云淡风轻地道:“我回来时原本很开心,但没想到我的妻子竟然在和别人私会。” 奥尼尔直愣愣地挠了一下头,“你什么意思啊,我和珀尔零是清白的。” 哈迪斯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可以解释成我不喜欢她和你聊天的意思。不喜欢她吃你的东西,不喜欢她和你见面。” “噢不,哈迪斯,你误会了,珀尔零小姐只是我的朋友。我听说她病得很严重,才想进来看望她,谁知道你竟然在骗我。作为一个优雅的绅士,你不觉得你的嫉妒太过了吗?”奥尼尔难得理直气壮地回怼了一句。 “不觉得。我不喜欢。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会让守卫把你连带着你的雪鼠旅馆一起丢出去。”哈迪斯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 “呃……那个,珀尔零,你好好保重,我还有事,先走了。” 奥尼尔拎起漆木盒子,利落地翻过马场的栅栏风一样地逃走了。 司零抱着刚啃了两口的半只鹿腿,风中凌乱了一会。 等等,这剧情不对啊。说好的不放手做我忠诚的骑士呢?说好的深情男二呢? “好吃吗?”哈迪斯笑眯眯地看向司零,眼看着她的鹿腿掉在地上。 “当然……不好吃。”司零违心地摇了摇头,显得十分大义凛然。 “看来你是不喜欢吃肉,没想到你还是素食主义者。那我让人把今晚的岩浆烤肉和大马哈鱼先撤下去,给你换点清淡的苦芝草沙拉。” 哈迪斯将手放在下巴上,略微思考了一下,露出一个月牙般的浅笑。 “等等,你听错了,我才不是素食主义者!”司零眨巴了两下眼睛,拉了拉哈迪斯的袖子,“亲爱的哈迪斯,你不能对你的妻子这么残忍。” “当然不会。不过在晚餐之前,我还是要检查一下你的任务完成没有。” 哈迪斯轻轻吹了一声哨,那匹雪白色的马便欢快地迈着蹄子跑了过来。 司零咬了咬牙,不想被哈迪斯看扁,顾不得隐隐作痛的屁股,翻身而上。 或许是哈迪斯在旁边的缘故,这一次,雪驹并没有把司零甩下来。 司零握住缰绳,夹了一下马腹,雪驹便小步奔跑起来,这一次练习的感觉相当好,司零忽然觉得它变得出奇乖顺,跑起来又稳又快,虽然颠簸了些,却架不住司零变得越加兴奋的心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成就感。 哈迪斯宽大的袖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停下了指尖的魔法。 他看着骑马疾驰的珀尔零扬起的头发和兴奋的笑脸,弯了一下唇角。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笨蛋。”他垂下眼轻喃出声,眼神越发深邃。 直到马停了下来,司零这才从马背上跳下来,有意要卖弄一下技术,来了个漂亮的翻身,谁知乐极生悲,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在地。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她。司零整个人都陷入哈迪斯的胸膛里,哈迪斯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唇角吻到她头上的发旋,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司零收起脚正要站直身子,却发现哈迪斯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上失去了平常伪装的温柔冷静,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爆发,牢牢地将司零的身体固定在他的怀里,似乎没有放开她的意向。 ☆、第 94 章 “那个……可以放开我了,哈迪斯。”司零小声地低估了一声。 “你应该称呼我为亲爱的丈夫,我的珀尔零。哈迪斯扶起她,低哑的话语之中充满审视:“如果我……毁掉了你最珍重敬爱的一切,你会原谅我吗?” “嗯,你说什么?”司零没有听清他的话,疑惑地抬起头来。 “没什么。”哈迪斯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光,只是一瞬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他温柔地笑了笑,揉了一下司零的头发:“饿了吗,现在去吃饭吧。” 这一顿晚餐让司零吃得昏昏欲睡,疲劳到让她差点在浴池里睡着,刚挨到床就自个儿就黏上去了,全然没有发觉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哈迪斯侧身把玩着司零垂下来的卷发,戳了戳她柔软的脸蛋,无奈地叹了一声:“珀尔零,你还真是对我没有一点防备,这样都能睡着。” “有什么好防备的……”司零像拍虫子一样拍掉他的手,翻了个身抱紧了枕头。哈迪斯眸光微动,心尖似乎被她的话颤了一下。 司零毫不知情地低声自语,翻了个身道:“反正也斗不过你这个变态。” 哈迪斯微微低下头,眉骨间透出来的优雅和贵族气质浑然天成,他用指尖按住司零在睡梦中喃喃不休的嘴唇,轻轻拂过她柔软如玫瑰的唇瓣。 阳台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灰袍的瘦个子男人:“哈迪斯阁下,都准备好了。” 哈迪斯的目光从司零的脸上移开,脸上的温柔刹那间消失不见。 他将帷帐放下来,对司零释放了一个昏睡咒语,转身看向名为耗子的男人,眉眼之间都是威严:“保护好她,守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可是,她是古德曼家族——”瘦个子男人的话语犹豫了一下。 哈迪斯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白鼠,我需要提醒你,她是我的妻子。” “是,听从您的吩咐,阁下。”瘦个子男人额头冷汗涔涔。 风雪城宴会厅内。长条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和高脚杯,华丽的社交宴会开始之前,议政官哈迪斯正彬彬有礼地将一位又一位贵族宾客迎进城主府,直到来自奥斯帝国中心——冬堡的马车驶入城主府时,所有的宾客都站起身来。 “尊敬的厄路尔使臣阁下,欢迎您的到来。请替我向皇帝陛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忠诚的效忠,您的到来真是让风雪城感到无上荣耀。” 老德拉开怀大笑,向着戴着华丽羽毛高帽的使臣致意。 这次使臣的到来,将带来奥斯皇帝的信物,在宴会上授予一只金色的雄鹰徽章,拥有徽章的人从此成为奥斯帝国的贵族。 成为贵族代表着那个人在冬堡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的以及参政和外交豁免权力,可以接受皇室召见,也可以从事贵族专属的工作,拥有田地、庄园以及管辖之内的奴隶和贱民。 而这样的荣耀是非常少见的,在使臣的见证下,老德拉决定将决定继承人的文书亲自公布,再由厄路尔使臣带回冬堡皇宫,在皇室书卷内写下亲授贵族的名字。 “很好。不过,在晚宴开始之前,我想见一见古德曼家族那位闻名的美人,欣赏一下她的舞姿。”厄路尔使臣的不悦的眼神在会场扫了一圈,“她怎么不在席上呢?难道是看不起我吗?” “如果大人要见我的妻子,那可能要让您失望了。珀尔零她最近身染怪病四肢无力无法下床,已经早早地休息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哈迪斯走上前来,极为绅士地向厄路尔鞠了一躬,“如果使臣大人需要欣赏舞姿,我已为您准备了许多舞伴。” “原来是你。你就是哈迪斯?”厄路尔不悦的神色稍稍缓解了一些,转向哈迪斯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听说你的那座小型秘银矿里竟然挖出了一块被称为璀璨之心的宝石,在月光下能发出钻石般的光芒,在来风雪城的路上我已经听得神乎其神。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哈迪斯优雅地回以一笑道:“当然是真的。等晚宴进行到中途,我会命人将璀璨之心送入大厅内给各位大人观看。事实上,我已经决定将璀璨之心送给使臣大人,如此高贵稀有的宝石,当然只有使臣大人才配得上它。”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厄路尔使臣对他的识相此感到十分满意。 虽然他只是个使臣,但却是皇帝最信任的近臣,就算是老德拉也不敢对他不敬。 当晚宴进行到高潮时分,最令人瞩目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两个侍女拖着一个蒙着红布的金质托盘走到晚宴跟前,老德拉命人灭掉烛灯,只留下几盏烛灯,四周的宾客屏住了呼吸,正准备观赏这神奇的一幕——忽然,异变突生! 两个侍女忽然手持匕首朝着宾客群冲了上去,引起一阵骚乱,老德拉惊怒交加,拔出座前的银剑冲了上去,大叫道:“卫兵!卫兵——” 一列身穿锁甲手持长剑和盾牌的卫兵冲进了宴会厅,尖叫声混杂着老德拉的怒吼声:“你们是怎么巡守的,哈迪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让刺客混了进来,噢,真不敢想象!我要把你们这些该死刺客的人头一个个割下来挂在城门上!来吧,与我决一死战!” 厄路尔使臣早已经和其他宾客一起爬到了桌子底下。 正当卫兵赶到之时,他身边的黑格家族长老一反常态却站了起来,“来人,杀掉他们!” “黑格,你竟然背叛我!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噢,不,老德拉,你在这城主之位上坐得太久了,现在还要把这位子传给你那空有美貌的女儿,我是绝对不会允许。”黑格忽然笑了起来。 老德拉面色惨白,与反叛的卫兵厮杀在一起。黑格长老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会场的宾客早已骚乱起来,几方势力混杂在其间。 哈迪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丑剧,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手上的黑色魔戒发出淡淡的红光,释放的愤怒术让这些人早已失去理智,大厅里的刺客、卫兵、各大家族守在门外的亲卫全部交战起来,整个城主府爆发一场巨大的变故。 月色静静地倾泻出一片流水般的光芒,哈迪斯身着长袍,倚靠在墙边的角落里,投射出一道阴影。外面的喧闹声、砍杀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晚宴厅内一片狼藉,滚落的头颅,鲜红的血迹,拖拽的砍杀声仿佛被隔绝于外。 过了不知道多久,黑格走到他的面前,眼里是止不住的赞赏:“哈迪斯,你果然很能干,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洋洋得意地将属于爵位贵族的金质徽章挂到前胸。 那位厄路尔使臣已经被他一剑刺穿心脏斩于剑下,只要他将老德拉囚禁起来暗中处理掉,把这里的一切推到刺客的头上就可以了。要不是哈迪斯的帮忙,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 “黑格大人客气了,一路走来,我们都是互利互惠,不是吗?” “这倒是,不过我听说你把珀尔零保护起来了,她虽然是你的妻子,但仍然是古德曼家族的人,你为什么要留下她?”黑格感到十分不解。 “黑格大人多虑了,我早已在珀尔零的餐食里下了□□,过几天她就会衰竭而死。黑格大人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参加我妻子的葬礼。另外,大人有心思关心我的家事,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听说很多人对您不满呢。” 哈迪斯微微抬起头,脸上仍然是带着笑,但眼底却没有笑意。 黑格看着他的表情,便立即堆出假笑,摆了摆手不再过问。反正他手里留下了哈迪斯的证据,此人心智极深,不是好对付的人。 ———— 傍晚时分的风雪城后山,墓碑园前。 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紧了头上的兜帽,将一束野山花放到墓碑前,脸上露出了哀伤又悲恸的神情。 他静静地伫立了许久,才痛哭道:“哈迪斯,谢谢你,至少完好地带回了我女儿的尸体。之前你们都说她病得很重,我却……我却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不敢相信我最亲爱的朋友黑格竟然会背叛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抱歉,我之前也没想到黑格是这样虚伪的人,当他找我合作的时候,我只能假意答应。他对我十分防备,手里又有强大的战士,我没有预料到这一切,更没想到他竟敢囚禁并秘密处决您。” 哈迪斯轻轻叹息一声:“幸好我骗过了他,成功将您救了出来。您放心,您只要在几日后揭穿他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条毒蛇,那么他必然会被愤怒的人们处决。这一次,我将带着您的口信,前往冬堡向皇帝陛下说明此事,将黑格家族以及参与此事的贵族一并处死和流放。”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你救了我一命,又是珀尔零的丈夫,我理应将城主之位交给你。”老德拉不禁有些老泪纵横。 “您忘记了,我只想成为魔法师。这次前往冬堡,不知多久才会回来。”哈迪斯微微笑了笑。 “不,这是你应得的,那么我会将古德曼家族的荣誉徽章交给你。虽然没有皇帝陛下的金鹰徽章的那么荣耀,但也能让你成为一等公民,得到许多便利。等你有一天回到风雪城,我会将这个位置交给你,这是你应得的。” 老德拉郑重地将怀里的白熊徽章别到了哈迪斯的胸前。 他在珀尔零的墓前又坐了一会儿,才拉低了帽檐悄悄离开。 几日后的风雪城举行了盛大的就位仪式。那日夜里发生的动乱被人称为血色钻石之夜,人们认为一切都是那颗璀璨之心宝石引来的灾祸。 那晚过后,令人梦寐以求的宝石也下落不明。 人们只敢小声地议论着这场政变,毕竟城里的守卫早已换了一轮,老德拉被刺客杀死,而原本的继承人重病垂危,城主之位会落到黑格手里也让人没有多么意外。黑格召集了风雪城全城的居民,在台上发表一番演说,宣布自己将继承好友的遗志,担任城主之位。 就在他绘声绘色描绘着老德拉被刺客所杀的场景时,人群中忽然跳出一个人慷慨激昂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起来,历数他勾结刺客意图篡权杀害使臣的罪名。 人群哗然,黑格大惊,远处射来一只长羽箭,贯穿了他的胸口,黑格六世只做了五天的城主美梦,就滑稽地死在了他的宝座上。 ☆、第 95 章 两日后。司零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醒过来,只觉得全身酸痛。 她睁开眼睛,只觉得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东西,像是油彩,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简易轻便的学徒装和短靴。她睁开眼转了转眼睛,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实在够沉,而且不知为何肚子饿得要命,倒像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车上正好有些吃食。司零拿起一块干面包就着水吃起来,她掀开车帘往外望,只见一个纸扎的稻草人正坐在马车前,似模似样地龟速驾驶着马车。 见到她钻出来,附在稻草人身上的石灵立即害羞地飞走了,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通体雪白的马儿不耐烦地给了司零一个白眼。 “嗨,雪驹,怎么是你?我不是在城主府吗,等等,这是在哪?” 司零环视了一下周围,只见马车正穿行在雪山脚下,巍峨的高岩小路之下,零星的荆棘丛间,生长着初春的绿芽,一条雪水融化后的小溪潺潺流过。 “宿主,你总算醒了,你已经睡了十天了。”000的声音在司零的脑海里响起。 司零差点被面包噎住:“什么,十天!怎么会这样?” “看来你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了。由于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意志力过强,也导致哈迪斯的魔法影响力会呈现出120%的效果,我作为系统又不能主动干涉剧情,把你叫醒,所以只能等你自己醒过来啦,这十天发生的事情可精彩了。” 司零抽搐了一下唇角,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现在的处境肯定十分不妙。000把剧情梗概发送到了司零的脑海里,司零一目十行地看完,消化了这十天的信息量,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所以说,他一手安排了我的假死,还把我装进棺材里让我在墓地里躺了十天?等等,他不是应该成为风雪城城主吗,怎么剧情改变了。” “这是男主自己主动的选择,是正常合理的。他放弃了下一任城主之位,也没有杀掉老德拉,安排自己的亲信。原著中他可是六亲不认宰了自己的老丈人,又在半年后才前往冬堡呢。现在看来,他倒还是有点人情味嘛。” 000抠了一下鼻子,感到非常痛心。 虽然它很想做这个动作,但是它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只是它忍不住开始分析起主人的行为模式,无论他出现在哪个世界,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他对司零的感情会让他失去理智,这大概就是人类相比机器人最大的弱点。不过,无论怎样,主人在它眼里还是最完美的。 “那现在我们是在前往冬堡的路上咯?”司零啃完了最后一块面包,拍了拍手中的碎屑,查看了一下好感度,目前哈迪斯的好感度是30,黑化值是10。她应该多谢黑蝎子的宽容,给了她30点好感度,把她从墓地里挖了出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魔法波动,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道金色的裂隙,金发的哈迪斯披着长袍从裂隙中走出来,看到司零的那一刻,脸上出现了一贯的微笑。 “醒得时机很好。既然石灵消失了,就由你来驾车吧。”哈迪斯将手中的药材放到马车上,优雅地踏上脚踏,坐到了马车内部。 “啊?”司零反手指了一下自己,又见哈迪斯从马车内丢出一个装满弓箭的箭筒和一柄乌木弓,放下了马车的帘幔,不假思索道:“前往冬堡的路还有很远。这一路上驾车、找食物、还有警戒流寇和野兽,都交给你了。” “哈迪斯!你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是不是?所以才强迫我学马术和弓箭!” 司零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看向他。哈迪斯勾了一下唇角,“是哦。本来我是可以让你在墓地里躺成一具骷髅和你父亲做个伴的。谁叫我善良呢?” 你……你有种。司零把堵在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反正他们就是假夫妻,哈迪斯手下留情已经是不错了,况且她现在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如果不跟着哈迪斯,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不知道冬堡的景色是怎样的,传闻中的魔法学院是否又是坐落在冬堡最神秘美丽的地方呢? 司零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坐上马车扬起了马鞭。 哈迪斯掀开车帘,只能看见她飞舞高昂起来的马尾。虽然那张脸已经被他易容成了平凡的模样,但仍然挡不住她的神采飞扬。 而另一边,风雪城的雪鼠旅馆内,短发的奥尼尔打包好了最后一件行李,站在房间外与他的父亲告了别。赤着上身的中年刀疤男人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问道:“奥尼尔,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父亲。我曾经起誓,要成为珀尔零小姐的骑士。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死,之前我还偷偷见过她。所以我挖了她的坟,里面果然是空的,一切都是哈迪斯的诡计。既然他要去冬堡,那我也要跟着他,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珀尔零小姐置身于危险之中。”奥尼尔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父亲也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即使付出性命,也要达成誓言,这就是骑士的精神。去吧,孩子,我会在风雪城等你回来,一路保重。” ———— 巍峨群山之下,处于山阳面的冬堡城是奥斯帝国的中心。 这里既有雪山风光,又有和煦暖阳。站在高处眺望可以看见,古朴雄浑的冬堡城中一座座穹顶相连,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圆环格局,每一层的街道都秩序分明,两旁挂着象征帝国的旗帜,通往中心大道的是奥斯帝国皇宫,皇宫的东北方向,有一座白色建筑的魔法学院,那就是帝国的明珠,整个亚特兰大陆最令人神往的地方。 马车行驶在奥斯大道的主干线上,出了外层之后,身穿银甲的守卫拦住了马车,为了表示对皇权的尊敬,进入中心圆环的人都必须下马步行,亮出风雪城贵族徽章之后,司零和珀尔零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魔法学院的石桥上。 魔法学院修建在一处耸立陡峭的山峰顶端,走在魔法力凝聚而成的浮桥上,朝下望去只能看到数百米高的悬崖,气流激荡,飞鸟穿行其中。 虽然早知道魔法学院气势非凡,但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为之惊叹。 站在路口的尽头,一边是华丽的皇宫大道,一边是神秘的尖塔石桥。 哈迪斯停住了步子,站在桥头,朝着近乎十米的花纹石墙中央注入一股魔法力,在司零惊讶的瞬间,石墙像花朵一样绽放,四周亮起刺眼的光亮。 “发什么呆,走了。”哈迪斯侧目看着司零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略微有些嫌弃。 他忽然伸出手,宽大的袖袍垂下,罩住两人相叠的手。 “喂,这可是在外面……”司零弱弱地表示了一下反抗。 “你想什么?待会要是踩到魔法禁制,被烧成灰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怎么知道有魔法禁制,你不是第一次来吗?谁告诉你的……” “想进魔法学院成为学员,这是第一道关卡,你以为人人都可以进去?” “是是是,除了哈迪斯大人,还有谁这么天才?”司零翻了个白眼。 “没错,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笨蛋。”哈迪斯走得很慢,仿佛在故意照顾司零的速度。 司零被他揶揄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恼:“算了,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反正我也没有魔法天赋,我住在外面的旅馆也可以!” “是吗?别忘了,古德曼·珀尔零已经死了,现在的你,身无分文,你可以选择继续做我的随从,或者还钱。”哈迪斯微微勾起了唇角。 司零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一百八十二个银币,又不是给不起。” “错了,是一百八十二个金币,换成银币是一千八百二十个。” “为什么?你这是无中生有,凭空想象!你没有契约精神,你无耻!” “你说对了。只有你看出我的真面目呢,所以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司零认命地叹了口气。算了,她还是放弃反抗吧。 魔法学院的大门缓缓开启。 司零跟着哈迪斯进入到元素大厅,这里聚集着几个新学员,有男有女,当看到哈迪斯走进来的那一刻,几人眼睛一亮,顿时起了结交之意。魔法力强的法师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魔法波动,他们几人的还是淡淡的光,而现在进来的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竟然出现了纯色的金光。 “嗨,你好,我是贝拉,来自海歌城,你的魔法力很强,真令人赞叹。我能有幸与你交个朋友吗?”贝拉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妖娆的姿势,风情万种地朝着哈迪斯伸出了手,直接忽略了他身后穿着随从服的司零。 “你好,我是哈迪斯。”哈迪斯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保持着绅士又优雅的礼仪,简短而不失礼貌地握了一下贝拉的指尖。 “托迪老师还没给你分配宿舍吧。记得,我住在第六层走廊左手边。如果你愿意的话……”贝拉朝着哈迪斯抛了一个媚眼,示意她晚上会给他留门。 啧,不主动,不拒绝。司零正准备看好戏,忽然见到哈迪斯牵着她的手将她推出来,“贝拉小姐,虽然你长得很美,可惜但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的。” 贝拉这才注意到哈迪斯身后的司零。很明显,哈迪斯是个贵族,而这个女人背着弓箭,看起来像是他的随从。哼,明明就长得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贝拉对哈迪斯委婉的拒绝感到很愤怒,高贵地扭过头,昂着脖子像只野山鸡一样走了。 不一会儿,其他几个新来的学员也陆陆续续过来搭话。 ☆、第 96 章 托迪老师是魔法学院负责新生的主管,依照身份档次和魔法天赋为新生们分配了房间。 哈迪斯作为这批新生之中最优秀的贵族子弟,被分到了学院内最好的住所。 接下来他们就会安排新生们分别学习魔法理论、实战训练,每一位都可以依照自己的魔法天赋选择不同派系的老师进行学习。 而司零的活儿就是充当哈迪斯的生活仆人,在他在实验台进行炼金术的时候分拣药材,为他从学院厨房里取来餐食,以及在浴室里为他放好洗澡水。哈迪斯这个事儿精,不是最好的药材不要,不是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排不吃,不是放满花瓣的洗澡水不洗。 司零纯粹怀疑他就是在故意折腾自己。 没错,当初他还在外流亡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讲究? 对于司零愤愤不平的这件事,哈迪斯只是轻轻抬了一下眼皮,摆弄着魔法药剂,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流亡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华丽衣袍之下的伤疤。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当初的珀尔零给他下达的要求更过分。 要他在最冷的冬天在风雪城的鹰鹫崖上找一朵红玫瑰。 要他独自从无人生还的迷雾林中取来珍贵的药材。 要他救治患了疫病的城民,差点自己也染上疫病…… 当初的珀尔零总是想故意要他死。她看他的目光永远都是畏惧厌恶的。 无论他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赢取她的心,所以他也没想过留她一命。 但自从婚礼前夜开始,她就变了,就像是同一个身体里换了不同的灵魂。 哈迪斯吃饭的动作优雅至极,饭桌上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用银刀切开一块肉,放到她的盘子里, “吃饭,哪来那么多话。” “等等,你特意点了这道菜,是给我吃的?五个金币,好奢侈……” 司零盯着那烤制的鹅肝,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挣扎,没有下料整她吧?。 哈迪斯抬起眼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冬堡的特制鹅肝,小时候在亚尔伯兰府邸吃过很多,觉得腻了而已。给你吃只是废物利用。” “那我可谢谢您了。”司零神情自若,对他的毒舌已经免疫了。 “对了,几天后魔法学院的新生试炼,你和我一起。”哈迪斯从袖中展开一张羊皮地图,点了一下古墓的标志:调查哈尔之墓,寻找导师踪迹。 在奥斯帝国的传说中,哈尔在远古大陆诸神之战中是谜一样的传奇。 学院内的魔导师史密斯自从调查哈尔古墓文物之后就失踪了。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组?我看那个美女贝拉对你很有兴趣哦。” 哈迪斯冷不丁抓紧她,薄唇轻启:“我对你更有兴趣,想不想试一试?” “不,我不需要文镇,真的。”司零把头甩得像个拨浪鼓,生怕他又突然冒出那句话。她眨了眨眼,又道:“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司零朝着哈迪斯伸出一只手:给钱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我现在只是你的生活助理,可没说要跟你冒险。再说了,我就会个半吊子骑射,能帮你什么忙?万一遇到危险,你把我当人形肉盾怎么办?” 小说中哈迪斯第一次进入魔法学院的试炼剧情终于要来临了。 哈尔之墓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小说中,哈迪斯在途中与队伍失散,并且落入险境,导致魔法力耗尽,差点九死一生才逃出那个古墓。虽然现在很多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原剧情并不一致,但基本的剧情是不会变的。 哈迪斯对司零掉进钱眼里的举动表示无语,半晌他黑着脸道,“这次试炼成功回来,你欠我的金币一笔勾销。” “成交。我去收拾东西。”司零等的就是这句话,欢呼了一声麻溜地跑出去,只不过,现在她还不知道,面对接下来的修罗场,高兴地有点太早了。 三日后,司零整理好了出发要带的行李,在元素大厅外等着哈迪斯。 就在她漫不经心张望周围的时候,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与她撞了个满怀。 金色短发的高个子男人吓了一跳,正要向她道歉,却在下一刻跳起来给了司零一个熊抱——“珀尔零,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咳咳……老兄,松手。”司零被他的熊抱勒得喘不过气,看清是奥尼尔,不由得好奇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易容成这样,你竟然还能认出来?” “当然认识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奥尼尔兴奋地说道,“我跟老爹说了一声要来冬堡,就来了。我姨妈的舅舅的外甥的叔父是魔法学院的新手导师托迪!我刚到这两天,这么顺利就找到你,我也很惊讶呢。就知道你没死,我说过要保护你,所以我就来了!珀尔零你过得怎么样?” “还行。”司零有些感动,奥尼尔这么快就能大老远地赶过来,一路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是日夜兼程吃了不少苦头,不愧是她的铁杆粉丝。 “珀尔零,我已经听说了,你们是不是要去参加试炼任务,让我跟你一起去好了!”奥尼尔接过司零手里的东西,“你这样的贵族小姐,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呢?哈迪斯那家伙不仅骗婚,还伪造了你的死亡,现在还让你做他的仆人,我是绝对不会原谅那家伙的!” “是吗?我和我妻子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哈迪斯一动不动地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奥尼尔,双眸沉静地像黑暗的夜色,衣袍无风自动。 “你有把她当成妻子吗?你有尊她爱她吗,你甚至抹掉她的贵族身份,让她来这里为你当牛做马。珀尔零若是愿意,大可以去神父面前解除你们的婚约,反正你也不过是为了利用她!” 奥尼尔不甘示弱地上前两步,像一个骑士一样,拔出手中的剑对准哈迪斯,语气坚定道:“我和珀尔零从小一起长大,认识她比你早得多,珀尔零喜欢的人也是我!当初由于我的懦弱和退让,以为你才是她幸福的归宿,但现在我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把她让给你这样虚伪的家伙!” 哈迪斯还是一动不动,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把银剑折射出的冷光,往日在他脸上温柔的假面如今已经变得冷若寒冰,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奥尼尔,而是静静地看着司零,眼神渐渐暗下去。 奥尼尔咬了咬牙,双手握紧银剑拦在司零面前:“珀尔零已经说过,不会再跟你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再威胁她!” 哈迪斯这才移开眼睛,袖袍下的黑气无边而幽深,他看着奥尼尔,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却饱含警告:别以为在魔法学院,我就不敢动手杀你。 咦?刚才任务面板上哈迪斯的黑化值是不是突然飙升了? 司零仿佛幻听出了系统的尖叫声,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直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发现预警,这才回过神来。是错觉吗,吓死人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魔法学院内除了训练场是禁止斗殴的哦。” 穿着初级导师服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横在了两人中间,“奥尼尔,还不快把剑收起来。若是你的祖传宝剑被铁盔城的学生发现,告密就不好了。” “托迪叔叔!”奥尼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地收起了剑。 哈迪斯脸上也很快恢复如常,甚至还对着托迪点头微笑了一下。 司零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幸亏托迪导师来得及时。她给了奥尼尔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在哈迪斯的晦暗的目光中朝着他走了过去。 “好了,这次要去的地方在铁盔城范围内,北方的哈尔之墓。相信你们也都知道注意事项了,准备一下,到学院门口集合,魔导师亲自开启魔法传送门,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哦。”托迪笑眯眯地嘱咐了一声。 待拖迪走了,哈迪斯脸上微笑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 司零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为何,觉得有种出轨被抓的心虚,用手轻轻拽了一下哈迪斯的袖子,小声地说道:“哈迪斯,你在生气吗?” “没有。别跟着我。”哈迪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快步往前走。 司零小跑几步跟上他,低声道:“哎,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压低声音絮絮叨叨地解释:“我真的跟奥尼尔不熟……咳不是,我是说,我们只是朋友,就算之前我对他有些什么别的心思,那也不是我!不对,不是现在的我。我现在真不喜欢他。他来这里找到我我也很惊讶……” “我真的没有跟他说过不想跟你在一起,我答应过你完成这次任务,怎么会言而无信……哈迪斯,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什么?” 哈迪斯越走越快,司零的步子也加快,就在她即将追不上的时候,哈迪斯忽然停住了步子。司零来不及刹车,整个人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哈迪斯转过身,眼神锐利无比。 司零被他的目光惊了一惊,见过他温柔浅笑的样子,也见过他狡猾又骄傲的样子,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锐利的眼神。 他微微勾唇,嗤笑一声,蔑视着她说道:“珀尔零,我要提醒你,你的情人说的没错,我的确在利用你。而且现在你对我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司零刚要开口反驳,哈迪斯便低下头来,拢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 他轻言细语,一字一顿道:“所以,不要试图再打扰我,也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从现在开始,离我远一点,有多远——滚多远!” “你——”司零刚想说点什么,哈迪斯便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了原地。 司零看了一眼好感度,很好,降到只剩下1点。 “珀尔零……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难道你对他……”奥尼尔犹豫了一下,看着司零唉声叹气的样子,不安地挠了一下脑袋。 “就算我以前对你说过什么,那都过去了。现在我是他的妻子。奥尼尔,你是我的朋友没错,但我不希望你插手我和我丈夫的关系。” 司零烦闷地叹了口气。原主的确喜欢奥尼尔,奥尼尔其实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攻略的好感度清零,就忍不住想要抓狂。 “那还等什么,赶紧追上去。等魔法门消失,再到铁盔城就得走两个月,到时候你们肯定没戏了。”奥尼尔压下心中的酸涩,拉起司零的手狂奔起来。 “哎,奥尼尔,你……”司零有些哭笑不得,奥尼尔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除了在原主的表白下退缩过一次,倒还真没有什么事拦得住他。 ☆、第 97 章 哈迪斯面无表情地跨入魔法门。他没有和任何人人聚集,而是独自走在最后,跨越空间的魔法门上传来一股魔力波动,引起了他手上的魔神之戒共鸣。 就在这时,魔法门的光亮忽然变得黯淡了不少,通往未知空间的门化作了一条长长的隧道。从前方传来导师的声音,提醒所有新生学员亮起照明术。 哈迪斯将身体隐没黑暗之中,将心底的一丝留恋彻底挥去。 所谓的感情冲动只会蒙蔽人的理智,只是一场短暂到令人迷失的梦。 在那个女人还没有彻底走进他的心房,将她推离出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就在这时,魔法门的波动越来越剧烈,魔神之戒就像干瘪的海绵忽然遇到了水,疯狂地吸收着魔法门内的一切力量。 该死!哈迪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脸色猛地一变,调动所有魔力去压制手上的戒指,可魔神之戒的力量他现在根本无法抗衡,特鲁苏的力量逐渐占据了哈迪斯的身体控制权,疯狂地吸收着魔法之源的能量。 哈迪斯的脖子上逐渐爬满黑色的魔纹,就像有千万只虫子在他的脑袋里撕咬,他咬紧牙关,拼命地将光明系的净化术封印在自己体内。 黑暗和光明魔法力量撞击的瞬间,哈迪斯痛不欲生地倒了下去,像流星一样坠入空间乱流。 此时的魔法甬道也剧烈地晃动起来,空间通道裂开了无数缝隙,狂风从裂隙中吹进来。 “珀尔零,抓住!”奥尼尔将银剑的一头横出去,司零飞快抓住剑柄,回头往下看了一眼,裂隙之外是雪山之顶,若不是她反应快,掉下去就没命了。 “魔法通道马上就塌了,找个地方赶紧出去!珀尔零,快——!” “你还在等什么!快点,不然我们会被空间乱流吸进去!” 奥尼尔站在裂隙边缘,焦急地大叫着。 司零的长发被狂风吹得乱舞,她紧紧地盯着任务面板上显示的坐标。 等等,近一点,再近一点——就是现在! “跳!”司零简短急促地回复了一声,抓紧奥尼尔的长剑,纵身一跃。 两边的狂风刮得脸颊生疼,奥尼尔和司零一前一后地从坡顶上滚落下来,被石头硌得浑身都疼,好在借着雪坡地的缓冲减缓了冲击力,司零伤得不怎么严重,而奥尼尔的身体却狠狠撞击在一块石头上,闷哼了一声。 “奥尼尔,你怎么样,没事吧?”司零来不及包扎自己的伤口,朝着奥尼尔跑了过去。奥尼尔腹部受了重击,痛苦地蜷缩起来。 “抱歉,都是我的错。奥尼尔,撑住些。”司零愧疚地从商城里兑换了两瓶治疗药水,倒进奥尼尔的嘴里。要不是为了离哈迪斯的坐标位置近一些,原本他们可以在安全的地方降落的,只是空间隧道是扭曲折叠的,看似几步远的距离实际上远隔百里。 这一次的剧情非常凶险,她不能就这样丢下哈迪斯。 “珀尔零……我没事。”奥尼尔咳嗽两声,从嘴里吐出一口淤血。 司零扶着他坐起身来。与此同时,000系统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宿主注意!哈迪斯的位置在迅速地移动,请尽快前往目标地点!” “叮咚,哈迪斯黑化值+20。”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奥尼尔,你先在这里休息,我现在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做。我会一路留下记号,等你能活动了,就可以赶上我。”司零将奥尼尔扶到挡风石下,把药材和干粮分给奥尼尔一半,然后系紧背后的弓箭和箭囊,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珀尔零——”奥尼尔远远地看着司零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风雪里。 与此同时,魔法学院感知到了强大的黑魔法,进入了紧急状态。 ———— 凡是来到铁盔城的人都听说过一句话:春光遗忘之地。相比气候分明的冬堡,四季明媚的海歌城,这里一年到头暖和的日子屈指可数,几乎是终年风雪不断。在铁盔城最重要的就是粮食,最不缺乏的就是铁。 这是一座被大大小小的铁矿山包围的城市,制造了奥迪帝国超过80%的兵器,大街小巷之间都可以听见“叮当哐当”的打铁声,熔炉的火终年不散,而在这座熔炉城市中开出血色之花的,便是无数佝偻的奴隶矿工。 贵族们脱下了厚重的皮裘大衣,在被炭火烤到炽热的房子里流着汗嬉戏,而奴隶矿工像牲口一样成群地蹲在塔牢里报团取暖。 每一个冬天,都会有很多奴隶饿死冷死。这些奴隶来源于被奥斯帝国征服的北方部落。 他们的肤色暗黄,耳朵很尖,身材高瘦而干瘪,像极了《光明圣典》之中描述的邪恶精灵族,因此被奥斯帝国视为不详。 健壮的努力矿工没日没夜地在矿洞里劳作,只有生了重病染上瘟疫或者残疾到半死不活的奴隶会被扔进塔牢里,直到死亡前,他们都是贵族的所有物。 塔牢之下,还有更深的地牢,关押着最重刑的犯人。 在地牢的角落里,有一个穿着法师袍的人独自坐在一间牢房里,身体被铁链锁在墙角。 来到地牢里的犯人一开始总会有叫骂声,然后是用刑的惨叫声,最后被囚禁在永无阳光的阴暗地牢中,被黑暗和孤独吞噬殆尽。 但那个人,和牢狱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非常安静。他有着贵族般英俊的面容,身上穿着冬堡的法师银袍,这本来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但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倒吸几口凉气,厌恶又恐惧地看着他,争先恐后地叫骂道:“噢,看哪,那是个堕落法师,是那个魔鬼!” 当天,这个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铁盔城祭坛附近的人,打断了重要的祭神仪式。 那个人突然从撕裂的空间里爬出来,他身形踉跄地站起身来,睁开充血的双眼,黑色的魔纹在他的眉心处绽放。有信徒试图抓住他,但触碰他的时候,那个信徒竟然惨叫一声,直接被腐蚀了身体像黄油一样融化了!那信徒裸露着半边发白的骨头,一边惨叫着到处奔跑,化成一滩黑水倒在地上,凡是黑水所到之处一切尽数枯萎。 人群四散奔逃,无数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哈迪斯紧紧地抱住了头,丧失意识。再次醒过来,他已经身处铁盔城黑暗的牢狱之中。 身体就像被碾碎了一样脱力,饥饿的感觉让他第一次有些头晕眼花。 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他独自站在亚尔伯兰家族的密道口,望着远处的一片黑暗和血光,一头栽倒在地。 哈迪斯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地闭上了眼,将脑中的回忆压下去。 使用黑魔法是需要代价的,他果然是太过于自负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光明力量压制着黑魔法和魔神特鲁苏的力量,但没想到进入魔法门时,魔神之戒的力量失控了。黑暗之力占据了他的身体,连双手都被黑暗之力腐蚀了。 但由于他最后的光明净化术压制带来的反作用,导致他体内两种魔法力量相互冲撞,现在他暂时失去了所有的魔法力,变成了一个废人。 而且他的双手只要接触到人,就可以将活人腐蚀成为黑水。这让他被视为修习黑魔法的堕落法师,被严密地监视起来。 魔法门的毁坏和新入学员的失踪一定惊动了魔法学院,如果铁盔城出现堕落发生的这件事传到冬堡,他将会被整个学院追杀。 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哈迪斯讽刺地笑了笑,侧过头看着烛火。 他出生的那一年,家族内最强的魔法师曾经用预言术预言过他的未来。 当预言出来的那一刻,族人脸色惊变,父亲勃然大怒,匆忙地取消了宴会。 哈迪斯懵懂地在摇篮里晃动着手脚,从那以后,他的预言便成了亚尔伯兰家族的禁忌。 但父亲和母亲还是把他照顾得很好,只是没有过多地对外透露他出生的信息。也没想到,正是这样,在他十岁那年逃亡,才躲过了帝国的搜查。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知道,当年的那场预言是:The Darkness will following,the legend will grows——黑暗将会降临,传奇开始书写。 黑魔法的罪名,可笑。亚尔伯兰家族的人一生仁慈宽厚,信仰光明,却被扣上了黑魔法的帽子,惨死、流放。而他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却又阴差阳错之中,走上了命运安排的道路,学习了黑魔法,并且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此时,魔神特鲁苏的一缕游魂仍然在他的身边盘旋蛊惑着,“人类是最丑恶卑鄙的物种,这一点你早就应该认清楚了。当初你遇到我之前不也是如此吗?我真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噢,那可笑的家族荣誉就那么重要吗?” “你这样死去,有谁会记得你,有谁会知道你是亚尔伯兰家族的后人?哈迪斯,你应该承认,你是天生的黑暗使徒,你的黑魔法天赋是我见过的人类之中最惊艳的,为什么你还要将自己局限在可悲的荣誉之中?”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可怜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谁都可以一脚踩死你。放弃吧,跟随我坠入黑暗,我保证你将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说够了?那就给我闭嘴。”哈迪斯掀起眼皮,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他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这一点:如果抵挡不住魔神的诱惑,直接投向黑暗,就永远无法恢复家族名誉,甚至有可能变成没有意识的魔物。 “真是不知好歹的凡人。”特鲁苏气得转了两圈,化为烟尘消散了。 斑驳的监狱深处传来生锈的铁链声,夹杂着痛苦的呐喊和无助的嘶吼。 哈迪斯转过眼,勉强在昏暗狭小的空间内挪动了两步,带起一片锁链的声音,双手被特制的秘银手套锁住。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形同废人。 哈迪斯嘲讽一笑,他本该承认,他的人生就像隧道,本来就是一片黑暗。 ☆、第 98 章 天色在不经意间暗下来,地牢里,由远及近的一大片脚步声匆匆朝着这边移动。 附近传来一个严厉又粗鲁的声音:“听着,我不管你们害不害怕那个堕落法师,他现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都给我把他守好了!过了今晚移交给神殿处理!亲手烧死那个异端将是你们永生难忘的一幕——”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一阵喧闹声打断。 “噢……天哪,那是什么声音?等等,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奴隶,谁把他们从塔牢里放出来的?快!快去抓住他们!噢,你这些废物!” “这些该死的奴隶!谁把大门打开的,拦住他们!快点!” 脚步声比刚才更加杂乱的换了另一个方向远去。 就在这时,哈迪斯的身体忽然猛地颤了一下,他发觉怀里的指骨长笛正发出“嗡嗡”的声音。 是错觉吗?哈迪斯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 他吃力地抬起手,想把贴身的那节小指骨笛拿出来,但被秘银手套锁住的他现在竟连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片刻之后,那截指骨的震动声终于停了下来。 该死!哈迪斯咬了咬牙,仍然坚持着动作。 秘银手套不仅有着特制的锁孔,里面还有着密密麻麻的铁刺,是专门针对囚犯所做。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就会忍受数十根阵刺入双手的感觉,而在指尖的那种痛觉又会被放大无数倍。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想找到一线生机还是为了见到拥有另一截骨笛的人。 哈迪斯抿紧唇,放下沉重的秘银手套,拖拽着锁链艰难地爬起来,疯狂地乱舞着。 借着身体的晃动,那截指骨终于从身上掉了出来。 但是四周早已归于静寂。哈迪斯重重地喘着气,绝望地跌落在地。 就在他无力地闭上眼时,原本空无一人的监牢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哈迪斯!终于找到你了。”声音里带着庆幸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哈迪斯睁开眼看着她,只觉那个人的脸映在昏暗的烛光中,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将血腥和黑暗隔绝在外,她隔着监牢说道:“抱歉,我来迟了。” 哈迪斯动了动嘴唇,从喉咙里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欠你一千八百个金币要怎么还?救你一次,还要翻倍。”来人十分不满。 哈迪斯深沉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下,他弯了一下唇,说道:“好。” 司零观察了一下哈迪斯手上的秘银手套,从口袋里翻出一把□□。 她轻易地用钥匙打开牢门,然后解开了哈迪斯身上的锁链。 司零还在商城里兑换了几瓶隐形药水,加上这把□□消耗了她500个积分。事实上,随着穿越世界的变化,商城里的道具会不断进行更新。有的基础道具和技能则是共通的,有的东西只有在特定的世界才能使用。 原著中也曾经提到过哈迪斯与队伍失散后的事情,只不过情节与现在不太一样,他是落到了奴隶贩子的手里,被铁盔城的守卫所救,而现在的剧情却完全相反,若不是有坐标位置,司零根本不会想到他会被关进地牢里。 “我释放了被关押在塔牢的奴隶,引起了一些骚乱。现在正好可以趁乱出去。但是铁盔城不能再待下去,现在我们怎么办?”司零压低了声音。 “去黑街打探一下消息,听说过夜莺兄弟会吗?”哈迪斯把双手从秘银手套中脱离出来,将束缚他的锁链扔到地上,推开监牢的门。 他那双原本优雅好看,修长如玉的手,现在却已被铁刺扎到血肉模糊。 “你的手……疼不疼?我帮你包扎一下……”司零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碰!”哈迪斯阻止她的动作,飞速地缩回了手掩藏在袖袍底下。 “哈迪斯?”司零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哈迪斯别开脸躲避她的注视,淡淡说道,“我没事。倒是你,珀尔零,真没想到居然能找到这里,这隐形药剂和钥匙你又是从哪里弄来的?以前倒是看不出你的脑子也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你少损我一句会死啊。”司零瞪了他一眼,忽然听到外面的动静,飞快地从袖子里抛出一瓶隐形药剂递给他,“只有三分钟,我们走!” 哈迪斯明显走得很吃力。他两天未进食,加上受了刑,身体本就虚弱。 司零想要搀扶他,却被他用眼神阻止。 隐形药剂的效果没有那么逆天,只要碰到人和物品就会现出踪迹,更别提进入战斗了。这也是司零为什么会等了足足一天一夜,才想到利用奴隶制造混乱的方法潜行进来。 “不好了将军,那个堕落法师跑了!”狱卒拉响了警报。此时司零和哈迪斯距离地牢出口还有几步,但此时门口已经涌出了大量卫兵,将监狱周围牢牢封锁起来。 “不可能,他受了重伤,走不远,一定有他的同伙。对着大门口放箭!” “将军?可是……可是门口没有人啊?”那个小兵犹豫地说道。 图斯一耳光将他抡到地上,抓起弓箭:“蠢货!那些低等法师的隐身术都能把你迷惑。这种低等魔法我见得多了,和那些劣等精灵奴隶一个样子!” 卧槽?竟然是图斯!司零暗道不好,飞快蹲下身,与一支箭险险地擦身而过。 就在这时,卫兵的数量变得更多了,箭雨如潮,朝着门□□去。 原著里对于铁盔城的描写不少,所以司零对铁盔城有了一个较为详细的了解。铁盔城主是一个大腹便便的酒鬼,而他的亲弟弟图斯却是手握北方重权的图斯将军。 图斯此人富有谋略又十分骁勇善战,铁盔城之所以不像风雪城那样分离崩析,就是因为图斯手段狠辣握有兵权,他带人屠杀了北方的高精灵部落,将那些长相奇怪的精灵族人抓回来当做奴隶。 司零观察着守卫的活动位置,打算寻找最有利的路线冲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焦急地看着任务栏上的倒计时,只能祈祷时间过得慢些。 哈迪斯被一支流箭擦过右肩,捂着伤口,脸色微有些苍白。鲜血顺着他的指尖往下落,他却看着司零的侧脸,一声不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蹲在门口的拐角处,等着这一波箭雨停下。 就在这时,靠近拐角的油灯下,忽然发出了一声滴水的细微声音。紧接着,水滴声越来越快,虽然细微,却在这空旷的地牢入口大厅里激起了不小的回响。 图斯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找到你了,小耗子,我倒要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他将弓箭拉满,忽然换了一个方向,朝着油灯的位置射过去,这支箭的力道又猛又凶,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时,司零的瞳孔猛地一缩,那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倒流,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了大脑,刹那间,只有一个想法——哈迪斯,他不能死! “噗嗤。”一支箭狠狠地穿透司零的前胸,贯穿到后背。 哈迪斯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他忽地青筋爆起,眼中的愤怒激涌,锐利得就像一把出鞘的剑。 别动!司零直直地看着他,无声地动了一下嘴唇。哈迪斯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他感觉心脏剧烈地起伏着,强行压制愤怒,从她的唇语中读懂了她的话。 司零迅速地屏蔽痛觉,拔出那支箭,又给自己套上了一个不死光环,飞快地往嘴里灌了两瓶血药,然后一脚踹开油灯,现出身形。 她看似狼狈地捂着自己的伤口,嘴里却是不屑地大笑,朝着图斯怒骂道:“只可惜,你是抓不到我的,图斯,你这个自大的蠢货!” “我会捉到你狠狠折磨,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图斯果然被她激怒。 眼看着卫兵收起弓箭朝着她聚拢过来,司零忽然朝空中扔出一个□□。 刹那间一股浓浓的白烟笼罩了地牢大厅,所有人都被呛得眼泪直流。 趁着图斯怒嚎和士兵混乱的那一刻,司零和哈迪斯的隐身效果也到了时间,借着浓雾的遮掩,司零抓住了哈迪斯的袖子,拽着他飞快地狂奔。 司零知道跑不了多远。图斯很快就会开始搜城。这里可没有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带着一个脸上有堕落魔纹的法师逃跑,完全就是全民公敌。 幸好那支箭看着来势汹汹却没有伤到要害,再加上系统道具给力,司零一时半会还撑得住。 哈迪斯跟在她的身后在铁盔城中乱窜,看到她灵活地拐进一条奴隶小巷,找到一条矿道钻了进去,越来越觉得这不是他认识的珀尔零。 铁盔城内的这些矿道四通八达,通往城外不同的矿山,司零决定只能在七弯八拐的矿道里躲两天,等到哈迪斯的行动能力恢复。 司零拐进一条矿井,悄悄摸到一个监工背后,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脏。然后她从监工身上摸出一把生锈的钥匙,将那个监工丢下矿洞深处,打开了矿洞内的监工小屋。 “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司零环视了一下矿洞深处的简陋小屋,松了一口气。 幸好刚刚逃亡途中她呼唤000给自己找了一条最佳路线,指引她一路到了这里。如果遇到搜查和警戒的守卫,000会负责提醒她。 什么叫关键时刻?000这就是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可靠盟友。 虽然平时经常损她,但是口嫌体直,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和它的主人一个样。司零对着系统一顿感谢。000这回倒是高兴地接受了司零的彩虹屁,难得没有反驳她。 “你……”司零和哈迪斯对视了半晌,他开口问道:“你伤口怎么样了?” 司零低头在伤口处按了一下,屏蔽了痛觉,感觉不到疼。而且有着不死光环,也没有再流血。除了动作力度大会有点难受以外,倒是恢复得不错。 “我没事。那个图斯根本没用什么力气,我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司零满不在乎,还未说完,却见哈迪斯的语气里带了些命令道:“脱了。” “什么?”司零双手环住胸地看向他,说道:“不,不用了。” “又不是第一次看你,又没什么看点。”哈迪斯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放在桌上,“我对你没有兴趣,自己擦。” 天地良心!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就算舍命救了他,也还是摆出这种冷脸。 司零干脆不吭声地拿了那瓶药,闭上嘴不再说话,省得他一开口就毒舌。 哈迪斯撂下话,再也没看她一眼,而是自顾自地转过身,在小屋的柜台搜寻起来。 这里虽是监工住的地方,但吃食不多,除了一瓶麦芽酒,就是两块奶酪、半块硬面包,还有…… 哈迪斯的手指颤了一下,抿了一下唇,默不作声地在营火旁坐下,开始煮汤烤肉。 司零偷偷地掀开衣服,将药膏抹到伤口上。不得不说,这种药膏抹上去还挺有效,一点也不刺激,很快伤口处就开始结痂,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样。 ☆、第 99 章 片刻后,司零闻到一股肉香味,勾得她馋虫开始蠢蠢欲动。 哈迪斯坐在锡罐边,安静地低着头搅拌着罐子里煮的东西,散发出一股腻人的奶味。两块不知名的肉干被串在火上烤,冒出滋滋的油光,闻起来似乎很香。 见她坐拢过来,哈迪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火光映照下,她的脸上多了些动人的色彩,脸颊微红,额前的绒发被染成了橘黄色,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就好像他见过最美的星辰。 他的呼吸乱了一下,很快收敛了神色,将锡罐递给她。 “这是什么汤?奶酪面包……”司零犹豫着接过锡罐,咬了一下汤勺。虽然知道这是食物匮乏的铁盔城,北地寒冷的初春,但,那两串肉干明明更香…… “哈迪斯,我想吃那个。”司零咽了下口水,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烤肉。 “不行。”哈迪斯微微皱眉,咬了一口肉干,似乎是强行艰难地咽了下去。他复看向她,脸上多了些冷淡,“伤好了你就离开这里,我说过,不需要你跟着。” “喂,我说你这个人,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还在地牢里!”司零这回真的被他气到了。 哈迪斯冷笑一声,又道:“我没叫你自作多情地救我。” 走吧,离开我,离我远点才不会危险,珀尔零。不然我会说出更伤人的话。 他感觉心脏疼得揪成一团,看向她的表情却更加冷漠,“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我就再说一遍。我从来都只是在利用你,你的一切都是我毁的,从接近你开始我就怀有目的。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分明是带着不屑和讥笑口吻的一句话。 出乎他意料的是,司零的脸上却没有他以为的愤怒表情。 按照她以前的性格,明明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哭着跑走了才对。即使她一路这么远跟着他到了这里,还大胆妄为地救他出去,但她还是那个单纯的贵族小姐。 她应该跟着一位真正属于她的骑士,而不是像他这样,心思阴暗满怀复仇的,躲在无止境追杀之下,沦落到奴隶窝里的蟑螂。 哈迪斯的指尖攥紧到发白。但他却听到珀尔零一字一顿地对着他说道:“对,我爱上你了。哈迪斯,我是你的妻子,你还记得你在婚礼上的誓言吗?” 哈迪斯微微一愣,极力忍耐着接近爆发的情绪,将手上的结婚戒指取下来,狠狠丢出去。 “如果你非要提起这件事,那你可真够贱的。”哈迪斯继续平静地说道:“希望你趁早离开我的视线,和你同处一室,我都觉得难以呼吸。” “如果我不走呢?”司零又问。 哈迪斯猛地站起身往外走。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司零提高声音道:“站住!” 脚步像是生了根一样僵立在原地。他背着她,刻意冷淡道:“还有什么事?” “哈迪斯,我爱你。”司零看着他,脸上笑容莞尔。 然后他被人紧紧地从后抱住。司零的手环在他的腰间,胸膛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她似乎还不满足,而是伸出手缠住他的手指,慢慢与他的手掌收紧。 “珀尔零……?!”他带着疑惑又震惊的语气转过身来,重重地抓紧了她的肩膀。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顿了一顿,狂喜一般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 他低下头,湛蓝色的眼中仿佛有皎月从海中升起,是从未有过的柔情。 他逐渐收紧这个拥抱,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 他忽然笑起来,声音颤抖,竟是喜极而泣。一个人在这孤独黑暗的路途中走了太久,只能习惯于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伤痛,但他第一次也知道,他的心原来是会痛的,会因她而痛,因她而动。 司零弯了一下唇角,她伸手紧紧握住他的,似是无意:“老鼠干好吃吗?” 哈迪斯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司零又说,“你怎么这么傻呢。最后一瓶伤药留给了我,自己吃的是老鼠干,故意拼命地推开我,是怕我触碰到你会死对吗?你的手碰到活物,会将之化为黑水,其实我早在来到铁盔城的那天就听到这个传闻了。没关系,你看我可以触碰你,这就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哈迪斯轻轻呢喃了一句,唇角忽然绽放一个笑容。 000:宿主,你要不要脸?喂喂,你随口骗人也不脸红吗?要不是我给你开了挂,你现在早就化成一滩黑水了。我要提醒你,你的账户积分余额不多了! 司零:知道了。要不是看到他的好感度像心电图一样跳来跳去,我怎么会发现他是故意赶我走。话说男主在剧情里这不是bug吗,你们也不解决一下? 000:哪里有这么多bug?你也不想想他是谁,他可是哈迪斯! 司零:哈迪斯又怎么了,不过这个名字确实有点耳熟,嗯…… 000:玛德智障。如果你有空读一下希腊神话,就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主哈迪斯是以他为原型的。这不是bug,只是男主还不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再给你十秒钟的机会,让他说出喜欢你,快点,我可是在给你赊账! 司零趁机搂住他的脖子,“哈迪斯,我要你坦白,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凝视她片刻,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忽而用了极轻的声音道:“嗯,你猜?” 亏……亏本了?司零的脑海里只来得及冒出这样一个想法,然后她发现哈迪斯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他凝视着她,忽而半跪于地,优雅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心,郑重地,一字一顿道:“记住这个瞬间,珀尔零。你是我今生今世所拥有的,命运注定的,唯一的妻子。” 他不知何时又将那枚丢掉的戒指捡了回来。哈迪斯面对着司零,温柔缱绻中含着一些更复杂的东西,他说道:“珀尔零,帮我带上戒指,你愿意吗?” 司零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不是第一次面对他的温柔笑容,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心脏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她为什么总是会对着这些世界里的同一张脸心动? 明明说过不会投入真实的感情,但就在这一瞬间,司零捂住自己乱跳的心,她竟然觉得,她有一种想要真的留在这个世界,真正成为他的妻子,和他走完这一生的念头。 哈迪斯见她愣愣地不说话。他微微勾起唇角,温柔的眼神中隐藏着一闪而过的偏执和占有欲,径直抓起她的手,将那枚丢掉的戒指戴回自己的手上,说道:“我给过你机会离开,既然你没有走,那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另外,我希望你离别的男人远一点,尤其是奥尼尔。”他笑眯眯地说道。 司零摸了一下鼻子:“可是,奥尼尔和我一起来的。他受了伤,我着急找你,就先走了。按他的性格,应该会跟着我一路找到铁盔城,我应该跟他见一面,不然他一定会到处找……” 哈迪斯的目光沉了一下,“那也不许去见他。” “去见会怎么样?”司零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么我可能疯吧,会把你关起来,让你哪也去不了。”哈迪斯翘起唇角。 这么凶残?司零咽了一下口水,哈迪斯摸着她的头,说道:“开个玩笑。” 他嘴里虽然说是开玩笑,但眼底却没有笑意,就好像在极力压抑他的本性。 是在不安吗?司零反抱住他,小声说道:“哈迪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但愿如此。我只怕一个不小心,你就改变主意了,毕竟你从前在我身边,只想逃离我。”哈迪斯反握住她的手,眯了一下眼睛,又道,“我会传信给奥尼尔,告诉他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珀尔零,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呆太久。” ———— 夜色逐渐笼罩了铁盔城。堕落法师逃离监狱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接连三天的搜查,都没有任何踪迹。图斯感觉到有生以来第一次挫败,穿着板甲戴着铁头盔的战士一列一列分成搜查小队,开始在铁盔城附近扩大搜查。 此时的司零和哈迪斯正处于黑街。看到这个名字,你以为它是一条街,其实不是,它是一家旅馆。大厅内的女老板长得十分高挑,金黄色的长发,迷人的曲线,甜蜜的嗓音,被人称为铁盔城的夜莺。而这个夜莺其实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夜莺兄弟会。 午夜时分来到旅店敲了三下门后的两人走进旅店,夜莺见到两位顾客,还没来得及堆出笑容,说一声欢迎光临,就看见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熟悉的信物。 夜莺四周张望了一下,用手指在柜台上点了一下,大声说道:“一间房,旅馆二楼的豪华房间,一晚上10个金币。” 穿着黑袍的男子朝她点点头,接过钥匙便一言不发地牵着身边娇小的女子上了楼梯。 这两个人正是哈迪斯和司零。 哈迪斯早年杀人越货劫富济贫搜集到了很多金币,凭借着出色的头脑和手腕,以富商为名,隐姓埋名走遍了奥斯帝国的几个主要城市,并且结交了许多黑暗中的组织。夜莺兄弟会就是其中一个,只要有足够丰厚的报酬,视情况而定,刺探情报、绑架杀人,什么都能做。 显然夜莺是认识这单大生意的。准确的说,她的下线曾经与这位顾客接触过,这是一个出手十分大方又极为神秘的老板。 ☆、第 100 章 哈迪斯进了旅店,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拿起一盏油灯,按规则转了几圈,房间内出现一个隐秘的密道入口,他走下入口,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人等待在密室之内。 夜莺坐在中间,抽了一口烟叶,笑容满面。 “我的要求很简单。帮我打探图斯的情报,找出他的弱点。另外,我还需要铁盔城军营的地图。”哈迪斯将那枚金质红宝石纹章放在桌上,“这是定金。” “你在开玩笑吗?你说的是图斯,god,你知道你惹上的是什么人吗?”胖个子男人首先开口道,“而且盗取军营地图,这样的事已经是叛国罪了。” “夜莺兄弟会眼里除了金钱,还有法条吗?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哈迪斯低沉着嗓音笑了一下。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 “别吵。听着,夜莺会的确不会拒绝这单生意,管它什么法条狗屁,我们只认财宝。但你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只用一个红宝石纹章就可以谈拢吗?” 夜莺坐直了身子。哈迪斯抬起眼看着她,语气淡淡道:“当然不。我说过,这是定金。夕阳庄园听说过吗,这枚纹章,是那里的地下藏宝库的钥匙。” “什么!”这回不止是夜莺惊讶,旁边的几个人全部都坐不住了,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震惊和贪婪之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够动摇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 这句话说出来,夜莺已经拍板定下了这单大生意。 “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要快,最好是三天之内。”哈迪斯丢下一句话,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一个小个子男人忽然以奇诡的步伐极快地飘到哈迪斯的身后,想要揭开他身上的罩袍,但比他的手更快的,是哈迪斯的动作。 小个子男人的身体以诡异的姿势被定束缚在原地,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哈迪斯森冷地扫了他一眼,小个子男人心中的恐惧感立刻被放大。 是魔法师,而且不是初阶,至少是中阶法师,他的法术竟然是瞬发的! 这一下,他连好奇想要探究的心思也没有了。但铁盔城并没有出现过法师,除了之前的那个堕落法师……想到这里,他不禁瞥了一眼那个男人。 那人的手上似乎戴着一双特制的手套,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没有下一次。”那个人说道。虽然是平常的语气,但感觉下一刻就会出手开始杀人。夜莺站起来打圆场缓和气氛,那个男人才头也未回走了出去。 司零悄悄地勾了一下哈迪斯的手指。 不得不说,他刚才的气场真的很吓人,连她都不敢大声喘气。那种游走于黑暗之间的惯常从容和翻脸无情的冷漠,让她吓了一大跳,方才她真的有一种被死神扼住脖子的窒息感。 哈迪斯平常在她面前还是太过收敛了,这让她忘记了,他可是拿的复仇剧本,十二岁就用魔法虐杀了一帮匪徒,而且还把她附身的那个匪徒烧成了灰。 似乎是看出了她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哈迪斯的表情缓和了一下,露出一个微笑,语气轻柔:“珀尔零,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得到那些情报?” “是的。你现在的魔法力已经快要恢复了吧?短短几天时间,就能制造出隔绝黑暗魔法腐蚀力量的手套,还有那些恢复药剂,你真的是个天才。”司零松了口气。 哈迪斯不愧是生于魔法师世家,而且不知道他在冬堡又学了什么,同时修习召唤系、元素术系、控制系和黑暗魔法,还精通炼金术。 虽然他的体能不如战士一般强壮,但他却有缜密的心思和敏锐的预判能力,完全弥补了他作为脆皮法师的弱点,就像刚刚那个小个子刺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若是在战斗中,恐怕司零才是拖后腿的那个。 “哈尔之墓我一定要去。只有完成试炼,成为大法师,才能有面见皇帝,恢复家族荣誉的可能。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先解决图斯这个棘手的麻烦。” 哈迪斯牵着司零的手回到房间,不紧不慢道,“图斯还是□□逸了,安逸到他狂妄地有多余的功夫来对付我。既如此,我们就给他找点事情做。” “找点事情做?”司零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惊讶道:“难道是高精灵?” “没错。我的妻子果然很聪明。”哈迪斯微笑着夸奖了她一句,“高精灵族被图斯抓为奴隶,早已对他恨之入骨,虽然大部分族人都被俘虏了,但高精灵部族仍然有首领逃出去了,并且意图报仇。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送上礼物。” “可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首领在哪里?”司零对这件事越发好奇了。 “秘密。”哈迪斯亲吻了一下司零的手指,“好了,不谈这些了。我们应该谈谈今晚。”他促狭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着暧昧不明的笑容。 “等等,你为什么这么快转变话题!”司零的脸上微微红了一下,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 哈迪斯抬手在门口施放了一个结界术,然后坐到床边。 “珀尔零,过来。”他朝她伸出手,那表情就好像会发生点什么似的。 “我可以睡地毯……”司零嘿嘿笑了两声,试图往凳子旁边挪。 还没等她完全动作,哈迪斯忽然站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压在床榻之上,他盯着她的眼睛,过于美丽的笑容背后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良久,他轻声道:“真是难以想象,我竟然会对一个女人产生欲望,我还以为这辈子不可能会有呢。幸好,当初没有对你用文镇。” 司零的脸唰一下红了起来,心脏拼命地跳动着,连耳朵都一起红了。 “别怕。你是我的妻子,珀尔零,这本该是新婚之夜的仪式。” 他俯身向下,以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我会温柔点的。” 吻倏忽落下。霸道又强势,完全不容反抗,热烈到几乎将司零融化。 他用了最温柔的口吻,解开她的衣服,在她耳边说着情话,“珀尔零,我爱你。就算我死了,我也希望灵魂会停留在你的身边,要不是你……” 司零的脑袋处于死机状态。她的心果然因为他的情话而有力地跳动着。 那一刻他低头看向她眸子里的光彩,仿佛汇集了前几个世界所有的人格,她只能沉溺在那双眼中,毫无力气反抗,连他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天地之间只留下溺死人的温柔,还有无尽的白。潮水般的悸动袭来,温柔又霸道的侵入无处可逃的吻的气息。他最终还是在最后一步前停了下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在头顶响起。 “怎……怎么了?”司零微微睁开眼,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哈迪斯笑了起来:“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哪有!”司零的不由得老脸一红,飞快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 “是因为珍视。越是珍视的人,越不想轻易夺取。至少不该在这里。”哈迪斯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平静,他一向是个强迫症的完美主义者。 司零竖起耳朵,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激烈的声音,脸变得更红了。 “睡吧。我出去一下。”哈迪斯为她盖好被子,转身走出门外。 司零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打开任务面板,000的声音就跳了出来,“恭喜宿主,好感度已经增加到80了,之前我还以为你放弃任务了呢。” “我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地完成任务好么?”不过这飙升的好感度也是司零没想到的。 哈迪斯对她打开心扉以后,这速度简直窜得跟火箭似的。 只是黑化值仍然停留在10点没有动静。 不过这一次司零倒没有很苦恼,船到桥头自然直,随着剧情深度发展,哈迪斯的人设肯定会变化的。司零知道他想成为大魔法师,恢复家族荣誉,但直觉这件事并不会有这么简单。 ———— 五日后。一列杀手小队往目标地点靠近,他们弯着腰,步履轻盈,仿佛大地上漂浮的幽灵。黑暗中的黑袍法师朝着营地方向的守卫施了一个昏睡术,原本精神奕奕的守卫霎时间耷拉了眼皮。杀手小队忽然隐到他们身后,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守卫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响声。 俄顷,军营里忽然发出一阵嘈杂的吵闹声,酒瓶碎裂,桌椅乱翻,杀手小队偷袭图斯一刀,但图斯仍然勇猛,竟反手抓过一把大剑割开那个杀手的喉咙。 刹那间鲜血喷涌。图斯高声怒吼着士兵亲卫队,与那几个高精灵缠斗起来。 “珀尔零,那一箭之仇,我帮你。”黑暗之中,哈迪斯俯身在她背后环抱住司零,一边握紧她的手抓稳弓弦,另一只修长的手指在乌木箭上轻轻划过。 一道火焰魔法流光在箭上缠绕着,司零失声叫道:“这是……附魔箭支?” “别说话,专心对准敌人的心脏位置,像这样——”哈迪斯对她的分心感到不满,侧脸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握紧她的手对准远处,缓缓拉满弓弦。 “铮——”箭发出一声鸣啸之声,劈开空气笔直地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啊——!”随后听到一声暴起的惨叫,图斯的胸口正中一箭,他还想去拔箭,那箭尾却忽然现出一丝火光,紧接着爆裂开来,他整个人变成了火人。 图斯浑身着火,原本那些为了抵抗物理攻击而穿上的厚重铁甲,如今却变成了索命的恶魔,不停地炙烤着他的身体,直至把他的整个人烧成焦糊,散发出一股肉味,但他却仍然未死,只能一边惨叫着一边到处乱滚,企图扑灭火焰。 不知为何,他见到一处溢满的水缸,想也没想地跳了进去。 但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直接被冲天而起的火焰吞噬了,连带着那些火点燃了军营的帐篷,一直烧到堡垒的木架……图斯到死都没想到,那处溢满的水缸,装满的是酒。 司零被这骇人的景象吓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哈迪斯却是一脸淡然地松开她的手,说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那些高精灵了,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失望。北方,要乱起来,越乱越好。毕竟奴隶与主人之间,偶尔也要换一下身份。” “如果是谁不小心惹到了你,一定会很倒霉吧。”司零长舒一口气。 “是啊。不过我黑暗的一面,只有你能见到呢。”哈迪斯笑道。 “那是因为其它发现的人都被你灭口了!”司零瞪了他一眼。 他眯了眯眼道:“是啊,但你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爱我的全部。” “没错。我还要谢你不杀之恩。”司零勾了一下他的手指,“走吧,奥尼尔还在等我们。他带来消息,魔法学院的新生除了你,都集合进了哈尔之墓。还有一件不好的事情,魔法学院的魔导师开始追查堕落法师的事情了。你的黑魔法怎么样了,回去的话能瞒过去吗?” “比起那些,我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不如我们偷偷离开,就让奥尼尔在那继续等着吧。”哈迪斯眨眨眼,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司零抽动了嘴角,这个人真是不分场合地吃醋,又不是小孩子了。 ☆、第 101 章 哈尔之墓位于铁盔城的最北方极为寒冷之处,针叶松林环抱之中,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洞,冷冽陡峭。如果不是学院的魔导师史密斯从古文典籍中发现哈尔之墓的踪迹,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洞窟就是墓地入口。 奥尼尔到底还是追上了司零和哈迪斯。这回他学了聪明,没有故意招惹哈迪斯。 古墓的凶险哈迪斯也有所了解,毕竟在魔导师都在里面失踪了。司零虽然有些功夫,但如果有一个铁甲战士保护,这一行的存活率将会大大增加。 两个人维持着表面和平。只不过哈迪斯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挑衅和杀意还是让奥尼尔差点跳脚。他忍了又忍,干脆扭过头不理他,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啊,少了个人,好像空气都变得清新了。珀尔零,你觉得如何?” 哈迪斯与司零并肩而行,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的手里握着一根银质的细长法杖,散发着优雅高贵的气息。这也是司零第一次见到哈迪斯拿出了亚尔伯兰家族的传奇法杖,足可见这次古墓之行并不像他脸上表现的那么轻松。 “你开心就好。”司零面带微笑,在心里默默地为奥尼尔哀悼了几秒。 现在她只希望这一对塑料战友不要在危险关头互相捅刀子。 洞窟的入口被明显地暴力破坏过,还残留着一丝魔法波动。据奥尼尔带来的信息,他在一天前遇到了托迪导师,几个失散的魔法学院新生都成功集合,本来准备等哈迪斯一起行动,但托迪似乎接到了重要紧急的讯息,留下了一个口信,便带着学员进入了先行进入了哈尔之墓。 在亚尔伯兰大陆的传说中,没有比哈尔更加神秘了。 他是惊才绝艳的魔法师,是帝国被称为大魔法师的第一人。如果说高阶法师之上是学院的魔导师,那魔导师之上无敌的存在,就是大魔法师。古往今来的大魔法师,也就出现过不到十个而已。比大魔法师的头衔更加神秘的,是哈尔的龙裔身份。 传说中亚尔伯兰大陆曾经被龙族所统治,大地上的一切都生活在龙族统治下的残酷炼狱之中。直到龙族被自身强大的力量吞噬而逐渐消失,光明之神开始涌现,属于龙族的时代渐渐隐去,但龙之源血诞生的人类后裔,却能听懂龙族的语言,驾驭属于龙族的能力,拥有强大的魔法能力。 哈尔身为龙裔和大魔法师,刚开始为了拯救人类而生,但到了后来他却喜怒无常,被黑暗之神蛊惑,成为了堕落大法师,开始屠杀人类,甚至杀掉皇帝,自己坐上了宝座。人们经历了着残酷暴君的统治,忽然有一天暴君不知所踪。 古籍中记载他被自身力量吞噬而亡,他甚至为自己挑选了墓地,等待着复活的一天。 几百年之后,魔法学院得到了哈尔之墓的消息,为了验证传说的真实性,亲眼看看属于那个龙之末期时代的文物,史密斯一个人踏上了旅途。 洞窟开始向下延伸。最开始岩壁上还带着雪山特有的岩石纹路,与洞外相反,洞中的气温反而有些暖和。融化的雪水从头顶滴下来,在空旷的洞中发出回响。穿过狭窄的岩道,眼前豁然开朗。 壮观而高耸的巨岩像是被利剑劈开一样,并排立在一起,形成了几道沟壑。朝上望去是几道一线天,透下细微的日光,让洞内显得没有那么暗。 走上前方的木吊桥,朝下望去,大约有十几米高,下方是雪水融化后形成的暗河,暗河周围长满了绿色的不知名植物。就像一个植物乐园。 只是,与明媚壮观的景色十分不相称的,是沿路的血痕和尸体。更有一些风干的人形和动物的尸体被一根根长矛穿刺咽喉吊了起来,挂在吊桥的两端。 “这里应该是被一伙匪徒当做过据点。那些吊起的人干都不知道死了多久。沿路上这些尸体,身上有闪电和火烧的痕迹,是被法术杀的。” 哈迪斯蹲在一具尸体前查看了一下,发现曾经战斗的痕迹还很激烈。 奥尼尔也不甘示弱地补充道,“应该不是托迪叔叔他们。这些尸体虽然新鲜,但仔细看周围的血迹,已经长出了白毛。我觉得更可能是史密斯动的手。” 几人在岔路口停下。一条路上有血迹,另一条路上却什么也没有。 哈迪斯淡淡地扫了奥尼尔一眼,“既然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就麻烦你给我们指条路了。” “这……应该是这边吧?”奥尼尔挠了挠头,朝着有血迹的那边走过去。 就在这时,哈迪斯突然一脸冷漠地挥动了手里的法杖,一个大火球朝着奥尼尔的方向飞过来。 奥尼尔以为他要攻击自己,由惊转怒,正要大骂,忽见那个火球以一个抛物线的姿势从他的身边擦过,径直打到了岩壁的顶部。 “砰——”火球爆炸开来,一群红色的血蝠扑棱着翅膀,有几只掉落到地上。 就在这时,从那个有血迹的洞口顶部忽然飞出一群密密麻麻的血蝠,像蝗虫一样朝着几人飞过来。见到血蝠,奥尼尔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哈迪斯默念了几句咒语,在周围布起一道闪电场。奥尼尔抽出银剑开始挥砍,血蝠的速度被闪电麻痹僵直,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又被火焰术直接吞没。 地上到处都是难闻的血蝠尸体,血腥味混杂着臭味,气味熏人。 奥尼尔不小心踩到一只血蝠的尸体,血蝠肚子里喷出一道暗红色的血液。 “若是照你选的路,现在我们不慎入内,已经变成了血蝠的美餐,真是愚蠢。”哈迪斯不客气地讽刺了他一句,抓起司零的手就往另一边的洞口走。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奥尼尔嘟囔一句,不过这下倒是不再与他针锋相对。 穿过了最后一条山道后,阳光从洞口的细缝中透出,反射出雪白的光线。 前方矗立着一道巨型的石门,旁边还有几根残旧的石柱,石门上画着繁复的花纹和对称的图形。石门的穹顶与岩石直接相连,发出一股震撼的魔法波动。 在如此宏伟的石门之下,他们几人就像是变成了几只小小的蚂蚁一般。 “这里才是哈尔之墓真正的入口,想不到竟然真的存在。” 哈迪斯被这样壮观的景象微微震惊了一下。 石门上的文字是属于龙之时代的魔法文,幸而他在冬堡的史书典籍中有所了解。奇怪的事情是,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那些学院的新生。难道他们已经穿过石门到了古墓深处? 就在三人离石门越来越近的时候,一股强烈的魔法波动忽然出现,紧接着,石门附近的地底下忽然冒出一阵黑气,与此同时,黑气中出现了大量尸鬼。 在尸鬼的中央,有一个比其他尸鬼体型大四五倍的大块头。他戴着旧式牛头盔,身上穿着反射银光的板甲,全身上下都武装起来,手上举着一把巨剑。 “不会是守墓人吧?我听说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在死后都会安排一些守墓人守住自己的陵墓入口,看来是被我们撞上了。奇怪啊,托迪叔叔他们人呢?” 奥尼尔小声惊呼了一声,握紧银剑的手有些发抖。他能感觉到,这个守墓非常强。 哈迪斯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他甚至将司零挡在身后,沉声道:“如果不对劲,待会你就先跑。不用管我。记住,你自己的生命是第一位。” 司零的脑中也有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这个谜团在她见到如此凶险的场面时,越发怀疑了。那就是,魔法学院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困难的新生试炼任务? 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刚刚她让系统000探查了一下守墓人的实力,就算是他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没办法打得过。那么,一路进来却没有看到托迪和那些新生,他们去了哪里? 为什么进了古墓就再也没有传回讯息? 来者不善,先下手为强。哈迪斯第一个发起了攻击。他挥动着法杖,嘴里念着一串晦涩的咒语。奥尼尔守在三人的最外围,提剑朝着尸鬼砍了上去。 “奥尼尔,你去把那些小的引到那片空地上。”哈迪斯手里结出星芒。 “我去!奥尼尔,守好哈迪斯。”司零上前几步,迅速地搭起了弓箭朝着其中几只小尸鬼射过去,然后迅速地奔跑着,一边后退拉开自己的距离。 “珀尔零!”哈迪斯见她擅自行动,手中差点分心,但他也知道司零的用意。他现在正在吟唱一个威力巨大的法术,最好能一举消灭那些小尸鬼。此时他的防御最为薄弱,而司零的箭术和速度都被训练得不错,有这样的实力。 说时迟那时快,司零不断地搭起弓箭,射出去,然后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躲开尸鬼的攻击,尽量拉开距离。其中有几支箭射到守墓人的身上,但却与板甲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竟没能在他的板甲上留下一点痕迹。 但好在司零还是顺利地完成了引怪的任务。大部分的小尸鬼都冲着她追过去,而另一边,守墓人一个暴起,巨剑狠狠地砸在地面之上,奥尼尔险些被他砸翻,拼命地举起头顶的剑横亘在那巨剑上,剧烈的摩擦爆发出刺眼的火花。 好在哈迪斯的雷咒术终于吟唱完成。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闪电忽然迎面劈了下来,随后是乱流般的雷电群。雷电术穿过一群尸鬼,把它们都劈成的焦黑。 司零迅速地搭起弓箭,朝着尸鬼的眼窝射去,把没死的几个又补了两刀。 就在这时,哈迪斯忽然紧紧皱起了眉,在巨剑的再一次劈砍之下,奥尼尔的那把银剑应声折断。四周的石柱被应声摧毁,变成一片粉末。 奥尼尔被重重地甩到远处,紧紧地抓住了岩壁的凸起才没掉下去摔死。 与此同时,守墓人举着那把巨剑对着哈迪斯的头顶,就像审判之剑一样悬在他的头顶。巨剑之下,是一身黑袍的哈迪斯,下一刻,他就将被劈成飞灰。 “哈迪斯——!”司零见到巨剑劈砍下来,不由得撕心裂肺喊出了声。 她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光,耳边一阵嗡鸣,心跳都差点要停止了。 就在这时,哈迪斯忽然丢下了他的手套,在原地留下一抹残影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的身体忽然飞到半空,法杖微微抖动起来,一时间黑芒暴涨。 他睁开眼睛,却不是湛蓝色,而是诡异的红色,脸上迅速爬满了魔纹,与此同时从嘴里吐出了一串复杂难懂,却又带有毁灭气息的咒语。 “黑魔法?原来那个堕落法师真的是他……”奥尼尔从岩壁下爬上来。 这一次,哈迪斯的眼中带着一股蔑视万物的戾气和冷漠,他抬起法杖,朝虚空狠狠一划,撕扯出一条巨大的豁口,从那道豁口之中,忽然生长出一只巨大的粗壮的手。 那手并没有实体,看不真切,像是黑水,又像是虚影。 哈迪斯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狰狞,他继续吟唱着黑魔法,那双手越来越粗壮,最后一把抓住了那个守墓人。黑水所到之处腐蚀一切,就连那把巨剑也不例外。 巨剑的表面爬满了黑色的魔纹,一阵猩红色的红光闪过,那只巨手狠狠扼住了守墓人的咽喉,将他朝着天空举起。守墓人的四肢不断挣扎着,却无法摆脱那只粗壮的黑手,被生生拖拽进那道幽深诡异的豁口之中。 哈迪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声,周围的光芒倏忽间变成红色,越来越耀眼,直至宛如将这 里变成猩红色的地狱一般。 司零感觉到在这股红色光芒的照射下,浑身灼热痛苦至极,好在她屏蔽了痛觉,感受到的痛感不是很强烈,而奥尼尔已经禁不住在地上滚动嚎叫起来。 而哈迪斯则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法杖“叮”一声滚落到地上,他死死地抓紧了自己的心脏,脸上的魔纹布满了整张脸,显得狰狞又可怖,浑身的皮肤一寸一寸爆裂开来,又重新组合,良久,他的眼角忽然渗出一滴血红的泪珠。 “契约完成。”虚空之中响起一个古老晦涩的语言,哈迪斯再也支撑不住,一只手撑在地上,半跪于地。周围一切重归寂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 102 章 如果不是那把被腐蚀过的巨剑倒插在不远处,很难相信这里曾经有一只尸鬼守墓人,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奥尼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哈迪斯!”司零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朝着他奔跑过去。 哈迪斯听到她的呼喊,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的魔纹还未消失,双瞳仍然是诡异的红色。 “珀尔零小心,他是堕落法师,危险,别过去!”奥尼尔试图叫住她。 哈迪斯直直地看着司零,红色的瞳孔就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冷漠而肃杀的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表情,眉心盛开的魔纹,就像是来自于地狱的修罗。 司零没有理会奥尼尔的叫喊,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径直朝着他奔跑过去。 那样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接近了他,然后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慌张地用手抚摸着他的伤口,心疼地好像伤在自己身上,企图给他止血。 哈迪斯的全身就像在风暴中心承受了风刃一般,到处都是豁开的血口,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神仍然冰冷地注视着她,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朝着她的头顶。 就在奥尼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司零却仍然毫无所觉问他疼不疼。 良久,司零的头上缓缓落下了一只手,那只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唇角轻轻弯起,将她的刘海撩到耳后,说了一句:“别担心,我没事。” 这一声带着入骨的温柔,连带着他冰冷的神情也瞬间消融,变得柔和起来。 “怎么可能没事呢?”司零搂住他的脖子,咬了咬唇,眼泪就掉了下来。 哈迪斯似乎很满意她没有害怕自己,原本坚硬的心也因为她的拥抱而软了起来,他微微弯了唇角,在她耳边说道:“还没有夫妻之实,怎能让你守寡。” 你这人!司零的脸刹那间烧起来,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哈迪斯被司零扶着站起身来,他脸上的魔纹渐渐又退去,红色的瞳孔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这次强行使用黑魔法禁咒召唤了特鲁苏的吞噬力量,导致他全身脱力,而且他能感觉到,黑魔法的力量在他体力变得更强了。 如果他不能找到方法控制黑暗,黑暗就会吞噬他。 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刚刚只差一点,他就要堕入黑暗世界,失去属于他的意识。 幸好,他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呼唤他。那个声音焦急不已,让他通往黑暗隧道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被这熟悉的呼唤拉惊醒,归顺黑暗的心开始强烈反抗。 如果不是珀尔零,他现在可能已经……这样想着,他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柔和。司零被他这种温柔如水的眼神注视着,整颗心都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呼,幸好你们都没事。差一点我的十米大刀就收不回来了。呜,我忘记了,它已经断了。”奥尼尔哀嚎了两声,扑向他的家传之宝。 出乎意料地,这一次,哈迪斯没有嘲笑他,而是淡淡瞥了一眼,“行了,回去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帮你重铸一下,就当是看在这次的情面。” “你还懂锻造术?”奥尼尔捧着自己的家传宝剑,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没错。不过……人情归人情,五百个金币,一个都不能少。” 哈迪斯微微挑眉,在奥尼尔感激崇拜的眼神中缓缓吐出一句话。 司零抽动了一下嘴角。果然。她就知道哈迪斯不会让任何人占便宜。 “你你——!五百个金币,你怎么这么黑!说好的友情呢!”奥尼尔悲愤地大叫道。 哈迪斯冷笑了一声,“朋友?不,你是我的情敌。准确地说,是觊觎我妻子的男人。我现在没有拔剑和你决斗,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你俩真心相爱,我退出还不行吗?以后我要再干涉你们,就天打雷劈。” 奥尼尔信誓旦旦地举起手,在哈迪斯逐渐缓和的表情中继续说道:“不过我曾发誓要成为珀尔零的骑士,还要继续跟着她,这是我对神的许诺,不冲突。” 司零再次抽动了一下嘴角。果然,这孩子,还是这么轴啊。 就在这两人一言一语交锋之时,那道厚重的石门轰然间打开了。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收起了玩笑之意,神色都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三人缓缓地朝着大门走进去。 大门的后面,两端屹立着高大的雕像,大多都是龙的雕像,各种各样的龙。而在这些龙的中心,有一个男性人像,手持法杖,头戴王冠,神秘而令人不敢逼视,应该就是哈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几人走过这条长廊时,司零似乎看到那些龙的雕像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 甬道的中途也时不时冒出一些尸鬼,只不过这些尸鬼防御力不高,很轻易就能弄死。走完这条长廊之后,几人终于来到一个数十层高的主殿室。 这个主殿室的周围是四方形,中间是六角星形,对应的最中心位置,放着一口水晶棺。 而在那口水晶棺的半米高的上方,有一个球形的黑色物体缓缓转动着。那黑色物体像是实体,又像是魔法光球,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光芒。 当三人走进主殿室的那一刻,都不由得震惊了。 因为眼前所见,简直让人难以相信。水晶棺旁,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魔导师□□着什么晦涩的咒语,而水晶棺周围的六芒星阵上,每一个阵点都生出了一根盘龙石柱。 每一根石柱上,都绑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将死未死之人。他们双眼无神,手脚被束缚捆绑,钉在石柱上,每一个人的心脏位置都插着一把小剑。 小剑的位置正潺潺地往下流血。血流汇集在一起,将六芒星阵染红。 染红的血汇向水晶棺。六芒星阵上,已有五个角,唯独缺了最后一个。 “托迪叔叔,不——!”奥尼尔悲恸地呼喊出声,猛地拔高了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们?这些人到底跟你有什么仇!” “他是史密斯,魔法学院的导师。”哈迪斯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眼神变得凌厉至极。没想到那些学生竟然全都被抓到了这里,而且被用作了祭祀。 不仅如此,史密斯还伪造了自己的失踪,刻意安排引导了新生试炼任务。 如果他没有看错,现在进行的仪式应该是黑魔法之中的复活仪式。用六名拥有魔法力的法师之血为饵,将死者的魂魄从死灵界召唤归来。 “不错,你很聪明,看来是这次的新生之中最出色的一名。数来数去还是差一个人,没想到我发了讯号刻意守在门口,却独独缺了你。真是令人吃惊。”史密斯的眼中现出了浑浊又贪婪的光芒,“不过,你现在的时机来的正好!” “你想复活哈尔?真是笑话。他的身体早已变成了残骸,难道你……”哈迪斯的语气顿了顿,“不,你想把哈尔的灵魂召唤回来,拘他为你的灵魂使仆。” “你真是令我惊讶,竟然连黑魔法都有所了解。没错,这的确是我的想法。” 史密斯桀桀地笑了两声,看似慈祥和蔼的脸上如今显现出阴鸷的神态。 “大家明明那么信任你尊敬你,尤其是托迪,他可是你的学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个疯子!”奥尼尔再也忍不住怒火,他想拔剑一刀杀死这个人。 “为了魔法的前进,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这些年来,我的研究越发停滞不前,我越被魔法的高深和晦涩所困惑,就越怀念龙之时代的魔法,那才是真正的魔法!现在的这些,只不过都是骗小孩子的玩意罢了!” 史密斯竭力地嘶吼出声,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你这样愚蠢的凡人,是不可能理解我的痛苦的!在多年的徘徊迷失之中,我终于在学院禁止的黑魔法之中找寻到了答案。啊,多么令人心神目眩着迷的答案!” “光明之神都是骗子,只有黑魔法,才拥有真正强大的力量!现在,我将要得到这股力量,我将要开创魔法时代新的文明,任何阻拦我的人,都该死!” 奥尼尔从腰间拔出一把备用的短剑,脸上的愤怒被平静所取代,他越是平静,越是显示出他的不正常。在史密斯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他冲了上去。 “那你就试试吧。”哈迪斯将司零推到身后,冷笑一声,握紧手中的法杖。他忽然上前几步,揭开头上的兜帽,“那就来比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法。” “咦,居然是你。有趣,亚尔伯兰家的小东西竟然还活着,真是长得和你的父亲一模一样。”史密斯咧开嘴笑起来,晃动了一下手里的紫色法杖。 哈迪斯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史密斯忽然提起亚尔伯兰,让他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想要虐杀的暴戾,他用右手挥动法杖,召唤出体内的黑暗力量。 “哈迪斯,不要被他的话影响,不要让黑暗彻底吞噬你。” 司零取下乌木弓搭起弓箭。疯子害人,她现在很想扔个TNT直接把这个邪教头子炸飞天。 哈迪斯眼中的狠戾之色稍缓,他念动了一串咒语,很快再次使出黑魔法。其实魔神特鲁苏的话说的不错,他似乎就是天生的黑暗之王,在一次又一次运用黑魔法中,他越来越得心应手,这股力量仿佛天生伴随他而来。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司零只能远远地避开打斗的中心场,尽量发挥自己的作用,她能做的也就是扔出几颗□□,扰乱史密斯的阵脚。 但她没想到的是,哈迪斯控制黑魔法的能力似乎越来越强。不知道是不是司零看错了,飘在水晶棺上方的黑球似乎源源不断地为哈迪斯提供着能量。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但现在的哈迪斯他成长的速度简直惊人。 不过,虽然哈迪斯对魔法的领悟和运用力很强,但毕竟还欠缺一点火候,再加上他之前的脱力,时间一久,他便又落了下风。 司零心中焦急,但是她也做不了什么。 奥尼尔不断地近身,贴近史密斯的施法范围,好几次打断了他的吟唱,让史密斯大为恼火,召唤出了一只黑甲巨灵神与奥尼尔缠斗起来,局势变得越发胶着。 “小子,你很强,但还是差了点!我才是黑魔法的传承者!” 忽然之间,史密斯的双眼忽然变得通红,他的头也以诡异的姿势扭动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来,双手忽然化成了触手的模样,下半部□□体以几倍的速度增长,膨胀开来,就像一只举起法杖的人形鱿鱼。他的触手甚至可以随意伸长缩短。 史密斯的手分成了好几条,可以同时攻击他们三个人,所到之处将周围的地面腐蚀大半。 司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一边蛇形游走拉开距离,避开黑水的范围,一边趁乱射出几箭。奥尼尔这回也不敢再大意地再冲上去,而是不断地就地翻滚。 哈迪斯到底是因为担心司零而分了神,一时闪避不及。 史密斯抓住了他分心的刹那,用一只触手拖住了他的脚,径直将他拉向自己。 司零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见哈迪斯已经被史密斯抓住捆在了石柱上,史密斯狞笑着将哈迪斯的法杖击飞,手心抓起一把剑,一把刺穿了哈迪斯的心脏。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几乎是片刻之内,眨眼之间。 司零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见哈迪斯一头金发散开,眸间血红,胸口处插着一把青铜剑。 史密斯怪叫了几声,欣喜万分地念动咒语。 哈迪斯痛苦地闷哼了两声,鲜血潺潺地从他的心脏处流下来,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珀尔零那张动人的脸不顾一切地朝着他接近,他的力气仿佛被抽空,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第 103 章 鲜红色的魔法阵亮起淡淡的光芒。哈迪斯猛地睁开眼。 头顶是黑色的苍穹,上面是漫天星光,眼前是一片海域,而海域的另一边,则是熊熊燃烧的火海,映红了半边天。在这水火并存的奇异海域之上,有一座黑色的岛屿。 定睛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岛屿,而是一只巨龙盘踞。 它实在是太大了,背后的双翼遮天蔽日,突起的肉刺无比锋利,红色的火焰从它的身体里裂开,从黑色的皮肤之下喷涌而出。它侧卧于海面之上,像王者一样,冰冷而无情地俯视着这个世界,喷吐出的气息仿佛可以吞噬这里的一切。 哈迪斯内心震撼,站起身警惕地环视着周围,却见远处一声龙啸,海域之中,高崖之上,忽然接连飞出大小不一的幼龙,它们在半空中盘旋,上下拍动一双肉翅,卷起令人生畏的狂风,朝着他的方向飞过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之域?上古龙族与神魔大战之后,加上龙族内斗,大部分龙族死伤殆尽,从此销声匿迹。 但传说中曾说,龙族并没有全部灭绝,毕竟它们的皮肤比得过一百层坚硬的铠甲,利爪如同最锋利的宝剑,天生就拥有强烈的魔法力量,喷吐出的烈焰和黑火可以焚尽一切,如果不是世界之神出手,龙族的统治还将持续上万年。 奥杜因魔龙被世界之神宣判驱逐后,带着一些幼龙遁入了属于龙的领域,但也被诅咒禁锢其中,永远无法脱离龙之域。 巨龙向他扑面而来,刮起猛烈的罡风。 哈迪斯就像一粒尘埃,但这粒尘埃并没有因为畏惧恐慌而束手等死,他握紧了手里的法杖,冷静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巨龙轰然落地,身体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巨型的大坑,扬起漫天飞尘。 “你拥有常人难以拥有的勇气,身上不愧是流着龙裔的血。”巨龙忽然收起了双翼,口吐人言。下一刻,他幻化为一个白色的光影,立在哈迪斯的面前。 “龙裔?你是谁?”哈迪斯收起了攻击的姿势,带着敬意地看向他,毫不怀疑,这个光影如果想要对他出手,他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吾是龙域之王,世界吞噬者,奥杜因。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经死了。” 奥杜因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垂垂老矣:“想不到还能在龙域之中见到你。与其叫你哈迪斯,倒不如叫你——哈尔的传人。” 哈迪斯的神情巨震。一时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让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奥杜因看着他,又说道:“孩子,你需要接受这个现实,你已经死了。不过,我可以帮助你,用龙裔的力量将你复活。你的血脉之内拥有浩瀚的魔法力,当然,这也就是被你们人类称之为黑魔法的力量。” 哈迪斯握紧了手中的拳。原本黑魔法只是他恢复家族的必要手段而已,现在却不得不用这种力量起死回生。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居然是龙裔。 他忽地又想起出生时的那个预言,难道他的复生将为世界带来黑暗吗? 奥杜因似乎看破了他心中的想法,缓缓说道:“黑魔法只是人类强加给它的罪名罢了。魔法的力量本身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只不过黑魔法比起光明魔法,更容易让人迷失,吞噬人的精神力。” “我能感觉到你心目中的摇摆不定,孩子。你体内涌动着的黑暗力量比你的自身强大太多了,即使我将你复生,你也终有一天会被黑暗所吞噬……除非,你学习到龙之语,能帮助你控制你体内的黑暗力量。”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哈迪斯沉默一瞬,忽然抬起头问道。 奥杜因惊诧于他的直白,以及毫不贪婪的理智,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赞赏。 “力量的本源是为了保护弱小而生。龙族不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自取灭亡。如果你同意用一样东西与我交换的话,那就向我证明,你的确有这样的能力,你将获得龙之语言,控制黑暗力量,还可以召唤这些幼龙伴随于你,代价只需要一样东西——用你的最心爱之物来交换。” 最心爱之物?哈迪斯的呼吸一滞,眼前忽然浮现出珀尔零的笑容。 “那么,我会如你所想,取走你最心爱之人的生命。”奥杜因扑腾着翅膀飞起来。 “等等!如果代价是她的生命,那么这个交易,我不能接受。” 哈迪斯朝着天空大喊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为奥杜因的条件而心动了,拥有了无尽的力量,他想做到的事情简直轻而易举。但这场交易所带给他的,便是永远失去珀尔零。 仅仅想到这件事,他是心如刀绞,绝对不会接受。 “你的确令我很惊讶,孩子。没想到你的心中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但你要知道,要想成王,必承其重,这是你注定的命运,我已经预见了你的未来。” 奥杜因睁开双眼,金色的竖瞳之中包含了一丝怜悯,他忽然朝着哈迪斯喷吐出一股黑色的火焰,在遮天蔽日的火焰之中,哈迪斯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龙之火会暂时压制死亡的力量,让你重新回到人界,我会给你时间考虑清楚,孩子。很快,你会再来找我的。”奥杜因在天空盘旋着,最后化为闪电消失了。 上百只幼龙跟随在他的身后,随之飞向无尽的深空之中。 ———— 哈迪斯的眼前出现了刺眼的白光,他动了一下眼珠,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珀尔零的双腿之上,而珀尔零像是呼吸清浅地睡着了。 马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艰难地行驶着。就在这时,奥尼尔忽然掀开车帘,叫了一声道:“噢!珀尔零,哈迪斯醒了!他真的没死!” 司零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哈迪斯的那双湛蓝色的眸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哈迪斯的目光变得柔和,艰难地发出了声音:“珀尔零……” “别动,你现在伤得很重。”司零吸了一下鼻子,按住他的肩膀,知道他心中有很多疑惑,因此言简意赅地解释起来。 当时的哈迪斯被史密斯的黑魔法击中,心脏正中一刀,奄奄一息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史密斯万分狂喜以为血魔法阵完成时,水晶棺上忽然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在光芒的照射下,史密斯哀嚎着原地化成了灰,原地落下一件空荡的法袍,他的研究手札和法杖滚落在一边。 与此同时,哈迪斯也已经闭上了眼睛,完全没有了生机。 奥尼尔心痛地解救了托迪几人的尸体,将他们一一埋葬。司零发觉000并没有提示任务失败,而是提示男主进入了剧情未知领域,得知哈迪斯还没有死,悬起的心才放下来。 在剧烈的魔法波动中,哈尔之墓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开始坍塌。 奥尼尔背着哈迪斯,和司零一路惊险地逃出崩塌的古墓,然后在城外租了一辆马车,开始前往冬堡的回城之路。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原本平静的铁盔城战事又起,图斯将军被杀,高精灵奴隶部落联合起来,发动了对铁盔城的袭击。 现在这条路上到处都可能会有战事发生,也有不少平民受难。虽然这件事的起因是他们参与了暗杀图斯,带来了战火,但司零并没有什么同情心。 早在铁盔城的居民和战士屠戮高精灵部落,并将那些俘虏充作奴隶和矿工之时,他们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更何况当初哈迪斯和司零都差点死在图斯手中。 这些蛮力为尊的北方城市,如今只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对了,你在那黑球之中到底看到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司零低下头凑近他。对于原著中并没有描写,连系统000都无法探知的领域,她实在是很好奇。哈迪斯在她提到这件事,脸上柔和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 “没什么,不过是死神见我寿命未尽,把我放回来而已。” 哈迪斯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心中被奥杜因所说的命运二字压得心情有些沉重,于是很快转移了话题道:“史密斯留下的手札和法杖,拿给我看看。”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史密斯怎么会一眼认出他就是亚尔伯兰家族的后人,当年的事情史密斯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 他意图找出当年事情的真相,但相关的知情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这让他感觉到很奇怪。而且父亲当年似乎早已预知到这件事,特意在那天晚上将他提前送进了密道。这些谜团盘亘在他心中多年,没有答案,如今出现了一丝苗头。 哈迪斯枕在司零的双腿上,听着奥尼尔坐在马车外哼着小曲。太阳从雪山下的地平线上升起,他伸手展开羊皮卷,平静地阅读着那些令人震惊的文字。 史密斯不仅暗中进行着黑魔法的研究,还有禁术中的复活术和不老术。 这些黑暗魔法大都以活人祭祀和鲜血作为代价。身为魔法学院的高级导师,却暗中进行着这样的研究,看来他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最奇怪的是,他在空白的一页重重写下了亚尔伯兰·宙斯几个字。这些研究和已死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哈迪斯放下羊皮卷。头脑中盘踞的痛感在感受到身边人的触碰时才略微好了些。 在他和司零对视的瞬间,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 马车一路沿着帝都冬堡前进,穿过荒野中的山石,越过遗迹的石柱和废墟,最终驶入城镇聚集之处,行在繁华的大道上。 “哈迪斯,从前我很看不惯你,但不得不承认,你还是有两把刷子。”奥尼尔目光惊叹地擦拭着比从前更加锃亮的宝剑,越发爱不释手。 “废话少说。不要以为你这次救了我我就会饶过你,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哈迪斯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傲娇。 “啊,不要这样对人家嘛!好歹也是我把你从墓穴里背出来的!而且我们竟然合伙干掉了守墓人,现在想想,是多么惊险啊。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奥尼尔永远的朋友。来,喝酒!” 奥尼尔大笑着拔开一瓶黑麦芽啤酒,重重地与哈迪斯的酒杯碰了一下。 “谁要跟你喝酒。”哈迪斯略带嫌弃地皱了一下眉,但到底还是将那杯酒仰头倒入口中。 奥尼尔兴致又起,一时又唱又跳,非要拉着司零划拳。 哈迪斯拍掉他的爪子,站起身来牵着司零离了他这个酒鬼半米远。 “等回去以后,我要拿着这把家传宝剑,走过奥斯帝国的各地,去做赏金猎人。我一直是个懦弱无能的人,但现在,我想试一试……珀尔零,你觉得怎么样?”奥尼尔趴在酒桌上,吐字不清中带着几分豪迈。 司零有些期待,笑道:“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成为传说中的游侠。” “是吗?谢谢你。我想我的人生,或许也能成为一部故事。托迪叔叔要是看到我交了你和哈迪斯这样厉害的朋友,一定会很高兴的……”奥尼尔喝着喝着,忽然又大哭起来。 不远处的篝火旁,孩子们拉着手正在玩闹,吟游诗人的音乐声盖过了奥尼尔鬼哭狼嚎的哭声。 篝火下,司零被镇里的孩子热情地拉过去。 微风拂过她的脖颈,她舞动的步伐随着节拍律动,随着悠扬的旋律转了一圈又一圈。 哈迪斯的目光落向浅浅笑着的司零,心中微微一动。这就是他最珍爱之人啊,他漫长而黑暗的人生中,从未有一刻,内心如此平静。 这一趟的旅途渐渐收归尾声,但不知是雪山下的篝火美酒,所谓第一个“朋友”的插科打诨,还是因为有了心爱的人,原本阴郁的心情也逐渐好转。 与热闹而具有烟火气的小镇不同,冬堡城依然巍峨耸立。 三个人影骑着两匹马缓缓走近城门,哈迪斯双手环过司零的腰,提了一下缰绳。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趟旅途的终点,等待他们的,将是宿命的洗牌。 因为故事的结局,从最初就已注定。 ☆、第 104 章 古朴庄严的元素大厅内部。 冷蓝色的火焰呈环形燃烧着,映照出第一代大魔法师的雕像。大厅内的长桌之上,坐着十来个长袍法师,其中坐在最高的主位的,是魔法学院现任唯一的红袍大法师,院长伊尔拉斯。 “所以,这就是你们呈交上来的证据?史密斯是修习黑魔法的叛徒,他进行死亡召唤仪式,杀掉了那些可怜的孩子。那么,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虽然你已经达到了中级魔法师的水准,但也不可能在史密斯的手中活下来吧?” 红袍大法师伊尔拉斯将羊皮纸丢在一边,显然并不相信哈迪斯的说辞。 “喂,你什么意思?这都是我们亲眼所见!我以骑士家族的名义起誓!” “听着,奥尼尔,看在托迪的份上,我不会向铁盔城主告发你。不过,一个剑士,一个随从,你们都是站在他这边的,这又能说明什么?另外,我还听说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铁盔城出现了一名堕落法师。” 另一名法师长老将一副画像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穿着魔法学院长袍的年轻法师。 “我们需要公正地裁决这件事情,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希望你们三人呆在学院接受调查。另外,皇帝陛下对史密斯的死亡感到十分震惊和痛惜,哈迪斯,希望你做好解释的准备,不要为学院带来什么麻烦。” 伊尔拉斯用审视的神情扫了三人一眼,目光中含着一丝淡淡的警告。 司零有些担忧地看向哈迪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还以为按照小说剧情,试炼任务成功以后哈迪斯会因为查清黑魔法事件成为高阶法师,为什么现在反而要接受质问? 出乎意料地,哈迪斯并没有她想得那样愤怒,而是表情淡淡地接受了软禁,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要担心。 “这些傲慢的老秃驴!”奥尼尔不屑地嗤了一声。在他看来,早已丧失了研究魔法那份初心,连进入学院修习魔法都变成了世家贵族的权利。自威廉八世继位以来,魔法学院长期与皇权蜜里调油,联系越发紧密,彼此互惠互利。 “他们名为调查,实为□□,你们两个,不要轻易出去,以免遇到危险。”哈迪斯走在后面,停了一下脚步,“珀尔零,在房间里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你要做什么?”司零仿佛猜到了他话中的意思,觉得哈迪斯的冷静有些不寻常。哈迪斯摇了摇头,轻轻在她的手心一吻:“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哈迪斯这样的人,他不肯说的事,哪怕把他的嘴撬开他也不会回答。 司零眼睛一转,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却已经暗中决定跟踪哈迪斯。 果然不出意料,到了傍晚时分,哈迪斯被伊尔拉斯单独叫了出去。 ———— 冬堡皇宫。这座外部古朴威严,内部金光璀璨的城堡建立于百年之前,后又几经修缮,显得越发尊贵奢华。哈迪斯跟随红袍大法师伊尔拉斯,穿过守卫森严的皇城卫兵,进入城堡内部,来到王座大厅。 王座上坐着的奥斯帝国皇帝威廉,他有着棕红色的头发,身材魁梧高大,穿着一身华丽贵族长袍,披着金色的软甲,头上戴着一顶纯金的王冠,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丝毫不显衰老,反而精神奕奕,完全不像一个垂老之人。 “年轻的法师哈迪斯,欢迎你的到来。”威廉皇帝坐在王座上稍稍抬起手。哈迪斯以手覆在前胸,尊敬地行了一礼:“哈迪斯拜见威廉陛下。” “身为后起之秀,你的魔法天赋令人赞赏。伊尔拉斯大法师已经说过你的事迹,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虽然事情暂时还不明朗,但我并不打算追究你的过错。事实上,史密斯的死亡让我非常难过,没有了他,我就如同雄鹰失去了臂膀,统治这庞大的帝国,需要一副好身体,而凡人总是要经历死亡。” 威廉皇帝站起身来,缓缓朝下方走去,“如你所见,我并不是如你想象中那般衰老,事实上都是史密斯的功劳,他研究的魔法药剂,极大地延缓了我的衰老,现在我想把这个光荣的使命交到你的手上,你觉得怎么样?” 伊尔拉斯立在一旁,似乎并未对威廉皇帝的话感到惊讶。 哈迪斯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忽然想起史密斯手札上的那卷复活术和长生不老术,心中有了一个隐隐荒唐的想法,伊尔拉斯是皇权派的代表。那么也就是说,史密斯的研究都是为了皇帝服务。难怪他们会做出如此举动…… 他们应该怀疑自己也修习了黑魔法,却没有点破,看来是需要他的表态。 明知如此而不点破,才是说话的艺术。 哈迪斯脸上挂着波澜不惊的微笑:“这是我的荣幸。如果可以,我愿意为您效劳,陛下。” “很好。我最讨厌听的就是但是两个字,你是个聪明人,将来的成就无可限量。伊尔拉斯,我相信哈迪斯能成为你的学院里最优秀的炼金师。”威廉皇帝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药剂的配方都在皇城的工作室。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尽快接手。这件事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你的朋友。” 哈迪斯弯了一下唇角。世间本无公平可言,除非公平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想看,奥斯帝国无数平民百姓痛恨打杀的黑魔法,竟然堂而皇之用于魔法学院和皇室。 皇室一边以公正严明的态度驱逐了修习黑魔法的亚尔伯兰家族,一边偷偷地施展禁术维持自己的长生不老。 学院一边追杀绞杀信奉黑魔法的异端,打着消灭堕落法师的旗号,成为了臣民的信仰,一边为了巩固势力激进研究黑暗力量。 是啊,雄狮永远不会管羊群到底在想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底下的人看到的,只是上面的人想让你看到的。他真是如此天真地愚蠢,竟也曾怨恨过父亲会为何要修习黑魔法,导致家族覆灭妻离子散,但如今才知,都是笑话。 哈迪斯垂下眼,手指攥紧。 “这里就是皇宫的地下研究室。这里的书籍,药材应有尽有,你可以随时搬到这里来,为皇帝陛下服务。”伊尔拉斯详细地为他介绍着,“但是我还要为你介绍一个特殊的药。也就是皇帝陛下的药剂所用的祭品。” 红袍伊尔拉斯带领哈迪斯朝着皇城更深处走去,昏暗的走廊下安静地燃烧着烛光。相比干净明亮的实验工作室,这里更像是一座地下囚牢。 一排排铁牢房中关押着蓬头满面的男女,脸上皆是麻木的神情。 伊尔拉斯面无表情地介绍道:“这些人是最低级的血咒材料,你可以随意使用,当然了,最里面的那间牢房里关押的那几位是高级的源血材料,希望你小心使用。希望你能在一个月之内,研制出比史密斯更好的药剂。” 哈迪斯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朝里面一瞥。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眼中的震惊、愤怒、痛苦交织一体。 他握紧双拳,掌心竟是要掐出血来,快步走上前,隔着一扇厚重的铁门,用痛惜又不可置信地声音低声唤道:“你……你是?” 牢房里的老人缓缓地抬起头打量了哈迪斯一眼,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锁链。 伊尔拉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就在这时,老人忽然哈哈大笑,怒骂起来。 “那是亚尔伯兰家族的疯子。据说亚尔伯兰家族非常神秘,预言中说,他们的族人身上带有上古龙裔的血脉力量,也不知是真是假。哼,要是真的有龙裔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被关到牢房里。威廉陛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就留在这好好研究吧。”伊尔拉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转身带上了门。 哈迪斯双眸充血,强忍着要杀人的冲动,用钥匙打开牢门,然后一脚将门踢开,握紧了那老人的双手,半跪于地道:“父亲,你还认得我吗?” 待哈迪斯看到老人身上被刀割出来的斑驳伤痕,忍不住朝天怒吼一声,亚尔伯兰抬起浑浊的双眼望着眼前的人,拨开自己蓬乱的头发,忽然抓紧他的手。 “哈迪斯,快走!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 “该死!”哈迪斯企图打开父亲身上的锁链,但那锁链却像是特殊的金属所铸,根本无法斩断。他左手化出一团火焰,试图烧断那条锁链,但仍是无用。 “这是乌金矿,能抵御魔法侵蚀,最坚硬的钢刀都无法斩断,只有皇帝才有钥匙。哈迪斯,你不该来到这里。你的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 亚尔伯兰老泪纵横,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你的哥哥们都已被魔法实验折磨身亡,孩子,你的命比我重要,这是他们的陷阱,立马离开这里,快啊!” “晚了。”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哈迪斯朝上望去,只见头顶有一道特殊的小窗口,头戴王冠的威廉皇帝从上面露出半张脸,脸上带着恶魔般的笑容。 “亚尔伯兰,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原来最重要的是你的小儿子的下落。只可惜,他却乖乖地,主动地落到了我的手里,你说这是不是神的旨意呢?” “你这样虚伪残忍的暴君,梦想以黑魔法得到永生,你会付出代价的。”亚尔伯兰虚弱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像垂死的老鹰一样将哈迪斯护在身后。 “事到临头还在口出狂言。伊尔拉斯,拿下他们。”威廉皇帝脸上一冷。 红袍伊尔拉斯立即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出现在哈迪斯的面前,一手扼住了亚尔伯兰的咽喉,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继续反抗啊,如果你想让你的父亲死掉的话。” 哈迪斯的指尖掐入掌心,眼睛变得血红。 就在这时,亚尔伯兰忽然望着哈迪斯,露出了一个笑容,眼中的浑浊疲态不再,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自信和骄傲:“孩子,要想成王,必须失去很多东西,预言里的一切,就是你的命运。” 他慈爱地看向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儿子,眼中逐渐露出坚定。 下一刻,他猛地咔嚓一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他的双眼缓缓闭上,身体无力地向下滑去,脸上却带着轻松满足的笑容,仿佛死前一刻预知到了什么。 “父亲——!”哈迪斯怒吼出声,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的表情,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像一柄即将出鞘染血的利剑,失去了所有温度。 潜藏在血液之中的力量第一次在咆哮中苏醒。 克鲁苏在他的耳边蛊惑道:仇恨啊,仇恨!唯有复仇能燃烧一切,用黑魔法将这里化为地狱吧! 无尽的罡风忽然涌起。 哈迪斯站在风暴中心,挥动衣袖吐出一串魔咒,燃烧的宫殿之内传来魔神咆哮。 亡灵一眼望不到尽头,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第 105 章 司零从隐身状态中现出身形。 不用看也知道,任务面板上,哈迪斯的黑化值正在不停地上升,而在系统000焦急地催促中,司零知道哈迪斯的身体正逐渐被黑暗力量占据。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还等不到剧情线结束,哈迪斯就将消失于这个世界,而任务也会直接判定为失败。 大法师伊尔拉斯与哈迪斯激烈地交战着。 随着一声又一声巨响,地下室炸毁,一黑一红两个身影逐渐升向半空,两者都吟唱着咒语,同时朝对方挥动着法杖,熊熊燃烧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空。 就像是很多年前传说中的诸神黄昏。 召唤而出的亡灵大军从地下爬出来。 这些举着上古战斧长剑的战士冲上去与皇城的守卫厮杀在了一起。 威廉皇帝完全没想到哈迪斯的身体里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黑魔法,一时间也完全被这样的阵势吓到,慌忙逃窜。 与此同时,皇城的天空异象惊动了魔法学院所有的法师,召唤术召唤出的灵物与元素系法师的闪电和火球冲天而起,朝着皇城的方向涌过来。 奥尼尔显然也看到了皇城半空上的异象,他抽出银剑,翻身上马地朝着守卫军的地方奔去,他必须以一己之力拦住那些人。 与此同时,司零一箭射死挡路的守卫,手持匕首架在威廉的脖子上,挟持他朝着内城闯进去。 “都住手!你们这群废物!”威廉皇帝色厉内荏地怒吼出声,他身材魁梧,人高马大,要不是司零喝下了大力药水,根本无法与他的力量抗衡。 红袍法师从半空落下来,比起哈迪斯已经魔化的状态,他显然还游刃有余。 哈迪斯被愤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他的眼中,耳中听到的是愤怒的咆哮和蛊惑声,唯有最后一线理智在苦苦支撑他不坠入黑暗。 他就像在悬崖之上游走钢丝,一个不慎,就会彻底跌落黑暗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熊熊地燃烧着,没有呼吸,也没有知觉。 “哈迪斯!”司零一脚踹开威廉皇帝,朝着他奔过去,依然如同他所幻想了千百遍的那样,毫不犹豫,毫无芥蒂地扑进他的怀里。 哈迪斯揽住她的身体,眼中被血红占据。 这一次,他已经不再认得她。 他冷漠地用手掐住她的脖子,一只手停留在她的心脏位置。 司零望着他,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他俊美染血的脸庞,温柔低语。 “噗嗤”一声,哈迪斯的双眼彻底被纯黑所取代,他的手径直穿透了她的心脏,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捏碎心脏,跨过她的身体,袖角滴下一片血迹。 司零仰面躺在地上,嘴角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容,仿佛死前那一刻,感受到的只是爱人的爱抚。 哈迪斯径直地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忽然转身。 他浑身颤抖起来。极度的痛心过后,是心如死灰的绝望和寂静。 他瘫软在地,半跪着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完全不属于人类发出的声音。 虚空之中传来古老晦涩的低语,燃烧的天空之上,忽然划出一道又一道裂痕,那些裂痕之中飞出来的,是统领于天空之上的庞然大物。 天空之上扇动着肉翅,朝下喷吐出一片黑火的巨兽发出一阵尖利的龙吟。 与此同时,大地轰然裂开,黑暗之门打开的地方,狂奔出一头巨大野兽。 那只野兽,准确的说,是一只三头犬,它凶恶可怕,有着蛇形的尾巴,头上与背部缠绕着条条毒蛇,露出一口血红而森然的牙齿,喷吐出大量毒液。 “不,不可能,这是——!”红袍伊尔拉斯惊恐至极地后退着。 哈迪斯怀抱着那个早已死去的人类女子尸体,一头金发瞬间变成黑色,他抬起血红的双眼,抬手对着那只三头巨犬挥了一下:“刻耳柏洛斯,去吧。” 无数的毁灭系法术打在被称为刻耳柏洛斯的巨犬之上,却没能伤害它半分。那些毒蛇从它的背上游蹿下来,朝着红袍法师而去,以闪电般地速度爬上了他的腿上、胳膊、脖子上。 红袍法师发出一声惊恐的呐喊,毒蛇不断地往他身上钻进去,从耳朵里、鼻孔里…… 那只巨犬扑咬上去,爪子按住他的胸口,一口将他的头颅咬了下来。红袍大法师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脑浆内脏流了一地。 哈迪斯缓步朝着威廉八世走去。 威廉早已身无皇帝的尊严,而是“扑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求饶着。 哈迪斯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漠而嘲讽的笑容。 与此同时,威廉惊恐地发现自己浑身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不能动,他已经惊恐到发不出声音,只能以一尊石像的姿态跪倒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武器,看着那个站在最高阶梯上的黑袍男人,俯首跪地。那只三头巨犬站在他的身边,仿佛它的主人一个弹指就会跳出去大开杀戒。 在绝对横扫一切的实力面前,根本没有人想有反抗的能力。 生死面前,所谓信仰,所谓皇权,都是浮云。 他们忽然想起那个传说。 大魔法师哈尔,也曾是龙裔之后。 他以无上荣耀站上顶峰,却又以残忍嗜杀一代暴君而被记载在历史长河之中。如今的这个人,同样是大魔法师,是龙裔之后,是地狱恶犬的主人。 眼前之人,已令人望而生畏。只除了一样。他还差一步,成为暴君。 “哈迪斯!珀尔零!”奥尼尔跳下马,一步一步地朝着哈迪斯走过去。 当奥尼尔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也许在这个时候,只有这个不知名的剑士敢脱口而出那人的名字。 哈迪斯的眼神在扫视到奥尼尔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他朝奥尼尔点了点头,像是无声地对着老友问候了一句。 “珀尔零……”奥尼尔看着他怀抱中早已死去的珀尔零,心情悲哀又沉痛,然而他却无法开口指责哈迪斯。他能感受到,哈迪斯的眼神根本不像是人类,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情感。 黑暗时代,真的来临了。 “刻耳柏洛斯,除了这个人以外,全部吃掉,一个都不要留。” 哈迪斯像神祗一样俯视着下方所有的人,肆意而残忍的开口。 太阳渐渐地落下地平线,黄昏渐渐淡去,黑夜渐渐袭来。 很多年以前,亚尔伯兰家族也是在这样的黄昏与黑夜的交替之中,一百多人接连被砍下了头颅,鲜血染红了冬堡的城门。 十岁的哈迪斯藏在卷心菜的小贩推车里,喉咙嘶哑地看着这一幕。 很多年以后,当他第一次明白珍爱之人的含义时,他却亲手杀死了那个人。 冬堡不需要君主的仁慈,他们要的只是臣服,他能给的,也只有复仇。 哈迪斯抬起右手,一头幼龙从天空之上对着他俯冲下来。 尽管只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幼龙,其庞大之躯也是人类根本无法抗衡的。 哈迪斯翻身骑上幼龙,冷漠残忍地俯视着众人,“烧死他们,全部。” 亡灵大军再次剧增,如砍瓜切菜一般席卷整个冬堡,血流成河。 那些将士守卫和学院法师终于发觉投降无用,开始发起了反抗。 这其中也夹杂着平民的惨叫和咒骂,以及被亡灵大军波及的无辜孩童。 奥尼尔奋力在前方斩杀出一条路,这时冲天的龙焰已经燃烧了整个皇宫。 他握紧了手中的银剑,一个滚地上前刺入亡灵心脏,将哭泣的孩子救下来。 “呜呜……我要找我的母亲……”那孩子开始嚎啕大哭。 “听着,男子汉就要坚强起来,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 就在奥尼尔奋力厮杀之时,他看到哈迪斯骑着幼龙在半空之上盘旋着,毁掉一座又一座高耸的城堡,声音传遍了整个冬堡。 “我,亚尔伯兰·哈迪斯,以龙裔之名,黑暗之神的力量起誓,从今以后,将成为亚特兰大陆与奥斯帝国七城之王,信奉者皆为吾之子民。” “反抗我之统治者,就地格杀。对黑暗之神不敬者,全部处死。” “哈迪斯……你这个残忍的暴君!暴君!”一位反抗者激烈地大叫。 但还没等他说完,冲天的龙焰而起,他竟被活活烧死,变成了一堆灰尘。 奥尼尔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他心底那个毒舌又口是心非的朋友,终于再也无法回头了,失去了珀尔零之后,那人已将属于他的温柔彻底埋葬。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背叛这位所谓的暴君。他只是为了自己的道,在这乱世之中,坚守属于他自己的道义——以骑士之名,守护所有弱者。 奥尼尔握紧银剑,将那些手无寸铁的市民救出,护送他们向城外逃去。 末了,他望了一眼黑暗降临的冬堡,放下了心中最后的犹豫。 再见了,吾友。 ☆、第 106 章 时间流逝,龙之域内没有时间,但若是按照人界来算,已经过去了五年。 司零正以魂魄的状态身处于龙之域。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同为灵魂状态的老者,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人捏着一颗石子,看上去分为滑稽。 过了一会儿,司零忽然出手打乱了棋盘,嘴里说道:“我又输了,不玩了!” 奥杜因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司零脸上微红,这五子棋还是她教给奥杜因的,没想到她这个下棋好手完全斗不过这只老狐狸。 “珀尔零,你是吾见过最有趣的人类。吾想这也是吾为什么会把你以灵魂状态留在龙之域。”奥杜因摸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胡子。 司零挑了一下眉。在哈迪斯即将被黑暗力量吞噬的时候,她借助000的功能与龙之领域的奥杜因进行了对话,并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奥杜因,完成了这场仪式,哈迪斯这才得以掌控自身的黑暗力量和龙语。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哈迪斯的黑化值就已经飙升到进度条都盖不住了,原本只有30点的黑化值以火箭般的速度增长到100。 虽然她无法了解到外界的情况,但也大概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迪斯亲手杀死了她,心中又被复仇的念头占据,终究会走上命运为他所选择的道路,成为下一个哈尔。这就是龙族的宿命,也是龙裔的宿命。 但堪堪停留在90点的好感度还是让司零发愁到头秃。但是与奥杜因的交易已经完成,她又无法回到人界,这也导致她的任务卡在这个点完成不了。 司零试图求助系统000,但是000告诉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运行法则,系统无法干预太多,所以司零变得更加郁闷,她唯一的办法只能从奥杜因下手。 “奥杜因,你能不能让我再与哈迪斯见一面,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眼看奥杜因心情很好,司零试图说服这个老头让她回到人界。 “珀尔零,你应该知道,这是世界之王的法则。交易一旦完成,即便是吾,也更改不了。何况你在人界的身体早已腐朽,又何必再回去呢?你只要在龙之域,就能获得永生。” 奥杜因对司零的求情不以为意。 人类终究是贪婪的,但即便是龙裔,也不可能同时拥有最珍贵的两样东西。 司零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周围传来一股不受控制的吸引力,就像是要把她的魂魄强行从这里吸引出去,让司零感觉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幸亏她只疼痛了一秒钟就脸色苍白地开启了痛觉屏蔽。 奥杜因的脸色骤然一变:“不好,哈迪斯正在强行使用禁咒血祭仪式复活你的生命,他应该知道这违背了世界法则!” “珀尔零,吾将用龙之力暂时巩固你的魂魄,你现在面临两个选择……或者留在龙之域成为永生者,或者在人间短暂停留一日,从此魂飞魄散!” “我要去见他。”从奥杜因短短的几句话之中,司零就可以听出哈迪斯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就算不是为了好感度,她也要去与他好好告个别。 “你真的想清楚了?”奥杜因对她的决定表示质疑。虽然身处龙之域算是一种永生的囚禁,但他仍然不得不佩服她作为凡人的勇气。 “我不后悔。”司零面带微笑地看向奥杜因。 奥杜因点点头,化出黑龙本体,发出一声龙吟。黑龙拖着司零越飞越高,穿越火焰和海水,来到龙之域尽头,即为世界之喉,茫茫天地的白雾之中,落下无数飞旋的冰晶。 司零化为一道流星,从世界之喉的顶端坠落下去。 ———— 冬堡。五年之后,已为帝国皇帝的哈迪斯在冬堡各处修建了高大的黑暗之神雕像,他以钢铁般的手腕残暴而冷酷地收复了所有城池,在三条黑龙和巨犬的统治之下,越过奥斯帝国的边境线,清洗整个亚尔伯兰大陆,征战数国。 在亡灵大军的铁蹄之下,所有拿起武器的人被迫缴械投降,尊其为王。 传说他的双手戴着特制的手套,能让活物化为黑水,所到之处一片死寂。 人们在背后将他称之为宙斯的儿子,掌管死神的冥王化身。 哈迪斯废除十二骑士圆桌会议,实行□□统治,三年期间,在他的指挥之下,奥斯帝国的疆域扩大到了近百年来的最大版图,堪为一代霸主。 有人说他是暴君。的确,对于反抗他的人,他一概实行的是杀戮和鲜血统治。他全然不理会贵族的苦苦哀求,将那些贵族的人头一一悬挂于城墙之外。 他大肆追捕所有的魔法师,不仅废除魔法学院,还将魔法文字作为□□。 甚至他还废除了奴隶制度,解放了最低层的人,同时废止了贱民的称呼。 人民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所有人都知道,哈迪斯陛下高高在上地坐在他的王位之上,骑着龙巡视他的疆域,但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这是何其不幸,又何其可悲的一件事。以至于,皇室中关于陛下姻亲宗族的记载,也只留下了寥寥几笔,无人敢谈论皇帝陛下的八卦。 而在这五年之中,皇帝陛下除了到处杀人,开辟疆域外,便是不眠不休地在整个帝国建立雕像。 其中有十二道巨人立像被修建在黄道子午线通过的地方,而这些雕像最中心的位置,便是冬堡内新修建的那个圆形的鲜血祭祀场。 大雨淅淅沥沥地从天空上落下来,冬堡内的黄昏酒馆今日迎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短金发胡子拉碴的游侠走进了门,他要了整整一桌子的黑麦酒,一瓶接一瓶地喝着,在吟游诗人的歌声之中,喝到了醉醺醺。酒桌旁的客人在小声地谈论着传闻轶事,就在这时,邋遢游侠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高声打断众人。 “这些都算什么新闻?听我说一个!你们知道哈迪斯陛下的情史吗?” 听得他提起哈迪斯陛下,酒保的盘子“啪”一声掉落在地上,众人吓得酒醒了大半。 但那金发游侠仍然高声说道:“哈迪斯曾经有一位妻子,但那妻子死在了五年前,还是被他亲手所杀。他现在建立的这些雕像,多半也是为了复活那位妻子。现在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从来不接受贵族的联姻示好了吧?” “真……真的啊?那陛下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真的曾有一位妻子吗?”好奇的众人早已顾不得杀头的风险,八卦总是流传得最快。 “且听我说……哈迪斯,他这个人毒舌……狡猾,阴险,嗝。当年那位小姐曾经心悦于我,要是我当年再有一点勇气,或许她就不会死。今天呢,就是她的忌日……”金发游侠打了个酒嗝。 就在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这样的天气里,这应该是最后的客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浑身有被雨淋湿的痕迹,他的眉眼冷峻锋利。 酒馆老板看到那人,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眼睛都直了。 别人不知道这是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冬堡血流成河,黑龙盘旋,眼前这人,就是现在流言蜚语中的主人公,奥斯帝国皇帝陛下哈迪斯! 酒馆老板吓得呼吸都停了。就在这时,那黑袍男人忽地挑了一下眉,脸上的冷意越发明显。他径直走到那个游侠的身后,冷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 “干什么,讲得正高兴呢,别打扰我!”奥尼尔不耐烦地回过头。 这一回头,给他的酒吓醒了大半,奥尼尔瞪圆了眼睛,指着那人道:“哈迪斯!” “看在今天的日子,我不杀你。”哈迪斯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啊……呵呵,都是朋友嘛。你怎么会在这里?”奥尼尔挠了挠头。 这一刻,奥尼尔忽然觉得,哈迪斯一如既往是五年前的哈迪斯。他的话语虽冷,却没有杀意,也许,他只是太过于孤独,因为孤独而纵容了自己的胡言乱语。 “仪式完成了。她没有回来。”哈迪斯掩下眸中的情绪,血红的双瞳之中,是一闪而过的悲伤。五年的时间,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就像变成了一把钝器,日日夜夜在心脏的位置割着,复活她几乎成了他这五年唯一活着的信念。 “坐下来喝一杯吧。”奥尼尔伸出手拍了拍哈迪斯的肩膀。 这可能是整个奥斯帝国唯一敢对哈迪斯这样做的人。 酒馆老板感觉这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就在这时,他再次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奇怪,这样的天气里,还有另外的客人吗? 是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浑身淋湿,身上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衣服,连鞋子都没有的女人。她推开门,缓步踏进酒馆之中。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望去。分明是一个乞丐般瘦小的女人,长相并不是十分出彩,但那双眼睛如同星河般璀璨。 哈迪斯回头望去,正巧望进她那双包含了无数情绪的眼眸里。 哈迪斯握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素来冷漠的脸上竟出现了慌乱和不可置信。直到那女人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感觉心脏重重地落了下来。 “你——!真没想到,原来你还愿意回来见我。”哈迪斯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 司零的眼泪忽然扑簌簌地落下,她笑道:“怎么会,我是你的妻子啊。” “哎,这是……”奥尼尔喝得有些醉,一时还没有认出她来。 哈迪斯站起身,像他和她初遇那天一样,珍重地解下衣袍披上司零的身体。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她死死的抱紧,开启魔法传送门,消失在酒馆里。 ☆、第 107 章 司零被他抱在怀中回到城堡里。她离开之后,他竟把冬堡皇宫所有的摆设,建造成了和风雪城内一模一样,包括他所在的卧室,和她当初的一模一样。 “珀尔零,你走之后,我才发觉,我的灵魂之火已然熄灭。”他将她放在床上,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有多爱你。” “我以前很痛恨我的命运。” “遇到你之前,我仿佛行走在黑暗里,人生的所有信念,只是为了复仇。为了恢复家族名誉,为了站上巅峰,我什么都可以放弃。连带着我的喜怒哀乐,我所有能称之为人的情绪。” “但自从遇到了你,我的世界开始有了新的色彩,在你死后我才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代你。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对自己说,如果有世界之神,我愿意为他的奴隶,将我的信仰一起抛弃,只要他能让我重新找到你。” “有好多事情我想和你一起做。当初总是觉得时间很长,但现在和你在的每一分一秒,好像都是一种奢侈,生怕一眨眼,这个幻梦就会消失。” 他珍而重之地看向她,眼底露出祈求和卑微,“珀尔零,告诉我,你是真实存在的吗?难道不只是……我所做的一个短暂的……梦吗?” 哈迪斯握紧她的手心,一眨不眨地凝视司零,眼角的泪痣变得越发鲜明。 “哈迪斯,这不是梦,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司零的心微微一颤。 “那就好。”哈迪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躺在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搂在自己的怀里,语气轻柔地说道:“我会再给你一个婚礼,作为我的王后。我要你将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和我待在一起。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度过下辈子。” 他说着婚礼的事宜,展望着关于未来的计划。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生怕动作重了她会像羽毛一样飘走。 司零的喉咙哽咽了一下,眼角再次湿润起来。这一次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残忍。 她明明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告诉自己不要动心,但现在她才明白,她努力的避免只是徒然。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了他。 喜欢上了,每个世界的他,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 自己每次以那样死亡或者决绝的方式离开他之后,他会怎么样呢。 一想到这些,心就开始抽搐得疼起来。如果她可以不那么自私一次,不是只为了完成任务,是不是可以留在这个世界里,至少陪伴他走完这一辈子? “珀尔零?”哈迪斯见她不说话,微微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些惶恐。 “我在。”司零慌忙擦掉了自己的眼泪,鼻子重重地一酸。 “我爱你。”哈迪斯覆上她,吻住她的眼角,将她的泪水抿入唇间。 “我知道。”司零咬住唇,不用打开系统面板,她也知道好感度已经涨满。 脑海中传来系统000提示她抽离世界的声音。这一次,司零没有立即回答。 “000,你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司零沉默片刻,在脑海中说道。 “宿主……如果你的真实情感值太高的话,主系统会侦测到的。到时候,我们都会很麻烦。”系统000沉默了一瞬,它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 一旦主系统侦测到的话,不仅仅是她,还有主人……都会陷入危险。 “我知道。”司零深吸了一口气,“只要过了今晚就好。我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你放心,搭档了这么久,我不会坑你的。” “好吧。只能等待到日出的时候。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系统000的声音消失在司零的脑海里。司零努力弯了一下唇角,对哈迪斯露出一个笑容。 接近天亮的时候,冬堡的宫殿里飞出了无数信鸽,每一封都带着一个消息。 只因为,帝国皇帝陛下哈迪斯向每一个臣民宣告,他将迎娶自己的王后。 不到太阳升起,绚丽的魔法便在冬堡的天空之上亮起。哈迪斯抱着司零骑坐在龙背上,抬手放出几个火焰术,宛如天空之上落下了大片的流星。 地平线上,橘红色的太阳缓缓升起,黑暗缓缓退去,迎接温暖的色彩。 人们奔走相告,惊讶着,振奋着,欢呼着,连带着反抗军暗中蠢蠢欲动。 酒馆之中醒来的奥尼尔打开一封烫金的邀请帖,只见上面写的是帝国陛下哈迪斯,还有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名字——在奥斯帝国里被翻译为珍宝的名字:珀耳塞福涅。 “哈迪斯,你这个家伙,我还以为你有多深情,才五年而已,竟然就忘记了你当初的妻子珀尔零!你人在哪里?放我进去!”奥尼尔气得冲到宫殿门口大声叫嚷。 司零躺在哈迪斯的怀里,坐在高高的龙背之上,忽然看向哈迪斯,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说道:“哈迪斯,很荣幸,能成为你的妻子。虽然这次没有神父的见证,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无论贫穷或者富贵,健康或是疾病,我会说出一句话,我愿意。” 哈迪斯伸出手去,与她交换了彼此的戒指。 在他们身后,太阳缓缓升起。 “抽离世界倒计时,3,2,1——” 司零的身影软软地倒下去,嘴角还带着笑意,就像是睡着过去了一样。 哈迪斯闭上眼睛。下一刻,他忽然睁开眼,天空上落下一片金色的结晶。 他将那块写有字母的结晶体放在掌心之中。 “这是第五个故事了,主人。”000的声音忽然从天空上传来。 “是啊。这趟旅途,终究会有走到终点的时候。忽然有些不舍得这么快了。” “她的情绪波动很大,真实情感值已经超过了警戒水平。”000继续说道。 男人微微抬起头,眼中忽然出现了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是吗,那还真是麻烦呢。如果这样的话,原本的计划,可能会出现更多的难以预料。尤其是主系统那边,辛苦你了,000。” “我的宗旨就是听从主人的命令。需要消除她的情感值吗?”000又问道。 “不。一切的后果,由我来承担。就当是我,唯一自私一次吧。” 周围的世界渐渐地化为灰尘,男人的话语也随之消失在风里。 ☆、第 108 章 大雨滂沱。天空之上雷声轰隆隆,闪电如利剑一般劈下来,天空被分成了一明一暗,栖园里的那颗梧桐树下,两个人正反剪着一个柔弱女人的双手,一下一下地把她往水桶里按,那女人拼命地挣扎着,扑腾得到处都是水花。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求求你们……放过瓒儿……”女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还未说完嘴里就灌了一口泥水。身后的两个太监死死地按住她的身体。 渐渐地,她的动作变得缓慢,最后无力地栽倒在水桶里。 两个太监将她的尸体丢入水井里,又整理了一下院子里的痕迹。 “轰——”一道惊雷正从头顶上劈下来,半边梧桐树直接起了火。 “找不到那小子,怎么办?这下动静闹大了。”其中一个太监问道。 “继续搜,不能让他跑出去。他肯定看到了!”另一个太监面露凶光。 雨下得更大了,又一道惊雷劈下来。 栖园外,几个太监宫女正在高声呼喊着。 司空瓒蜷缩着身体,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不能哭出声!他这样告诫自己,硬是把眼泪死死地憋了回去。 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关,把自己瘦小孱弱的身体又往柴堆里缩了缩,但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母妃死去的场景。恨意、怒火和无能为力的悲哀在他的心里交织着。 不能出去。如果出去,母妃的一切辛苦就白费了。她似乎早有预料,特意安排他离开栖园,若不是他中途回转,决计想不到会看到这一幕。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他拼命地告诉自己,将唇角咬出血迹。 “到处都搜不到。该死,再这样下去,计划功亏一篑,娘娘那边怎么交代?” “李公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泼上桐油,直接把这里烧成灰。这么大的雷引来雷火也不奇怪。这雨虽下得大,但一时半会还灭不了这火。咱们就守在这附近,若是那小子被烟熏出来,我们就——”那人恶狠狠地抹了一下脖子。 两个太监朝着柴堆缓缓走近。司空瓒的神经紧紧地绷了起来。 逃?逃不了。这两个太监的功夫很强。 可若是不跑,自己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熏死……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之中想过了无数方法,但都被他一一否决,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响起。 那声音虽然听起来年轻,但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威压和不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栖园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们搜寻?” “奴才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吉祥。”李公公带着一排奴才宫女跪下去。 “方才端妃娘娘的猫儿丢了,奴才们正在搜,竟惊动了长公主,真是罪该万死,还请长公主饶恕咱个。”李公公察言观色,知道这长公主最是不好得罪。 果然,那长公主的声音多了几分怒气:“一只猫丢了也值得大费周章!本公主游玩至此,好端端地下起雨来,打搅了本公主的兴致。你们几个,还不快回去给本公主撑伞!还有你们,都杵在这儿干什么?都给我滚!” “可……可是。”李公公还想再说什么,长公主挑了一下眉,厉声道:“还敢犟嘴?我看你这刁奴是活得不耐烦了,需不需要我禀告母后治你的罪?” “奴才该死。还望长公主恕罪,奴才这就滚。”李公公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对着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栖园点火。 与此同时,一黑衣人影无声无息潜入栖园之内,把藏在柴堆里的司空瓒拎起来,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就敲晕了他,抱着他纵身越过高墙,消失在了原地。 夜色渐起,华章宫内,纱帘缓缓落下。 年轻少女身着华服,明眸皓齿,气度自华,尊贵逼人,缓声道:“陈御医,他现在病情如何?” “回长公主,这孩子面黄肌瘦,发育不足,身体虚寒,先天病弱,阳气不足。此次受了极大惊吓,需要好生调理。只是他身处冷宫之中,这调理的方子还需大补之物……”陈御医面有难色。 “你只管开方子便是。”长公主微微转过头,其中的眼神不言而喻。 陈御医战战兢兢地提笔写下一纸方子,躬身递给了长公主身边的侍女。 司零掀开帐帘,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司空瓒的额头。他又是先天病弱,又是发着高烧,明明是皇子身份,却在冷宫待了这些年,瘦弱到让人心疼。 司零叹了一声气,手指在他精致的眉眼处抚摸了一下。才十二岁,就已经美得惊心动魄,就和他的母妃一样,是这世间少有的绝色。 司零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内,她兢兢业业地学习着宫规和言行举止,尽量不让自己这个现代来的外行人露出太大破绽。 这个小说世界是一个架空朝代,男主司空瓒,是大越朝的九皇子。 虽说是九皇子,可地位跟狗也没什么区别。 男主的母亲是柔妃,人如其名,美貌柔弱,是一位异族女子,皇帝征服外族小国后送来的美女。男主司空瓒出生之时,因着柔妃受宠也得到过一段时间的宠爱,但后来发生了柔妃与太监龌龉事件,皇帝大怒,将柔妃打入冷宫,于是司空瓒也失去宠爱,再加上无依无靠,从小受尽了欺凌。 但男主不愧是男主,一直默默隐忍,其心智坚韧非常,依附在太子身边,扮演一名跟班角色,陆续干掉了三皇子,五皇子,干掉了太子最后成功登上皇位。 而她司零在这个世界中的角色,就是男主的皇姐,大越朝位高权重,备受宠爱的长公主司空翎。 司空翎嚣张跋扈,深得宠爱,在这皇宫之中,她长公主可以横着走,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但是问题来了。虽然系统000剧透说她和男主不是亲姐弟,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她身为男主的皇姐,这不是逼着她搞伪骨科吗? 其次,长公主中途惨死下线,此事与太子有关,引得皇帝大怒,太子也因此被废,这个整个世界故事线中重要的一环。 也就是说,她可能还没完成任务,就要被剧情线强制嗝屁。 最后,也是这个世界附加的一条任务线,她还得帮着男主搞事业。 毕竟男主身为一个无依无靠毫无势力的皇子,即使心智近妖,也不可能那么顺利,接连干掉阴险狡诈的三皇子,背有靠山的五皇子,还有皇帝非常宠爱的太子,最后登上皇位。 所以这第三条任务完全是为了补充世界线的逻辑性强行加上的。 司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我太难了。” 就在这时,司空瓒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缓缓聚焦,闪过一丝愤怒仇恨,然后飞快地变为迷茫,最后停留在司零的脸上,惊讶道:“长公主?” “是我。你感觉好些没有?”司零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多谢长公主相救。”司空瓒眼中带着疏离,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行礼。 “无妨。我只是路过,顺手相救而已,毕竟你是皇家血脉,与我这般生疏作甚,叫我皇姐便是。”司零按住他的肩膀,“你方才刚醒,还是小心休养,这些虚礼客套便免了罢。” 司空瓒脸上带着泪痕,面上显出一脸惶恐不安,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他对这位皇姐早有耳闻。长公主司空翎最为尊贵受宠,也最为残忍暴戾,平日里喜怒无常,嚣张跋扈,仅仅因为贴身侍女打碎了一个茶碗,便将她活活打死,平日里若是谁不长眼得罪了她,基本上就能被活活扒掉一层皮。 司空瓒越想越是警惕。她竟然出手救下自己,若只是路过,倒也太巧了些。他自觉母妃已死,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利用,这个皇姐恐怕不安好心。 “多谢皇姐,我现在感觉身体好多了。若是回去晚了,嬷嬷恐怕得着急,若无他事,这便……这便先告辞了。”司空瓒朝她拱了拱手,翻身便下了床。 “慢着。你不必对我如此警惕,我知道我平日里名声不大好听,但依我的身份,若是想要害你,又何必请御医救你。柔妃娘娘的死我没能阻止,但人已经死了,我只能劝你节哀。你也知道,在这皇宫里,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别的。”司零上前两步,挡住他的去路,干脆挑明了话语。 司空瓒的小脸猛地一白,声音也渐渐地小了下去,“不知皇姐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现在你还给不了。你问了也没用。”司零帮他掖了一下被子,避而不谈她的条件,而是从桌上端来一盘绿豆糕,问道:“饿了么?” “多谢皇姐,我不饿。”司空瓒微微摇了摇头,还是警惕地盯着她。 但从他肚子里传出的一声“咕——”却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思。 司零见他的眼神像个小狼崽子一样,便伸手拿出一块绿豆糕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分了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怕有毒?那我先吃给你看。” 司空瓒抿唇,喉咙动了一下,他的确很饿,警惕心终于慢慢被饥饿打败。 “悲痛和愤怒的情绪大都消磨人的精力,若不是我捡回了你这条小命,给你吊了参汤,你现在哪还有命防备我,嗯?”司零将半块绿豆糕递给他。 这回,司空瓒没有拒绝。他狼吞虎咽地将食物咽下去,忽然鼻子一酸。 司零侧过身将他揽紧,摸了摸他的头:“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会好受些。” 司空瓒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头一次被人轻言细语关怀,竟是忍不住眼圈红了,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十分克制地掩下了哭声,细弱的肩膀抽动着。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跟这眼前这孩子谈恋爱,司零的心情就十分复杂。 罪恶,她现在有种诱拐小朋友的罪恶感。 别说男主现在把她当姐姐,她也真的很想把他当弟弟养好嘛,万恶的系统,令人发指的任务! “明天我会安排一场戏,借机求父皇让你搬到我的宫里来住。” 司零拍着他的背安慰道:“虽然我不知道李公公到底是谁的人,但既然你生在皇家,就不可避免地被有些人惦记。我救了你这条命,那便由我护着你。” “你在冷宫待了几年,一直远离皇权中心,即使你不去争,别人也会来害你,而且,你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读书识字,文韬武略,这些你都要学。” 司空瓒没有说话,他知道一块馅饼摆在了自己面前。即使听说皇姐喜怒无常,残忍暴戾,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半晌,他轻轻地握紧拳,点了点头。 然后他忽然开口道:“皇姐,你为何……”话到末尾,却是说不出来了。 “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我想帮你。”司零笑了笑,显然明白他想问什么。 “真的吗?”司空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位高权重的这位皇姐竟然会破天荒地以这样的理由帮他。 司零翘起唇角,看着那进度条上的5点好感度,伸出小指拽了拽他的手。 “不信的话,就拉勾。这是我们的约定,是属于我和小九的秘密。” 司空瓒心头猛地一跳,他点了点头,感觉惶然的心脏渐渐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1 16:51:05~2020-07-26 16:2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二三四没有五 11瓶;C 5瓶;清若木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9 章 翌日,宫中果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传闻中那个跟着柔妃一起在冷宫生活,被人不闻不问的九皇子司空瓒不知何故跑到了御花园西侧落了水,正巧被路过那里的长公主救了下来。据说九皇子是为了寻找他出生时父皇御赐的那块玉佩,竟生生地在雨夜里找了一夜,因而病倒了。 长公主见此不由得颇为怜惜,顺口对刚下朝过来的皇帝说了几句好话,皇帝一见那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心生同情,打定主意要去冷宫看看。 谁知一到栖园,却发现这里很久没人打扫,前日糟了大火,清冷又破败。 宫人从水井里捞出柔妃的尸体,又说是雨天路滑不小心落了水,曾经一代佳人香消玉殒,皇帝想起从前,不由得心生不忍,下令厚葬,觉得有些喟叹。 就在这时,长公主提出让小九搬到华章宫住,还可以顺便去太学,九皇子虽然因生母戴罪一并被牵连,到底是皇家血脉,但落魄至此,让众人瞧见,不免丢了皇家尊严。皇帝一向宠爱长公主,听她一说,当即就下了皇命。 于是,司空瓒就此搬到了华章宫,另外还带来了一箱又一箱珠宝赏赐。 当初落井下石的太监宫女眼看司空瓒入了长公主的眼,都开始热络起来。 暗处,那身着艳丽宫装的女人远远望着这一幕,美艳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娘娘,事情就是这样,您看我们是否……”李公公做了个手势。 “你可跟本宫说过,司空瓒尚是雏鸟,翻不起什么浪来,谁知他那么巧被长公主所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现在去了长公主那,你若是下手,反而会引起怀疑。下去吧,等以后有机会再动手。” “是,娘娘。”李公公咬了咬牙,行了一礼,又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华章宫内。司零正毫不客气地指挥着宫女太监来来往往收拾屋子,一会儿这里不满意,一会儿那里不满意,直把这些人折腾得昏头转向,个个讨饶。 如此折腾来折腾去,倒是不动声色地消了那些各宫派来眼线打探的心思。 司零拂袖落座,随手拿起一只琉璃盏,看了司空瓒一眼道:“开心吗?” “……”司空瓒下意识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冷意。 他恍然一惊,看了司零一眼,发觉自己情绪外露,慌忙道:“多谢皇姐,小九自然非常开心。” “骗人。”司零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琉璃盏放下,似笑非笑道:“若我是你,我会觉得父皇此人最为重情,也最为绝情。想想你母妃的死,这就是天家之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有什么可开心的。趁着父皇现在重视你,你要趁热打铁表现自己,有时候,感情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 司空瓒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司零竟然会站在他的立场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竟然看出了自己心中潜藏的不悦和野心,这位皇姐心思敏锐,当真可怕。 “皇姐慎言。”司空瓒压低了声音。 司零却抓住了他的手,微微扬唇道:“怕什么。这皇宫就像一只怪兽,我不希望你太过单纯天真,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保护好自己。但你放心,只有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司空瓒抬起眼,睫毛修长,心头微微一跳。 “公主,九皇子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笔墨纸砚也都准备了一套,即日起便可去太学读书。”紫云进了屋子,关上门窗,恭恭敬敬对着司零行了一礼。 “不急,先让小九养好身子。”司零敲敲桌子又道,“燕飞,出来。” 头顶上纵身跳下一个人影,那人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降落,跪地道:“公主。” 司空瓒微微一惊,认出此人便是那日打晕并救走他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武功如此深不可测的暗卫,恐怕也只有长公主才能拥有如此保护。 “从今日起,小九就是你的主人。天甲七人须得像保护本宫一样保护小九,听懂了吗?”司零将一块玉佩取下来,挂在小九的身上。 燕飞眉头一蹙,“公主,龙影卫仅有九人,公主将七位都派去保护九皇子,万一公主遇到危险……” “这是命令。”司零打断了他的话,“小九对我很重要,你只须听从便是。” “属下听令。”燕飞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纵身一点,便消失在原地。 “……皇姐,你这是?”司空瓒一双黑漆透亮的眼睛盯着她,雾气蒙蒙。 传闻中这位皇姐暴戾成性,可她分明对自己……他心头一时五味陈杂。 司零看着十二岁大的司空瓒,内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她并不是傻子,也并非感觉不到自己的感情。 一开始只是为了任务,并且在屡次任务之中提醒自己,这些都是纸片人,不要动心。 但经历了五个世界以后,她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心动。 她喜欢他。喜欢这每个世界中出现的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 无论如何她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她相信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在现实中存在的人。 如果她能顺利完成任务,从这里出去,会不会遇到他? 司零将发散的思绪收回,专注到眼前的剧情线上来。 她吩咐影卫保护小九,自然也是存了私心。她凭借着身份,敢在宫中横着走,可小九今后要面对的,恐怕是刀光剑影,若是男主身死,她这个世界的任务自然也会失败。 紫云显然也惊讶了一瞬,公主喜怒无常,我行我素。上月无意磕了头醒过来以后,便性子大变,如今竟与九皇子亲如同胞姐弟。她分明记得公主与那位柔妃没什么交情。不过她身为主子这么多年来的心腹,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小哭包眼睛红红地又掉起了眼泪,司零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抬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他的泪珠,轻声安慰道:“哭什么,再哭我就不要你了。” 司空瓒憋红了脸,终于破涕为笑,他忽地抱住司零,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这浓浓的依恋感……好像哪里不对? ——男主好像把我当成他妈了怎么办? 司零脸上完美的笑容有些破碎。 宫中之人以辰时起身洗漱为作息,司零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终于与男主搭上了剧情线,脑中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辰时已过,却无人敢吵醒公主。 直到日上三竿,紫云才进了房叫醒司零,服侍她梳妆打扮。 镜中之人眼睛尤其好看,如秋水剪瞳,明亮又清冷,睫毛浓密,如闲花照影。 司零身着浅紫色绣云纹长裙,越发高贵典雅,气势逼人。 “小九呢?”司零顺手拿了颗梅子塞进嘴里。 “九皇子今日辰时便已出门去了太学。”紫云一边为她挽发,一边回答道。 “我不是让他休息两天么?”司零微微一怔,口中一噎,将梅肉咽了下去。 “公主,喝茶。”紫云眼疾手快地倒过来一杯茶,有些无奈道,“九皇子想必也是得了公主青眼,心中不安,想着要更加努力,才不枉公主看重。” “不行,我得去看看。”司零站起身来。 这会儿快要下学,她必须得去接小九。 司零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命小厨房做些暖腹的甜汤,给小九送去。” 司零这边正准备往太学去,而司空瓒那边却是乱成了一团。 这太学除了皇家贵子之外还有各家王公子弟。 这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三人平日里便是坐在第一排,谁知他们到来之时,竟发现第一排又多加了一个座位。 司空瓒今日来得最早。他匆匆用过早膳,便随着宫人来到了太学。往日里他处于冷宫之中,无人教他读书习字,如今皇姐待他越是极好,他心中越是自卑,因此分外珍惜得之不易的机会。谁知他刚坐下不久,便迎来了第一个麻烦。 “哟,这第一排坐着的是谁,怎么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 头戴玉冠,身着绯衣的三皇子司空绝被众人拥簇着走进来,斜睨了司空瓒一眼,走到他的面前。司空瓒垂下眼,朝他行了一礼道:“三皇兄。” “倒是长了一张和你娘一样妖异的狐媚子脸。怪不得能让皇姐看上,听说皇姐最喜欢打人了,本皇子瞧着,她倒是没有打伤你嘛。”司空绝伸手将他推了一把,司空瓒身子瘦弱,坐立不稳,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众人哄笑。后方那人眼疾手快地抢走了司空瓒的凳子。 听着他们大肆谈论死去的柔妃,司空瓒紧紧攥紧了手指,从地上爬起来。 “三皇兄,你这话说得倒是不对了。”此时旁边走来一锦衣圆领少年。 司空绝微微挑了挑眉,笑嘻嘻道,“怎么,五弟,你同情这个病秧子?” 司空瓒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只见五皇子司空炎脸上摇摇头道,“那倒不是。皇弟只是听说,那柔妃当年与太监苟且才被打入冷宫,生母如此放荡,万一这司空瓒血脉不明,叫你一声皇兄,岂不是抬举了他。” “言之有理。”司空绝见着司空瓒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一脚踹翻了他的桌子,笔墨纸砚飞了一地。司空瓒脸上不动声色,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冷意。 皇帝本来就觉得他的血脉不明,一向对他不闻不问,他此番能入太学,全凭了长公主说情。 司空绝的母妃乃位高权重的德妃,司空炎则有荣嫔一家背后支持。深宫之中生存,他早已心思敏感,惯会察言观色,知晓不能得罪这两人。 司空瓒一言不发地将砚台和毛笔捡起来,浑然不在意那二人刺耳的话语。 谁知他越是退让,司空绝便越发来了劲。 司空瓒的笔墨砚台被众人哄抢而空。司空绝见到那方上好的青玉砚台,心中嫉妒不已。 这青玉砚台乃特贡,一共只有三台,一台在父皇御书房,一台在库房,还有一台给了长公主。而他那位皇姐竟将这青玉砚送给了司空瓒! 司空绝越想越气,一个跨步上前,劈手夺了那方砚台,站在司空瓒的面前,居高临下道:“你这种野种也配用这么好的东西,莫不是在哪儿偷的吧!” 司空瓒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三皇兄,这是皇姐所赠。” “是吗?那你说,你若是摔坏了她送你的珍贵砚台,皇姐会不会把你打得皮开肉绽呢?” 司空绝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顺手将那方砚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只听一声清脆的碎玉之声,那方青玉砚台碎成了几半。 司空瓒呼吸一紧,忍了心中的怒火,一声不吭地蹲下身去,捡起那些碎块。 司空绝嗤笑了一声,一脚踩住其中一块碎片,挡在司空瓒面前。司空瓒彼时正要去捡,一只手却被司空绝用脚踩在地上,还狠狠地碾了碾。 锋利的碎片划破了司空瓒的手指。他蓦然抬起头,咬着牙道:“放开。” “放开?你求我啊。”司空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退后两步笑嘻嘻道,“这样吧,只要你今日从我的□□钻过去,以后就不再欺负你。如何?” 司空瓒那张妖异到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眼角那颗泪痣却是越发鲜明。 “好,我求你。”司空瓒抿了抿唇低下头,毫不在意司空绝的侮辱。 随后,他躬下身子,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就要往司空绝的□□钻。 司空绝只感觉司空瓒那一瞬间的气势像一条无声无息的毒蛇,一瞬间让他感受到了胆寒,但他很快就将这股不适感压了下去,得意地挑起了嘴角。 ☆、第 110 章 “慢着,这都是在做什么,太学之内,成何体统!”随后走进来的人身着深紫色麒麟服,头戴十三珠玉冠,相貌儒雅,约莫十九,乃是当朝太子司空靖。 “皇兄。”司空绝脸色不悦地退后两步,对着来人行了一礼,心中却是冷哼一声。太子最喜欢彰显自己大度仁慈,坏了他的好事。 司空瓒照例行了一礼,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 太子淡淡地瞥了一眼司空瓒便转过脸去,眼中到底也存了两分轻视。 不多时,太傅已至,便开始讲学。司空瓒因笔墨损坏无法作答,加上太傅问学回答不上,站在第一排罚站了两个时辰,几乎成了众人的笑柄。 众人纷纷传言司空瓒空有一张带来祸端的妖异面容,内里到底是卑贱之人,不学无术。 正到下学之时,众人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却见外头传来一声传唤,司零提着食盒,从外面款款而至。她平日嚣张惯了,这太学她想进,也没有进不来的。 “参见长公主。”众人纷纷朝她行礼。 大越朝皇帝早年征战,无一子嗣。开国之后才陆续诞生众多皇子公主。长公主司空翎,出生当时天降祥瑞,大越最后一战,旗开得胜。皇帝认为其乃国运之女,亲自登往太庙祭祀。长公主也因此地位显赫,备受尊崇。虽然行事张扬,但无一人敢指责。 “本宫来得不巧,诸位倒是热闹。”司零的眼睛淡淡地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司空瓒的身上。瞥到他桌上断掉的毛笔和砚台,眼神陡然一冷。 方才她在路上便听到了系统接二连三传来的男主黑化值提醒,到了此地一看,果然有人欺负他。 司零看不出喜怒,走到司空瓒的身边,淡淡问道:“谁干的?” 司空瓒抿了抿唇,嗓音清冷:“对不起,皇姐,是我不小心摔坏了。” “撒谎。”司零微微侧头,捕捉到三皇子司空绝有些心虚的眼神,忽地上前两步,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捻起桌案上的板子,走到三皇子的面前。 司空绝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见司零眉间一挑,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对着他的掌心开始抽,“啪啪啪”几声不绝于耳,响彻太学之内。 司空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忙缩手,怒声道:“皇姐,你这是干什么!” “故意损毁了本公主的砚台,这可是父皇御赐之物,你说呢?”司零挑起唇角,冷笑一声。 司空绝手心火辣辣地疼,他怎么也没想到司零会为了一个九皇子与他翻脸,连忙高声叫道:“不是我干的!是……是司空瓒他自己摔的!” “皇姐住手,若父皇知道……”太子皱了皱眉,面色不悦。他早知这个姐姐行事张扬,却没想到她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三皇子,岂非打德妃的脸? 司零停了手,将挞板向后一丢,淡淡道:“太子不必拿父皇来压我。这事儿就算是捅到父皇那儿,也是我有理。这青玉砚价值万金,我不过见九皇弟可怜,暂时借给他用用,御赐之物被人故意损毁,岂不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这……”太子面有难色,一时说不出话。司空绝又怒又气,七窍生烟。 司零轻笑一声,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又道,“方才忘记说了。这云台宣纸,湖州狼毫,各个都是御赐之物。我看此事……不是三皇弟一人所为吧?还有谁动过手?你们一个个的,若是不赔,今日休想出这太学的大门!” “皇姐何必动怒。三皇兄不过是一时贪玩了些,不是故意摔碎的。” 五皇子开始帮着维护,他在宫中向来聪明伶俐,深得太后喜欢。 谁知司零根本不买他的帐,冷哼一声,转过头道:“让你说话了吗?” 几人又羞又恼,一时拿她没办法。 司零见众人不答,微微拔高了声音道:“怎么都不说话,是要让本公主一个个来问吗?”她随意指了一位三皇子伴读的书童,微微挑起唇角:“你来说,到底是哪些人干的。” “求公主恕罪,小人什么也没看到啊!”那伴读慌得立刻趴在地上磕头。 “既然眼睛留着没用,那来人,拖下去挖了。”司零淡淡扫了他一眼。 “公主饶命!小人这就说——”那伴读吓得差些尿了裤子,一五一十将之前的情形都说了出来,他每说一句,现场之人的脸色便愈加难看几分。 司零扬唇笑道,“很好。太傅也听到了吧?此事发生在你太学之中,各位皇子污言秽语,一时起了争端,也有你管教不严之过。这些被损毁的御赐之物,你们看是本公主回去告知父皇呢,还是太傅写个折子呈上去呢?” “公主折煞老臣了。”太傅慌忙擦了擦脑门的汗,这不是让他去得罪人么。 “皇姐,此事捅到父皇那里恐怕不太好吧。父皇日理万机,辛苦操劳,不如大家私下赔你些银子罢了。”太子开始帮忙打圆场。 司零上前两步,牵着司空瓒的手,将他拉至身后,“既如此,便依太子所说。三日之内,希望银子能如数赔偿到位,否则——” 她的眼神忽地冷下来,丢下一个威胁,率先带着司空瓒离开了太学。 身后众人议论纷纷,暗中几道利剑般地眼神刺向了司零和司空瓒。 但司零压根对这些眼光毫不在意。 她从容自若地牵着司空瓒的手,一路带他回到华章宫。 “皇姐为何将御赐之物送给我?小九并不值得这样好的东西,恐招来嫉恨。”司空瓒平静开口。 司零抓紧他的手道,“你放心,除了那砚台值钱外,其他不值一提。他们也不会傻到去父皇面前求证。他们欺负了你,不让他们出点血,怎能消气?再说,赔来的银子还可以记入你的名下,供你今后驱使。” “皇姐为何待我如此?”司空瓒顿了步子。 司零仍是不答。她拉着他回到院子里坐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层层的格子,端出一盘糕点,还有一碗温热的桂圆枸杞粥。 “哪来这么多问题。我说过,这宫中你只要信我就好。前日你才染了风寒,需要调理,听说你辰时也没怎么吃饭,我命人给你熬了点热粥,快趁热吃。” 司零将碗筷放到他的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司空瓒暗自思忖。 他心思多端又十分敏感,这深宫之中,人命卑贱如蝼蚁。虽然他空有皇子之名,可人人都踩在他头上,即使父皇也不愿认他。 况且他的生母乃柔妃,长公主却是皇后所出,与太子同胞,她与自己本没有交集。 是利用自己吗?可他分明没有什么东西值得长公主所图。 一想到这里,司空瓒的心脏便开始紧张,甚至缩成一团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那些人都是狗眼看人低,你无需在意他们说的话。今日我教训了他们一番,想必近日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但我对三皇子出手,德妃此人睚眦必报,你须得小心,时刻将暗卫带在身边,有事一定要同我商量。”司零摸了摸他的头。 “嗯。”司空瓒压下心头的疑惑,乖巧地喝完了粥。 那张和前几个世界高度重合的脸不由得让司零更多了几分怜惜。 自从那日太学事件之后,人人都道九皇子司空瓒找了长公主做靠山,不敢得罪的士族子弟只好照着长公主开出来的天价赔单送来了不少金银财宝。 而这之中却有不忿之人,尤其是德妃,见三皇子司空绝手心被长公主打得通红,心中堵了两日。她今日正欲进去告状,谁知刚一走进御书房,就见长公主司零乖巧地站在一旁为皇帝捏肩,父女两人有说有笑,好一幅和谐画面。 “这不是德妃娘娘么?咦,三皇弟这是怎么了,脸色怎如此之差?”司零似是吃了一惊。 德妃眉色微敛,司空绝一见司零,脸色又是一变。 虽说司零那日打得不算重,但让他当众丢脸,还赔了不少银子,这口气他怎能咽得下? 德妃心中冷笑,暗自对着自己的儿子狠狠一掐,司空绝顿时眼圈就红了起来,两只手不知为何肿痛不已,口中惊呼道:“父皇,儿臣好疼——” “皇上!”德妃的眼圈也红了起来,拉着司空绝一把跪下,掩面而泣道:“可怜绝儿身娇体贵,前两日在太学,挨了长公主的板子,如今这两只手已是肿成了包子,日夜疼得睡不着觉。臣妾知道绝儿对九皇子是过分了些,可都是兄弟玩闹,赔礼道歉就是,长公主却为何下如此重的手!” 司零上前几步,看着司空绝怨愤的眼神,瞥了一眼他两只馒头手,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原来德妃娘娘是来兴师问罪了。可翎儿当日只是小惩大诫而已,下手怎会如此不知轻重?” 司零上前两步跪道:“父皇,当日,女儿出手也是无奈之举,一来三皇子当着众人的面口口声声说九皇弟不是龙种,如此污言秽语,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背后传言天家教子无方?” 德妃正要辩解,司零抢先又道:“二来,女儿为长,教训皇弟也是遵循三纲五常之道,况且三皇子打碎了女儿那方青砚,那可是父皇十五岁时送给女儿的生辰礼物,女儿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女儿虽然向来霸道顽劣,但也知道此时做得过火了些,这才一早就来给父皇请罪,若德妃娘娘心头还是不忿,女儿只好将宫里那两颗东海明珠送给娘娘赔罪……” 德妃瞳孔猛地一缩,不由得咬牙切齿。这司空翎好厉害得一张嘴! 她本以为这个长公主目中无人,毫无城府,可她今日又是讨好皇帝,又是主动请罪,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动之以情,又以进为退,甚至还说要将那东海明珠送出去赔罪!谁不知那东海明珠乃是长公主出生之时,太庙钦点御赐之物! 果然,见她提起此事,皇帝皇帝微微皱眉,按了一下眉心,眼中冷意微显:“胡闹,那明珠乃是天降祥瑞之日所赐,岂能轻易送人!方才翎儿已向朕请过罪了,以她的性子,能好好认罪,说明她确实有所悔过。此事本就是一件小事,德妃,朕念你素来稳重贤淑,不要把事情闹大。” 德妃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缓缓地咽进了嘴里,她咬牙切齿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臣妾知道。既然长公主已经请过罪了,那臣妾也不好再追究。绝儿这几日身体不适,请皇上恩准他这几日好生休养。至于那明珠,臣妾……是万万受不起的,臣妾不打扰皇上处理公务,告退。” 见德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还要强装大度,司零微微勾唇,行了一礼:“父皇,您今日多加劳累,既然这桩事已了,女儿就不打扰了,女儿告退。” 司零施施然起身,与德妃擦身而过时,彼此都在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冷意。 华檐飞下,长廊曲折。司零和德妃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 “长公主。”德妃忽然叫住她。 司零顿了步子,微微回头,“德妃还有何事?” “本宫很是好奇,长公主向来不管闲事,与柔妃也没什么交情,怎么忽然就铁了心要护着那孤零零的小贱种呢?”德妃似笑非笑道。 “因为本公主乐意。”司零微微一笑,“德妃娘娘今后还是慎言。司空瓒一日住在我公主府,就是我护着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您说是吗?” “话是不错,不过长公主有所不知,当年柔妃与人通奸被打入冷宫,为何却没找到那通奸的太监呢?本宫这儿倒是听了个有趣的故事。传言说,那太监不是别人,而是长得和誉王十分相似。你说这九皇子,究竟是圣上的血脉,还是誉王的血脉呢?皇上留着这九皇子,究竟是下定决心认了他,还是为了制衡誉王手中的十万兵权呢?”德妃微微一笑,似乎笃定了司零的反应。 “传言罢了,不过有心之人布局尔。”出乎意料地,司零并没有德妃想象中那般惊讶,淡淡一笑道,“况且这事,还轮不到娘娘操心。” 德妃语气骤然变冷:“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婚事,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司零看着她不顾仪态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下了然。 紫云小步跟上,压低声音道:“公主,您料知德妃会动手,怪不得要将燕云几人送给九皇子。” “小九是我护着的人,她要动,就是找死。”司零看了紫云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虽然德妃权势浩大,但这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第 111 章 今晚月色通明,凉风习习,漆黑的官道上,独有一辆马车行驶。 马车前后都挂着灯笼,勉强能照亮前方。马车内独有一身披狐裘的瘦弱少年闭目养神。 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之时,那少年忽然猛地睁开眼睛。 凭着直觉,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 忽然,有几支冷箭穿破利空,狠狠地刺入了马腹! 马儿长嘶一声,腹部中箭倒地,马车顿时歪向一边。 燕云拔出佩剑,一剑斩破车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司空瓒。 司空瓒被燕云带着,从马车中破窗而出。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周围大约有几十个黑衣人,手中都有刀箭,在月光下反射出寒芒。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司空瓒的脸上显出几分慌乱,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燕云微微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司空瓒的身体抖若筛糠。 这九皇子都经历过大大小小几次暗杀了,胆子也忒小了些! “无可奉告!杀!”为首的黑衣人利落地挥手,几十个刺客便已围攻而上。 这些刺客的身法手段不似寻常刺客,反而各个都有大内高手的影子。 无论如何,奉长公主之命,他必须保护好九皇子。燕云深吸了一口气,抹掉溅到脸上的血,一剑斩杀过去,直捣刺客面门。 兵刃之声愈加激烈,燕云面色铁青,双唇紧抿,身上已经被砍伤,他担忧地往司空瓒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不会武功,笨拙地闪躲着,顿时扬手一击,一只信号弹在半空炸裂开来。 “距此处不到十里有我的人,我已通知他们支援,九皇子,快逃!” 燕云一剑飞刺,身子飞旋,生生地击退了五个扑上来的黑衣人。 “哼,谁都别想走!”为首的黑衣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司空瓒的动作,从腰间抽出一条银白色的软鞭,像蛇一样缠住了燕云的剑,擦出“滋滋”火花之声。 一个侍卫被软鞭横扫,卷住了大腿,哀嚎一声,竟生生地被撕掉了大腿一块肉,燕云越发体力不支,又中了一掌偷袭,不由得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九皇子,跑!”燕云疾呼出声。这软鞭他认识,是皇宫第一高手惊云! 司空瓒吓得脸色发白,猛地退后了几步,转身试图逃跑。 惊云手持软鞭,嘴角冷笑一声,他早就算到司空瓒回宫之路必经此处,有长公主的暗卫护着又如何,今夜便是他葬身之地! 软鞭如游龙一般,缠住了司空瓒的身体,将他从远处拖回来。 时机,力度都恰到好处!惊云见到那毫无皇家仪态,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的司空瓒,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这废柴一般的九皇子,不过如此! 司空瓒一声不吭,任由自己被软鞭的倒刺卷得鲜血淋漓,就在惊云试图给他最后一击之时,他忽然发现,司空瓒修长的睫毛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就在此刻,司空瓒袖中一支带着寒光的冷箭伺机待发,吐着猩红芯子的毒蛇一样,箭尖涂上了黑色的剧毒,对准了惊云的心脏,而惊云却处于视线死角。 比惊云的动作来得更快的,是精准穿透他心脏的一支利箭。 只听“噗嗤”一声,惊云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司空瓒勾起唇角,猛地推出一掌,将他击飞,落到地上之时,已成为一具尸体。 “主人。”从身后密林中忽然飞出十几个身着暗甲的死士,他们赶到之时,没有多余的话,而是冲上去与黑衣刺客开始了搏杀。 尘埃落定之时,燕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位第一高手惊云竟然毫无防备地死在了司空瓒的手中。司空瓒是何时打造袖箭习得武功,又是何时培养了这群不属于天甲暗卫的死士,他竟半点都未察觉。 司空瓒面无表情地擦掉眼角的泪水,挑了一下眉,“燕云,你似乎有疑惑。” “属下不敢。”燕云这下当真是心服口服。这个九皇子的心机比他想得还要深,短短两年时间,他便褪去一身稚气,有了如此缜密的心思和算计。 司空瓒不可置否。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怯弱的皇子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纵然他此前懦弱过,但不会一直被皇姐护在羽翼之下。 凭借着那些银两以及母亲留下的旧部线索,他联络到了南越国未亡的死士,收编了这一批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并且利用他们办成了许多事情。 他在长公主面前表现出来的,只是他的某一面罢了。 人都是会变的,他对她也并非全盘信任,纵容她说过,这皇宫里,只有她一人可信,但他到底是不明白为什么。整整两年,他都没想明白,皇姐为什么会选择帮他。 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姐看他可怜,对他产生了同情。 只有他继续装作废柴怂包,继续遍体鳞伤,才能继续博得她的同情。 也只有这样,才能继续赢得她的信任,不管她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燕云,今日之事,若是皇姐问起,该怎么回答,不用我教你吧?” 司空瓒擦拭掉手上的血迹,年仅十四的绝美面容上多了一分冷意。 “属下两年前就已是殿下的人,绝无二心。”燕云跪地利落地回答道。 “那就好。这些血腥之事,我不希望皇姐知道太多,她会担心。”司空瓒翻身上马,眼中狠厉之色散去些许,“燕云随我回宫,其余人将这里处理干净。” 华章宫内,仍是灯火通明。司空瓒进了门,锦袍染血的样子将紫云吓得不轻。紫云微微一怔道,“九殿下受伤了,是否先要沐浴更衣,包扎伤口?” “无妨,皇姐在哪里?”司空瓒微微侧目,脸上露出一个惯来柔和的笑容。 “公主在小厨房。”紫云微微晃神,方才她感觉九殿下给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是错觉吗? 这两年九殿下虽住在偏殿,但两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皇上下令不许公主再去太学,还专门派人教导九皇子,九皇子学业功课繁忙,公主也不好再过多打扰,况且皇宫之内耳目众多,越是公主对他关爱有加,越是被人嫉恨。 谁知这两年时间如白马过隙,当时的怯弱少年,如今已稳重至此。紫云不由得有些感慨。 紫云在前方带路,司空瓒跟在身后,还未见到司零,便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依奴婢所见,要保持口感,火候极为重要,公主不妨再试……” “有道理!”司零眼睛一亮。她这个用惯了电器的现代人自然用不惯灶台,竟忘记了如何调控火候,刚刚所做,又失败了一次。 大越朝不能捕杀耕牛,也没有牛奶,只能用羊奶代替。 将羊奶先入锅,加茶叶、茉莉等烧制,能去除膻味,在这之后加入蛋液,面粉,做出模型,端得是奶香四溢。此法若成,就能成功做出一个蛋糕。 司零将鸡蛋打好,倒入面粉和盆内,再将羊奶混合均匀。她蹲在灶门口,一会儿加火,一会儿喜笑颜开,全然忘记了自己脸上已经沾了不少灶灰。 “长公主——”紫云刚要出声提醒,却见司空瓒朝她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语,又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走到司零的身边,轻轻地擦了擦她脸上的灰。 司零蹲在地上,蓦然抬起一双晶亮的眸子。 两人四目相对,司零只见少年那张绝美的脸在眼前放大,来人温和隽雅,眼中柔和,擦拭的动作相当轻柔,竟让司零心跳如鼓,下一刻她不由得暗骂自己可耻。 “小九,你怎么来了?”司零讶异一瞬,慌忙站起身来。她见司空瓒一身血衣,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按住他的肩膀,“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司空瓒见到她丝毫不加掩饰的关心,掩下心头的暗喜,唇角微微一动。 没有安全感的人,会一遍一遍地反复确认那个人永远在自己身边,不会离开,会一遍又一遍乃至不惜伤害自己来反复确认,那个人是真的关心自己。 显然,司零现在的表情成功地取悦了他。 司空瓒眸中浮现一抹水光,哑着声音道,“回来的路上被刺客袭击。皇姐别担心,我没事……” “脸都白成了纸片了还说没事!紫云,快去请御医,让他速来!” 司零吩咐下去,下意识地扶住了司空瓒,看着他身上发黑的伤口,语气也有几分颤抖,“伤口中毒了你还敢到处乱跑,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 “抱歉,皇姐。我这次奉父皇之命出宫办事两月,许久未见,我只是想早些见到你……”司空瓒咬了咬唇,眸中显出委屈之色,却忍住疼没有出声。 燕云本是暗卫中的精锐,这次竟也没能护住司空瓒,况且他并无武功,其中凶险不由得让司零有些后怕。此刻她哪点还有苛责之心,早已心疼不已。 “伤口已经好生包扎了,你先躺着不要乱动,我去看看宫女那边的药熬好了没有。” 司零又嘱咐了两句,司空瓒乖巧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司零离开的背影,司空瓒眼中的柔弱缓缓消失,他叩击了一下桌面道,“燕云,我需要你帮我办件事。将我回宫遇刺,重伤中毒的消息传出去。” “中毒?”燕云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分明记得,那软鞭上是没有毒的。 司空瓒将刚包扎好的伤口扯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沉声道,“这毒无色无味,名为噬心蛊,是南越国之毒,中毒之人会心悸不已,三日之后七窍流血而死。此毒失传,只有我才有解药。明日是太子生辰宴,届时你安排死士出面,在宴会上给三皇子下毒,嫁祸五皇子。” “可若是如此,主人也要给自己下毒,才能让人信服。”燕云猜到了司空瓒的心思,心头又是一惊。此等九死一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九皇子蛰伏两年,出手就是必杀,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不这样怎么能让人相信呢。你放心,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司空瓒将毒药撒到自己的伤口之上,顺手将瓷瓶丢给燕云。 他绝美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几近天真残忍的笑容,“燕云,我隐忍了两年,德妃屡次加害于我,甚至杀害我的母妃,我应该也让她尝尝丧子之痛,你说是吗?” ☆、第 112 章 燕云领了司空瓒的命令,从窗口跳了出去。这时正好司零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 “不是让你别乱动吗,怎么起来了!” 司零将药放下,顺手在司空瓒的身后塞了一个枕头,又端起药碗,坐到床边。 “这些事交给宫人就是,皇姐何必亲自……”司空瓒虚弱对她笑道。 “别说话,老实喝药。”司零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放到他的唇边。 司空瓒修长的睫毛缓缓垂了下来,依言将药喝完,从头到尾没有叫一声苦。 “小九越来越坚强了,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多依赖我一些。我记得你从前很怕苦,短短两年,就长成大人了。”司零放下碗,摊开手,只见一颗冰糖躺在她的手心里。 司空瓒接过那颗冰糖,用力一掰,还未等司零反应过来,便将半颗塞进了她的嘴里。 司空瓒冰凉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唇瓣,划过一抹令人心悸的感觉。 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司零心头一跳,她作势要恼,司空瓒却只是笑,末了问道,“方才皇姐在厨房里做什么?是在亲自下厨吗?”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我做了一种全新的美食,叫做蛋糕,没听说过吧?是生辰的时候才吃的一种东西,我反复尝试了一个晚上才做出来,就是为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提起这个,司零不由得意了几分。 “特别的日子……”司空瓒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倒是忘记了,皇姐与太子一母同胞,明日是太子生辰,想必她特意准备了贺礼,竟还亲自下厨。 司空瓒的手指暗自攥紧,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心中的嫉妒和怒意几乎让他不可遏制,而舌尖的甜味也渐渐酸涩起来,甚至有些让他感觉发苦。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烛光忽然灭了,司空瓒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却见紫云端着一物走进来,两个宫女在周围点上了蜡烛,又退了出去。 “小九,祝你生辰快乐,祝你永远开心哦。”司零抓住司空瓒的手,将他的两只手合上,催促道,“快些许愿,许愿过后就可以吃蛋糕了。” 司空瓒愣了片刻,心中一动。他的生辰乃黄道吉日,又恰与太子生辰相近,虽然八字贵命,却生来低贱,被人看不起。从来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 没想到皇姐并未为太子准备礼物,而是为了自己…… 所有的嫉妒和怒意化为了震惊,就连心底对她最后一丝防备都烟消云散。 他忽然想起司零的话,心头哽咽,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你方才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是吗?”司空瓒借着烛光看向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视线安放在她柔和的侧脸,随后流转到她带着笑意的唇角。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缩回自己的目光,心跳闷声如鼓。 方才……方才他竟然!竟然像是受到蛊惑一般,面对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眸里写满的温柔,竟然生出了沉沦和占有的想法。这可是他的皇姐啊! 他何时竟生出了这般龌龊心思?如若皇姐知道…… 司空瓒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起来,好在他掩饰得很好,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司零恍然未觉,她起身将蛋糕切成几块,笑道,“去年本就应该为你过生日的。只是抽不开身,今晚我特意陪你过生辰,只是你方才喝了药,别吃多了积食。” 紫云上前来,将一块蛋糕放进瓷盘,递给司空瓒,似乎无意般叹道,“公主对九殿下当真极好,为了做这蛋糕,不仅亲自下厨,还烫伤了手。公主金枝玉叶,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连皇上也没吃过公主亲手做的东西……” “就你这丫头多嘴。”司零点了一下她的脑门,递给她一块,“你也尝尝。” “奴婢不敢。”紫云慌忙跪下。司零笑道,“怕什么?外头传言都说我脾气极差,嚣张跋扈,就当是本公主命令你吃,今夜之事你可得把嘴巴放紧点。” 紫云失笑,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小心接过蛋糕。司空瓒透过摇曳的烛光,定定地看着司零,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洒进来,最后藏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将一块蛋糕放入口中,感受到一股甜腻的奶香在舌尖化开,然后用极尽温柔入骨的声音低下头,轻声凑近她的耳畔道:“皇姐,你待我可真好……” 司零一怔,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那句话尾音上扬,似乎还没有说完。 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还含着什么复杂的东西。 她看不太懂,却心中一紧,仿佛觉得后面还应当接着“此生我定不负你”这般话语。 只是想到这一瞬,司零赶紧摇摇头,将旖旎的念头甩出脑袋。 她到底在想什么!小九对她明明只是对姐姐的依恋,况且他现在还不知道他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虽说按照任务流程,她是应当攻略他,但他方才十四,况且她目前长公主的身份还未下线,这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司零退后半步,将这暧昧的氛围冲淡,故作轻松道,“那当然。我说过,从我救你那天开始,这宫中,我定会护着你。你此番受伤,定然和德妃脱不了干系,小九若是有什么计谋,不妨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她的神情十分认真,就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司空瓒心中越发紧张,脸上却只是错愕片刻,便看着她微笑了起来,“皇姐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他怎能让她知道,此番他要杀的人,是三皇兄。 纵然她关爱自己,但三皇兄好歹是她的皇弟,他并不敢赌,若是将自己的险恶用心剖开来,让她看到这样一个肮脏恶毒不择手段的自己,她会不会厌恶他,然后永远离开他。 这种事,他一辈子都会藏在心中,绝不会让她知晓。 他此番如今心急动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听闻今年朝贡将至,各方俊杰以及邻国皇子都会前来大越,宫中流言似乎要说起长公主的婚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皇姐这份病态的依恋,绝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嫁出去。 她要永远做她位高权重的长公主,而他要铲除所有,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只有这样,才能将皇姐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司空瓒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而此刻,司零看似在发呆,实际上却是在与脑海中的系统对话。 “000,我给你简述一下这瞬息万变的局势啊,现在剧情加快的速度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这黑化值怎么就涨到80了?而且小九不按剧情套路走。我隐隐感觉到他有很多计划没有告诉我,万一他失败,那我该怎么配合他,咋整啊!” “哦豁,牛逼。不愧是主人,看来觉醒的速度加快了。”000低声道。 “你一个人在那嘀咕什么呢?敢不敢专心一点?”司零翻了个白眼。 “咳,没什么。就是上个世界男主的感情残留对他产生了影响,男主的事业线也会加快速度,你只要保证任务完成前你和男主都别死就成。” 000忽然顿了一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而且这对你来说是好事,你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因为主系统……滴滴滴——” 000的话还没说完,司零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尖利刺耳的电流杂音。 她痛呼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感觉眼前的世界晃了晃,像幕布般似乎要被撕开一样,眼前闪过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又是一阵电流过体的痛感。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空间中,忽然响起一阵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电子音。 “解码分析……探知到未命名病毒系统000,正在启动攻击程序……” “备用系统清除数据,正在上线中……001号权限接管,进度10%……” “皇姐,你怎么了?”眼看着司零的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司空瓒心中一急,顾不得自己的伤就要下床,但此时他给自己所下的噬心蛊毒已然发作,跳动的青筋从他的手臂上一路攀上颈部,就像一条蠕动的长虫。 “公主!”紫云慌忙接住司零的身体,吓得几乎六神无主。 司空瓒从床上滚落下来,踉跄上前几步。 周围的人听得响动,正要上前,却见司空瓒眼中含怒,厉声道——“滚开!”他几乎颤抖着在司零的鼻尖探了一下,发觉还有气息,大口地喘出一口气,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 还好,只是昏倒过去,还好……司空瓒发觉自己手心已是生出冷汗,有些脱力。 他捂住开始蛊毒发作的胸口,咬紧牙关忍下身体的痛楚,“快去请御医!” “是!”紫云被司空瓒的气势吓到了,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将公主扶到床上,心急如焚地一路奔跑出去。外头的宫人早已胆战心惊,公主若是出了事,整个公主府的人都会受到牵连,说不定圣上一怒之下,将所有人杀头也说不定。 “皇姐……”司空瓒伸出手不停地探着她的脉搏,反复确认她只是晕倒过去,还有气息。 直到御医来的时候,他仍然死死地抓紧了司零的衣角没有松手。 “长公主……应是劳累过度所致。脉搏虚浮,神色不宁,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须得好生调养才是……”陈御医趁着夜色前来,这一晚上他接连被折腾了两次,但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眼前之人,可是长公主啊!更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九皇子在一旁盯着。 只是九皇子脸上的神情,也太过焦虑了些。之前听说长公主和九皇子感情不同寻常,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长公主与一母同胞的太子之间颇有疏远,像与这九皇子才是亲姐弟,真是怪哉! 陈御医以银针在长公主的穴位处针灸片刻,看着司零的气息慢慢趋于稳定平和,这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应当无碍,休息两日便能醒过来,下官明日再来为公主看诊。” 陈御医提箱要走,司空瓒忽然叫住他。 陈御医转身,只见那九皇子脸上似笑非笑,瞳孔中带着阴暗冷厉的幽火:“如果有人问起,你应该回答,长公主是看到我被刺客所伤,身中奇毒,重病在床,才一时昏倒过去,听懂了吗?” “这……”陈御医心中暗自一惊。两年前分明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病弱少年,如今这生杀予夺的气势,像极了荒原里的饿狼,当真是皇家之人。 陈御医见长公主身边的心腹女官紫云也点头示意,默默将话记入心中。 无论如何,今夜之事他只需稍加词汇修饰即可,在场之人他得罪不起。 见御医转身离开,司空瓒这才上前两步,掀开了碍事的帘幔。 “皇姐,你应该不会怪我吧。我利用你昏倒之事,就是要将德妃更快地拖下水。只要我得到更大的权势,铲除那些碍眼的人,我就有能力保护你了。” 司空瓒坐下来,伸手描摹着司零的脸,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 他的唇角带了一点笑意,“我知道你会原谅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你放心,皇姐……你醒来的时候,我一定解决好所有事情,再亲自补偿你。” 紫云站在一旁,愣了愣。慧眼如她,此时反应过来,怕是也看出来了九皇子对长公主感情近乎执拗得不同寻常,她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第 113 章 大越朝皇宫风平浪静了十年,最近却接二连三地出了大事。 先是九皇子头一次出宫,奉命验收佛刹塔竣工事宜,回宫路上却遭遇刺客,身中剧毒,七窍流血。随后便是长公主因九皇子受伤之事气急攻心,昏迷不醒。 再然后便是太子生辰宴当场,三皇子司空绝中了和九皇子同样的毒,当场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皇子公主一时三个人出事,皇帝龙颜大怒,将负责操办寿宴的女官内监通通斩首,午门一时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京兆尹和慎刑司官员领命,不分昼夜赶到案发现场查案,虽然那里的痕迹已经被处理干净,但仍然留下了蛛丝马迹。当京兆尹将那软鞭呈上,又经御医仔细比对九皇子身上的伤口后才发现,确实是皇宫大内第一高手惊云所致。 “好!一群狼心狗肺的腌臜东西!查!给朕彻彻底底地查!”皇帝怒拍桌案,拂袖将所有的案卷掀翻在地,“查不清这件案子,你们都给朕提头来见!” 皇帝下了早朝,又匆匆赶往长春宫。三皇子司空绝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 整个皇宫内最好的御医全力为他诊治了三天,结果不仅没能为他解毒,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司空绝已是宛如一个将死之人。 平日雍容华贵的德妃现在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她头发散乱,歇斯底里。她体质特殊,好不容易得了一子,自是对司空绝极为宠溺,为保住自己儿子的地位,不惜暗中弄死其他嫔妃的孩子,可如今何人竟胆大到在太子宴会下毒? 第七日,无数灵丹妙药都没能救得回来司空绝的性命,三皇子司空绝薨前,身体消瘦,形如枯槁,七窍流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由内而外啃噬殆尽。 办理丧礼当日,长春宫人人服素,痛哭哀嚎。 门外响起一声通传,德妃回头看去,只见司零一身缟素,从容而来,她的视线在厅堂的棺木上停留片刻,忽而开口道,“三皇弟已逝,德妃娘娘,还请节哀。” “都是你害的,一定是你!凭什么那个小贱种能活着,我的绝儿却死了!” 德妃脸上还带着两道泪痕,她神情狰狞,用力举起了金钗朝着司零刺去,司零来不及躲避,反而迎面受了她这一刺,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 “住手!德妃,你这是在干什么!本宫怜你丧子之痛,你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动手伤人!”皇后眉头微皱,厉声对着左右道,“还不将德妃娘娘按住!” “我倒是来得巧了,皇后娘娘也在这。”荣嫔从门外走近,一见德妃凶神恶煞的模样,又见司零脖子上的血痕,惊呼道:“德妃姐姐,妹妹知道姐姐丧子,心中哀恸,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动手伤了长公主。何况,那九皇子也中了和三皇子一样的毒,幸而只是伤在皮外,并非毒入五脏内腑,方才传来消息说,从阎罗王那捡回了一条命。要怪啊,只能怪三皇子运气不好……” 德妃怒从心起,冷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 她一直将精力放在铲除弱小,防备皇后和太子一脉上,谁能料到荣嫔在这场争斗中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不动声色挑拨她与皇后,成了最大的获益者。 无论是那贱种,还是荣嫔,还是皇后的一双儿女,都是她的仇人! “风水轮流转,跳梁小丑终究是跳梁小丑,不要太得意。”德妃忍下怒意,目光平静。 司零没来由得感觉到了一丝后怕,她现在才明白小九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小九早知德妃派人刺杀自己,便将计就计,装作重伤,以苦肉计给自己下了和司空绝一样的毒,同时挑起荣嫔与德妃的争斗,来转移德妃的注意力。 司空绝服下了过量的毒药致死,而小九却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小九的心思,当真可怕。 他早知德妃害死了自己的母妃,蛰伏两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做了完全准备。只因这下药之人,必须深谙毒药剂量,一个不小心,就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是同归于尽了。 司空瓒年仅十四,便有如此手段,将各方心思都看得透彻,司零自愧不如。 但想到这里,她也不免有些生气。在这之中,小九甚至利用了她昏倒之事,来为此事造势。只有长公主也牵扯其中,才能顺带皇后一脉拉下水,德妃即使想要报复和反扑,也得掂量掂量司空瓒是不是与皇后一脉绑在了一起。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小九恐怕早在自己救下他那天开始,就生出了复仇计划。 不仅如此,不论自己对他多好,他也始终在防备自己。 德妃在灵堂又闹了一阵,最后甚至惊动了太后,闹得众人焦头烂额不提。 离了虚情假意的悲欢场,走了个过场吊唁后,司零便回了华章宫。 她路过宫门的梧桐树,在院子里静立片刻,只觉叶子一片一片飘落下来。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天气也幽幽转凉,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是两年半了。 “你回来了。”来人的声音温柔而带着关切,顺手便为她披上了一件狐裘。 司零抬眼望去,只见司空瓒不知何时,已经披衣下床,站在自己身前。 他这两年的身高就像竹节般节节生长,窜的飞快,现在已经与她齐肩了。 司空瓒眉目微蹙,视线落到她的脖颈,便要抬手:“怎么伤的,谁敢伤你?” “我没事。”司零摇了摇头,不想与他搭话,径直越过他往前走。 眼看司零越走越快,司空瓒跨步上前,扯住她的袖子:“皇姐,等等!” “你生我气了。对不对?”司空瓒拦在她的跟前,嘴角一撇,眼里便露出了雾蒙蒙的水光,眼角那颗动人的泪痣也变得鲜活起来——“皇姐,我说。是我……下的毒。” 司零顿住步子,抬起眼十分平静地看着他,“哦,那你真是能耐了。” 司空瓒的眼里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其中的情绪纠结交缠,他忽然扬起唇,对她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皇姐,你讨厌我了,对不对?” 司零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别开脸,胸口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一般。 “我没有生气,也并非讨厌你。你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累了。” 司空瓒抓着她的衣角没放。 “是皇姐教我的。在这深宫之内,我不害人,别人却要害我。我先下手为强,又有什么错呢?” 见她不答,司空瓒有些不高兴。 “如果不是皇姐救了我,我还在冷宫里生长,没有人疼爱呵护,没有人细心教导,也不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皇姐若是厌了,弃了,不要我了,那么……小九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他忽地撩起宽大的袖袍。 十四岁的少年,手臂还有些纤细,上面是凸起的腕骨和若隐若现的青筋。 只见一道亮光划过,那纤细的手腕处忽地渗出一道血线,猩红色的血迹瞬间便爬满了手腕,顺着洁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流下来。 “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司零失控般怒斥一声,狠狠地打掉他手中的匕首,将他的右手按住,盯着那深深划出的刀痕,心尖疼得像针扎一般。 司空瓒唇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像是骄傲地证明了什么,他俯下身子用头抵住司零的额头,盯着她的脸,像是看不够一般:“我就知道皇姐心疼我。” 司零拿他没了办法,生出来的脾气也瞬间偃旗息鼓。 她抓着他略有些冰凉的手进了屋子。紫云见状,只是略微惊诧一瞬,便转身去取止血的纱布。 “我承认,方才是有些生你的气,但并不是气你杀了司空绝。”司零垂下眼,任劳任怨地给他包扎伤口,“我只是生气,你总对我有防备。” “我曾经说过,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你把我的话当了耳边风。如此危险的计划,也未曾告知于我。你就不怕这苦肉计,把自己也给毒死了?再假若我没有忽然昏倒,没有惊动皇后,若不是借机造势吸引了德妃的关注,你的计划又岂会如此顺利?” “再者,你别见德妃一时失势,等她清醒过来,你这点把戏说不定会露馅。” “嗯。”司空瓒眨了眨眼,乖巧点头。他远没有看着这般纯良,这张脸虽然与前几个世界并无不同,但神态上却显出了几分勾魂夺魄的媚态。 像是男版狐狸精化成的小公子。当司零与他对视的时候,会发现司空瓒融合了前几个世界男主所有的特点。他既有顾百里的贵气风流,又有叶淮的娇弱可怜,但骨子里的偏执狠厉不输给尹枭寒,一肚子算计,也像极了哈迪斯。 难道说每个世界里的男主都不是那人的本身,司空瓒才与他最相似么? 司零有些哑然失笑,将脑中莫名的想法压了下去,顺手捏了一下司空瓒的鼻子. “今后你若是再敢伤害自己,我便真的丢下你不管了。还有,以后无论你有什么计划,遇到什么难题,都要告诉我,不准自己独自行动。” “好。”司空瓒笑眯眯地点点头,顺手剥开一颗栗子放到她的唇边。 司零见他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张开嘴咬住了那颗栗子。 ☆、第 114 章 他的手指再一次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有些湿热。司零心头一悸,嚼都没嚼便慌忙咽了下去,谁知哽在喉咙,猛地咳嗽起来,抓起一壶茶便往嘴里倒。 “皇姐你……”司空瓒见她姿态不雅,微微抿唇,“皇姐这般粗犷,若是外人见了,恐怕丢了皇家之仪,也不知道将来谁能看上皇姐。” “我自然能嫁得出去!”听得他话题转到此处,司零瞪了他一眼,“本公主位高权重,不知多少俊杰任我挑选。年底便是除夕宴会,今年又是朝贡之时,不管是名满京城的状元郎,还是世族贵家子弟,再不然还有邻国皇子……” 司空瓒的笑容却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他的手指一点点攥紧,眼中冷意微显,带着一抹讥诮。 “是啊,皇姐自然……是能嫁得出去。”他的话音越来越低,却突然转了个弯道:“对了,方才皇姐说,今后我的事,都要让你知晓,可还算数?” “当然。怎么,你又有什么计划?”司零颇有些好奇。 司空瓒以手指蘸茶水,一一在桌上写道,“我需要白银二十万。部分用作培养自己的势力,部分用作商铺开支。青楼、茶坊、还有皇寺,我已一路派人渗透,慢慢安插其中。南越死士精通易容与巫蛊之术,这是我的底牌。” “二十万两白银,不是一笔小数目,还要瞒过这些探子的视线,你可有把握?”司零惊了一惊,感叹古人是真的早熟,同龄这时候她可能还在玩泥巴。 “南越旧部已尽归我手,宫外势力安插并不难。只是宫中情形复杂,还需要皇姐帮助。眼下我最需要的,就是德妃、皇后、太子还有父皇身边的探子。这些人身边之人都是精挑细选,很难安插进去。”司空瓒的指尖顿了顿。 “我知道了,我会尽可能帮你。”司零握住他的指尖,微微笑了笑。 她知道他在担心犹豫什么。她与太子一母同胞,又是皇后所出,眼下算是帮着外人刺探自己的生母和亲哥哥,这简直有违常理。 他们今日的言谈,只要泄露一句话,司空瓒都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他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只因全然信任。 司空瓒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用力地抓紧了司零的手,哑了一下嗓子。 “皇姐,其实你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只要你反悔,我可以心甘情愿地把命交到你手中。你知道的,三皇兄已死,这件事一旦起了头,就不可能停下来。” 他自然知道,她可以锦衣玉食过一生,不必陪着他走上这条看不到头的艰辛之路。 她明明也看出了他的野心,他的算计。如果告诉她,她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站在他这边? 司空瓒的手心里满是汗水,湿滑得紧。 他犹豫片刻,下定了决心说道,“司空绝已死,接下来就是司空炎。如果我能走到最后,势必还会面对太子。这条路我既走了,就注定与太子、与皇后为敌,毕竟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个人。” 司零看向他。司空瓒垂下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不仅如此,我还会为母亲复仇,为南越复仇。百姓虽然无辜,但下令屠我母族之人,亦是那人。到时候,皇姐,你还会觉得救了我是件好事吗?皇姐,你应当……早点杀了我。” “说什么傻话。”司零靠近他,按住他颤动不止的肩膀,将他揽进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 “……!”司空瓒骤然一惊,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几乎将自己的手都掐破了。 他想过一万次将最隐秘的想法告诉皇姐后她的反应,却没想到她会如此。 “我若要杀你,又怎会救你。生在帝王家,本就应当是没有心的。想坐上那个位置,必然比常人付出更多,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弃常人所不能弃。”司零掐了一把他的脸,笑了。 “可……可太子毕竟是——”司空瓒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司空绝嚣张无度,司空炎趋炎附势,我的太子弟弟,看似道貌岸然,实则是个草包。你心智坚韧隐忍,胸怀谋略,如果做了皇帝,会是个好皇帝。” 司零望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小九,你看这大越河山虽然风光,内里却已腐朽不堪。皇子争权夺利,贵族用着金碗银匙,百姓却饱受其苦,外敌看似臣服,但仍然虎视眈眈。” “我从来不后悔救你。我只希望,如果你能做坐上那至高之位,不要被乱花迷了眼,不要被仇恨迷了心,不要被权势捧得飘飘然,看一看这沙场铁血,品一品这人间艰难。坦然你的过去,面对你的将来,记住你要守护的人。” 司空瓒的眼神渐渐从惊异变得温柔,像是在白尘狷原的游荡的野狼终于找到了他的月亮。 末了,他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了一句:“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司零看出了他的疲惫,僵着脖子挥手赶他走。 她得知噬心蛊的毒极为猛烈,他虽然早就服下了护心药,不至于死亡,但仍然受到重创。 司空瓒不给她面子,非要将她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好,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末了司空瓒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出了门。如今他年满十四,到底是男女有别,不好在华章宫多留,父皇下旨令他住进了华章宫旁的偏殿中。 紫云依着司零的吩咐端了晚膳进来,还回头望了一眼司空瓒的背影。 司零看着她欲言又止地样子,不由好笑道,“紫云,你可是有话说?” 紫云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公主,奴婢觉得九殿下对公主的依赖有些不同寻常。此事既然奴婢能看出来,旁的有心之人,恐怕也能看出端倪。公主需要注意与九殿下之间的分寸才是,若是被人刻意挑起,恐怕……” “左右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要是有什么不同寻常,也该是我对他才是。” 司零打开好感度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之前系统000就告诉过她,好感度之所以还在30点以下,就是因为男主对她现在还是亲情。 所谓攻略任务,那是得让男主爱上她才行。 毕竟这乱了纲常伦理之事,可是为天下人所不耻的大罪。 虽然司空瓒的确是誉王之子,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但他既然想争夺皇位,就永远不可能把这层血缘关系公开,那么他与她也将永远都是姐弟。 也只要她还是长公主一天,她这任务就别想完成。 好在司空瓒足够聪明,事业线进行得如火如荼,时间线也像吃了激素般加快。眼下司空绝已经领了盒饭,过不久就轮到了司空炎,然后是太子。 她也将死遁下线,以长公主之死,设计太子,换得太子被废。 结束这个重要剧情线后,她便能换个身份攻略男主,成功完成任务。 而且,她的旅程即将走到尽头。 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以后,她就可以按照和系统的合约,回到现实世界了。 只是令司零感到疑惑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那日她忽然头痛昏倒之后,脑海中便再也没有响起000的声音。任凭她如何呼唤,000都再也未曾出现。 这不由得让司零有些担心。除了与她偶尔斗斗气之外,000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见踪影。 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司零做出了一个决定。 如果说这个世界将是她经历的最后一个世界,那么……在这深宫之内待了两年,不见识一下外头的繁华,岂不是白来?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要出宫。”司零在床榻上装病躺了半个月。三皇子被人下毒之事也渐渐平息,几方势力暗潮汹涌,司空瓒变得异常忙碌,只剩下司零一人闲得发慌。 “不行啊公主,皇上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再说这宫中耳目众多,守卫森严,公主若是擅自出宫,这些下人可是要掉脑袋的。”紫云吓得赶紧拦住她。 “瞧把你吓得。我去求太后。年关将至,又逢太后寿辰,今年除夕定然十分热闹。我这次出宫,乃是为了给太后准备礼物。太后念我一份孝心,必然不会阻拦。这宫中待久了,人都变傻了,这个世界简直跟坐牢一样。” 司零站起身,敲敲桌面,“烛九,出来。”随着她一声令下,房顶飘下一个人影。 和燕云的不苟言笑不同,烛九是暗卫中的异类,他是个不怕死的话痨。 “哟,公主,您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烛九嘴里叼了跟狗尾巴草。 “烛九,你这样对我说话,信不信我砍你头?”司零斜了他一眼,戏谑道。 烛九咧开嘴道,“砍就砍呗。我本来就不是正经暗卫,还不是被我爷爷抓来的。那个老不死的,做了一辈子皇家暗卫,现在还要把我也搭进去。这出宫嘛,我熟。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说吧,这花街柳巷,酒楼茶馆,公主想去哪?” “都去转转,听说天香楼的姑娘最好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司零一听来了兴趣。 紫云掩面,摊上这样的主子,她太难了,哪有公主去逛青楼的? ☆、第 115 章 “公主,真的要这样做吗?太后既然不允,公主还是……” 紫云吓得眼圈通红,战战兢兢地被司零按在椅子上,连话都说不顺了。 “紫云,我保证傍晚之前回宫。方才我已对外说了身体不适,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太后娘娘晓得我的性子,方才派来的侍女已经回去了,他们不会再来了,你就放心吧。在这宫里憋了两年,我都快发霉了。”司零将□□戴到她的脸上,左看又看,手中描得有八分相似,方才满意地放下妆粉。 紫云叹了口气,知晓她到底是拗不过公主的性子,转而把视线投向烛九,语气冷冽道:“公主身边只有天甲二人,烛九刚刚接替公主亲卫,奴婢实在不放心。烛九,公主此番出宫,你须得时时刻刻以命相护,不得有一丝一毫闪失!” “本公子武术纵横江湖,那还用你说?指不定是谁在宫里暴露了呢,嘁。” 烛九满不在乎地对她翻了个白眼,气得紫云咬了咬银牙,几乎当场发作。 司零左右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姨母笑。 原著剧情中的烛九和紫云两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性子,一个心思缜密,一个吊儿郎当,但无一例外都十分忠诚,谁能想到性格迥异的两人最后竟能成为一对佳侣呢。 不多时,打扮成宫女的司零垂着头走在宫道上。她低着头跟在内务府的宫女身后,而烛九则隐在廊下草丛中,一路上利用长公主的腰牌畅行无阻。 宫门近在眼前。两名天甲暗卫从他的身边掠过,呈一左一右保护姿态。 烛九望了一眼司零的身影,探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打算提气跟上。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忽然飞过了一只黑色的乌鸦。 像是受到了不可抗拒般地吸引力,烛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天空望去,乌鸦落在一棵树梢头,发出两声怪异的尖叫,一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烛九。 虚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冰冷机械的电子声音——“000号系统病毒清除已完成,备用系统001号程序上线进度达到100%,正在修改世界故事线……” “这是什么?”烛九感觉到一阵无法言说的战栗和惊恐从脚底冒出来。 他的身体被当场定在原地,拼命地呐喊却发不出声音,脑海中像是被撕裂一般痛楚。 “NPC角色烛九攻击力加强,忠诚度清零,刺杀目标人物——司空翎。” 系统音再次冷漠无情地提示道。在极度的痛苦之中,烛九的人物设定被强行抹去,身体爆出青筋,面容不断变得更加扭曲,最后,只剩下一双血红的双瞳。 ——— 京城外,花荣阁。秋风甚大,白衣少年拥着雪白的狐裘,神色淡然地进门。 “哟,司公子光临,敝店真是蓬荜生辉。想必您便是那日在商行留信想要接手我这铺子之人吧,快快请进!”陈掌柜脸上赔着笑脸。 来人正是司空瓒。三皇子司空炎死后,德妃势力略有收缩,此时正是他出手的好时机。 花荣阁看似只是个做布匹生意的小店,但背后势力却并不一般。 尤其是这里竟能暗中售卖云州织锦。这织锦乃是皇室贡品,并不在市面流通,可这小小的花荣阁竟能有云州织锦,虽然只是次品,但也不容小觑。 看来燕云先前追查的线索是对的。司空瓒落了座,接过陈掌柜奉来的茶,脸上并无笑容,“掌柜不必多礼,按照之前说的,价格该怎么谈就怎么谈。” 陈掌柜暗自觉得棘手。先前他本以为这看似病弱年近十五的少年容易拿捏,看着白白净净,好生脾气,像个世家公子,谁想他对于经营之事竟然了如指掌,一问质料,二问花样,三问客源,又一一与店中管事、绣娘、伙夫详谈,看起账本也是头头是道,不声不响地便敲定了价格。 “陈掌柜,先前你开价两千两银子,恕我不能接受。” 司空瓒翻开账本,脸上虽未显动怒,语气却不怒自威,指着几处墨点道,“此处收支数目与进货账应是有所涂改,此店收益有夸大之嫌。” 他又将一件成衣铺开道:“再者,你竟以次充好,以钦州所产代替云州细棉,这两种棉虽看着相似,但只要穿个十天半月,便能发觉差别。次棉本未晒干,容易发霉断裂,便是经由染织,穿着也易生霉,若是用作贴身之物,引来疾患又当如何?此店本为老牌,却如此利益熏心,看着门面风光,里头竟是如此腌臜!这等原料也敢存在仓库,占了转让价格的二成银子。” “你——”陈掌柜气结,怒瞪他一眼,喝道,“黄口小儿,休要胡言乱语!你不买就不买,这铺子我不盘了,来人,送客!” “卖不卖可不是由你说了算。户部尚书是你族亲里的远房舅父,我说得对吧,陈玉忠?” 司空瓒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丢出一块金牌,漫不经心地点出了他的真实姓名。 陈掌柜一见那金牌,知晓是皇家之人,吓得急忙扑倒在地道,“冤枉啊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大……大人想知道什么,小的全都说!求大人饶贱民一命!” “饶你一命?我若是饶了你的命,谁来饶了我的呢,是吧?”司空瓒丢下账本,站起身来。 半个时辰后,花荣阁已转了幕后主人,陈掌柜的尸体被死士拖了出去,全盘由司空瓒的人接手。 燕云观完这一幕,不由暗自佩服,但同时也有些心惊,刚才他还以为司空瓒会放过此人一马,谁知司空瓒早已看出此人在说谎。 司空瓒将账本收入囊中,脸上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拿到了户部尚书这个最大的把柄,倒真是一件意外之喜。司马炎薨后,他已是两月没有去看望皇姐。他白日处理繁杂之事,夜晚练功,不得空闲。 暗杀他之人,将他视为眼中钉之人越来越多,若他无自保之力,可能还会像这次一样连累皇姐,这三年相处,他早已将皇姐视为心中逆鳞。 ———— 燕云驾着马车在长京街头缓缓行进。进了城门走往西街集市的方向,人流渐渐变多,一路人声吆喝,繁华热闹,再往前行,便可看见各样商铺。 此处一条美食长街,譬如桃仁、桃花糕、银杏酥,山楂串子,以蜜糖调和,配小摊前冒着热气的卷煎薄饼,不由得让人看花了眼睛。 司空瓒掀开车帘,目光随之掠过外面的商铺,忽然闻到一股炒栗子的香味,眉头轻轻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道:“燕云,停车。” “新鲜的糖炒栗子,五文钱一两!客官来看看咯!”小贩笑着迎上去。 司空瓒接过栗子放进大麾之中,他怀里揣了两油袋热乎的栗子,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皇姐久居宫中,她应当是最喜这些小吃,不知她可会怨自己许久未曾探望…… “殿下,属下似乎听到了长公主的声音,天甲二人似乎也在周围。”燕云眉头蹙起,飞快地在人群中寻找,很快便将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 司空瓒顺着前方看去,只见一身形纤细的男子在玉器阁前与老板讨价还价,手里捧着一蓝田暖玉锦盒,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虽然她女扮男装易了容,但他心细如发,观她动作,如何不知她是皇姐?司空瓒又惊又喜,又见她身边并无紫云,知晓她是偷偷出宫,急忙迎了上去。 司零显然也看到了司空瓒。眼下已近傍晚,她此番出宫,参观了青楼,又去茶馆听戏,逛了一条商铺,好不热闹,临走之时逛到这玉器铺,忽然想起司空瓒尤其怕冷,便花了大价钱将这块蓝田暖玉双鱼佩买下,打算送给小九。 司零看着他,明媚喜悦的笑容立即洋溢在脸上,司空瓒也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深邃而又炙热,一看到她,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也立刻露出了微笑。 “小九,我给你买了一样礼物,以后你要时时戴在身上,你——” “你慢些。”司空瓒无奈地翘起唇,看着她像一只蝴蝶般朝自己奔过来。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渐渐放大,笑容渐渐凝固在唇角。 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那张苍白带着少年气的脸上出现了凌厉肃杀,眼底所有柔和全都收了起来,只剩下尖锐的光芒和怒意汹涌,以及孤狼般极度的悲鸣——“皇姐!” “噗嗤——”一声沉闷的刺刀穿入司零的心脏,痛,无法言说的痛。 锋利的刀穿透皮肉,在心脏的位置狠狠地搅动了一番,背后再次受了一掌。 司零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前被一把刀穿透,血顺着刀尖流下来。 “是……谁?”她气若游丝地呼唤了一声系统,眼前的系统栏闪动了一下。 可意外的是,所有的技能全部变成了灰色,所有的积分与此同时全部清零。 小九……司零看着司空瓒飞奔而来,微微抬手抓住他白袍的一角,直挺挺地倒在他的怀里。 恍然间,她感觉一滴冰凉的触感落下,但她却再也没有力气帮他擦掉眼泪。 痛,疼痛蔓延五脏六腑,再也没有任何力气。 司零的脑中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原来死的滋味是这样的。 生命闭幕刹那,眼前重新变成了一片死寂和灰暗。 “零号目标已死亡,正在重新设定身份……”冰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第 116 章 “嘶——好痛!”司零下意识地用手摸到自己的脖子,感觉头差点断掉。 一道陈年伤痕留在她的脖子上,像是蜿蜒爬行的蜈蚣般可怖。 她没死?司零动了动身体,只感觉浑身酸软。她望了望周围,只觉得一片漆黑,不远处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灯笼,四周静寂无声,只听得冷风呼号。 如果她没死的话,为什么会在这里?犹记得死前那人从背后捅了她一刀,干净果决,毫不留情,直刺心脏,彼时她的背后只有一个人:烛九。 但司零怎么也想不通,烛九为什么要杀她。司零缓缓伸手摸到自己的心脏位置,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命还在就好。 她正准备呼唤系统,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时却听得一道炸雷响起,震耳欲聋犹在耳边,不一会儿,大雨像是倒豆子般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司零听到一道诡异至极的笑声。 ——“哈哈哈,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会下地狱的!你们都会死的!” 这声音凄绝悲怆,其中又诡异不已。 司零被这令人发毛的笑声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忍不住地想去看一看,她借着前方微弱的光,悄悄地猫着腰,摸索着往前走。 一道闪电猛地劈下来。穿着单薄白衣,头发披散的女人在院子里,边走边笑,声音如同尖利的野猫。不多时,两个太监已经追了上来,喊道:“娘娘,咱们回去吧,雨下得这么大,三皇子还在等您呢!” 谁知,听到这句话,那女人突然像发疯一般,竟一屁股跪坐在了地上,任凭大雨打湿她的身体,她用指甲在石板上刨着,裹杂着雨水和血痕。 “我儿……他已经死了!你们休想骗我!他早已死了!救命!”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秋雨之中,夜色如同白昼。 前方的疯女人此时已经癫狂,满身狼狈和血痕,但那张脸竟让司零的心揪了起来。 当年荣华美艳,如今却满身血污,如此疯癫,衣不蔽体。 这个女人,竟然是德妃!司零环视周围,目光落到院子里那棵梧桐,以及不远处的水井。 怪不得她觉得这里分外熟悉,这里是栖园,是冷宫! “她已经彻底疯了。”太监举起伞,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恭谨上前答道。 大雨滂沱,闪电劈下来,模糊的光影之下,可以看到檐下站着一个白衣人。 “装疯卖傻罢了。你去,把她丢进井里,封住井口。”白衣人淡淡出口。 “殿下……”白衣人身边的紫衣侍女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叹了口气,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十年了,自从那个人死后,主人便彻底变成了冷血无情之人,谁曾想有一日高高在上的德妃,如今也会变成如此模样。 “紫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白衣人微微抬眼,目光里闪过一丝冷意。 冷入骨髓的杀意。紫云收回目光,心底多了一丝惧怕,沉声道:“来人。” 披头散发的德妃忽然狂笑了一声,只见她不知哪来的力量,挣脱了桎梏,竟突然暴起,按住她的太监一时不慎,“咔嚓”一声,竟被她张口咬断了手腕。 血流如注。德妃大笑:“司空瓒,我诅咒你,你今生今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末了,她疯狂又刺耳的声音最终被一声巨大的水花所吞噬,戛然而止。 司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感觉冷意侵入了骨髓。 那人是司空瓒?她不可置信地想到,谁知这时,背后一阵冷风,司零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一人掳起,脚步乱蹬之下,还没站稳,就被押到了司空瓒跟前。 司空瓒从檐下走出。他一身白衣,容颜绝美,忽而挑起唇角,笑得畅快。 这一声笑,似乎夹杂着讽刺,不屑,或者玩味,独独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更甚者,司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即将成为死人的,凉凉的自己。 “没想到,你竟能找到这里来,真是小瞧你了。”司空瓒笑着上前两步。 他不是小九。小九绝对没有这样视人命如草芥般冰冷残酷的眼神。 司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感觉背后升起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是属下失职,竟没能发现周围还有活人的气息。”黑衣人跪地请罪道。 司零的眼睛瞥向那边,顿时跳了起来——“燕云,怎么是你!” 燕云诧异抬头,对上司零有些喜极而泣的脸,见她在原地又蹦又跳道,“你们怎么回事?是我,我是你主子,我没死!紫云,你也在这里,你看看我——” 司零的话还没说完,双脚已经上下扑腾着离地。 司空瓒的脸在她面前陡然放大,只听“咔嚓”一声,他双手一抓便已卸了她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抓住她的颈部往前一带,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指尖微微用力道:“找死!” 司零的脸瞬间憋得紫红,四肢拼命地挣扎着,只能徒然地从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一条上下扑腾的死鱼,眼皮子上下翻动着。 雨滴入司空瓒的眼,又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最后落到那颗鲜明的泪痣上。 司零艰难地喘气,感觉肺部的空气一点点消失,她认出了他这颗泪痣。 是小九,是他。但不同的是,他想杀了她,这次绝对是认真的。 来不及思考更多,司零拼尽了一切力气双手用力扑腾着。 本着自己死也要带走一波的想法,用力地抓紧了司空瓒的胸口衣襟,却不曾想似乎抓断了什么东西,手里捏紧了一块暖融融的表面光滑的物品。 “咳咳——”司零被他放开,一边大口喘着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对上司空瓒薄得分明的眼睛和惊怒交加的语气——“柳飘飘,拿来,本王饶你不死!” 司零还来不及摊开手心看看那是何物,慌忙爬起来后退了两步,“别过来!” 司空瓒微微眯起眼,“柳飘飘,你应该清楚,你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凭着你的长相与她有两分相似。本王不杀你,不过是还有利用价值,东西交出来,本王可饶你一命,不追究你今日出现在这里之过,若是不交……” 他的话还没说完,司零便飞快地摇了摇头,“我信你个鬼!” 司空瓒正欲上前,便听着司零退后几步道:“你再过来,我就把这玩意儿丢进井里!” “你敢!”司空瓒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气急败坏的裂痕,随后他听到“咚”地一声,刹那间由不可置信变成了可以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 还没等燕云阻拦,便看到一道白影如流光般闪过,瞬间已经跳入井里。 “殿下!”紫云高声叫道,燕云已是飞身而至赶到了一旁,终没能拦住。 司零吞了一下口水,有些不可置信。司空瓒就这样…… 就这样跳下去了? 那水井里可还有德妃的尸体呢! 她方才只是吓吓他,丢下去的是她头上的发簪,没想到他竟然会跳下去! 司零下意识地摊开手偷偷看了一眼,愣住了。 手心里赫然躺着那块蓝天暖玉双鱼玉佩——阿翎赠予小九。 借着闪电的光芒,司零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双鱼玉佩上已有些磨损的字迹,想来是主人贴身戴了数十年。怎么会……她捂住嘴,鼻头忽然猛地一酸。 此时大雨滂沱,又是临近初冬,可水井里的人浑身湿透,仍然一个猛子扎下去,仅凭不死不休地执念找这一块玉佩,水花声响令人惊心动魄。 司零方才对他要掐死自己的怨恨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她忽然俯身对准井口大喊道:“司空瓒,别找了,玉佩在我手里!” 水井下的人从水里冒出来。紫云打着灯笼接近井口,司零只见到影影绰绰之间,司空瓒浑身湿透,头露出水面,望着她举起的玉佩,方才的惊恐惶然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不知为何,司零感觉胸口有些闷闷得疼。司空瓒借力从井里一跃而出,刘海湿透贴在脸上,紧蹙的一双秀眉微微平缓,眼角深红,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司零被燕云按住,刚刚脱臼的肩膀现在还疼得不得了,龇牙咧嘴道:“轻点,嘶——燕云。” 玉佩被司空瓒夺去,攥入手心。 司空瓒凉凉地望着她,正要开口,司零已经叫了起来——“别杀我,我还有用,真的!你这玉佩是长公主送的对吧,我跟长公主关系很好的,我还知道很多事情,我还有用!” “柳飘飘,不得不说,你比太子派来的其他人有用多了。只可惜,我喜欢你这张皮,不代表非得要活的,死的也可以。”司空瓒冷哼一声,笑道。 “什么柳飘飘,什么活的死的,我听不懂!你……你到底想干嘛?”司零打了个寒颤。 “燕云,把她七窍灌入水银,做成人偶送进府里。”司空瓒面无表情道。 “什么?你变态啊你!这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就成这样了!000救命啊!” 司零吓得双腿乱蹬,差点哭了出来,燕云点头,闷声点了她的穴道。 司零被燕云扛在肩上,只觉得头昏眼花,咬牙切齿在脑海中拼命呼唤系统。 “000我一定要投诉你,你给我等着!”很明显,她现在简直快要疯了。 不多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司零的脑海中响起,司零正要骂它,却听得那道冰冷的女声道:“系统001就位,宿主新身份已上线,请接收剧情。” ☆、第 117 章 001?新剧情?这是怎么回事……司零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量信息已涌入她的脑海。 现如今是大越朝嘉靖四十年,大越朝长公主司空翎十年前被人刺杀而亡。 举国服丧,朝堂震怒,皇后一病不起,连带着华章宫里里外外无数人被砍头。罪魁祸首却是长公主的暗卫烛九,早在被缉拿之前,他已服毒自杀。 朝堂之上风云涌动,再这之后,五皇子司空炎因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帝,意图谋权篡位而被贬为庶人,德妃的兄长,威武大将军因伪造军令泄露情报而被处死。 德妃的家族旁支因科举作弊一事受到牵连。谁曾想,短短七年,那个当初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德妃竟疯疯癫癫住进了冷宫,最后一命呜呼。 所有的障碍都已扫清,太子本以为自己地位稳固,谁知这十年内,当初被人踩在脚下的卑贱又被人轻视的九皇子司空瓒竟不声不响在这之中胜出,竟隐隐与太子有了分庭抗礼之势。 皇后虽然家族势力庞大,但近年来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偏偏又迷上了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而那天枢国师,便是九皇子推举。 朝中人人自危,隐隐知道当皇帝病危之时,太子和九皇子之间必有一争。 九皇子心智近妖,算无遗漏,偏在他显山露水之时,势力已如此庞大。 这血雨腥风之后,要不了多久,便是夺嫡之争。太子也非常清楚自身危机,他被司空瓒所骗,与他合谋除掉了五皇子和德妃,谁曾想此人竟是一条毒蛇。 太子不甘心,往司空瓒府里安插了不少探子,竟个个被杀,如今活着的仅有柳飘飘一人。 说来也奇怪,这柳飘飘,与当年的长公主司空翎有几分相似,太子当初也只是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想法寻了她入府,谁知司空瓒还真没杀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新的剧情里,太子成为了男主角,而我的任务是帮助太子刺探情报,最好能暗中杀掉司空瓒,帮助太子登基?”司零深吸了一口气。 “根据系统分析,你理解得没错。”001号系统面无表情冷声道。 “开什么玩笑,忽然给我换剧本,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司空瓒,恐怕已经黑化值满格,你觉得我能在他手下活多久?我技能栏呢,积分呢?你还我的不死光环和痛觉屏蔽!”司零咬牙。 “这是宿主自己的事情。000号系统乃病毒伪装,目前主系统已获得管理权限,积分清零,技能无效。宿主可以选择不接受任务,现在就可以为你启动灰飞烟灭程序……” 001号系统说完,司零便感觉到一股电流过体的痛楚,痛得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脸色苍白挤成了一团,连忙求饶:“知道了,我答应你!”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呵。司零费力地抬起眼皮,发觉自己到了囚牢里,穴道已被解开。 她自嘲地笑了笑,一言不发地垂下头。横竖也是死,竟落到今天的结局。 记得000曾经提醒过她小心主系统,所以说她费心费力完成了那么多任务,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自己的命还被捏在那什么劳什子系统001手里。 不就是死么?谁怕了谁?司零闭上眼,安静地缩在角落里,这样想着,眼圈却红了起来,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当初被大货车撞死,绑定了任务系统的时候,她没有一次觉得如此绝望过,绝望得像如今这般,让她生不起任何求生意识。 倒不如真的死了算了,一个个都想利用她。 司零笑起来,眼泪却掉了下来。真以为她怕死吗? 司空瓒已是沐浴焚香换了一身衣服。他的视线移到地下室囚牢里缩在墙角的女人身上。她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将头埋在腿上,肩膀无声地抽动。 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揪了起来,那种痛楚让他觉得心悸到难以呼吸。 燕云候在一旁,却见司空瓒忽然上前两步,打开牢门,径直走了进去。 一双好看而白净的手挑起司零的下巴。司零见是他,微微抬起眼,移开目光。 “刚才不是挺能的吗,这么轻易便偃旗息鼓,看来太子把你□□得也不怎么样。”司空瓒扬唇,凑近她。他蹲下身子,微微低下头,让视线与她平齐。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司空瓒的头发垂到司零的肩膀上,他那双眼深邃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带了些摄人心魄的味道。 司零扭开头,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勇气和求生欲都消失了。 一路奋战至今,只是为了活着回到现实世界。她不受控制地爱上了每个世界里他,但他却永远称职地扮演着属于他的角色。好累啊,他永远什么都不会知道。 凭什么,凭什么永远都是她去主动接近他,攻略他,不顾一切地去爱他? 凭什么她不能自由地活着,要永远受到别人的摆布? 谁知道完成这个任务后面还会有什么阴谋呢? 司零笑起来,眼泪也跟着往下掉:“要杀就杀。” 她眼里的光消失了。没有任何求生欲,像一只还未破茧便已死掉的蝴蝶。 司空瓒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觉,他盯着她眼里渐渐黯淡的光,脑海里像又有根针一样痛。 再然后,他忽然脱下大麾,盖到了司零的身上,伸手抱住了她。 燕云吃了一惊,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司空瓒淡淡笑道:“你出去吧。” 和他平日里见到的主人不大一样。这个眼神究竟是……燕云沉声退了下去。 “抱歉,我来迟了。”司零忽地听到像羽毛挠过心脏般温柔的声音。 她感觉身上多了一件大麾,不由得愣住了:“司空瓒,你说什么?” 她刚要动,身体便被司空瓒环在怀里,司空瓒凑近她,贴紧她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道阴影,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别哭,哭得很难看。”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里面充满了涌动的情绪,司零能感觉到他如鼓点一般的心跳和他仍未平息的喘息。两人对视一眼,却是司零先承受不了他的目光。 “你不是司空瓒。你——”司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 司空瓒看着她,笑容温柔得像要化开。 “阿景,为了见你,我不得不付出很大努力。所以,再坚持一下就好,剩下的交给我,无论以什么手段,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答应我。”他说完这句话,像是极为痛苦地皱了一下眉,紧抓着司零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仍然保持着云淡风轻。 司零感觉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大的悲伤,她吸了吸鼻子,身体里强烈的情绪让她的眼泪几乎又涌了出来,让她的情绪几乎崩溃:“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说啊,你到底是谁!” 窗外密密的雨便落了下来,伴随着风声,在夜色里研碎了光与影。 他微微摇头,示意她噤声,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字。 “不要说话,不要相信主系统。无论它让你做什么,都坚持你自己最本心的想法。” “阿景,我要离开了,我不能出现太久。要用尽一切力量活下去。” 司空瓒捧着她的脸,他脸上那颗泪痣竟变成了红色,他笑起来,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司零的手心微微颤抖起来。她感受着司空瓒指尖的热度,他继续写道——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陆少归。” 司零的记忆像是轰然炸开。许多个模糊的场景充斥了她的脑海,每个场景都是眼前的人。这个看不清的人,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心? 可这到底是谁的记忆?她只是一个大学刚毕业因为男友劈腿被车撞死的普通人,为什么会有这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她到底是谁,陆少归又是谁! 司零用力地喘息着,她伸出手按住自己的心脏,这是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深爱和痛至极点的悲伤,她虽然对感情迟钝,却从来不是个傻子——她一定认识他。 “阿景,这个世界结束后,等我。”眼前的“司空瓒”写下了最后几个字。 他走了。司零的心仿佛也空了下来,她咬紧唇低头,说不出为什么难过。 但奇怪的是,见到他以后,她那颗惶然不安的心竟然奇迹般安定了下来。 是了,她还不能死。她必须找到这个叫陆少归的男人问个清楚。 好累,从身体到心都说不出得疲倦,紧绷的弦松开,司零就一头栽倒,昏迷过去。 “咳,主人,这牢里待久了,恐会着凉,是否……”燕云刚离开了一会,转眼又跨了进来。他此番顶着冒死的风险,就是觉得太不对劲了。 自长公主死后,主人十年未曾笑过,可方才他的神情,不对劲。 司空瓒听得燕云的声音,微微一愣,回过神来,看着披在这女人身上的大麾,犹豫了一下,又见她忽然昏倒,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已是滚烫得能煮熟鸡蛋。 刚才他是怎么了?柳飘飘这女人究竟使了什么妖媚之术,竟让他方才又是心痛又是怜惜? 司空瓒的手紧了又紧,脸色沉得像是密布的阴云。他忽地站起身来,冷声道:“柳飘飘这个女人本王留着还有用,先将她抬出大牢,进行医治,派人严密监视。” “是,主人。”燕云心下一惊。他跟随主人这么多年,知晓主人不近女色,哪次见他对女人如此耐心过。对于背叛自己的奸细,不仅不用刑,反而给她披衣服,他是没看错吧? 再者,他那玉佩是长公主所送,又加上这柳飘飘与当年的长公主有些相似—— 难道说……主人钟爱之人,实则是长公主! 燕云想到这里,感觉从头到脚劈了一道晴空霹雳。他此番竟然无意窥探到了主人的秘密! 是了,当年长公主死后,主人悲痛欲绝,一度想要自残和自刎,这岂是普通的姐弟情谊? 并且长公主死后,他每年都会祭拜,留着她送的玉佩,又将原本犯了大罪即将凌迟处死的紫云暗中救下,替换出来……不会吧,不会吧,这柳飘飘不会到最后成为夫人吧? 燕云内心五味陈杂,战战兢兢地上前。司空瓒微微蹙眉,拂袖一甩,出了牢门。 司空瓒走了几步,又烦躁地顿了步子,回头道,“派紫云照顾她,另有情况,随时来报。” ☆、第 118 章 这一次醒过来的时间变得极为漫长。嗓子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司零动了动手指,缓缓地睁开眼,便能闻到一股极为苦涩的中药味道。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龙嵌玉,金缎暖帐的大床上。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看见一个美貌女子上前,手中端着汤药。 “妹妹,你醒了。你昨日受了风寒,高烧不退。王爷特命名医为你诊治,今日又吩咐取了库房里的雪莲子为你熬了汤药,快趁热喝了吧。”那妙龄女子一身黛色纱衣,面上带笑坐到床边,将一碗汤药递到司零的面前。 司零盯着她头上缓缓飘出的两个字,着实费劲想了一会儿剧情人物,才想清楚她这是如今昌王府里唯一的侧妃,梁晚儿。她眉目含娇,肤似雪白,宛如一朵艳丽盛开的牡丹花,但此时脸上的神情却与娇艳的面容完全不符。 “喝啊,你不是很能耐吗?本侧妃亲自喂你,怎么不喝?给我喝!” 梁晚儿见司零犹豫,眉心一蹙,眼中浮现出一丝恶毒,抬手用尖利的指甲紧紧地掐住了司零的下巴,将药碗抵在她的唇边,试图叩开她的齿关,死死地往里灌。 司零眼神一冷,反手掐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推开她的身体,药碗顿时摔到地上碎成了几片。 梁晚儿见此不由得大怒,高声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按住她!” 两个蛮力婆子从帐帘后上前,不由分说地按住了司零的身体。 梁晚儿冷笑一声,高高抬起手“啪——”一声打在了司零的脸上,顿时留下了几道指痕。 脸上火辣辣得疼。所有的血液仿佛一瞬间涌到了头顶,司零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挣扎着自己的身体,但她这副身体本就虚弱,如何扛得住这两个婆子的蛮力。 只听得又是几声用力的耳光声,司零被她这打得耳鸣嗡嗡,半张脸肿了起来,整个身体向右侧转,直接从床边摔倒到了地上。 没有痛觉屏蔽,没有系统技能,也没有了000那聒噪烦人的声音。 司零擦了一下嘴角,平静地抬起头,视线锋利地像是要把周遭之人戳上几个血窟窿。 梁晚儿心中忽地生出一丝恐慌,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只得拔高了声音道,“柳飘飘,你身份低贱,乃一教坊歌姬,别以为你能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我才是王爷最宠爱的女人,你敢勾引王爷,就只有死路一条!” 司零恍若未觉地擦了一下鼻子里流出来的血,似乎猜到了什么。她面色平静,挺直了身子,语气淡淡道:“梁侧妃,你虽色厉内荏,却掩饰不了你的心虚,你确定他真的爱你,而不是别人?” “你给我闭嘴!”梁晚儿怒声呵斥。她如何能不明白,自己在司空瓒眼中,不过是因为还有几分价值罢了,可如今他大权在握,便是连逢场作戏也没有了。 司空瓒不近美色,众人皆知。 加冠封王以来至今,他无一子嗣,府中仅有一梁侧妃,乃清远侯嫡女,由皇帝亲自赐婚。原本赐得是正妃之位,可谁知国师天枢断言梁晚儿生辰八字太轻,命无贵气,承不起正妃之位。 这昌王府中人人都知道,司空瓒从未容哪个女子进入自己寝中,那些近臣想方设法送进来的美人,没有一个不是过些日子便被他找借口杀掉。 便是梁侧妃入府四年,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没能与王爷真正有过夫妻之实。 只有一次,梁晚儿无意中闯入书房,才发现司空瓒的书桌底下竟藏有一幅画像。那幅他亲手磨挲到有些掉色的画像,上面画着的人正是当年的长公主! 司空瓒平日冷漠肃杀不近人情,竟私藏画像,心系自己死去的皇姐,如此情根深重,怕是早有苟合,难怪都说当年长公主对九皇子护短得过分了些。 正因为无意中探知到这样的秘密,她身为清远侯嫡女,才咽不下这口气。 如今见到这与当年长公主有几分相似的柳飘飘破天荒地受到了司空瓒的关注,想必是被司空瓒当成成了那人的替身,梁晚儿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好你个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张嘴硬,还是你这条命硬!” 梁晚儿气得不轻,再要扬手,却听得一声冷笑道,“侧妃好大的脾气。” “王爷!”梁晚儿吃了一惊。她的婢女通报说王爷进了宫,她才敢进来教训一下柳飘飘,谁知司空瓒竟这个时候回来了! 司空瓒进了屋子,抬起狭长的凤眼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当他的视线落在司零的脸上,表情像是忽然被冻住了一般,生出了几分冰冷的裂痕。 “王爷,妾身只是心生醋意,教训了她一下,妾身不是故意的!妾知道错了,王爷不要生气……”梁晚儿见到周围的气氛凝滞下来,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压迫感,她用力地咬了咬唇,用力地跪在了地上,眼圈也随之红了起来。 司空瓒望着梁晚儿我见犹怜的模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将视线从司零的脸上移开,上前两步,亲手扶起梁晚儿,温柔地叹了口气道,“起来。你是我的爱妃,她只是低贱歌姬,尊卑之事小惩大诫本就应当,你何错之有?” “真的?”梁晚儿目光一亮,生出几分欣喜。 司空瓒微微眯了眯眼,与她含羞带怯的目光对视片刻,温声细语道,“很美一张脸,可惜了。” “王爷?”梁晚儿的下巴被他掐得生疼,原本惊喜的眼神渐渐变成恐惧。她听得司空瓒淡淡地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圆润的耳垂处,温柔的声音之中暗含如魔鬼般残忍的话语—— “既然进过我的书房,就应该知道,我有多爱阿翎。便是和阿翎有几分相似的这张脸,也不是你能动的。你刮花了和阿翎相似的脸,那便赔她一张脸,这只手打了十下巴掌,那便将这十指隔一个时辰剁下一根,爱妃,你看如何?” “疯子,你这个疯子——”梁晚儿听得司空瓒带笑却极为认真的话语,只觉得冷气从头到脚冒了出来。司空瓒岂止是性格冷淡,分明就是残忍病态的魔鬼! 她当初怎会被他绝代妖异的面容惑了心智,拼了命想要嫁进来! “燕云,还愣着干什么。”司空瓒失了兴致,脸上的笑陡然收了起来。 便有一道残影从房顶飞身而下,梁晚儿目眦欲裂,死死地抓住了司空瓒道,“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竟敢为了一个歌姬如此折磨我,我的父亲不会放过你的!留下我,我保证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求求你绕我一命!” “清远侯大势已去,自顾不暇,另外……我只相信死人才不会透露秘密。” 司空瓒拂袖甩掉她的手,淡淡地垂下眼,嗤笑了一声道,“都说美人如玉,可世人不知,美人终有一日也会爬满虱子,穿肠烂肚,化为白骨。不如将美人做成浇灌水银,做成人偶,赠于清远侯镇宅辟邪,也不枉费他一片心机。” “救命——”梁晚儿被拖出去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最后化为一片无声无息。 司零攥紧了衣角,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她虽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但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司空瓒这次真的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司空瓒转身走了两步,从容自若地掀开帐帘道:“紫云,把药端来。” 司零在司空瓒的视线中被两个婢女扶着重新坐回床上,司空瓒走到床边,与司零相对而坐,顺手放下了帘子,一干人等跟着候在了帐帘外面。 司零看着司空瓒手里的汤药和一副要给她喂药的架势,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得有些心虚,小声道:“这……多谢王爷关心,我……妾自己来就好。” 司空瓒斜睨她一眼,目光中带着警告道:“依我所见,你不像是会自称妾的人,昨夜连脱口而出本王的名讳都能做得出来,还装什么装,喝药吧。” “昨天妾是喝醉了撒酒疯,那就是个误会,误会……王爷还惦记着呢。” 司零往后缩了缩,却被他一把抓住手,司空瓒笑了,“是吗?” “是啊,妾身份低贱,能得到王爷关心已是大幸,怎可屡次劳烦王爷?” 这碗里到底加没加料,你心里没点AC数么?司零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是继续老老实实地说道:“所以啊,这药就不必了,反正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方才她的系统面板上就出现了司空瓒的定位,他明明就在屋外,却偏要等到梁侧妃动手后才进来,分明就是在暗中观察她是不是奸细,没准给她下毒。 司零心中亮得跟明镜似的,司空瓒心中也在暗自思量。 一个人从病中醒来的第一时间是最来不及防备的,她被梁侧妃打了的反应以及方才他暗自试探,足可以说明柳飘飘没有武功,不似寻常杀手。 把一个没有武功的奸细放进来,太子还真是心思诡秘,不如将计就计。 司空瓒漫不经心道,“既然梁侧妃犯了大错,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在这府里唯一的侧妃,无人再敢对你说三道四。本王亲自侍疾,爱妃可不要不给面子。”他的话语看似散漫,却暗含警告。 司零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地喝下了司空瓒喂的药。她如今没有积分,没有不死光环,受了伤是真疼,中了毒也是必死,必须再三小心自己这条小命。 只不过这药是真的苦。司零皱着眉咽了下去,只觉得有些反胃,连忙问道:“有冰糖块吗?快,紫云,快给我拿点来压一压,这味我真要吐了——” 冰糖?紫云一怔,长公主爱吃冰糖,所以下人送药的时候总是备着,柳飘飘这神态,与长公主相似的这张脸……有那么一瞬间,她真以为主子回来了。 司零顺手将一块冰糖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含在嘴里,却见司空瓒神色一变,眼神有些许复杂,下意识地抬手把另一半冰糖塞进了司空瓒的嘴里。 “等等柳侧妃,主子他不喜旁人——”紫云惊讶了一瞬,话消失在嘴里。 司空瓒好看得分明的薄唇动了一动。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谁曾想,如此暧昧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唇,他却像是被定住一般没有躲开,眼中一瞬闪过的惊喜瞬间黯淡下去。 司空瓒把糖块咬得嘎吱响,然后咽了下去,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既然喝了药,飘飘早些休息吧,本王有要事处理。” “哦。”司零看着他阴沉得像是要把她大卸八块的表情,缩了缩脖子。 什么人啊这是?司空瓒怎么变成了这个阴晴不定的样子。 若不是方才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怎么会以为他也想吃。司零小声嘀咕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3 23:48:37~2020-08-08 20: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玥 24瓶;bird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9 章 “紫云,你同我说说,这些年司空瓒……王爷他是怎么过来的?他一定是受了很多苦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十年前长公主仙逝以后——” 司零一边与紫云搭话,一边任由紫云将雪颜膏涂到脸上,冰凉的感觉渐渐渗入皮肤,消淡了火辣辣的疼痛,肿起来的脸也慢慢褪了红。 紫云听得她提起旧主,脸色一变:“柳侧妃,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打听主子这些事。有件事提醒你,主人本是无情之人,今日能将你提为侧妃,明日你也可能落得梁侧妃那般下场。若是有闲心打探往事,不如好好保养这张脸,毕竟柳侧妃在这昌王府内的依仗,只是这张脸而已。” 紫云原本以为她这番话能让司零收敛些,却没想到司零听了,心中自有打算。 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 司空瓒既然想要试探她,那她就抛出几个□□。 001号系统交给她的核心任务是卧底昌王府,帮助太子登基。 至于杀死司空瓒,只是可选任务。如果违背系统,她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但她也不想完完全全按系统指示让他死。陆少归说过,她要遵从本心。 无论系统如何指示,如何惩罚,她都不可能亲手去害自己的爱人,这就是她的本心。 所以她要与主系统虚与委蛇,帮助太子登基,然后保全司空瓒的命,这才是她的目标计划。 司空瓒恐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她若是安安分分只凭着这张脸,保不准司空瓒哪天心情不好就把她当成一条杂鱼结果了。这种当替身又当白月光的感觉,还是有些诡异,也不知是该因他的情意感动,还是应该哭笑不得。 “你说得对。那我打听点别的,你能不能告诉我,王爷都有些什么喜好?比如说喜欢吃什么,这绿豆糕、桂圆枸杞粥之类的,也不知道王爷爱不爱吃。” 司零抓住了紫云的手,似是无意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王爷不喜甜食,不喜荤腥,只喜清淡素菜,平常也很少在府中用膳。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柳侧妃有心了。”紫云略微一顿,淡淡地说道。 “是这样啊,那我改天去学学素斋。”司零料到了她的说法,微微翘唇。 不多时,司零便沉沉睡了过去。夜色渐深,此时昌王府书房内,司空瓒正翻阅册录,研磨铺开宣纸。他提笔之时,顿了一下,头也未抬道:“进来。” “主人,今晚柳侧妃与奴婢打听一些事。奴婢多番试探,但觉得柳侧妃并无奇怪之处,不像太子派来的奸细,并无利用价值。”紫云将信笺呈上来。 司空瓒的目光落到那封信上,呼吸微微一紧,脸色微变。 他从未将自身喜好暴露于人前。他分明爱吃甜食,对外却混淆视听,点点滴滴皆是谎言。否则如何能从这十年黑暗中走出来,可柳飘飘竟然…… “你错了,柳飘飘并非常人。她似乎清楚我曾在华章宫之事,故意提起的这几样糕点,你可觉得有熟悉之处?”司空瓒冷笑了一声。 “难道是——”紫云慌忙捂住了嘴。 司空瓒将信笺放到蜡烛上,又道,“太子总算聪明了一回。那些有武功的奸细都被我杀尽,他便费尽心机挑了个与阿翎相似的人,不仅如此,柳飘飘还十分清楚当年阿翎与我相处的细节。如此,就更不能轻举妄动,我本想探出她的虚实再杀掉,但动手杀她,反而打草惊蛇。” 烛光将信笺燃尽,司空瓒恍然未觉,直到火光吞没他的指尖,方才收回了手,“继续盯紧她,事无巨细向我汇报。接下来我会故意喜欢上她,暴露破绽。捧得越高,摔得才越疼,太子一定会联系柳飘飘,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 距离司零成为柳飘飘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柳飘飘从一个低贱的王府歌姬一跃而起,成了九皇子的侧妃。 一向不近女色的九殿下颇为宠爱她,不仅将府中奇珍异宝送给柳飘飘,还遣散府内所有豢养歌姬,日日宿在柳飘飘房中。柳飘飘的名字一时间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说她运气好,长得像个狐媚子,精通闺房之术。 传言甚嚣尘上,司零自然听到了街头巷尾对她的谈论,她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手里嗑着瓜子,紫云立在身后为她按肩,顺便听着司零吐槽。 “捧杀,这完全就是捧杀!王爷对我是好,但什么狐狸精,什么闺房之乐,无稽之谈。更甚者还有说是我害死了梁侧妃,就是为了怀上了庶长子。我说你们王爷,日日宿在我房中,你也看到了,是我睡榻,他睡床,中间还隔着屏风,洁身自好得很!真传得有鼻子有眼,他们是躲人家床底下偷看了吗?” “噗嗤。”饶是一向正经不苟言笑的紫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日日监视柳飘飘寸步不离,倒是没看出柳飘飘有什么做奸细的本分,反而性格直爽,让她想起从前的长公主。 司零喝了一口茶。她又不是个傻子,司空瓒这般,无异于向太子传递消息——她柳飘飘这个探子已经攻破敌人信任防线。司空瓒抛出自己这个饵,弄出这些传闻,就是为了引得太子这条鱼上钩。想必很快,太子就会联系自己了。 秋日的花园里落叶纷飞,能在这样静谧的阳光下晒太阳,是多久都未曾有过的事了。 司空瓒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到了司零的身后,视线在她那双纤细的脖子上停留片刻,然后眯了眯眼,示意紫云退后几步。 司零感觉有些微热,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感觉紫云忽然停了,嘴里又道,“紫云,辛苦你了,不过你这力道好像比刚才重了些,轻……轻点。” 司空瓒从善如流地,站在司零的身后为她捏了一会儿肩膀。 “嘶——痛!行了,停——你这手怎么跟个男人似的!”司零睁开眼睛,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眼前放大的那张脸,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她整个人立即惊醒,往后缩了缩,道:“王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本王伺候得可还满意?”司空瓒皮笑肉不笑。司零慌忙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咳,你为什么来了不打招呼,还……” 红叶从头顶落下,司空瓒盯着她微微出汗的脸和额前散乱的绒发,又见她不知该放在哪里的视线正飘忽着,有些窘迫,也有些被抓包后的促狭一笑。 离的很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司零身上的香气。她坐着的时候总会将脖颈与背崩直出一条优雅的弧度——像极了曾经的那个人,属于皇家公主的仪态。 教坊司里的歌姬,是柔美的,是轻佻的,绝不会下意识做出如此举动。 他收回了下意识伸出去想要扶住她的手,步子像是生了根一样无法拉开距离。 不知为何,早已沉寂的心竟然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这种忽然生出来致命的熟悉感和亲切感,像是心悸一般。 司空瓒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看向她如墨痕般淡淡晕染开的眉尖,勾魂的凤眼,曼妙的身材和白到让人眼晕的肌肤。心底的欲望忽显,喉间也变得干燥起来。 司空瓒意识到如此,眼神变得炽烈,薄薄的唇角抿得越来越紧。 “主子?”紫云的一声轻唤惊醒了司空瓒。 他飞快地收回自己的眼神,恍然惊觉方才自己似乎动了心。他明明不断地告诫自己,只是一个和阿翎很相似的人,一切都是虚假的幻影,但还是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如果这就是太子派来柳飘飘的用意—— 司空瓒的眼神陡然转冷,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他半哑着嗓子道,“明日随我去温泉行宫小住两日。我已将你的名字报予玉碟之上,父皇下令出行,既是众皇子后妃随行,理应携带家眷。” “温泉行宫?这是什么地方。”司零觉得司空瓒看她的眼神变了又变。 “距离京城几十里,天生活泉,适合修身养性。原在山脚修建一处富丽堂皇的行宫,由本王督办两年建成。秋冬渐临,父皇体恤皇子重臣,命我等随同前往。行宫甚大,且届时御林军随行,你跟随在我身侧,不要乱走。” 这皇帝也真是心大,明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还要作大死。 温泉行宫之事,明明白白写着,剧情线就要来了,一定会出大事。离开了防护严密的皇宫,到了凌妙山下的温泉行宫,果然是搞事情的好机会。 若是000在,她现在可能已经得到剧本了。但新系统上线后,给她的剧本只是寥寥数语,这主系统明显是跟她对着干,把她所有的金手指都取消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用过晚膳。司零跟着司空瓒进了房间,司空瓒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见她自觉地抱了被子走到塌边,忽然眯了眯眼道,“今晚过来,跟我睡一起。” “啊?这……这不好吧。”司零才不会以为他此时是喜欢自己。明摆着明日行宫之行肯定会出事,他定然是怕自己半夜偷偷做什么手脚。 “爱妃可真是有意思。传闻中说,你我每夜如胶似漆。若是其他女子,怎不会甘心夫君每日都不与自己同床共枕,心中定然觉得羞辱,可你却不同。我们分榻而眠,你似乎自得其乐,莫不是心中另有所属吧?”司空瓒叩击桌面,冷笑。 “哪能呢?妾心中自然只有王爷一人。”司零听得他语气中的讥讽,怀疑自己再坚持下去就会掉脑袋,默默抱着被子走到他身边坐下。 司空瓒掀开被子,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伸手翻开床垫,“你弄的?” 司零点点头,“这床太硬,睡着有点硌背,不知道你以前怎么睡得下去。” “我爱睡硬的。”司空瓒伸手捻了个卷儿,试图将床垫下的虎皮抽出来。 “不行。现在深秋了,再过一月就要入冬。床垫又冷又硬,再说你以前落水,本来就虚,我怕你年纪轻轻就得风湿病……”司零不自觉地按住他的手。 “你怎知我会得风湿病?你又如何得知我从前落水?”司空瓒抬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管我从哪里知道的。有软床不睡非得睡硬的,你这样和睡地上有什么区别?别的我可以答应你,就睡什么床这一条,不行!” 燕云在门口伫立片刻,隐约听到什么两人大声喊着什么软的硬的,默默地退后了几步。 紫云也赶来汇报工作。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觉得有些耳红。 真没想到,如此虎狼之词,有朝一日竟能从九殿下的嘴里说出来。 燕云早知主子待此女不同,当时在牢里为她披衣也是如此。 紫云则既是忧心又是欣慰。她知晓主子对长公主情深,但长公主毕竟故去多年,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如果柳飘飘不是奸细,或许对主人来说是件好事。 ☆、第 120 章 在京城以北,凌妙山脚下,位于盆地凹处,郁郁葱葱。 云雾缭绕之中,阳光从云层中透出光来,将那一片绿色红色的琉璃瓦造的亭台楼阁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边。两座石狮子迎路,前方望去山涧之间有钟鸣漱玉之声。 走过白玉石铸成的拱桥,左右各有一尊雕像,另有虎、鹿石雕兽首,其间珍丽花卉数不胜数,再往前,便分为四个方向,这便入了温泉行宫了。 月台之上,温泉旁边,落英夹道盛开,穿插在楼阁飞檐之间,更有数名面容姣好的侍女里外忙碌,风景极为靓丽。 司零心中暗自咂舌,此温泉行宫风景宛如天成,当真是奢华至极。 司零跟着司空瓒穿过月台往前,恰巧碰到了太子一行。 司零敏锐地感觉到,与十年前相比,太子变了很多。从前他秉持中庸,尽力维护着兄长的表面仁义形象,但如此他的气势已越发变得锐利,眉间多了些阴郁狠厉之色。 “九皇弟,这便是你新纳的侧妃柳氏,果然是风姿绰约。”太子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司零的脸上打量着,只是这打量货物的眼神让司零心中暗自不悦。 “太子殿下谬赞了。”司空瓒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句。 “父皇已先行进了华清池,对此赞不绝口。这里的浴汤,果然名不虚传,都是皇弟督建之功,想必回去以后,父皇必然会重重赏你。”太子笑了起来。 司空瓒不卑不亢道:“此乃皇弟分内之事而已。如无他事,皇弟便带着柳侧妃先行一步了。”司空瓒伸手抓住了司零,越过太子,抬步便要走。 就在这时,司零与太子的眼神交错而过,司零猛地听到系统提示响了起来。 “请立即摆脱司空瓒,与太子会面并接受任务!”系统提示猛地在脑海中拉响,足足响了三遍。司零一时间头昏脑涨,耳中嗡鸣,差些站立不稳。 “飘飘,你怎么了?”司空瓒迅速察觉到异常,司零试图取消任务,却发现任务变成了强制性红色,根本无法取消,忍着刺耳的声音,不得不接受任务。 “妾没事……就是,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王爷您先过去,妾去一趟恭房,很快就回来——”司零咬了咬牙,干脆捂住了肚子,一副脸色发白的模样。 司空瓒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转瞬间变成了温柔和关切,“那你速去速回。我去前方的汤池等你,若是还不舒服,便请随行御医看看。” “谢王爷。”司零装作捂着肚子,迅速地找了个地方远离了司空瓒。 待司零走后,司空瓒才微微一笑,对着暗处道:“太子行动了,见机行事。” ———— 与此同时,华清池内,云雾缭绕,香味弥漫,似乎人间仙境。 隐隐绰绰之间,只见一名女子身穿蓝色薄纱,姣好的身材在汤池内若隐若现。她的一头长发似乎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洁白的脖颈微微有些泛红,胸前的嫣红若隐若现。末了,她柔若无骨的指尖在身体上下移动,仿佛情难自持的样子,娇滴滴地喊道——“皇上,您可算来了。” 不一会儿,汤池内便响起了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而汤池暗处,却突然爬出了十几条迅速移动的蛇,那些蛇黑白相间宛如银环,长着三角头,吐着猩红的芯子,正朝着汤池的方向飞快地爬过去! ———— 宫檐转角隐蔽之处。司零等了片刻,就看见一双金底祥云靴出现在眼前。 “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司零盯着眼前的人,暗自生出了警惕之心。 太子勾起一抹邪笑,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去,司零顿时退后两步。 这一举动果然惹得太子不悦,他看着司零的表情瞬间变成了蔑视。 “柳飘飘,你真是不一样了。如今成了司空瓒的女人,想和我划清界限?” 太子再次上前两步,一只手钳制住她,另一只手挑起司零的下巴,试图将手伸入她的衣间挑逗,司零只觉得浑身的油腻恶心感直冲脑门,但她知道为了这个该死的任务,她根本没办法避开太子。但这也不代表她没有尊严! “这里来往宫人不少,若是被人看到了,太子殿下的名声可就不大好听了。我好不容易处心积虑为太子殿下赢得了司空瓒的信任,如果我在这里停留太久,司空瓒必定起疑心,太子若是想功亏一篑,尽可动手。”司零眼神极冷。 “你还在怨我。”太子见她动怒,后退一步放开司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我从小青梅竹马,若不是那件事,你必定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兴许早就成为了我的侧妃。飘飘,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太子眼中痛心道:“所以,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将心爱的女人推给别人,你知道我心中多痛吗!如今司空瓒步步紧逼,只有你才能帮我了。” 呕——司零突然觉得胃里有点翻涌,忍着恶心想顺手脱了鞋子砸他脸上。 打着爱情的名义将原本一个单纯的女子送入敌人手中,现在她成了柳飘飘,原主柳飘飘早就死了。这□□裸的渣男,就是在利用女人,全无半点真心。 可惜原主在剧本里就是一个痴念太子甘心为棋子的痴心人。这种被PUA还死心塌地毫无人格的女人,真的是她要按剧本演的角色吗?司零扪心自问。 从前她没有深入思考过,但如今看来,她倒觉得黑化系统000更合理些。 “需要我做什么?长话短说吧。”司零不欲跟他多说废话。 “一会你将这包药粉撒在司空瓒的衣服和随身物品上。此事若成,司空瓒必死无疑。”太子终于收起了假惺惺的嘴脸,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纸包。 强制任务,不可取消,否则会受到电击惩罚,还可能会灰飞烟灭。 司零深吸了一口气,接过那个小纸包,放进袖中。即使是她,现在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剧情了。只希望方才司空瓒已经看出了不对劲,早做准备。 一轮皎月挂在夜幕当空,今夜无云,月光如银线般泄下来,满天的星空如同遥远的梦境。 司零悄悄走进汤池,只见雾气缭绕之间,司空瓒背对着她,一头长发倾泻而下。 他的随身衣物,就放在池边。 “爱妃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一起。”正当司零悄悄地将药粉撒进衣服,长舒一口气时,却听得水声响起,司空瓒转过身来,语气似笑非笑。 他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被黑长的睫毛拥簇着,一旦睁开,便黑气透亮,盯着人看的时候,像幽静的泉水,一眼望不到底。 “咳……我不小心走错了。原来王爷在这里。女客的汤池在那边,我现在就过去——”司零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司空瓒收了笑容,抬手一扬,一阵旋风袭来,径直将她推入汤池,司零在汤池里扑腾了两下,浑身湿透地冒出头来。 比起美人,她更像一个落汤鸡。司空瓒居高临下看着她,眼角泪痣妖冶。 喜怒无常,这货果然是喜怒无常。 司零被水呛了几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却见司空瓒不知何时已经环住了她的腰,抬手梳理她额前淋湿的头发,动作暧昧,声音却像冬日的井水,凉到了骨子里:“爱妃倒是去了很久。” “呃……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迷路了。”司零面不改色地扯谎。 “迷路吗?”果然对上了司空瓒冷峻到低谷的眼神,他笑了起来,“左边是男客,右边是女客,你不会连左右都不分吧?撒谎,也要撒得像一些。” 他低低笑了两声,环住她腰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她的后颈。 他至今还没见过如此蠢的细作。纤纤细脖,只要一下子就可以…… 其实司零怂的时候是很少见的。但也有例外,比如——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在感觉到后颈微微一凉的时候,司零猛地用手环住了他的腰,把心一横,用力地吻住了那张薄凉的唇,将他出手的动作打断。 司空瓒眼神一变,下意识地要推开她。 但不知为何,她唇齿之间的气息,叩开了他紧闭的齿关,理智拼命地告诫着他要杀死这个奸细,但身体却仿佛找到了渴求已久的东西,熟悉,自然,还有——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欲。 热烈又理智,灵魂十分清醒,却又甘愿在清醒中沉沦。 心脏已经开始紧缩,悸动的裂隙将坚冷的心防融化,不知何故,这种力量让人无法抗拒。 他的十指轻快有力地在她的身上游离,一切计划全盘被打断,没有算计,只有两个人心的靠近和呼唤,仿佛只等着火花迸裂到最绚烂的那一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尖叫——“来人啊,来人!保护皇上!” 司零的眼神缓缓聚焦,然后按住了司空瓒的肩膀——“王爷,出事了。” 司空瓒的思维像是潮水般聚拢回来,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锋利,他用手托住司零,将她送到池边,然后抬手一掀,就要将池边的衣服穿回去。 “等等!”司零下意识地想起了那白色粉末。她的脑子如今乱得很。 她爱着这个人,的确。无论经历多少个世界,她都爱着这个人。 一开始,对他只是同情,怜悯,时刻谨记着自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有办法再抗拒自己的心。 她能感受到这份磁铁般强大的吸引力,命运般不可遏制的感情。而她体会到的是,他也一样。 他不能死。外面出事了,太子绝对不会放过他。 司零紧紧地咬住了唇,脸色微微发白,劈手夺过了他的衣服道:“等等,不能穿!”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司零感觉一股电流从脑中窜起。 这道电流重击来得毫无预兆,痛得她脸色发白,浑身无力地向后倒去。 司空瓒见此,眼中一急,接过衣服顺手披到身上,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司零这才虚弱地看向系统面板,上面写着:任务一,已完成,警告+1。 她刚才擅自提醒司空瓒,这才触发了系统惩罚吧。司零苦笑了一下,仅仅这样一个小任务,这电击惩罚都已经让她浑身脱力,她今后到底该怎么办? 司空瓒看着她忽然晕倒,竟感觉前自己的手仍然在颤抖。他早已打算将计就计,却不曾想,柳飘飘竟会如此。他抬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她带出汤池。而此时的温泉行宫,早已乱成了一团。 ☆、第 121 章 傍晚天气阴沉,温泉行宫内气氛压抑,圣驾受惊,险些闹翻了天。 司空瓒重新换好衣服的时候,行宫内已是御林军守卫护驾,里里外外跪了三层。 “司空瓒,你竟敢意图行刺,图谋不轨,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朕拿下!”皇帝恼羞成怒,半是被打扰了好事还未褪去的欲望,半是刻意掩饰的惊恐。 “父皇,儿臣听闻行宫出现银环蛇,方才儿臣已命人处理,至于这行刺之名,儿臣从未有半点逾越之举,万万不敢,望父皇明察。”司空瓒俯身跪拜。 “父皇,这行宫虽是九皇弟负责,但银环蛇却偏偏出现在父皇所在的华清池,若是九皇弟所为,岂不是第一时间出了纰漏便会查到他的头上?此事定然是有人刻意安排,想要栽赃陷害,望父皇明察。”太子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司空瓒眯了眯眼,捕捉到一丝冷光。他可不认为太子此举是为给他求情。 “是啊,圣上,这种蛇在这个季节本不应当出现,想必是谋逆之人使用了一种特殊的蛇粉。这行宫内外把守严密,放蛇之人插翅难飞,一定还在其中。方才微臣已经查到了这粉末的源头,不如请御林军在此彻底搜查一番,若是搜到此物在他人身上,便可证明九皇子的清白。”林御医再拜一首,颤巍巍开口。 安常在与太子对视一番,眨了眨眼睛,柔如无骨的手已经攀上了皇上的肩膀,还带着些梨花带雨的可怜,“皇上,臣妾适才受惊,有些胸闷气短,既然林御医都这么说了,不如下旨搜查,若是搜到那恶人,凌迟处死便是,好不好?” “就依爱妃所说。来人,给朕搜!一旦搜到此物,格杀勿论!” 皇帝揽紧了安常在的腰,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一时间,行宫之中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太子心腹宋将军眼中发红,心急火燎,带着一众心腹将士,将行宫上下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频频向太子投去眼神。太子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幸好他早知道柳飘飘那女人无用,有第二手准备,今日这场连环计还只是开始。 很快,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却是御林左卫来报,放蛇之人已伏诛。 守卫军将两个黑衣蒙面的死人拖进大殿,摘下他们的蒙面,举座皆惊。 “这——竟是突厥人!突厥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皇帝不由得震怒。 左卫拱手将一张羊皮卷呈上,“皇上,卑职在刺客身上搜到了九皇子的贴身令牌,并在九皇子房中搜出了军备图。九皇子通敌叛国,证据确凿。” 每年十一月开始,便是北方草原枯黄,河水干涸,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候。而每到此时,突厥国往往会南下掠夺,边关不胜滋扰。 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许多次,但突厥草原骑兵骁勇,机动性强,游走作战,大齐国根本不是对手,最多只能将他们驱逐出边关城市,却无法彻底消灭突厥。 他们像是野火一般,入冬开始燎原,又像是狼崽子一样,凶狠而狡猾。因此,每年这个季节,北方军备的布置便会十分关键,而相关机密更是重中之重。 可如今,这张军备图却出现在了突厥人的手里。行宫三日前就已重兵把守,若非亲自督建的九皇子昌王,无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放外敌进来。 行宫大殿内众臣窃窃。皇帝看完那张羊皮卷,脸色严峻得已经像是要滴血——“来人,还不将这狼心狗肺的逆子拿下!朕没想到,你不仅想要谋逆,还投敌叛国,真是好得很!早知今日,朕当初就该掐死你!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帝的眼中情绪复杂。此子出生时便是妖异之兆,但因着当年长女司空翎护着他,后来倒也对他有过几分赞许,如今却只有浓浓的厌恶和恐惧。 “此画乃是府中奸细栽赃陷害,我并不知情。至于这奸细……” 司空瓒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太子是知道的。军备图守卫森严,若此图是我所偷,那这兵部守卫也太过散漫,传出去岂不让大齐将士笑掉大牙?就因为此图在我房内,便一定是我偷的吗?太子殿下代司军一职,连一张图都守不住,却把怒气撒到无辜人身上……” “皇弟,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陷害你?枉费我一番苦心!我知道你宠爱那侧妃,可这是国家大事,你莫要再意气用事!”太子的脸上显出痛惜之色。 太子高声又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告,九皇弟的侧妃柳氏,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抄家灭族的罪臣柳太傅之女!此女定然是包藏祸心,意图报复,取得九皇弟信任之后,便设计了此事,意图借今日之事复仇。九皇子不仅知情不报,反而处处袒护,这才引得今日祸患!若是将她带上大殿,自有分晓!” 司空瓒听完这句话,竟忍不住笑了,那笑容之中分明是极为寒凉。 很快,司零便被宣上殿来。来人抽出明晃晃的大刀,按在她的肩膀上,喝令她跪下。她方才遭受了系统惩罚,此时早就浑身无力,竟是一下子跌在地上。 御医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液,神情凝重地上前来,将药汁涂抹在她的手上。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司零原本白嫩的双手就变得肿痛不已。 她抬起头朝着太子望去,只见太子惺惺作态地投给了她一个不忍的眼神。 “皇上,碰过蛇粉的人遇褚石灰水,便会如此,看来放蛇之人果然是柳氏。” 御医沉声汇报了最终结果。司零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以为她成功骗过了太子,却没想到太子早已经算好了要将她当做鱼饵,这连环计不仅设计了司空瓒,还设计了她,想让她一起死。 如果她不想死,此时就要指认司空瓒。 “小小一罪臣之女即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滴水不漏的计划,到底是谁指使的?”大殿上众臣争论越发激烈,“这还用问吗,当然是……” 与此同时,司零的脑海中也响起了系统001冷冰冰的声音:“宿主请注意。” 【任务:帮助太子陷害指认司空瓒,坐实司空瓒通敌叛国罪。任务完成即可加速故事剧情线,本世界任务结束,奖励积分10万点,请在1分钟内选择。】 司零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疲软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捷径,绝对的捷径。只要点了接受任务,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穿梭世界以来,好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简单的任务。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世界里的一切只是幻影,一切为了任务。 司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指尖距离任务面板越来越近…… 只是,在距离任务栏不到一寸的距离,她停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再次开始动摇。系统的呼唤仍然在耳边不停地催促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说过,不要怕,不要违背本心做决定。 但此时此刻,眼前却蓦然幻化出司空瓒身体里的出现的那个人。 陆少归,每个世界里存在的那个同一个灵魂,对她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和熟悉的一个人。 一旦想到他,就会不可抑制地心动,以及伴随情绪涌现出的潮水般的悲伤。 明明再三告诉自己只是任务,明明她已经离现实世界只有一步之遥。 值得吗?为了他放弃唾手可得苦苦追寻的现实世界,真的值得吗? 司零放下手,决定做下最后决定的时候,她回头望向司空瓒。 司空瓒也看向她。他目似悬星,嘴唇微微抿起,整个人显得懒散又漫不经心,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小九,如今已这般姿容绝色,气度沉稳。尽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看着她的眼神里还是透出一丝耐心和温柔,仿佛在说,别怕。 伴随那个眼神里的意味,司零的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 内心那份本该为了完成任务而像坚冰一般的坚定,慢慢融化了。 “柳氏,你若是认罪伏法,说出指使之人,大可饶你一命,若是不然,便诛你九族!虽然柳家已经入土,但照例开棺鞭尸,你可对得起你的父母宗族?” 太子阴恻恻地盯着司零,试图进一步给她压迫。 在系统的倒计时中,司零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尽管克制不住的手开始痉挛,但她还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妾乃教坊司赐名,本就身如浮萍,与那什么罪臣毫无干系,那些罪臣即便挫骨扬灰,也是应得,太子殿下的话,妾着实有些听不明白。” 司零又道,“妾身为昌王殿下的侧妃,若是背后有人指使,众人一定会觉得是昌王殿下。既如此,妾宁可一死,以证自己和昌王殿下的清白!” “你——不知好歹,来人!”太子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在他印象里,柳飘飘即便是死也要为了自己付出一切,如今她不仅变了心,还在这里装傻! “慢着,柳氏如今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侧妃,并非什么卑贱之人。今日之事本就疑点众多,皇兄怎就肯定我的侧妃便是罪臣之女?有何证据?若她并非罪臣之女,那今日皇兄的推断岂不是都不成立?”司空瓒上前一步拦住了二人。 “你的意思是,你有证据证明柳氏的清白?”太子皱起眉,眼睛狭长而阴鸷,他冷笑一声,全然不知此时自己已被司空瓒不知不觉牵着鼻子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8 21:51:23~2020-08-20 23: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二三四没有五、bird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2 章 司空瓒眼神淡淡地扫过太子,道:“父皇,事情是这样的。儿臣的确曾经见过一名美妓。此女生得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确实曾经试图蛊惑儿臣。” “但自从看到她鬼鬼祟祟在夜间出没后,儿臣便暗中托人调查了一番,本想今日在众人面前揭露此人,但没想到此女心机如此之深。这罪臣之女,不仅意图行刺陛下,还妄想瞒天过海。她自以为消灭了一切证据,却没想到,人不如天算。” “你到底在说什么?”太子越发搞不懂司空瓒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了。 司空瓒微微挑眉,看向坐在皇帝身边的安常在,脸上浮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提高了语气道:“安常在自称是京城人,可她的侍女玉儿却偷偷买过一种香茶,京城人喝不惯的东西,却是襄州之人的最爱。儿臣托人到了襄州一问,竟听到了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 他继续道:“前朝襄州知府韩进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勾结谋反,被满门抄斩,可他的女儿韩安安竟然在行刑之前便闺房起火,不知所踪,原来竟是靠着障眼法躲过一劫。你自以为府中所有人全部命丧黄泉,世间无人知她的样貌,因此躲过了风头,便放心大胆来到了京城,意图报仇。” “可惜千算万算,算有遗漏。当年,前朝选秀女入宫,名门贵女都画过画像,可惜后来你父亲谋反,你也无缘进宫。只是那画师本就好色,暗自收藏临摹了众家小姐的画像,机缘巧合之下,你这份画像,竟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安常在啊,你蛊惑本王不成,便捏造了柳太傅之女未死的谣言,又欺瞒太子,让他助你入宫,还意图陷害本王的爱妃,真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司空瓒盯着她安常在发白的脸色,冷声道:“来人,将本王书册夹层那幅画取来!既是宫廷画师所作,还加盖了印章,不可能作假,众位一看便知!” 太子此时早已是目瞠口呆。众臣方才还想要落井下石看着九皇子惨败,谁曾想太子竟然一步步走进司空瓒的布局之中,反倒是被他将了一军。 皇帝的脸色也早已变得铁青一片。身为君王,必然多疑。 方才他的确是信了司空瓒叛国,但转念一想,众臣都纷纷落井下石,反倒让他的疑心病犯了。再加上,那银环蛇偏偏出现在他与安常在亲近之时……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安常在脸色越加发白,皇帝的表情却已然一变,挥了挥手道,“来人,去取画轴,朕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害朕!” 来人应声前去,不一会儿便取来了一副画轴。 司空瓒握着那幅画轴,似笑非笑道:“我之前看过这幅画像,罪臣之女韩安安眼下有一颗泪痣,内手腕处有一处红色胎记,不知道安常在手上胎记是否和画中一样……” 瞬间气氛凝滞,暗流涌动。眼看着太监上前几步,就要将画轴呈上来,安常在的眼中埋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随后轻轻转动手腕,猛地出手! 只见那太监与她对视一眼,画轴掉在地上,飞快地滚落到安常在的跟前! 安常在作势去拣那幅画,手中却暗暗使力,震碎了那张画纸。 待皇帝打开画轴,却见画卷瞬间变成了粉末,司空瓒笑了一声,又道:“父皇先别动怒,这幅画只是白纸。证据珍贵,儿臣又怎会放在房中书册夹层中?” 司空瓒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缓缓打开,朝向众臣。 安常在脸色猛地一变,再也承受不住这等死般的压抑。 “是了,这幅画才是。皇兄请看,画中美人是否和安常在别无二致?” 司空瓒接过将画册缓缓展开,朝着安常在投去了一眼轻蔑的笑容。 安常在刹那间脸色已如死灰一般,整个身子如同柳絮一般抖了起来。 太子阴沉着一张脸,万万没想到这司空瓒竟如此大胆,这分明只是普通的书册,他竟毫不犹豫地拿来骗安常在。 但如今他也不敢贸然开口。他之前帮助安常在进宫,的确是看中了她的美色,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棋子。司空瓒如此狡诈,很可能已经有了证据。现如今安常在已经变成了一颗废子,没有必要为了一颗废子而轻易冒险暴露自己。若她果然是前朝罪女,自己可是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太子对安常在的求助眼神视而不见,移开了眼睛。 “好,很好!既然已经败露,狗皇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安常在见太子如此绝情,阴狠一笑,手中银针瞬间出手。 “护驾——”皇帝吓得大惊,险险地避开一根银针,侧翻到了龙椅下。 御林军忌惮着安常在,来不及救驾,就在皇帝性命堪忧之时,只见剑光忽至,无数银针在剑身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有几根深深扎进司空瓒的身体。 司零愕然抬起头去,只看到司空瓒坚毅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他厉声喝道:“罪臣之女韩氏意图行刺圣上,还不拿下!” 安常在虽然功夫奇诡,但毕竟难敌精英暗卫,饶是有些武功,却也很快败下阵来,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苍然一笑,拔剑自刎当场。 “父皇,叛贼已伏诛,儿臣未能早些察觉,害父皇在行宫受惊,罪该——” 司空瓒跪下请罪,一身白衣被毒针染红了大半,还未说完,便昏倒在地。 皇帝心有余悸地被人扶起,心中犹疑早已去了大半,心中又惊又气。 方才遇刺,素来以神勇著称的太子竟愣在一旁,而这羸弱的九皇子竟第一时间以身护驾,不由得让他大为恼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为昌王救治!” “父皇,今日……”太子看了一眼突厥人尸体,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皇帝怒喝道,“不必多说!太子,你素来深得朕心,可这件事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竟将罪臣之女安排到朕身边,即日起禁足东宫,罚俸禄三年!至于昌王,此番救驾有功,功过相抵,不再追究行宫失职之罪,交由刑部彻查此事!” 谁都没想到,行宫之内这场事便被如此轻而易举揭了过去。 毕竟当年韩氏族人支持的是当今皇帝的兄长,当今皇帝杀兄夺位,此事万不可旧事重提。 太子没想到司空瓒早有准备,自己竟一步步走进陷阱,不由得暗自憋了一肚子气。 柳飘飘,你给我等着!太子此时的眼神极为阴森可怖,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 ——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温泉行宫的夜晚,夜色慢慢变得静谧。 不多时,紫云推门而入,向她行了一礼道:“柳侧妃,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司零站起身来一路朝侧殿小跑。司空瓒中了毒针,太医为他诊治,她帮不上忙,也只能等待,没想到司空瓒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司零掀开帐帘,只见司空瓒正坐起身来,因为扯动了伤口而脸色泛白,急忙在他身后垫了一块软枕,语气里带了些嗔意,“你这个人能不能小心点?” 司空瓒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扇了扇,语气轻佻:“是么?本王伤重未愈,不如你服侍我吧,毕竟我不方便,万一伤口再加重了,可怎么办?” 她就知道司空瓒这个狐狸没安什么好心! 司零退后两步,故意冷声道:“哦,我看你命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既然能算到安常在的身份,必然也知道她有武功,今日之事包括你受伤都在预料之内,殿下的苦肉计真是算无遗漏。” 司空瓒轻轻笑了。他翘起唇道:“不,有件事没料到,比如……你。” “啊?”司零有些疑惑,司空瓒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移开眼睛。 “我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既然你有意救我,我倒也不是不知报恩之人,黄金白银,地位权力,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不如说来听听。” 报恩?司空瓒有这么好心吗?不折腾她就不错了。司零默默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她今日又违背了系统,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惩罚。 司空瓒见她心事重重皱着一张脸,忽然伸出手去,将她紧紧一拽。司零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入怀中,瞬间被强势而又神秘危险的气息包围。 司空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抿起的唇角微微放松:“怎么不说话?” “呵,钱财名利之事有什么要紧,不如以身相许报答。”司零开始口嗨。 “好。”司空瓒眼中一惊,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绽放一个荡漾的笑容。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微微勾唇,不由分说地抓紧了司零的手。 司零见他不仅不怒,反而笑得暧昧,心头暗叫不好,玩过头了! “开个玩笑。那个,既然殿下无大碍,那我明日再来……” 司零的手心渗出了薄汗,她喉咙一紧,忽然站起,欲转身溜走。 下一刻,脚底忽然一绊,她的领口一紧,整个人扑倒在床边。 “下次再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天色已晚,不妨一起聊一聊。”司空瓒微微一笑。 他用司零再熟悉不过的温柔表情说着,下一秒,司零的唇已被夺去。 在一系列巧妙地回旋之下,司空瓒趁她不注意撬开了她的牙齿,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骤雨。 他的眼神温柔到差点溺死人,神情也越来越迷醉,满脸的□□感昭然若揭。 司零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本想抗拒,却被不容置疑地圈在怀中,手掌抵住她的腰间,骤然加深这霸道而又绵长的一个吻,一只手在衣衫缓缓下探。 “阿翎……皇姐……我想要你。”他喃喃着吐出暧昧模糊的气息,彻底拥住司零,将她压在身下。伤口撕裂的疼痛本该让人清醒,却好似一剂猛药,更加让人沉溺。 直到紫云在外敲门时,司空瓒的表情才瞬间清醒。 司空瓒沉默一瞬,整理了一下情绪,放开司零,温柔地笑了笑:“刚刚听到什么了?” 司零正被自己绿自己,自己给自己当白月光的事实搞得有点懵,茫然地摇了摇头。 司空瓒翘起唇角,放开捏着她的下巴,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 司零显然知道他的意思。恋姐癖这件事是司空瓒最隐秘的角落,一旦说出去,她肯定死得不明不白。虽然她也很想告知他真相,但受限制于系统警告,001一早就告诉过她,她不能再与以前的身份有任何关系。 “君当若磐石,妾当做蒲柳,我们自然是一体的。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司零对他扬了扬下巴。 司空瓒饶有兴致地盯着司零,灼热的视线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真乖。他叹道。司空瓒喜欢聪明人。他不避讳自己喜欢女人,尤其是与阿翎相似的女人。一时的欲望很正常,但无论如何,他最爱的永远只有那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对于柳飘飘明明是太子的人,却为何要帮助自己一概不问,柳飘飘也没有问他要做什么,两人之间彼此缄默,却又心照不宣。 紫云一只脚刚踏进来,便体会到了这气氛的微妙感。她感觉自己的步伐有些僵硬,有种想转身落荒而逃的冲动:“那个……殿下让送来的夜宵……” ☆、第 123 章 司空瓒让人送来的却不是平常的夜宵。精致玲珑的玉盘上托着的,不是什么珍贵的糕点,而是层层叠叠的摊薄煎饼,还有一盒烤栗子的香味。 入温泉行宫之后惦记着任务,压根没怎么好好吃饭,此时闻到那股勾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司零的整个五脏六腑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什么煎饼,怎么这么香?”司零诧异,司空瓒不像是会捣鼓这些的人。 司空瓒不紧不慢地看她一眼,道,“这煎饼以胡桃仁、松仁、板栗、嫩莲肉、干柿等当季食物外皆细切,加碎羊肉、姜葱蒜末调和,卷入煎油饼浇。虽与宫廷食物之精致不可相比,但却是难得的民间美味。” 司空瓒坐起身来披衣下床,命紫云开始摆桌。 除却那煎饼之外,还有冰糖葫芦、桃花面、菱粉糕、太古熏鸽。 紫云摆到最后,在桌上点了几根白蜡烛,又将两块玉佩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这……吃饭的仪式感还挺足,烛光晚餐啊。”司零啧啧两声。 司空瓒拥着雪白的狐裘坐下,轻轻抬眼,紫云犹豫片刻,立刻会意。 一双精致的筷子被摆到司零的面前,眼前的精致美食勾人得紧。 虽然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肚子里的饥饿感让她没工夫在思考那么多。 不会下毒害她吧?司零夹了一块熏鸽,眼神往司空瓒那边飘。 司空瓒笑了笑,“怎么,怕我下毒?哦若想对你动手,你可活不到今天。” 哦。司零想想也是。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好,筷子一动,就停不下来了。 偏殿的窗户被打开一条缝,秋风从缝隙里吹进来,桌上的蜡烛明灭,窗前贴着两张黄色的符纸。 司零吃饭时,司空瓒便看着她,目光温柔,像是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一阵粉末撒在桌上后,方才拿起筷子。 司零此时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不知为何,她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司空瓒此时眼中平静又幽深,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 他这股十年如一日的坚韧和谋划,不得不让人心生畏惧,连紫云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紫云原本以为主人对柳侧妃有些动心,庆幸他终于走出来了,但没想到他偏执成魔的执念像是入骨之毒般,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病入膏肓了。 “阿翎,多吃点。”司空瓒对着对面的空位笑了笑,用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进空碗之中。 风吹动桌面上的粉末,烛光也开始摇晃起来。 司零的心猛地一缩,越来越紧,眼中一酸,嘴里已如味同嚼蜡。 她心中涌动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突然站起身来,将碗筷重重一放。 她抬眼与司空翎对视,忍耐着气愤和心疼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和一个死人吃饭?我之前并未与你一同用餐,还是说你顿顿都是如此?” “你最好闭嘴,趁我没有发怒之前。”司空瓒语气淡淡,夹菜的动作仍然优雅。 “别说她已经死了,就是她活着,希望看到你变成这样吗?知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疯子!这桌上撒的是什么,是她的骨灰吗?”司零越发气愤。 “柳侧妃,慎言!”紫云见此立即发声。她并不讨厌柳飘飘,更不想她撞到主人的逆鳞之上。 的确,此事常人无法接受,但这是主人平息他的情绪的唯一方式。 当年长公主以惨烈的方式死在了主人面前,从那之后主人便如同行尸走肉。 长公主已入皇陵,他怎忍心破坏她的躯体,不过是从她身上剪下一截秀发,烧成了灰带在身边。这十年之中,每到她的忌日,他都会以如此方式陪她吃饭。 他用尽心思打探出那日长公主司空翎乔装出宫后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吃过的每一种小吃,年年如此摆成一桌,就好像她还在身边未曾离去。而今夜,又是十年前她离开的那一天。就连入行宫之前,他也没忘记吩咐紫云做这件事。 “你以为你是谁?柳飘飘,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司空瓒的话像是在凉水里渗过,透着杀意。 司零的眼神扫过桌面,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便落了下来。 她的小九啊。对她来说还是前不久的任务,对司空瓒而言却已是十年。 对于他把吃饭搞成祭奠灵堂的方式,再也生不出任何指责。 若是知道他这十年会生出执念般的疯魔,她当初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虽然系统001警告过她,禁止透露她之前长公主的身份,但司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司空瓒此时看似正常,但内心空洞,一颗心脏早已鲜血淋漓。 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变成这样不管。她必须要编造一个可以骗过系统的合情合理的理由,终于,在讨价还价几次后,系统默认了她的方法。 “够了小九。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放过自己,好不好?”司零泣不成声。 司空瓒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但见柳飘飘已是满脸泪痕,但是此时她眼中透出的痛苦、心疼和眷念的眼神,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认真地望着司空瓒,伸手抚摸他因为极度不可置信而咬到出血的薄唇。 司空瓒忽然用力抓紧她的手,紧紧地钳制着她,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小九。若是真这么喜欢我,为何当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呢?否则,让我知道两情相悦,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啊。” 司零伸出手去细细抚摸他的眉眼,伸手抱住他的腰。 司空瓒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往日肃杀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雾蒙蒙,看起来清澈又可怜。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自己……对你这份龌龊的心思,原来……” 司空瓒白净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欣喜至极的红晕,他像个大型动物一般挂在司零的身上,不停地重复着:“阿翎,是你回来了吗?我好想你……” “是我。因为太想你,所以从地府回来看你一眼,我不能附身太久,否则柳飘飘会死,你也会有危险。”司零耐心地哄着他,盯着系统警告的进度条。 “也就是说,你还会走,是吗?能不走吗?阿翎,别离开我,求你!” 司空瓒露出祈求的惶恐,却因为情绪激烈,语气急促,竟猛地咳嗽起来。 “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突然回来,阿翎你是嫉妒了吗?她不是的,我没有碰过柳飘飘,她不可能代替你,别走了好不好?我好害怕,不要再离开我了!” “好,不走了。”司零抱住有些神情恍惚,呼吸困难的司空瓒,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然后侧头给了紫云一个眼神——那眼神让紫云立即反应过来。 司零扶着在毫无防备中被一个手刀砍晕的司空瓒重新躺下床。 昏睡过去的人睫毛修长,脸上还有些微红,鼻梁高挺如玉,唇形也好看。 司零将他额前的碎发拢了拢,在他的眉心印上一吻,“他的病生了多久了?十年了吧。起因是长公主的死,所以你们就放任他这样?” 紫云和屋顶飘下来的燕云不由得面面相觑。方才他们只知道似乎是长公主的鬼魂上了柳侧妃的身,而且那熟悉的神态和语气,让紫云下意识地服从了。 但现在听她的意思,好像又不是长公主,一时竟分不清柳飘飘到底是谁了。 “……柳侧妃,主人他不肯治疗,想是心结所致,此等癔症便是他自己惩罚自己,属下也无能为力。方才柳侧妃是演得吧?真……真像,连我也……” 燕云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司零,语气有些结巴。太像了,真是见了鬼了。 “我会写一封信,就说是长公主的鬼魂附身于我,临走前写下的。让他好好喝药,好好治疗心结之癔症。这件事也是为了他好,你们知道怎么做。” 司零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挑明自己的身份。 但系统001的警告已经是最后一次,如果她再不听话,很可能会被强制处罚。 事到如今,她并非看不清自己的心,也不惧怕电击处罚。 但系统000消失,主系统忽然接手,这一切的缘由她还未搞清楚。 陆少归每次出现,都让她小心主系统,000也曾数次试探她的心意。 所以她只能假意听从系统,看看剧情到底如何发展,不能再轻举妄动。 无论怎样,这次她一定要尽自己所能,保护自己的爱人。 ----- 窗外冷风呼啸,影影绰绰。司空瓒伤重需要休息,司零让紫云等人守着,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果然,当她刚一进房间,便有一利器抵住了她的脖子。 “太子殿下就这么急着想要杀掉我?今日之事,我也是无奈之举。” 司零心下了然,转了转眼珠,语气一变,多了几分谄媚。 “贱人,你背叛我,还敢狡辩!”太子脸阴沉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你在九皇弟手里,就能脱离我的掌控,我可以随时让你生不如死!” “司空瓒不信任我。今日大殿上,若是我承认是受他指使,他必定还有后手,殿下,飘飘一心恋慕着你,时时刻刻想回到您身边,绝不可能背叛您!” 司零一边戏精地吸了吸鼻子,挤出眼泪,顺手擦在太子的袖子上,一边忍着恶心,主动伸手去抱太子,“殿下,他装作宠爱我,其实就是为了引您出手!您看这守宫砂,他根本就没碰过我!若殿下怀疑,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故意大哭大闹,把脖子往匕首上凑。光洁的脖颈瞬间便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太子生怕她大喊大叫引得外人听见,急忙捂住她的嘴,但见她守宫砂尚在,又是求死心切,涕泪纵横,加上之前对他忠心耿耿,不由信了几分。 司零身体一颤,紧紧地匍匐在太子的脚下:“飘飘无论生死,都是殿下的人,绝无二心。” 太子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收起匕首,语气变得怜爱了几分。 “罢了,你说得对,司空瓒向来狡诈,断不会轻易中计。不过,下一次,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 124 章 距离上次行宫之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查来查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就此作罢,只因一件更加紧急的事情发生——突厥人已攻入北门关。 京城表面平静,底下却吵闹如沸水般。大齐国力不逊,军备力量也不弱,这些年来边关滋扰较多,但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公然攻破北门关。 近年来军费开支削减,皇帝手中虽握着兵,却不愿将这一批兵送往前线。而大齐国中最有实力的一支,便是誉王手中的五万精兵。 北门若破,接下来便是势如破竹,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朝堂里主战或主和之声吵翻了天。 誉王当年铁血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战神,手中有一支军队所向披靡,只听誉王命令,这些年来誉王镇守西部二十多年,从未回过京城。 所谓天高皇帝远,如何让誉王乖乖带兵前往北门关,朝堂之心心思各异。 朝中之事纷杂烦扰,后宫之中却仍然是一片岁月静好。自从德妃在冷宫疯掉,荣嫔身死之后,稳坐全局的自然是皇后,此后又多一位新人进了四妃之位。 司空瓒甚为繁忙,伤还未痊愈,公务便一件接一件飞来。自那日之后他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眉眼之间的冷色散了些许,两人竟破天荒开始共同用膳。 可司零还未清闲几天,宫中便传来消息,让她入宫一趟,说是皇后的旨意。 “好端端地,皇后找你肯定没什么好事。进了宫自己机灵些,别捅出什么篓子。” 司空瓒见司零一身华服,抬手亲自将一琉璃穿花簪插在了她的头上,端详些许,移开眼睛,略有些嫌弃道:“还算勉强能看。” 虽然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刻意放缓的声音里还是多了一丝温和。 司零不服,放平肩膀,端端正正地走了几步,回头朝他一笑:“怎么样?” 司空瓒盯着她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怀念,随后他对上司零期盼的眼神,掩下笑意,语气里多了一丝傲娇,“倒是人模人样,不过比起她还是差远了。” 司空瓒,你真的很欠揍!司零瞪了他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宫里派来的人已经在门口了。司空瓒一直望着她出府的背影,忽然大步上前,跟了几步。 “让姿容绝色又冷若冰霜的王爷为妾掀车帘,真是不胜惶恐呢。”司零道。 “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满意。”司空瓒淡淡地回她一句,放下车帘道,“驾车平稳些。柳侧妃如今的身子,可经不得颠簸。李公公,若皇后怪罪来迟,就说是本王的意思,替本王向皇后娘娘请安。” 司零微微一愣,这才知道他的用意,心里已是软得一塌糊涂。 他刻意这样说,便是造成她已有身子的错觉,也是暗自强调了她的重要性。 如此一来,不论皇后要她进宫是何用意,但他的话表明了会保护她。 “昌王多虑,老奴自然知道。”李公公敛声眉开眼笑。 马车一路转入长街,过了重重宫门,再次回到司零当初熟悉的皇宫内。 当初她身为长公主,皇后乃是她的嫡母,可如今不同,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侧妃,皇后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她,也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比起庄严肃穆的宫殿,御花园多了几分精巧典雅,布局对称而不呆板,舒展而不零散。 园中林木繁盛,繁华似锦,既有嶙峋山石,又有亭台楼阁。浮碧亭边有一处活泉,其中锦鲤嬉戏,活泉连着一片湖,上面漂浮着一些睡莲。 桂花树下的石凳上早已摆放了一些吃食,一旁还有几个垂手低眉的宫女。 李公公将司零带到这里,便道:“柳侧妃便在此暂作休息,咱家这便走了。” 司零行了个礼,这才不紧不慢地在周围转转,欣赏着御花园的景色。正在此时,前方缓缓走来几个人。她眸色微动,心中一惊,果然来了。 只见皇后今日穿着深色宫装,头戴九尾金钗,一双凤眉向上飞起,华贵无双,身后跟着数十位宫女,排场气势甚足。 司零见她朝自己走来,俯身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的眼睛直直地绕过司零,露出一抹冷笑,高傲地扭过头,装作没看见一样,接过旁边宫女递上来的鱼食,洒在湖面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宫女不敢多言,气氛一片沉默,这里是鹅卵石路,司零跪得膝盖生疼。但她仍然脊背挺直,一身不吭。 皇后冷哼了一声,这才转过头道:“哟,这不是柳侧妃么?本宫一时没看清,起来罢。”司零知道她故意装眼瞎,缓缓地忍着疼站起来,“谢娘娘。” “柳侧妃真是好样貌。之前听太子提起,就对你有些好奇,果然很像。一个出身低微的皇子,也妄图肖想当年的凤凰,终归是找了只卑微的麻雀。听说你已有了身子,倒也怪不得他对你如此宠爱,此等龌龊心思,当真令人作呕。” “皇后娘娘,您在这里啊,让十二一顿好找!”忽然,一个身着鹅黄色盛装的女孩浅浅一笑,朝着众人走来。她娇俏可爱,笑起来一双眼睛像极了月牙。 “月儿,跟你说了多少次,行在宫中不可如此过分张扬。” 皇后语气微微有些严厉,却暗含了宠溺。只因十二公主是皇后族中表妹,新入四妃之一的端妃所出。端妃性情温婉,又与皇后交好,因而这十二公主在宫中也颇受宠爱。 “月儿知错。只因娘娘送我的玉佩丢在御花园了,怎么也找不到,现在特来向皇后娘娘赔罪。”十二公主嘟起嘴来,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这位是?” “这位是柳侧妃。既如此,便让柳侧妃陪着你在御花园找一找。那玉佩十分重要,若是找不到,你可要连累柳侧妃一起受罚了。”皇后微微抬眼道。 “是。”十二公主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但司零心中却警铃大作,心知这皇宫之中并没有什么天真之人,不过是心思深沉而已。 司零面上微微浅笑,硬着头皮跟在十二公主身后,只见她别有目的地带着司零穿过回廊,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阁楼之下,正是御花园绝景——凤凰台。 凤凰台周围早已守着许多宫女太监,如此排场,像是早已做好的局。 十二公主收了笑容,脸上显出几分盛气凌人,颐指气使道,“本公主的玉佩就掉在这附近,都给我好好地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若是找不到,小心你们的脑袋!” 宫人听令,立即忙碌开来。十二公主又缠着司零,脸上显出一丝笑容。 皇后宣自己进宫,当真是为了帮忙找玉佩?那日太子让自己帮忙,也没说清楚到底如何帮忙。剧情线应该又要开始了,司零心中暗自警惕。 不一会儿,忽有人高声叫喊道——“十二公主,找到东西了!” 一方小巧的红木檀香盒子被呈了上来,外表还带着泥,似乎刚挖出来不久,打开来看,其中只有一方明黄色的锦帕,上面用朱红色的笔写着几句话。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人难留。当年吴宫传琴意,此去西关梦回魂。 题字之人忆起当年往事,字字泣血思念着某个人,而落款小隽却是写着柔妃的闺名。 一是凤凰台初见,二是吴宫传情,三是去守西关,再加上这方明黄色皇子出生之时才有的锦帕,一切似乎都昭然若揭。 十二公主将那句诗念了一遍,忽然猛地捂住嘴,喝止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别怪本公主无情,听清楚了吗?” 只是她这番欲盖弥彰,却恰恰显得更是煞有其事。众宫人都是心思白转之人,哪能不明白这之中的弯弯绕绕。于是此事便在宫中悄悄流传开来。 接近晚宴时分,端妃宫中的一名老宫女突然服毒自杀,而她当年曾在柔妃的宫里当过差,也曾在冷宫之中做事,后来端妃见其可怜,将她调至掖宫。 此事越传越广,颇有风雨欲来之事,而司零则被安排到了这场做好的局中,成了其中的见证者之一。宫人都说,当年柔妃与人苟且之事终于瞒不住了。 那苟且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誉王。传闻柔妃进宫之前他二人便早已暗通曲款,后来柔妃入宫,誉王心灰意冷,自领带兵镇守西关,而那九皇子司空瓒,也并非皇帝血脉,而是誉王之子。 此事既有二十多年前情诗作证,又有事情败露畏罪自杀的宫女,当即便在宫内引起了一场沸沸扬扬的调查。 与此同时,当司零深陷宫中之时,司空瓒这边也越发不平静。 京城近郊近来忽然出现了一伙武功高深莫测的劫匪,专门截杀官员。 司空瓒暂代慎刑司之职,自然肩负起剿灭贼匪之事。只是这伙人来无影去无踪,行踪诡秘,杀的那些官员似乎也不是无差别,而是有目的挑选的。 他们杀的人,是来自西边回城的官员。司空瓒深入追查之后,盯紧了其中一名官员——宋康。今夜,便是贺州刺史宋康一行人奉命回城之际。 火堆旁边的空地周围,已是迷香萦绕。 护送宋康的随从和护卫已经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从林梢之中忽地飞出几十个黑衣人来,没有多余的话语,仅仅只是简单至极的动作,却带着令人窒息的肃杀。 仓皇从马车之中探出身来的大臣还未发出一声惊呼,便已被一刀抹了脖子, 那人玄青色官服被刹那间染红,死前受惊而瞪得滚圆的眼睛睁开着,头颅已经“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一时间惊叫声、惨呼声不绝于耳。 听得外面惨叫连连,宋康心跳如麻,深吸了一口气,秉持着敌动我不动的原则,直接拉开马车底部的活页,藏在了马车的空隙里,屏住呼吸装死。 黑衣刺客一刀劈开帘幕,随意在车内砍了几剑,并未发现活人,转而一脚踢翻了马车,如鬼魅般开始了下一场屠杀。 ☆、第 125 章 此时的空地上早已打得不可开交。随行文臣眨眼之间便身首异处,无一幸免,司空瓒赶到之时,暗卫早已与那些人纠缠在一起,但这群刺客招式凶猛,竟连暗卫也抵挡不住。 不远处忽然传来疾驶的马蹄声! 为首的刺客眼中一寒,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火折子,猛地往天空中一扔。 霎时间,焦糊味弥漫,火花爆裂开来,随行文臣的文谍、卷轴、马车行李上燃起了大火,眨眼间便成了熊熊烈火。 宋康一边猛烈地咳嗽着,拼命地拨弄着已经烧起来的马车隔板,炙热的温度几乎将他烤熟,而太过严实的隔板竟将他的半个身体卡住不得动弹。 “快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宋康的耳边响起,吓得他即将涣散的意识猛地清醒,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司空瓒用匕首撬开隔板,猛地将他拉了出来,飞快地用一块湿布捂住了他的鼻腔。 宋康被浓烟呛得涕泗横流,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只一脚踩上了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颗人头,吓得刚回身体的魂即刻飞了大半。 刺客见来人支援,飞快退走,点燃周围的杂草,浓烟让人看不清方向。 司空瓒抓着宋康冲出火场,宋康回过神来,看到半身是血的司空瓒,差点老泪纵横扑上去:“殿下!还好您还活着!下官没想到还能活着见您一面!” 司空瓒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这些人竟然公然在官道刺杀朝廷命官,不像是寻常劫匪。宋康,我先将你带到安全之处,告知守城卫兵来护送你。” “不行!万万不可啊殿下!他们是来阻拦我的!” 宋康忽然正色,环视了一圈周围,半跪于地,收起了脸上的仓皇。 “九殿下,你不觉得奇怪吗?马车轱辘断裂的地方切口平整,不是意外损坏的。为什么这些劫匪恰恰在城门口附近埋伏袭击?如果是单纯的劫匪,为什么要刻意放火烧掉那些卷宗文书?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有什么价值?” 司空瓒眯了一下眼睛,神色一变:“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康脸上显出悲愤之色,忽然从衣服的夹层之中抽出一块金色令牌。 “殿下,我是誉王亲卫。当年理应是誉王殿下登上皇位。当今皇帝夺位,誉王仁慈,不愿兄弟相残,又为了保护柔妃娘娘,故而退出龙位之争,带领五万军队镇守西边,发誓永不再入京城。但他一直不知道原来柔妃娘娘已为他诞下一子,那个人,就是您,您是柔妃与誉王之子!” “休要胡言乱语!”司空瓒瞳孔一缩,心情震动。 宋康紧接着又道,“您的真正生辰与皇家名碟之中并不一致。当年柔妃曾在凤凰台下埋下一纸血书,襁褓之上绣着您的生辰八字,此事外人并不知晓。殿下一看便知。臣实在没有理由冒着杀头的罪名欺瞒殿下。” “今誉王病重,皇帝昏庸,试图趁机收回兵权。誉王得知您如今与太子之争,危险万分,故暗中命我等西南心腹官员,将调动五万精兵的令牌带回来交给您,只要您一声令下,五万精兵便立可掉转,长驱直入京城,助您夺位!” 司空瓒微微点头,接过看着那块有些扎眼的令牌,神色意外地冷静。 过了片刻,他的唇角忽然绽放出一丝轻松而又愉悦的笑意。 这笑意让宋康有些毛骨悚然。这一路以来,宋康早已料想过九殿下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是如何震惊或者仓皇、愤怒,但他能在司空瓒脸上找到的,只有冷静自持,仿佛一切早已在司空瓒预料之中,不由得有些心虚。 宋康又道,“殿下,臣被大内暗卫追杀,宫中恐有生变。他们看似是劫匪,实则是在找这块令牌。我等密谋举事,其他人已在京城,城中已安排大量黑火药,南门营外守军已被我们的人替换,只等殿下一声令下。” 司空瓒神色淡淡,斜睨他一眼,“嗯,我心中有数,不必多言。” 就在这时,天边飞来一只鹰,那鹰在半空盘旋俯冲而下,脚上挂着一个圆筒,径直落在司空瓒肩膀上。司空瓒抽出密信,信中只有四个字:宫中有变。 传信之人是燕云,似乎极为匆忙,字迹非常凌乱,看来是出了大事。 柳飘飘入宫,他让燕云暗中护送,但此时宫中生变,她必定也有危险。 司空瓒抿紧薄唇,企图唤醒自己的理智,但越是刻意压制,柳飘飘的那张脸便越加在眼前浮现,一颦一笑,都与他的心爱之人高度重合。 “接头的人在哪?”司空瓒深吸一口气,翻身跨上马,利落地抖动缰绳。 “城西巷子口,胭脂铺,以门口一盏红色花灯为暗号。”宋康答道。 “既如此,你去联系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再说。” 司空瓒扬鞭,狠狠地抽打了一下马背,朝着进宫的方向一骑绝尘。 “殿下,不能回宫啊——殿下!” 宋康在原地气得甩袖跺脚,原本满脸的忧虑之色也渐渐消失,恢复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待司空瓒走远后,宋康脱下身上的官袍,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转进一条小巷。 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散入人群之中,便成了人群中最普通的一个。 “笃笃笃——”宋康敲门三声,从侧门而入。 客房之中,背对着他的那人身着月白色锦袍,一看便是身份异常华贵之人,此时早已焦灼踱步许久。宋康作了一礼道:“太子殿下久等了。” “你怎么回来了,难道失败了?”太子语气急切,其中还带着不可置信。 “司空瓒多疑,命我按兵不动,计划难说。不过,这出戏还没唱完呢,太子殿下不必多虑。”宋康神色自若地倒了杯茶。 太子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你少给我卖关子,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司空瓒现在何处?你的这个计中计,我早知无用……什么偷盗军令,让司空瓒带兵造反,再人赃并获一举拿下,他根本就不上当!” “太子殿下多虑了。我想司空瓒并未发现真正的宋康已被我们所杀,今日的戏尤其逼真。您想想,他到底真的造反了,还是没有造反,谁又说得清呢?”假宋康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太子恍然大悟,转忧为喜,“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并不在宫外。既如此,我们派人假扮成司空瓒,发动反军,届时司空瓒手里拿着令牌,任他百口莫辩,也坐实了造反之名。到时候,本太子便亲自带兵捉拿叛贼。这出深入敌人内部的计中计果然甚妙!” 两人又是密谋一阵,方才定下栽赃嫁祸的细节。 暗夜之中,京城风起云动,而皇宫之内,早已是风雨欲来。 偏僻而又杂乱的天牢里,一股发霉的味道隐隐从墙角传来,不时爬过几只老鼠。 痛,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在痛,司零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这是在哪里?她之前成功了吗?待她环视了周围的景象,下一刻,她低下头,发觉身体似乎被打得皮开肉绽,布满了各种青紫的痕迹。 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了昏迷前那一刻。 司零定了定神,忍着痛强迫自己冷静。 没错,在十二公主决定将凤凰台下挖出的那个红木盒交给皇后的时候,她忍不住出手了。 在这个世界里,她又一次,违背了任务的规定,做出了属于本心的决定。 十二公主手里握着能让司空瓒被杀头的证据,她只有一次机会,别无选择。 待十二公主兴高采烈地穿过御花园,准备向皇后邀功之时,司零将她推下湖,趁着众人手忙脚乱救公主的时候,将那锦盒捡起,丢进了御花园的锦鲤池中。 天牢外传来一群走近的脚步声。皇后被人簇拥着坐在审讯座上,眼里射出的寒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十二公主站在一旁冷笑着,一副要将她撕碎的样子。 “大胆,面见皇后娘娘,还不跪下认罪!”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大喝一声。 司零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桀骜和不屈:“为何要认罪?” 她的话还未说完,两个婆子便上前按住了她,司零正欲挣扎,却被反手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紧接着,她的下巴被强硬挑起,婆子捏着她的喉咙,司零不由自主咳嗽了几声吞咽了下去,药一入口,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住口!你这个毒妇丧心病狂,心如蛇蝎,企图谋害公主,还有何话说!” 皇后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从喉咙里发出一丝颤抖的声音。 凤凰台被封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利用十二公主拿到了刚刚可以帮助太子扳倒司空瓒的证据,却因为这个柳侧妃,现在证据却没了,她怎能不恨? 司零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一圈:“无话可说。害人害到底,我若是说我不小心绊倒了公主,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无可辩解,即使辩解也是对牛弹琴。”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可知方才你吃下去的是什么?是九尸丸,活不过九天,你就会腐烂而死,变成一具尸体。在这皇家密牢之中,没有人会来救你。” 皇后看了司零一眼,又放低了语气,似乎是在劝她,“先前还以为你有了身子,谁曾想你竟还是完璧之身。大好年华若是葬送在此,岂不可惜。只要你将那东西交出来,本宫答应留你一命,送你出宫,从此你可以隐姓埋名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2 16:27:48~2020-08-26 21: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玥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6 章 “我若交出那东西,只怕死得更快吧。”司零笑了起来,“公主落湖之时,所有人都在救她,唯有我知道那锦盒的位置,我把它藏在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想必你们已经翻边了整个御花园,却还是没能找到那东西,真可惜。” “啪——”一声鞭响,司零小腿一痛,条件反射地跪了下去。带着倒刺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她的膝盖上,只觉骨头一阵发麻,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既如此,就给本宫狠狠地打。本宫倒要看看,你这张嘴到底有多硬。”皇后几乎掐断了手中的指甲,见司零不答,已是面色扭曲至极。 两个婆子本是练武之人,此番竟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气劲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甩在司零的背上,霎时间皮开肉绽,还未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司零疼得脸色苍白,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肯求饶,整个身子猛地颤抖了起来。 “不要再打了!柳侧妃,你认个罪吧!母后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无心之失。”十二公主作势要拦,只是她故意求情的举动却激得皇后更加怒火滔天。 司零尽力去忽视疼痛,渐渐放空了大脑,努力去回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可是不断发抖的身体还是无法抑制痛觉。 没有了系统000给她的女主光环,她什么都不是。 司零死死地咬住唇,下唇渗出了鲜红的血珠,竟不肯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自己这一世的命运可能在这里也就到头了,如果在这里死掉…… “啪——”两个婆子又是狠狠一鞭,倒刺直接带出血肉,惊得十二公主都脸色一变。 司零紧紧地皱起眉,闷哼了一声,后背已是鲜血淋漓。 系统001在耳边继续蛊惑,但司零直接选择了屏蔽。 她还不能倒下,也不愿意屈服,她的感情,凭什么要受制于系统! 她还记得,小九小的时候,总是经常被其他皇子欺负,每次回来,他也是满身青肿,却也是这样一声不吭,让人好生心疼。 伺候他的嬷嬷说,小九的枕头底下,永远放着一把刀。 有一天夜里他又发了高烧,她去看他,小九从梦中惊醒,翻身直接刺了她一刀,于是从未哭过的他整整掉了一晚上的眼泪,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割。 司零搂着他的肩膀,装作重伤的样子,在他焦急的眼泪中笑得花枝乱颤。 那把刀早就被她换成了未开刃的,从那时候起,她明白了小九对她的心思。 她没有把他当做孩子来看,小九也远远没有看着那般纯良。 他的占有欲,嫉妒心仿佛没有来由,甚至连紫云和燕云的醋也要吃。 他会在夜里偷偷亲她,而司零自己知道,却假装了不知道。 十年,即使她在他的面前死了,他对她的感情还是如当初一般,细默无声,不似太阳般耀眼而热烈,却如星辰般隐忍而隽永,奉献全部,直至死去。 所以,她要怎么看着司空瓒眼睁睁死去,怎么看着自己为了达成任务去伤害小九? 司零不由得苦笑,她根本做不到,她只能一次次违背系统。 “啪——”连续响起的鞭声抽打着后背,发出震耳的响声。 司零像一头弱兽般蜷缩起来,终于被那股大力击倒,趴在了冷冰冰的地面上。 地上早已渗出了不少鲜血,腹部越加疼痛,疼得她不由自主地闷哼了几声,死死地捂住了腹部。大片的血从她的身下缓缓渗出来,是葵水。 身下的疼痛和后背的疼痛重合在一起,司零终于脸色苍白昏倒过去。 “皇后娘娘,这……”婆子似乎从未见过这般坚韧之人,愣了一下。 “不过是晕倒过去而已。给她抹上伤药,用冷水泼醒,继续。”皇后冷笑一声,嘴里吐出残忍的话语——“若撬不开她的嘴,本宫就将你们做成人彘。” 待皇后等人离开后,天牢中的狱卒犹豫了一下,用冷水将司零泼醒。 两人正要继续用刑,却感觉一道劲风扑面,有人抓住鞭子,飞出一掌,直将她整个人都扇歪了,下一刻,天牢里多了两具被割断喉咙的尸体。 背后的鞭痕火辣辣地疼,再加上葵水的疼,让司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月光更加静谧,云层间透出万缕银丝,从牢狱中的窗户下洒下一片银白色的月光,静谧地宛如一条银带。恍惚之间,司零似乎看到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像是月中谪仙幻化而来,视野里的人犹如悬挂在黑夜中的弦月,美貌绝伦却无半点寒意。那人缓缓近到她身前,轻地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夜风里带着几分熟悉的清香,吹过她额前的碎发。 司零弯了弯唇角,缓缓闭上眼睛:“梦里也会出现你,可真是……” “不是梦。”宛如月色般温柔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轻柔的叹息。 司空瓒坐在她的床前,俯下身去,凑近她的脸。 司零猛地睁开眼睛,陷入那双深邃的眸子,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一听说你的消息,便进了宫。燕云引开了守卫,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这里,皇后……哼,倒真是有两下子,宫中之事我已得知。” 司空瓒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蓦然生寒,说话间已是将手贴在她的后背。 后背传来一股浓浓的暖意,仿佛有一股热气在体内流转,似乎连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司零转了转眼珠,疑惑道:“这是……你的真气?” “当然不是,我苦练十几年,真气珍贵,怎么会给你用。” 司空瓒轻描淡写地略过,又道:“倒是你,为何不招认,也能少受点罪。” “要你管。”司零别开脸,只是这一动,牵动伤口,疼得她“嘶”一声。 她身子并不好,今日受如此重刑,竟一声不吭咬破了唇,冷汗和鲜血已经将她的身子浸湿,很难想象她的性子竟然固执至此。 司空瓒眼神复杂,视线在她的伤口上流连,竟觉得心头隐隐作痛,他停下手,忽然捧住她的脸,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柳飘飘。” “啊?干嘛。”司零转头看他。 司空瓒看着她,飞快地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没什么,是奖励。” “就这?”司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司空瓒莞尔,薄薄的唇微微一抿,“飘飘,留在我身边,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从前我的世界里只有阿翎,但现在,也有了你,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我拥有的不多,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哦,好。”司零点点头。 “很不情愿?”司空瓒垂下头,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司零的手,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外面传来燕云的暗号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外面浓烟滚滚,天牢追兵已至。 司空瓒抱着重伤的司零从天牢之中脱身而出。 两人刚落地,便听到纷杂的脚步声,但奇怪的是,只有一部分守卫赶往天牢,远处兵戈四起,更多的御林军则整齐划一列队朝着皇宫内廷方向,隐隐可见在火光映衬下的明黄色旗帜。 燕云目光一紧:“主人,御林军非皇命不可调动,现在带兵的是太子。方才属下探听到反兵从宣武门攻入,层层围攻,现在宫内已经出事了,多半是冲着主人而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皇宫,避免被瓮中捉鳖。” 司空瓒的语气冷得似乎要滴水:“果然如此。幸而我并未相信全盘宋康,他虽然伪装极好,但只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怀疑。他乃西南官员,却并无南方口音。我猜测他是太子的人,但没想到他们将计就计,下手如此之快。” “难道皇后早知此事,刻意宣夫人进宫,引得主人进宫相救?” 燕云不由得看了司零一眼。他觉得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虽然想说柳飘飘会不会是皇后的人,但看到主人的警告的眼神,燕云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司空瓒抱着司零纵身跳下,沉声道,“皇宫戒严,先出宫再说,这里只有一条路。跟我来。” 绕过华章宫的后方,找到一处假山,司空瓒随手夹起一枚石子,朝某处击飞而去,只听“嗡然”一声,假山缓缓转动,竟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司零眼中也出现了一丝讶异,这条密道……她身为长公主时,是知道的。 密道是建宫之时□□修建的,建立之初是为了防止权谋政变。 密道可谓四通八达,分别可以到达三宫,养心殿等主要位置,路线极为错综复杂,路线图唯有太庙的密室内可见,若走错密道引发机关,便是死路一条。 司零身为长公主,自然能进入太庙,并且当初这个地图显示为任务道具,因此在那一年祭祖之时,她在系统000的帮助下成功地把地图复刻了下来。 没想到,司空瓒竟然记住了这幅地图,要知道,当时他不过十四。 隐忍蛰伏十年,洞察力如此敏锐,此等心性果然非她所能企及。 “这条路我只凭记忆,若是你无意中松手掉了下来,碰到什么机关,我可不负责。”司空瓒道。 “嘁。”司零嘴上哼了一声,却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子,司空瓒微微扬唇。 司空瓒抱着司零,燕云则在前方探路,两道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地道中缓缓响起。这里几乎漆黑得看不见手指,外面的搜查和喧闹声渐渐远去。 过了好一会儿,司零适应了黑暗,这才惊讶地发现,这密道修建得如此完整,走到这条甬道的尽头,前方便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 “华章宫后面的密道,这是你心中最大的秘密吧?”司零问道。 明明说好了什么都不再瞒着她的,但这个小九啊,还是暗自偷了她的地图。 司空瓒停了一下步子,语气淡淡道:“的确。阿翎不知道,所以,你会泄露出去吗?” 司零撇撇嘴:“当然不会。我可不想还没把你的事泄露出去就没命。你既然敢告诉我,一定有上百种方法让我死得不知不觉。” 司空瓒忽地笑了起来,他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所以,后悔吗?” 司零摇了摇头,知道他是在问今天的事情,语气平静道:“后悔也没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况且,我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 “我也不后悔。”司空瓒缓缓开口。 司零好奇道:“不后悔什么?” “遇见你。”这次他的声音很小,司零没有听清,只能感觉到微弱的光线。 司空瓒勾起唇角:“快到了。这里机关众多,跟紧点。” ☆、第 127 章 “过了这个出口,便能直通皇宫北门外。燕云,你先将飘飘带走……” 司空瓒抱着司零从甬道中出来,顺便低声吩咐,谁知此时一向沉稳的燕云却突然停住了步子,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主人小心,不好!” 司空瓒的瞳孔猛地一缩。御林卫来得好快! 他们并没有守在宫内,而是早就蹲守在此。眼前是层层围起的大军,明黄色的旗帜分外刺眼,火光汇成一条长龙,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位于众军之前昂首冷笑的人,正是太子。 “司空瓒,你机关算尽,却也没料到今日之局吧?当然,这一切都多亏了柳飘飘。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司空瓒停下脚步,眉眼冷峻如霜。原来如此,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也对,毕竟柳飘飘长得和皇姐有些相似,你对我那皇姐有龌龊心思,我自然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太子看着司空瓒的脸色,心中有种胜利的亢奋。 司零看到司空瓒脸色血色褪尽,抓紧她的手臂亲筋凸显,心中越来越沉。太子这个变态,分明就知道司空瓒精神不稳定,故意刺激他。 太子玩味地体会着司空瓒痛苦的神色,越发觉得美妙,“那日柳飘飘她假意失手帮你,不过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而已,行宫那夜之后,我在她体内早就种下血蛊,她在哪里,我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被心爱的人背叛,感觉如何?” “哦?是吗。”司空瓒冷笑一声,袖中一把灵蛇匕首忽现,已是搁在了司零的脖子上,毫不留情地划出了一道血痕。 “心爱的人,这句话你说错了。” 司空瓒脸上的表情越发冷漠讥诮:“阿翎才是我心爱的女人,至于她,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真的爱上她?” “住口!你竟敢如此称呼皇姐,真令人恶心!一个乱臣贼子所生的野种,不知怎么就蛊惑了阿姐,她与我一母同胞,理应帮助我!” “可现在我才知道,她竟连太庙不传的皇宫地图都给了你!在你未出现之前,我才是阿姐最疼爱的弟弟,但她却把一切都给了你!” 太子眸中发红,咬牙切齿道:“众军听令,圣旨在此,司空瓒勾结谋反,软禁皇上,意图篡位,着令三军捉拿此贼,弓兵列阵,就地格杀勿论!” 狭道两旁,忽然冒出百位手持冷箭的弓兵,对准了三人。 就在司零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忽然感觉耳畔传来微热的气息。 “想活命,抱紧我不要松手。”司空瓒的唇轻轻擦过司零的耳侧。 只见原本横在司零脖子上的那把匕首,不知何时已被司空瓒凌空击飞出去,划过太子的脸,刺入太子的左胸。谁能想到,司空瓒原本就只想声东击西,根本没打算杀了司零。 太子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幸而那匕首被护心镜所挡,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他后退至人群中,一声令下,无数箭支朝着司空瓒射去。 一剑长虹贯出,司空瓒一跃而起,将司零牢牢保护在怀里。 他手中的剑光竟在夜里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剑气。这是司零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眼底所有的柔和全都收了起来,只剩下尖锐的光芒。 凌空而起的白色身影与箭支交缠,交错的剑影晃得司零睁不开眼。 没有多余的花招,却是招招直逼要害,毫不留情。 剑阵之下,无数箭矢落地,夜色之下,众军之前,尽数失色。 “主人快走,我来尽力拖延!”燕云一刀将其中一个守卫的头颅割落在地,用力在马上插了一刀,马儿吃痛,朝着两人的方向飞奔而来。 司空瓒抬手放出联络暗卫的烟火令,抱紧司零一跃而上,脱缰的马没命地朝着远处狂奔而去。然而御林军像毒蛇一般牢牢追在了两人后面,放出暗箭。 “出了密林后有条河,在此分开,他们不会追你。”司空瓒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司零压下心头的慌乱,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呢,你不要命了?” 司空瓒道,“怎么,舍不得我,想陪我一起死?还是说想找机会杀我,太子的青梅竹马么,柳太傅之女?很可惜,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黄泉路上有你,我恐怕不能安息。” “我……”司零看到他脸上的讽刺,却只觉得心中一片苦涩。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这个身份柳飘飘是太子的人,却从未揭穿。 两人对视一眼,司零看着司空瓒的那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张姿容绝美的脸,这样剔透澄澈的眼睛,原本望着她时只有笑容。 若非十年的折磨,他眼中的温柔,何至于变成如此这般痛苦? “唔。”就在两人对视之时,司空瓒忽然压低了身子,痛苦地闷哼一声。 发狂的马越跑越快,司空瓒的缰绳却再也握不住,司零朝后望去,只见几根淬毒的箭支已经没入他的后背,而他的后背早已被鲜血浸湿。 一支利箭没入马身,马蹄应声折断,将马背上的两人摔了下来。 身下的人闷哼了一声,伴随着咔嚓几声,似乎是肋骨碎裂的声音。 他竟在摔下马背的那一瞬间护住了自己! 司零心头一动,胸口被强烈的情绪充斥着,声音里几乎带了颤抖:“司空瓒!你怎么样!” 司零挣扎着起身,顾不得身上裂开的伤口,却见司空瓒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紧紧地闭上,似乎没了生机。她只觉得喉咙间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窒息的感觉就像被海水淹没。 “你醒醒,你别吓我!”司零颤抖着用手去探他的呼吸,眼泪便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但现在根本不是她悲伤的时候,身后追兵很快就会赶到。 司零咬紧双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脱下外衣,扭成一股绳,将司空瓒的腰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身上,费力地拖着他,朝河边挪过去。 司零的后背贴着他已经被鲜血浸湿的腹部,将所有的恐惧都化为了勇气。 她没有不死光环,没有包治百病的伤药,甚至没有系统提示,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个世界死去。但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司空瓒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黑色。明亮的月光下,他没有任何呼吸,就像死了一样。司零将他拖到河边,将一根枯木推入水中,跳入水中,抱紧了浮木。 借着水流的流速,掩盖血腥之气,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这个季节的水冷如刺骨,司零一边冷得发颤,一边抱紧司空瓒。 错杂的脚步和马蹄声在身后追赶,这密林错综复杂,马蹄声渐渐分散。 然而,情况根本不容乐观。就在司零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了刺耳的系统声 ——死亡倒计时,100秒,杀了他,杀了他! 无情而冰冷的系统音不停地在司零的脑海之中冲撞着,她的耳膜生疼,头痛欲裂。 但这一次,她没有动摇,意志前所未有地坚定。 “闭嘴,从我的脑海里滚出去!”司零忍受着电流过体的惩罚痛苦,牙齿仍然在打颤,但她凭空生出的那一股勇气竟超越了一切。 系统音仍然在催促着,见司零不为所动,周围的场景忽然变化。 如同魔法世界一般,河流瞬间崩塌,他们所在的地方,凭空变成了一块空地,空地的前方,是无数的追兵,空地的后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原本的河流,原本的树木,瞬间湮灭为尘,除了月亮,便是一片纯黑色。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太子甚至燕云在内的所有人,仿佛都瞬间失去了意识,双眼通红,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朝着司零和司空瓒围过来。 “你愿意为了所爱之人牺牲吗?人性之丑恶,求生才是本能。” “为什么要抵抗心中的恐惧?每个人都有私心。他死,你活,仅此而已。” “在这个世界里他本来就是反派,为什么不做呢?你只是顺从故事线。” “绝望吧,放弃吧,顺从吧,抛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和我一起……” 无数个系统的声音从四面涌过来,挤压着司零的精神世界。 司零的双眼已经变得模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是啊,说到底,这些都是虚假世界而已,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放弃呢。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神经牵动,无数个场景忽然如走马灯一般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从少年到青年的每一个人,顾百里、叶淮、尹枭寒、哈迪斯、韩彻、司空瓒,最后所有的人影,都汇成一张人脸——陆少归。 司零的心忽然定了下来,脑海中系统的嘈杂声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消失已久的声音——“宿主你好,我是000.” 司零几乎脱力般跪坐在了地上,随后她听到了000夸赞她的彩虹屁—— “宿主你真厉害,你的精神力简直不可思议,竟然承受住了波形攻击,人类之中能达到如此峰值的不多,现在我承认你和主人的智力勉强匹配——” “000……”司零哽咽了一下,又听000惊喜叫道:“主人,你醒了!” “嗯。”身后的人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的笑意。 司零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后被人从后抱住,紧紧揽入了怀中。 他的声音仍然带着心有余悸的颤音:“阿景,这一次,我没有来迟。” 他这句简单而轻柔的话语,像是钝刀一般一点点地割开了司零的心脏,又像是晴空里突然劈下一个雷,将她轰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转过身来,缩在司空瓒的怀里,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原来人都是口是心非,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还是会怕,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回到没有时间,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 司空瓒忽地将她拉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目光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里面充满了涌动的情绪,司零能感觉到他如鼓点一般的心跳和他仍未平息的喘息。两人对视一眼,却是司零先承受不了他的目光,先败下了阵来,微微低下头去:“这些世界的男主都是你,对不对?” 话一开口,心里却难得有了几分脆弱和委屈。 司零咬了咬唇,只听一声轻柔的叹息,司空瓒的手重重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叹道:“对不起,000被主系统攻击下线,AI的自我修复能力还需要强化,还好赶上了。” 司零吸了吸鼻子,望向身后的悬崖,那里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不知为何,身体里强烈的情绪让她的眼泪几乎又涌了出来。 “原来系统000所说的主人就是你。为什么要给我派发这些任务,让我穿梭在一个个世界中,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不放我出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崩溃,“这是一场游戏,是不是让我爱上你,你就达到了目的!我们是认识的,对不对,为什么我没有你的记忆?” “陆少归……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你到底是谁!” 她厉声质问,几近崩溃。陆少归抓住她的手,用指腹轻轻地擦拭她的脸,直直地望进她的那双眼。司零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瞬间击中了一般。 司零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眼神里却带了一丝委屈和慌乱。 陆少归忽而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珠,轻声而又坚定道:“你永远都不是游戏。在这场游戏里,即使我死了,也会用尽力气,让你成为赢家。” 司零的心像是要跳出来,许多个场景充斥了她的脑海。这些世界里的他,每一次都无条件信任她,爱着她,无条件救她于危险之中。 “时间到了。阿景,你的旅途已经抵达终点了,我会告诉你一切。”陆少归温柔地说道。 开启传送倒计时——“10,9,8,……”000的声音在司零的脑海中响起。 司零望着陆少归,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目光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眷念。 经历的世界越多,她就能感觉到,与他的羁绊更深。在穿梭这些世界的过程中,她越来越坚信,陆少归给她带来的那种感觉,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一言为定。等我醒过来,我会去找你。”司零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指。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不遂人愿。 就在传送过程中,系统空间里突然传来一场巨大的震动,一股巨大的黑雾朝着司零袭来。 黑雾中忽然伸出一根黑色的触手,伴随着电子音——“执行强制领域。” 司零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在抽离世界的那一刻,她感到脑海中一阵刺骨的疼痛,黑色的触手不断分成丝线将她越缠越紧,几乎将她的意识绞碎。 “000,怎么了?”司零痛苦地叫了起来,但与此同时回答她的却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头越来越沉重,眼前越来越模糊。司零奋力想要挣扎,却终于感觉到越来越困倦…… 终于,她沉沉地闭上了眼睛。黑雾凝结成实体,把她包裹在其中,看起来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虫茧。系统空间内,司零的“身体”已经眨眼之间变成了灰尘消失了。 陆少归的眼神蓦然一变,越来越冷。 000的声音里带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主人,我们被系统后台发现了。目前我的权限被彻底取代,现在她的意识进入了我探知不到的领域。” 陆少归的手指慢慢收紧,他斩钉截铁道:“全力利用bug攻击,把我送进去。” “根据计算几率,主人,你有99%的几率真的会死掉。你确定吗?” 电子音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悲伤和不舍。 陆少归的眼神变得柔和:“嗯,000,听话。” “000会永远忠诚执行主人的任何决定。” “即使是送主人去死。” ☆、第 128 章 和煦的阳光洒在病床上,仿佛听到谁在轻声的耳语,似乎又闻到一股香气。 司零慢慢地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痛,司零正要伸出手去挡,却发现一双温热的手已经盖上了她的眼睛,温柔地笑道:“宝贝,终于睡醒了啊。” 司零被这个声音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双桃花眼,正与她相对。 男人长得十分英俊,外表看起来有些放荡不拘,浓密的眉毛稍显叛逆向上扬起,唇角绽放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司零的记忆恍惚了片刻,才看清楚他的脸。 醒来见到的这个人,竟然是她曾经追求三年的男神赵孟宇! 是了,是赵孟宇。所有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朝她涌来。 她,司零,24岁,省一流大学法律系毕业生,城市本地人,父母双亡,孤儿,在福利院长大。 两个月前因为和赵孟宇分手,而被一辆大货车撞死。那时候她还感叹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曾想就这样绑定了系统,穿梭在世界里,开始了不停地做任务。 第一个任务,便是顾百里。那时候她还觉得回归现实世界渺渺无期。 那么,现在是她回到现实世界了吗?原本已经分手的赵孟宇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她明明记得她在系统000的倒计时中正准备离开世界,却出现了莫名的头痛。 穿梭在这些世界里,她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 她知道她爱的人是谁。那个人,叫陆少归。无论是孤傲冷倔,还是特立独行,唯独对上她的时候,浑身的冰冷会化为一潭春水的陆少归,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对视时仿佛要把灵魂吸入进去的那个唯一的、独一无二的,无人替代的陆少归。 可是,为什么她会毫无征兆地回到现实世界?司零在脑海中拼命召唤系统,可无论她怎么召唤,她的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再也没有了那熟悉的电子音。 她完成任务了吗?她回到了现实世界么?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期望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不安,如此恐惧? 她的内心为什么会充满排斥与抗拒? “宝贝,你怎么了?”赵孟宇皱眉,伸手要探她的额头,却被司零挥手打掉——“别碰我!” 赵孟宇没有生气,只是眼里露出几分痛惜和焦急,他大声喊道:“医生!55病床的病人醒了,快过来!她好像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后遗症?” 真的只是梦吗?司零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疼。不是在做梦。 但她对自我认知产生了怀疑。 难道这里仍然是小说世界吗?她必须确认这一点。 她猛地拔下手上的针,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拉开病房的门。 赵孟宇站起身跟在后面追:“你刚受伤痊愈,现在要去哪?听话,我们回家好不好?” 司零不为所动,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顾浑身的酸痛,赤着脚奋力地奔跑着。 傍晚的城市是下班的高峰,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来来往往,人们好奇地转过身去看着司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奇怪这女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子。 “滴——”巨大的刹车声猛地响起,货车里的司机看了她一眼。 司零停住脚步。身后追来的赵孟宇狠狠地将她拉进怀里,语气里夹杂着颤抖和愤怒:“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自杀吗?疯也不是你这种疯法!” 司零垂下眼。河西路高速转盘,第一人民医院…… 这些都和她脑海里记忆分毫不差。 赵孟宇一手放在她的腰下把她抱起来往前走,一边还在絮絮叨叨。 “医生说这是你车祸受伤后的应激反应。两个月前一辆大货车差点把你撞死。这都怪我,当时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的,也不知道你会看到。我和那个女人根本没发生什么,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当时她忽然低血糖晕倒我才会抱她进酒店休息的,你可以去看监控录像,我真的没有跟她做什么!” “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你却关机,还把我拉黑了。找到你的时候你受了伤,我在医院守了你两个月,你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赵孟宇叹了一口气。 司零默然不语。真的只是梦吗?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系统000,穿梭于各个世界做任务,遇到并且爱上的那个人,只是她在医院昏迷不醒的一场梦吗? 可那些梦明明如此清晰,穿梭于那么多个世界的日子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会是梦呢? 司零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迷茫,理智在不停地拷问着她。 “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就两分钟,你别再乱走了。” 见司零安静下来低头不语,赵孟宇叹了一口气。 司零看着赵孟宇走进旁边商城的车库。电线杆下,傍晚的天空忽然显出异象,转瞬间就天气阴沉,狂风撕扯着行人。头顶上,一只蓝色羽毛的鹦鹉飞进了窗子。 司零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不对,这些都不是真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抽离世界的倒计时中,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回到现实世界,但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当初赵孟宇明明十分绝情,怎么可能在她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变得如此情深似海? 而且,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这个世界还是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幻感,不管是之前医院里病人的哭声,还是路上行人的说话声,吵闹声,都隐隐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难道说,她在昏迷的时候,自己虚构了那些故事,爱上了梦里从未见过的男人吗? 这太可笑了!系统000和陆少归,不可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对了,陆少归说过,他和她一样,是现实中存在的人。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么一定会有陆少归的存在。他呢,他也从穿梭的那些世界里清醒过来了吗? 她必须要去验证这一点! 赵孟宇去了车库,她只有几分钟的活动时间! 司零环视了一下四周,在看到马路对面那个蓝色的警察局标志时,眼睛一亮。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怀着迫切需要证实的希望,在街道上奋力地奔跑着,连一只拖鞋跑掉了都没有发觉。她穿过马路,冲进街道边的警察局。 这个疯子一样穿着病号服,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只穿着一只拖鞋,光着一只脚跑进来的人,让几个片警都吓了一大跳。 “警官,我要报案,求求你们帮我查一个人好不好!他叫陆少归!”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是报案吗?去那边登记。知道身份证号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样子大概二十多岁,还有他的姓名。”司零焦急道。 “那户籍地址呢?这都不知道,那……他什么身份,工作地址总有吧?” “对不起小姐。只知道名字的话我们没办法查,全国各地这么多同名同姓的,即使排除了年龄,性别,那也有几百几千号人啊……” “那就全部调出来给我看!拜托,我只需要认识他的脸就好,求你们了。” 司零两只手撑在柜台上,对着服务台的警察露出祈求的眼神。 有人来拦她,她却死死地抓紧了桌角不撒手:“他真的是我很重要的人,帮我查一查好吗?” “哎哎,算了,调给她看吧。没看到她精神不稳定吗,万一是个疯子呢?这不刷脸认证吗,把她的信息调出来,通知她家人来领……这年头精神病人真多。” “你自己去电脑屏幕那看吧。喏,五百多号同名的人,只有照片和姓名信息。先说好,按规定是不能调给你看的,这次就当是破例了……” 男警官有些不忍,倒了一杯水给她,让她坐在电脑前。司零感激地接过那杯水,眼睛也不眨得盯着屏幕。她记得他的脸,司零飞快地滑动鼠标,她只需要瞥一眼就知道不是他。 满怀的期待在时间的流逝之下越来越小,直至最后一张照片滑过,司零忽然站起身来。没有他,叫陆少归这个名字的人,都不是他。 他不会骗她的。他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假名,一定是她看漏了。 司零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继续盯着屏幕从头再看。但只有她越来越颤抖的手,说明了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她在骗自己。这个世界不存在陆少归。 “司零!”一个男人冲进警察局,他高声叫道。 司零回头看了他一眼,她脸上的平静终于变成慌乱和僵硬。 不是她梦里熟悉的声音,也不是她梦里的人。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她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赵孟宇却不再给她机会,他猛地冲上前来,抓紧了她的手,“一会不见你就到处乱跑,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闹了,咱们回家好不好?你听话,你刚刚从医院出来,需要休养……”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们早就分手了,而且我完全不记得跟你谈恋爱的过程,现在你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而已。你放开我,我要回自己家。”司零冷冷地挣脱了他的手。 赵孟宇冷笑一声,“你自己的家,那你说啊,你的家在哪?” 我的家……司零闭上眼拼命地回想。但是不管怎么想,她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家在哪里。 对,她从学校毕业后搬出来,住在了哪里呢,为什么记忆这么模糊? “我早就跟你同居了,不记得了吗?还有你刚刚清醒过来就在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他叫什么,陆少归是吗?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吗,这是你昏迷中臆想出来的人,他是不存在的,你能不能给我清醒一点?”赵孟宇冲她大叫。 “你胡说。陆少归是真实存在的!我车祸死亡后绑定了一个叫000的系统,穿梭每个小说世界做任务。在那些世界中我每次都会遇到同一个人,我很确定我爱他。他告诉过我,他的名字叫陆少归,还叫我不要忘记他!他说过——”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司零的耳朵开始发出嗡鸣。 “够了!”赵孟宇怒吼出声,眼睛血红。 司零怔怔地立在原地,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赵孟宇像是做了极大的错事一样,忽然跪到她的面前,接连不停地抽打着自己:“对不起,我不该打你。司零,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这就回家。” 司零像木偶人一样不发一言。赵孟宇给几个警官道歉,全程抓紧她的手,赔笑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女朋友车祸刚做完手术,脑袋有点不清醒……” “哎,小两口吵架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啊,没事就赶紧回去吧。” “好的。”赵孟宇连连点头。胖警官又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让他们离开。 “晚上想吃些什么?”赵孟宇把司零抱到副驾驶上,亲自为她系上安全带。 “随便。”司零收敛了目光,默不作声地撇开脸,避免与他接触。 两人回到家,赵孟宇自觉地睡在客厅。 司零躺在床上,看着这些属于她和赵孟宇的“家”的痕迹——毫无印象,甚至没有一点波动。 不是她的东西。她默默地在心里说完这句话。 一夜无眠。 ☆、第 129 章 第二天一早,赵孟宇送她去医院检查。这一条路从繁华喧闹走向寂静。 赵孟宇安静地开着车,看到司零的精神似乎没有那么激动,稍微好了些。 大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是鸟语,树影,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群。 “司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赵孟宇终于忍不住开口。 “梦与现实,有区别吗?”司零沉默片刻,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 “没什么,我只是怕你做梦梦到了什么人,念念不忘。梦终究是衬托人心中所想而已,与现实必定是不同的,应该珍惜现世,不是吗?” 赵孟宇怕惹恼了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还带着一丝局促的笑。 司零没有接话。就在她发呆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极为细微的电流声。 司零蓦然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企图验证那是不是她的幻觉。 但是电流声没有再响起。 果然,还是错觉吗?她黯淡地垂下眼。 半晌,司零忽然开口道:“我想去我长大的那所福利院看看。” “现在?从这边开车过去可能要到下午,你今天要去医院检查……” 赵孟宇还想劝她,司零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去不去?” “去,去。你别生气。”赵孟宇叹了一口气,调转方向上了高速。 红墙白瓦的阳光福利院位于A市的外环线,处于郊区,是一座漂亮的小洋楼。 按照司零脑海里的记忆,她在这里长到了十五岁。 司零下了车,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过去。赵孟宇跟在她身边,边走边给她介绍:“院长之前还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顺便说起了一些你小时候的趣事。你小时候真是个淘气的姑娘。今天来了,正好见见院长吧,我听说他以前很照顾你。” 司零跟着赵孟宇走进福利院。不同年纪的儿童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虽然衣服穿着看起来不是很新,脸上却都带着笑容模样。 “哟,这不是司零吗?怎么有空回来看看?呵呵,最近接收了一大笔款项,孩子们的生活条件也好了不少。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啊。咦,是小赵啊,你们这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呐!”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 “还没呢院长,司零刚从医院出来。不过我们已经准备订婚了。” 赵孟宇主动伸出手,牵住司零,语气十分温柔,“只可惜,前段时间发生了一点误会,司零现在还不肯接受我,不过我有信心哄好她,到时候请您来喝酒。” “哈哈,好好好,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是她半个父亲了。司零这一路走来真不容易啊,你可不能欺负她。”院长笑得更加慈祥。 又来了,又是这股怪异的感觉。 司零掐紧手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一切都是记忆里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中越来越不安?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一样。 明明是认识的熟悉的人,她却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毫无心理波动。 没有激动,没有欣喜,甚至对于看到记忆里欺负过她的护工,心情也没有任何憎恨,这些属于人类的感情似乎在她的心里慢慢淡去。 在福利院用过晚饭。赵孟宇不厌其烦地给她讲笑话,给她夹菜。 这样一个长相帅气,事业有成的男朋友对自己关怀备至,明明应该开心才对。 是车祸应激后遗症吗?司零打开自己的手机。微信,联系人,社交软件……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塞进了她不熟悉的名字,很奇怪。 真的是她的记忆吗,她脑海中的这一切,车祸前的这一切,真的是属于她的人生吗? 甚至于,司零这个名字,会不会也是假的呢?司零垂下眼。 “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你们讲究着在客房这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院长笑呵呵地朝赵孟宇看了一眼,这小两口正在闹脾气,他应该加一把火助攻。 客房里只有一张床。一进入狭小封闭的房间内,赵孟宇就抱住了她。 “司零,你看看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沉默……你看看我,我是爱你的。”赵孟宇将她紧紧紧固在怀中,捧起她的脸,呼吸几乎在她的鼻息之间,他的吻立马落了下来。 司零浑身的汗毛竖起,她猛地侧过脸,原本落在唇上的吻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一阵几乎想要反胃的感觉。司零猛地推了他一把,赵孟宇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 司零装作镇定地缓了一口气:“对不起,我需要适应一下。” “没事,这不怪你。”赵孟宇自嘲地笑了一下,脸上带着淡淡的失落感。 “你可以给我讲讲我的事,我可能忘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的记忆有点模糊了。”司零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如果自己真的是应激后遗症的问题,赵孟宇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不能这么自私。 毕竟,她发现这个世界与她的车祸前的世界的确是吻合的。 也许那些真的只是一个梦吧。也对,什么死后带着系统穿梭世界,毕竟只是小说里才可能出现的情节而已。真奇怪,昨天她还那么笃定有这么个人存在,今天却已经有点记不起他的脸了。 该接受现实吗?司零告诉自己的潜意识淡定下来,平息下来。 赵孟宇躺在她的身边,并没有再对她做什么,而是温和地将她记忆模糊的事情一一道来,他说的很详细,也很认真。 司零是在大一的时候认识赵孟宇的,她读的是法律系,那时候她在图书馆找一本书,可那本书在最高的架子上,就在她努力踮起脚去够的时候,一双手轻易地拿到了那本书然后递给了他。 那个人是金融系的系草赵孟宇。那时候他对着她,笑容很阳光,一双桃花眼里全是光彩,司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就连呼吸都慌乱了起来。 从那以后,她便追了他三年。 孤儿出身,福利院长大的司零并没有过喜欢一个人的经验,既不会欲擒故纵,也不会适时勾引,她和所有喜欢赵孟宇的人都不一样。她固执地认为应该给赵孟宇最好的东西。 所以全校都知道法律系那个长相一般的司零在追金融系的系草。 她总是跟在赵孟宇的身后,看他打篮球的时候递上一瓶水,知道他喜欢吃离学校很远的一家蛋糕店的提拉米苏,她会用打工的钱每天给他买,直到他吃到吐,吃到丢垃圾箱。 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满了赵孟宇所有的喜好和忌口,连带着讨好赵孟宇的舍友。 在冬天的时候,那些男生打球后充满汗臭味的球鞋,总是会摆到她的面前,而她也笑呵呵地接过,用生了冻疮的手帮他们洗,她省吃俭用,存出的钱给赵孟宇买国际机票,只因为他随口提了一句枫叶国这个季节很美。 在她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努力下,赵孟宇终于被她感动了,答应和她在一起。 她和赵孟宇谈了一年的恋爱,然后毕业,各自找到工作。 赵孟宇这样的人,即使出了社会也是精英人士,不到半年就找到了合适的工作,进入了500强。而司零却面试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一家小律所做实习生。 所有的人都羡慕她能把赵孟宇追到手。赵孟宇这样的人,不知道多少女生倒贴,偏偏司零入了他的眼,而且自从谈恋爱后就成了二十四孝好男友。 不过,就在有一天,正式同居后不久,司零从律所回去,手里拿着送给赵孟宇的生日礼物。然而在路口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孟宇怀里抱着他们大学时候同班的美女,然后走进了一家酒店。那个女人的手搂在他的脖子上,头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赵孟宇径直走到电梯口,没有订房间就直接上了六楼。显然是早有预定。 司零手里的蛋糕掉在地上,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可是她不敢,她没有一点勇气冲上去质问,她只敢抹了眼泪,然后神情恍惚地回去。 然后,在回去的路上,她被车撞了。 “赵孟宇,我真的追了你三年吗?当初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我,对不对?” “是的,只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天真的只是误会!” 赵孟宇开始辩解,“我要是知道被你看到了,说什么都不会去送她的。她只是喝醉了,我把她送回去而已,我们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哦。抱歉,我还是没什么印象。”司零托着下巴,微微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以前没有察觉你的心意,让你受了很多苦,所以你现在怎么怨恨我都可以,只是不要不理我,也不要不爱我。”赵孟宇说着,眼睛红了起来。 司零没来由地发出了一声笑。赵孟宇的脸变得通红,他以为司零在嘲笑他,但是只有司零自己知道,她仍然没有一点心情波动。 听到这些,就算再理智的人也应该会有酸涩,至少会觉得自己不值得,或者苦尽甘来。 可她仿佛就像在看电影一样,听着别人的喜怒哀乐,毫无感觉。 司零只是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的性格。 记忆里的,赵孟宇口中的,这些人不停地告诉她的,都不是她自己。 她的内心其实很骄傲,她会爱一个人,但不会毫无底线做舔狗,她会放弃一个人,但不至于连冲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这些所谓的存在于她脑海中的真是记忆,对她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强行塞进自己脑子里。 只是一场车祸而已,竟然连一个人的性格也会改变吗? 或者说,她是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 多想无用。司零闭上眼。 ☆、第 130 章 两人再次回到A城市中心。赵孟宇本来想直接开车回家,但司零却很坚持。 “我不想呆在家里休息,我已经没有问题了,你不是说我在律师事务所实习吗,把我送过去就可以了。”司零觉得自己自怨自艾不是解决办法,说不定出去工作能让她恍惚的心情变得更好些。 “那好吧。”赵孟宇有些为难,但还是同意了,“下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吃饭。”他笑了笑,微微俯身,轻轻揉了揉司零的头发,“要乖哦。” “哇,你们看那个男生好帅啊!简直像是明星哎!” “而且他对女朋友好好啊,开着这么贵的车,肯定很有钱,还对女朋友这么宠,我要是那个女生,我都要幸福死了!” 路边有不少女生窃窃私语,还有胆子大的直接对着赵孟宇偷拍起来。 司零微微抿了抿唇。她应该是对帅哥没有免疫力的,但奈何心里装了梦里那个人,所以看其他人都失去了颜色,赵孟宇在她看来和路人没什么不同。 她努力地去喜欢赵孟宇,但无论如何越是靠近,越是排斥抗拒。 唉,她真是无可救药了!司零有些垂头丧气地进了律所。 一路上认识的同事朝她打招呼,司零按照记忆中的指引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桌上放着一些案卷需要整理,文书也需要重新写出来。 看来她出车祸的这段日子里,落下了不少工作。司零翻开案卷,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是她写的辩护稿吗?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而且那些法条和名词她看着吃力的很,就好像完全没有学过一样,出车祸还能影响她的智力吗? 司零强行逼着自己看下去,但是她坐在那里不知不觉,却是在发呆。 中间赵孟宇打来两次电话,她尽量用了温和的语气告诉他自己很好。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是一个月。 司零逐渐接受了车祸后遗症的事实。 很奇怪,在她慢慢接受现实的时候,脑海中关于梦里那个人的记忆也逐渐淡去,就像一副缓缓褪色的画,又像是起了雾的玻璃,最后只剩下一个男人的轮廓。 “司零,那些案卷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你刚休息一个月,不要太操劳哦。” 大学同学兼好友苏果拍了拍她的肩膀,司零对她感激笑笑,却见苏果朝她挤挤眼睛,“对了,附近商业街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店,陪我一起去?” 司零点了点头。距离她车祸醒来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些天里赵孟宇和苏果还有不少朋友都一一来探望过她,她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排斥见人。 苏果拉着她的手穿过商业街,走到皇城广场内部。 皇城广场算是A城最繁华的中心商业广场了,一路走来都可以看到附近挂着花环,飘着粉红色的气球,上面贴着很多爱心。走进商场内部,发现前面热闹的聚集了很多人,五彩的灯光闪烁着,红色舞台上摆满了数不清的玫瑰花,白色的花环拱门一道道绽开,背景音乐是婚礼进行曲。 司零正好奇是不是有人在商城里求婚,无数道灯光变幻着照到了她的脸上。 人群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红色玫瑰高台上缓缓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 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脸上挂着迷人的浅浅笑容。 赵孟宇像是最优雅的王子,一步一步走到司零的面前,然后单膝下跪,吻了吻她的手指。 “司零,你愿意嫁给我吗?”赵孟宇穿着白色西装,右手捧着一个红色盒子,一枚鸽子蛋钻戒闪闪发亮。赵孟宇深情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含着溺人的动容。 “答应他!答应他!”人群爆发出猛烈的尖叫声,起哄的人都大笑起来。 司零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移动步子。 是了,记忆中这应该是她的生日。没想到赵孟宇竟然瞒着她准备了求婚仪式。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惊喜吓到了,却只有司零自己知道,她在恐惧。 “司零?你怎么了,快说话啊,大家都等着呢。”苏果推了推她的胳膊。 “我……”司零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手脚冰凉到开始发颤。 “赵孟宇,我……”司零茫然地望向周围,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慌。 太久太久了吧,醒过来以后,就一直沉浸在当初昏迷时虚幻的梦里。 “他爱我吗,这真的是我要的幸福吗?”司零不止一次地在心中问着,但没有任何人能回答她。 可是这一刻心中却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不,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 仿佛这一刻答应了他,就要有什么东西永远地被遗忘和远离。 破碎的心脏像是四散的残页,在狂冷的风中摆动着,下一刻即将坠入地狱。 赵孟宇压抑着心里的兴奋,以为司零已经默许了。 他拉着司零的手,将那枚戒指缓缓地往她的的无名指套去…… 司零忽而猛地掐紧了手心,按住了赵孟宇的动作,冷静地阻止了他。 然后她将那枚戒指丢开,看着赵孟宇的眼睛,缓慢而坚定道:“赵孟宇,我不愿意。” 再也无法理会周围人精彩的脸色,司零转过身猛地推开了人群,疯狂地向外跑去。泪水像是再也忍不住,在她的狂奔中在脸上留下两道痕迹。 她跑出商业街,看着站台外一辆公交车驶来,慌不择路地跳上去。 赵孟宇在车外追着车跑,脸上是焦急地神色,嘴里似乎大喊着什么。 司零转过头避开他,随便找了个位置站着,车终于越来越远了。 呼,再也看不到赵孟宇,司零提起的心松了一口气。 “喂,你上车怎么不投币?你去哪一站?”司机不耐烦地转过头。 “我随便坐坐。”司零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塞了进去。 “真是个怪人。”司机回过头去,踩了一脚油门。人群来来往往,上上下下。 公交车行了一段路,这时,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司零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一双手从背后扶住了她。司零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但令她奇怪的是,那双收不仅没有放开她,更是越收越紧,甚至将她抱进了怀里,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她的背紧贴着那个人的胸腔,能感受到那个人有力地跳动。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和心里的悸动而产生的情愫让司零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如果心里有一头小鹿,那么它现在可能已经撞死了。 “放开我,你在做什么?”司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这个举动明显越界,自己本应该恼怒才是,可为什么……本以为不会波动的心竟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跳得如此快?司零脸上一红,感到又气又恼,不由得有些羞赧。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想离开那个人的怀抱,然后抬眼看向那个人。 年轻俊秀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牛仔衣,伸出一截修长的手臂将她环住,另一只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还未等司零看清,那张脸便忽然凑近,直接侧头吻了下来。 “你——”司零惊呼出声,那人以吻封谏,轻吻,辗转,然后霸道深入。 司零的后背抵着扶手,唇舌被迫微微打开,那人带着一点蛊惑的感觉,引领者她加深这个吻。 很奇怪的是,司零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的动作闭上了眼,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无法推开,无法抽身,无法逃离这个怀抱。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司零的脸上,灼热滚烫,与此同时的吻也更加激烈。 司零竟体会到这滴泪水中包含的那一股压抑绝望后狂喜的感觉。 直到双腿快要没了力气,司零这才想起这是在公交车上,她睁开眼,开始挣扎。 年轻男人的眉眼温和地看着他,像是要把她的灵魂也吸入进去。 模糊的记忆刹那间缓缓回笼,破碎的画面重新组合起来。 是她魂牵梦萦的人。只有他才是那个能让她的心为之跳动的人。 虽然他的样子和她见过的略有些不同,但这个神情,她绝对不会忘记。 司零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她缓缓地伸出手去抚摸那张脸,从眼睛,到鼻梁。 怪不得,她会如此心安于他的怀抱,生出无尽的安全感,想要做回他的肋骨。 直到她用手摸到他的嘴唇,发觉上面残留的热度,眼泪也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下来。她忽然呆呆地哭道:“陆少归,原来你不是我的梦,原来你真的存在。” 她差一点点就要接受现实,逼迫自己相信那是一场梦,那一个个世界,她从未与他遇见。 陆少归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起来,他捧起司零的脸在她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是我,我在。我一直追随着你的足迹,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司零任由他的手抚上她的眉眼,那颗不安的心忽然就不害怕了。 司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贪婪地呼吸他的气息,热烈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等到理智回笼,她才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车上没有了一点声音。 她回头望去,正在哭闹的孩子,正在交谈的妇人,正在咳嗽的司机…… 所有人的表情都停留在脸上,世界变得一片安静,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人。 ☆、第 131 章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被暂停了,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司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是什么电影里的超能力吗? “因为这是一个囚禁你的牢笼,是虚假世界。不仅这里是虚假的,就连你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也是虚假的。我的时间不多,要尽快带你找到出路。” 陆少归抓紧司零的手,带着她跳下车。他所到之处,所有的人群自动消失,所有的声音全部化为静寂,那些人的身体就像被抹布抹去的灰尘一般散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开始阴沉下来,帷幕像是被从外面扯开一样露出一层黑气。 “上来。现在我们要开始逃亡了。”陆少归的长腿跨过一辆山地摩托车,又将牛仔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司零跳上后座,双手环住他的腰身。 陆少归勾起唇角,说了一句:“司零,抱紧了。” 引擎发动的一瞬间,陆少归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那股突如其来的速度让司零不得不紧紧抱住了他,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上。 “啊,陆少归你疯了,要撞上去了,前面是楼房——”司零猛地尖叫了起来。 “相信我。”陆少归放开握紧车头的一只手,甚至往后伸去,十指与她相扣。 在贴近楼房的那一刹那,前方的无数高楼便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软绵绵地倒塌下来,摩托车如履平地,穿过楼房,飞跃高速桥,跨过河流,一路不停。 司零转头望了一眼,只见身后的东西像残影一样正在缓缓消失。 “陆少归,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零心头狂跳。 “是主系统在清除数据。我们必须赶在被清除之前,离开这里。” “这一切都在你的意识世界里,你的身体正在现实中沉睡,你的意识被系统接管,你脑海中的一切记忆都是虚假的,是被系统植入的,甚至,你的名字也根本不叫司零。” “那我到底是谁?你凭什么说一切都是假的,如果都是假的,那么你呢?你也是假的吗?”司零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若不是潜意识里无条件地相信陆少归,她现在可能已经疯了。 所有的记忆都是虚假的,她经历过二十多年的人生,连司零这个名字都是虚假的? “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除了我,谁都不要信。”陆少归的语气里迸发着强烈而炙热的情感,他掩饰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还记得000告诉过你的条约吗?永远不要对攻略对象产生过多的真实情感,永远不要为了攻略对象牺牲自我。这些条约其实是我设立的。” “这些虚幻的世界,其实是一个个故事,是主系统编造的美梦。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可能会陷入这些梦中,永远无法醒过来。但虚假的东西就是虚假的,黑化系统,不只是为了更改剧情。” “我希望你记起我,却又不希望你为了我停驻沉沦在虚假世界里。我希望你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事,我希望你知道,真实世界,永远不会是故事里看起来那样完美。” “你原本的记忆被系统清除过,我作为实验体自愿进入你的意识世界里,和000一起瞒着主系统,陪着你经历一个又一个世界,陪着你取回属于你的东西。” “但现在,你的这场梦就要醒来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陆少归的语气平静,可司零却能感觉到他平静的语气里压抑着厚重的悲伤。 “你的意识很强大,他们无法动摇你。在每一个世界里的任务故事完成之前,我的主意识都是被封闭的,只有你抽离世界的时候,我才能利用系统000短暂获得清醒,将你的记忆碎片转移到系统空间,为了在最后的时刻交给你。” “最初,他们想让你沉湎于这些世界中,利用你对我的感情,同化你,将你变成他们的同类。庆幸的是,你始终坚持了自我,即使爱上了我,也始终坚持自我。” “阿景,我很骄傲。” “在上个世界,他们发现了系统000的异常,于是他们等不下去了,终于强行将你的意识封闭起来,投入这个孤注一掷的虚假领域里。” 陆少归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抖:“幸好,我赶上了,在你的意识被抹去之前。” “他们为什么要抹去强行我的记忆?什么叫做同化?” “我到底是谁?如果我不是司零,那么现实世界……又是怎样的?” 无数个疑问在司零的脑海里盘旋,摩托车行驶到一处中央公园,公园的中心有一个红色的电话亭。陆少归终于将车停了下来,伸手将司零抱下车。 他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一颗金色水晶石取下来,然后挂在了司零的脖颈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而哀伤。 陆少归伸手将司零被风吹乱的刘海拨到耳后,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这个金色吊坠里是你的记忆数据。你是谁,为何在这里,还有什么使命和任务,以及,我们是什么关系,一切的一切,等你离开这里后,就可以知道。现在,往前走,不要回头,去那个电话亭,拨号000。” 司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她吸了吸鼻子:“陆少归,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你先走,这一次我要在你身后看着你。”陆少归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司零的心重重地坠下去,她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声音里带了哭腔。 “陆少归,我走了。” “嗯,走吧。” “你不可以跟我一起吗?” “不可以。你先走,听话。” “如果我醒来了,还能在真正的现实世界见到你吗?” “会。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脚步越来越沉重,周围的景物飞快变幻起来,就像油画上乱涂的颜料,司零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电话亭的玻璃门,将电话拿起来拨号。 在电话被接通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光芒越来越亮,就像夏天的午后狂风过后正要下雨,那个男人站在光芒的最亮处,穿着一身白衬衣。 天空中忽然落下大片的火星,急速融化消失的景物蔓延至他的脚下,他的身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血色,染红了那一身白衬衣。 “陆少归!你骗我……”司零哭喊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陆少归逆光站在最刺眼处,笑容温和地看着她。 “活下去,创造一个属于你的,不一样的未来。” “我的阿景,我永远爱你,只是遗憾,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第 132 章 血光和火光交织在一起,淹没了一切。司零被一股大力吸入了黑暗之中。 “宿主,现在你可以打开些记忆碎片了。这是主人最后交给你的东西。” 回到系统空间的那一刻,司零终于又听到了000熟悉的声音。 司零的眼睛有些酸涩。不知道为什么,陆少归消失的那一刻,一股绝望而压抑的悲伤向潮水一样袭过来,这种压抑沉重的悲伤让她完全喘不过气。 金色的吊坠缓缓升起,变成了“aphrodite”淡金色的字母漂浮在空中。 “打开记忆吧,我准备好了。”司零忍住哭腔,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眼前缓缓拉开一块幕布,就像是放电影一样。 前四个记忆碎片是连续的。 2300年。科技时代的辉煌慢慢走到了尽头,资源面临枯竭状态。 随着大气变化和环境污染,人类繁殖能力进一步下降,新生儿的数量迅速凋零,生育已经变成了人类大计,凡能怀孕的夫妻都会被安排最好的生活条件,孩子在五岁后会离开父母,由国家专门机构倾心照料。 身体健康的孩子,尤其是智力超群的孩子会统一接受国家的精英教育,在读完大学后进入国家各个前沿领域的工作岗位和重要部门终身就职。 2400年。宇宙中一场突如其来的陨石雨降落地球,随之产生大范围的地震、火灾、瘟疫、饥荒,地球人口进一步锐减。 2435年。人类在陨石雨坑中发现了一种新的放射性物质,这种物质可以与人体成功融合,就像注入永久的肾上激素一样,极大增强人的器官机能和细胞活性,这种物质被称为零号物质。 发现新物质的巨大价值后,人类不再满足于百年寿命,后科技时代的生命科学成为了前沿领域。 景行与陆少归,十岁相识,十二岁共同跳级进入天才班,二十岁进入研究所,后来他们分别进入生命科学领域和人工智能领域,直到景行28岁加入伊甸园计划,他们一同相伴了18年,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 “陆少归,你给我醒醒。有这么困吗?你昨晚上干什么了?” 景行俯下身用手戳了戳他的脸。两人坐在最后一排,陆少归趴在桌上,用书挡住自己的脸,抓住她的手指,轻声说了句:“阿景,别闹。” 少年的睫毛很长,像是浓密的蝉翼,那张脸光洁白皙,是让女孩子都要嫉妒的俊美。 他闭着眼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白衬衫微微敞开,露出喉结,再往下是一片春色。 景行的手被他抓过去当做了枕头,他细密柔软的头发穿插于她的掌心,微微抖动的睫毛让她有些痒,就连呼吸也变得燥热起来。 “陆少归,你起来回答一下,我刚刚讲得是什么?” 课堂最前方传来希腊神话教授怒气冲冲的声音。虽然后科技时代,大部分逻辑性基础性的知识可以直接通过记忆芯片被灌输,但只有人文科学需要创造力和原始的想象力。 人类一直在成长进化,但古往今来,绝对不能忘记人类从哪里来。 人文之美,诗词小说,想象与创造之美,无法通过计算机逻辑程式编入人的记忆之中。 虽然这是选修课,大多数人并不重视,但司零还是听得很认真,毕竟她搞研究之余,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小说和听故事。这位教授的故事讲得很好,所以她很乐意来听,只不过张教授是出了名的古板严厉,只要上了他的课敢睡觉,必然会被点起来回答问题。 陆少归蓦然睁开眼。当他刚睡醒的时候,那双深邃的眼眸没有焦距,不自觉地散发着诱惑,而当他从慵懒中清醒过来时,却露出一股不可阻挡的少年意气。 “教授讲得是阿芙洛狄忒,是希腊神话里的爱与美之女神的故事。”景行看着他小声地提示。 陆少归看着她的小动作,扬唇一笑,神采飞扬都写在了脸上。 “……”刚刚看了一眼景行,难得一愣神,把她提示的话给望了。 “好了好了,别在课堂上与你的阿芙洛狄忒搞什么深情对视。坐下吧。我们继续讲……”张教授也笑了。课堂上传来一阵哄笑声。景行的脸微微一热。 陆少归被教授斜睨一眼,无所谓地坐下来,瞥了一眼景行,突然凑过去说了一句话:“喂,阿景,你一点不像阿芙洛狄忒。” 景行有些忿忿不,用手肘捅他:“陆少归,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丑?”, 陆少归低低地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神话里的阿芙洛狄忒太过于水性杨花。如果真要有一个比喻,他倒宁愿景行是他的珀尔塞福涅,她为他荒芜贫瘠的生命里带来了唯一的光热,而他便要做那冥王哈迪斯,不管她今后喜欢谁,爱上谁,哪怕是强抢,他都会将她永远禁锢于自己的世界。 时光飞逝。在世界级殿堂大学的合力促成之下,最精英的生物与生命科学专家汇聚一堂,伊甸园计划由此而生。 28岁的生命科学家景行,是伊甸园计划中最年轻也最有实力的女性。 28岁的陆少归拿奖拿到手软,成为了人工智能领域最耀眼令人瞩目的焦点。 起初的伊甸园计划,确实是为了追求人类幸福而开启的,但没有人会想到,这会成为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零号物质可以用在植物人和宣告死亡但脑未死亡的人身上,令他们的细胞器官迅速强化更新,产生活性,不吃不喝也可以不腐不死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那些人却无法再醒过来,而且用健康白鼠做活体实验时白鼠全部死亡。 关于零号物质的这项研究是否真正适用于活人身上,产生了伦理争论。 伊甸园计划在经历过白鼠及临床试验的屡次失败后,由杜康博士提出了一种新的方案。 新物质与活人无法相融的最大阻碍,便是来自于生物体的潜意识排斥。 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潜意识将其当做入侵者而不是共生者。 在生物拥有正常意识的情况下,注入零号物质,会直接调动免疫系统攻击,让生物在片刻之内衰竭死亡,由此新的生物科学无法再前进一步。 但意识移植科学已经可以成功复制大脑意识,并将其移植到电脑之内,既如此,为求长生,便使用培养皿克隆人体。当克隆人在培养皿中成长完成,直接被电脑系统直接抹去新生意识,与此同时注射零号物质增强身体机能和寿命。 等到零号物质与强化后的人体融合后,再移植实验者的本体意识。 这样人类便拥有了所谓的“长生”。意识有了可以不断更换的克隆体容器,强化后的身体拥有超过两百年的寿命,杜康博士将这个计划命名为“长生计划”。 “长生计划”启动八年后,迎来了最终的阶段,即将实验者的意识移植到被零号物质强化后的克隆体身上。部分垂垂老矣的政要财阀,为了追求生命,抱着一线生机成为第一批实验者,当然,其中也不乏“被自愿”的年轻志愿者。 ———— 温馨而简单的庭院之内。坐在长椅上的女子穿着一身简单至极的白大褂,一头秀发扎成了马尾,低头捧着一本书,露出那一截优美的天鹅颈。 而另一个男人则穿着居家服,将做好的早餐放到她的盘子里。 “陆少归……你觉得,这样的计划是不是很残忍?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景行叹了一声,将两颗煎蛋在盘子里戳了又戳,像是在宣泄什么不好的情绪。 陆少归伸了个懒腰,顺手将蓝莓酱抹好,然后将一块面包塞进她嘴里。 “阿景,你现在杞人忧天,不觉得太晚了吗?计划启动了八年,在杜康的团队里,那个老顽固不可能中止计划的,你没有话语权。” “我知道,我也宁愿自己只是杞人忧天。”景行低下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果然,这下子陆少归都开始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 “其实我没有在嘲笑你,如果你问我心里的意见……”陆少归欲言又止。 “什么?”景行兴致勃勃地抬起头等着他的话语,她已经有了预感。 陆少归微微一笑,忽地凑近她,嘴唇几乎触碰到了她圆润小巧的耳垂。 “阿景啊,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对你是没有原则的,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管你怎么想,我永远支持你,按照你想的去做。” 景行眼睛弯了起来,嘴里夹着面包,虽然含糊不清,语气却是越来越坚定。“没错。人类应该永远敬畏生命,而不是洋洋自得企图于凌驾之上。” “八年的时间还是太短暂了,零号物质真的单纯的一种物质而不是一种尚未被发现的外星生命体吗?为什么新物质与人体意识在清醒状态下永不融合?为什么免疫系统会自动攻击这种看起来明明对人体来说是有益的物质?” “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种预警呢,你的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陆少归问。 “嗯。唉,只可惜杜博士他们却完全意识不到风险。他们的野心变得越来越大,可对于零号物质的研究不过才短短几十年而已,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些从天而降的礼物,在我们的研究中太过顺遂了。”景行叹了口气。 “零号物质可能是另一种外星生命,以意识的状态寄存其中,处于沉睡状态,它们作为外来者,天然地会被人体自身的力量打败。但,如果我们进行的长生计划是引狼入室,是自毁长城呢?这种东西如果鸠占鹊巢得到人的身体,还能不断强化自身,那时候势必迎来一场浩劫。” “是我科幻片看多了吗?”景行苦恼地皱了皱眉,长叹一口气。 “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担心,就早做准备。”陆少归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说得也是。”景行点了点头,忽地抬头看着他,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对了,昨天科学部有个小姑娘找我要你的电话。” “咳,陆少归,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就赶紧结婚得了。别等那个不开窍的梦中情人了,你说你都等了她那么多年了,她这也太负心,太渣女了吧?出国这么多年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你还对她恋恋不忘呢?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她气愤不平地说道。 陆少归的脸显然可见的阴了下去,像是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他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再说。” 榆木脑袋,不知道谁才是榆木脑袋。还是这么多年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他明明喜欢了她很多年。少年时羞于表达,两人太过熟悉,害怕说出口连朋友都做不成,便随口编了一个心上人的谎话,还形容得与她差之千里。之后两人分开钻研科学,中间见面次数极少,除了过节就在实验室,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越是重视珍爱这段感情,就越是无法说出口,害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谁知道谎话说得越多,只能用更多的谎话去圆。 何况她心里,也有个人。 陆少归心里酸酸的,抿了抿唇:“那你的师兄呢?那个人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吗?你暗恋了他那么多年,怎么不自荐一下?” 胡说八道,我不是,我没有,我除了你根本没有喜欢过别人! 景行暗暗地咬了咬牙,故意激他:“是啊,所以明天七夕,我要去给我的心上人买礼物,要不你陪我去挑一挑呗?” 陆少归的脸变得更黑,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我不去。” 锅碗瓢盆被他洗得震天响。很少见到他这样生气。 说实话,要不是收拾东西时翻出了那本日记,她还真不知道陆少归少年时的那个梦中人就是自己。一直以来,他都掩饰得太好了。 景行心中暗笑,在危险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试探:“那……算了,外面买的礼物哪有自己亲手做得好。要不明天我把洗干净自己送给他好了——” 话还没说完,陆少归猛地转过身来,那一眼厉色像是要把她的灵魂看透。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重重地放下手里的碗筷,已是伸手一扯,将景行拉入怀中,双手像铁箍一样禁锢着她,头压在她的头顶:“阿景,你敢!” 景行的脸贴着他的下颌。目光再往上,是男人有些发白却柔软的唇。 心跳如鼓。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景行鬼使神差地将唇贴了上去。 很柔软,带着他独有的气息。陆少归的耳尖慢慢泛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阿景,你……”他只低低地说了一句话,然后欣喜地,用力地将她的后脑按向自己,覆唇而上。原来阿景一直以来等的人是他!他是如此确信。 陆少归在喘息间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语:“既然主动,你别想再逃走。” 然后他将她抱进室内,将她未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室春光旖旎。 ———— 回忆渐渐淡去。司零目光留念地在陆少归的残影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温软和情愫,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下一个记忆碎片。 幕布缓缓拉开,站在走廊下言辞激烈的两人正在对峙。 “杜博士!人类把大脑意识和思维记忆移植到强化后的人造人或者克隆人上,这是不正确的!我认为生物科学的的尽头是尊重生命,接受人类自身的缺陷,而不是——” “够了,你太令我失望了!景行,已经到了实验的关键地步,明天第一批人造人便会醒来,当人类拥有了超越自身极限的体质和机能,同时拥有自己的过去的记忆和智慧,你不觉得这是整个人类的新生和进化吗?这是全人类的福利成果,我绝不会允许你破坏和中止!” “可是您想过这其中的风险和危害性吗?人终究是要死亡的,强行违背生命规律,又将付出什么代价呢?如果那些醒来的人造人已经不是人类了呢?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不然后果是整个人类都承担不起的!” “那些政要,那些财阀,你以为你能说服他们的野心吗?”杜康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惜,随后变成了暗藏的杀机。对于自己带出来的最优秀的接班人,他并不是没有怜惜的。 只是她的科学信仰太过纯粹,强刚易折,如今,已经不能再留了! “是么,我从来没指望能说服他们。”景行仰起头冷笑。 她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抬手将脖子上的工作证扔了出去,眼里带着决绝。 “杜博士,一直以来你是我的导师,是我最尊崇的科学家,我以为你是有底线的,所以我一直妄想说服你。” “但这一刻,我知道我错了,你的私欲已经超过了对科学的信仰和生命的敬畏。从今日起,我会退出长生计划,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景行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对峙的背影像水纹一样缓缓淡去。 ☆、第 133 章 司零沉默着,打开了下一个回忆碎片。 实验室里的人还在忙碌。 这是景行的个人实验室。她的时间越来越紧了,一旦将零号物质视为入侵体以后,思路豁然打开,以前很多的矛盾之处都能解释了。 如果模拟使用A型脑波刺激呢?景行目光复杂地看着玻璃箱里的白鼠。 A型脑波数据是模拟人类意识强烈活动时产生的波,如果她的猜测正确,两种生物争夺一具身体,必然会有一番战斗。 ——继续将共振模型调到中型程度。 “吱——”刚注射过新物质的白鼠在A型脑波的强烈刺激下,从沉睡状态醒过来,黑色小眼珠变成了血红色,拼命在玻璃箱里挣扎着尖叫起来,拼命地抓挠撞击着玻璃,在上面留下数道血痕。 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迅速鼓起来,全身细胞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增殖,很快白鼠变成了自己体型的数十倍大,就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将要破体而出。 挣扎缓缓停止,那诡异的生物再次睁开眼,直直地盯着景行,饱含阴冷、轻蔑与嘲笑。 小鼠竟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古怪陌生的话语:“嗬……嗬——” 明明只是一只变大的老鼠而已!是在说话吗? 景行却感觉到那目光仿佛是森寒的毒蛇在脊背上爬过,那种冰冷让她从头到脚发麻。 电脑面前的实验屏幕突然一花,滋滋作响一阵,上面猛地浮现出几个血红色的大字 ——“被你发现了。你很聪明,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类。” “你竟然让我在这种肮脏蝼蚁的躯壳里苏醒。” “我们会占领地球,消灭人类。” “不过我不会杀死你,你是个有趣的人类。” “成为我的同类吧。” 景行看着这些血红色的大字,大脑产生了极度的恐惧。 恐惧之后,她反而冷静下来,猛地按下了A型脑波增幅,将之调到了最大数值。 无声的波纹像潮水一般席卷扩散过去,那诡异生物疯狂地挣扎起来。 “砰——”一声沉闷的爆炸,诡异变大的实验体在玻璃箱里炸成了一堆肉块。 所有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新物质根本不是什么人类的福音,它是魔鬼,是天外来客,是包裹着蜜糖的□□,如果那些人造人彻底醒来……! 现在去说服杜博士已经没有意义,只求能留下最后的退路。 景行将所有的实验资料打包完成,红色的进度条在不停地移动,数据下载中……20%。 “嘟嘟——”手机响了起来。景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 “阿景,今天是我们正式交往第一个月纪念日。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平静,景行却可以想象到他不声不响磨牙的样子。 “没有,怎么敢忘记。”景行歪头夹着手机,飞快地将打包的数据进行加密。 余光突然瞥见监控视频里飞快地闪过几个身影。 有人闯进了实验室!是谁? 景行的心猛地沉了下来。她一边故作轻松地打着电话,一边将实验数据飞快打包到一个空的数据盘,并将其余电脑中的数据全部启动自毁。 “没忘就好。我正在来接你的路上。晚上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你挑。”景行看了一眼红色的进度条,已经下载到40%。 “对了,我新制作了一个智能机器人,还会讲冷笑话。你的胃不是不好么,我送它去你实验室,我不在的时候让它给你做饭。”陆少归笑了起来。 “是我见过的那个?你费那么大劲做出来送给我做饭,岂不是大材小用?” “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给它取个名字吧。” “呃……就叫000?你不觉得你设计的它的眼睛大大的很像咸鸭蛋吗?说起这个,我想起某个天才小时候美术总是零蛋,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审美……” “阿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无奈又宠溺的声音,那头的人收起笑,转头拍了拍身边的机器人道:“ 听到了没?以后你就叫000。” “不要,主人,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不要喊我主人,以后阿景才是你的主人。” “不要,爸爸!”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可怜巴巴的电子机械音。 “喊爸爸也没用!000,你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阿景而生的。” “景行,主人在我的身体里藏了很多ghs的证据,肯定是想对你图谋不轨!” “000你给我闭嘴——”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吵闹喧哗的声音。 【数据下载完成。启动实验室主程序自毁——】 实验室的窗帘被风吹了起来。 景行并没有注意到,她成功“杀死”的那东西并没有死。在景行加强A型波前,那被挠出痕迹的玻璃箱就裂开了一道缝隙。那东西早已顺着缝隙里流出来的血,悄无声息地接近着景行。 景行背对着实验室的门,小心地查看监控,这些监控是陆少归亲自安装的,十分隐蔽,那些人并没有发现监控。这么多人,只为杀她一人。 景行有些沉默地看着监控视频显示出来的画面。 呵,真是太看得起她。 她脱离长生计划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他们不会善始善终,原以为他们只会逼她交出实验专利,枉费她小心再小心,却仍然低估了人性之恶。 画面里的激光□□已经开始调整。实验室外的安保已经全部被破坏了。 即使是知道会死也无法求救了,看来她今晚应该会葬身在此了。 景行将微型数据盘塞进窗台边一盆枯萎的仙人掌里。 然后她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来。 人终有一死,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怕死。 她知道生命总有尽头。 她只是……舍不得他。 这么多年的陪伴,甜蜜青涩的爱恋才刚刚宣之于口,她却贪婪想要更多。 她还没有和他结婚,还没有去看他们的父母,还没有成为一个母亲…… 景行的声音忍不住变得哽咽起来,举起电话的手变得颤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笑起来。 “陆少归,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吧?”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只是那时候你太讨厌了,就像一个怎么也捂不热的冰块。” “当我认识到我自己的心意时,你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很慌张。” “所以我也骗了你很久,真的很抱歉。其实我应该告诉你的。从我意识到感情这件事起,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是你。”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一瞬,语气忽然变得慌张:“阿景、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阿景,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等我,等着我,我很快就到了……” “陆少归,我留下了东西,在一盆仙人掌里。我不敢设置能被轻易破解的密码。你还记得我们二十岁时一起上过的那堂神话选修课吗?密码你一定记得的。得到里面的东西后,记得保护好它,也许这是人类最后的火种。”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变得恐惧而急促——“阿景!不要说了……我求你——” “陆少归,我可能等不到你了。他们来了很多人……” 这一辈子她从未见过陆少归如此失态的时候。 他一直都是谋定后动,成竹在胸,意气风发的,在所有除了她以外的事情上。 但他现在在哭,天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佝偻了他的身体,泣不成声地哭着求她。 她心疼地弯了唇角,将手机贴在脸上,声音如同轻轻拂过的羽毛一般。 “陆少归,我爱你……” “再见了。” “砰——”一声枪响。 景行心口正中一枪,随后缓缓向后倒下。 记忆帷幕再一次缓缓散去。 司零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原来如此。孤儿院的记忆都是虚假的,怪不得,她从来无法从那个虚假世界中感受到真实,怪不得她无法抑制自己对陆少归的感情,每一个世界里走过来只会越陷越深,怪不得她对生物学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能力,原来她就是景行。 在死之前,她将那个数据盘藏在了枯萎的仙人掌里。 Aphrodite是她设置的数据盘的密码。她的数据盘是陆少归给她的安全级别最高的,如果不用密码开启,将会启动自毁程序。她不想死后自己所有的研究成果落到别人的手里。 陆少归一定拿到了这个东西,这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密码。 但是她明明已经死了,意识却还活着,在这些虚假的世界里穿行着。 那陆少归呢?现实世界里的他怎么样了? 司零忽然想到他那个温柔而绝望的笑容,颤抖着打开了最后一个记忆碎片。 出乎意料的,这次画面根本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白大褂在她面前走动,无数精密的仪器和管路插在她的身上,她的大脑连接着两根银白色的管子。 仪器台前站着几个看似像人却又不像人的东西,用晦涩的语言交谈。 画面看不清,但是声音却很清晰,尽管她并不能听懂在讲什么。 “为什么留着这个人类?这简直是愚蠢的做法。人类只需要被奴役。” “不,她很有趣,第一个发现了我们种族的存在,她是个聪明的人类,不应该这样死掉,我想把她变成我们的同类。” “有这个必要吗?不过是弱小孱弱的人类。” “不,我们离开了母星后,在地球上除了寄生生物体,无法生存。但地球上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都是低劣的,不适合我们寄生,也不能让我们的族群成功进化。” “我们需要这样的人类。她还制造了对付我们种族的武器,我很好奇。或许我们可以同化更多这样聪明的人类来进化我们的种族。” “你无法与她的精神意识成功融合吗?即使她的意识处于休眠状态?” “不能。很奇怪,她的精神体是我见过最纯粹的,强行融合会让她立即死去。” “我要把这个人类女性作为一号实验体,用茧来转化她。” “给你的时间不会太多。如果计划失误,直接毁掉她。” “抓住那些人类精英。让处于休眠的那些卵醒过来,我们需要更多的同类。” 又是一阵叽叽咕咕的晦涩外星语,那几个类人生物走出实验室关上了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 灯光暗了下来,有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从实验室外悄悄推门而入。 那人俯下身,在她冰冷的额头印下一个吻,轻声低语,像对爱人温柔的诉说。 “阿景,我找到了杀你的凶手。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那些政要财阀都自食恶果,彻底被控制,变成了外星人。ADPS外星族群控制了那些上层人物,短短两个月,这里已经变成了沦陷区。” “如今人类社会动荡,ADPS外星人利用长生计划的实验室将精英人类全部转化为了他们的同类。他们还在不断开采陨石坑内的物质,或者说是被称为卵的东西,企图制造更多的同类。” “我加入了人类反抗军,已将你的研究交给了值得信任的人。原本我不应该在这里。但我放心不下你,如果你死了,那么全世界的人活下来都对我没有意义。” “他们在你体内注射的物质让你意识沉睡而不死,他们十分忌惮你创造出来的那种武器,在得到那个东西以前,他们会一直留着你的命,但不要担心,你的精神力很强,即使是昏睡状态,他们也根本无法攻破你的意识。” “我的阿景有着最纯粹也最强大的精神力。”那个人握紧她的手,语气骄傲。 “所以他们抹去了你的真实记忆,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虚假系统,叫做茧。” “我会假装被抓,变成实验体作为诱饵,在你的意识世界里悄无声息拯救你。一旦你潜移默化被转化,就会被抹去本体意识,成为他们的傀儡。” “成为实验体后,我的意识会被系统格式化,与你的意识世界连接。但是别担心,我会将计就计,让000趁机伪装,深入主系统,同时接管你的意识活动仪器。在系统后台上报数据的时候,我会有短暂的清醒时间。” “在合适的时机来临时,000会利用收集的bug短暂地反噬主系统,为你带来记忆碎片,恢复你的真实记忆。到时候,你就可以醒过来了。” “阿景,我即将会去你的世界里与你相遇,多希望这场梦,能再迟一点醒。” “留下来的人是最痛苦的。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比我先走。” ☆、第 134 章 记忆碎片里的声音停了下来。司零闭上眼,无数的光点汇入她的脑海。 她的父母,她的童年,她所学到的知识,她的朋友,她追求的信仰…… 司零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填满。她从来都不是虚假记忆里那个司零。 她从来不是司零这个代号,她是景行。 景行睁开眼,目光变得冷静而锐利。 “景行,快点离开意识空间醒过来,主系统开始反攻了——” 000的声音突然变得发焦急起来。就在这时,景行的意识空间里一瞬间涌入了无数狰狞的生物,那些生物所到之处乌云弥漫,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精神力量,朝着她扑过来。 “你还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吗?我们的来临,不是人类的贪婪造成吗?” “你愿意为了所爱之人牺牲吗?不,你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 “你害死了你最爱的人,你后悔吗?嘻嘻嘻……” “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做梦呢?真可惜,明明只差一点……” 无数的疑问声音如同潮水一般四面涌过来,挤压着司零的精神世界。 景行全然不为这些质问的声音所动。 她必须醒过来,她还要活着去找他。 在茧中所经历的世界里,它,主系统,逼着她成为为了任务不择手段的人; 逼着她为了感情留在虚假世界;逼着她成为悲观自卑的女主,为了活命顺从指令。 但她偏不!她一直坚持自己的本心。 这是她的意识世界,她是世界之王,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醒过来! 景行眼中布满结冰的寒霜:在我的世界,全都给我滚! 大地忽然从中裂开来,无数道金色光芒辗转其中。 “给我破!”景行怒吼一声,蔑视着远处的一片巨大阴影,抬手幻化出一只弓箭,猛地射了出去。冲天的绚丽光幕之中,那只射出的金色箭支化为一只光芒暴涨的银龙,而后刺眼的剑芒从天而起,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与此同时,无数道金色光芒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从裂开的大地中升起,点点繁星自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斩灭了所有来袭的黑影。 景行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越来越快,她猛地睁开双眼。 一旁的仪器发出了刺耳的叫声,随着“滴滴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达到峰值的脑波能量竟让那台仪器“砰——”一声爆炸开来。 贴在她太阳穴两边的银色细管自发脱落开来,与此同时,禁锢景行的那个黑色容器也缓缓地打开。景行艰难地动了一下身体,拔掉自己身上的管子坐起身来。 就在她清醒过来的一刹那,实验室里的某台电脑突然发出了声音。 “宿主,啊——景行,你醒了,祝贺你。”是欢快的机械声音。 “000,是你。”景行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000抱怨道:“我差点被你的能量波动炸死。好在我十分机智地给自己备份,然后黑进了这台电脑。景行,我需要一个能活动的身体。” 景行抱起那台电脑,将电脑接口插到一台实验室安保机器人身上。 不过片刻,那台机器人便睁开大大的电子眼睛,晃动了一下胳膊小腿。 “根据我的计算,主人有99%的几率已死亡,1%几率有活着的可能。” “不管生死,我都要带他走。你知道他在哪里吧?”景行沉下声握紧拳。 “跟我来。”000机械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小心避让着脚下绿色的黏液。 “那些生物夺取了人类的身体后,产生突变,成功融合的会和人类外表相似,融合失败的就会变成奇形怪状的异形生物,他们或是长着充满腥臭齿牙的口器,或是拖着长长尾部,行走之处留下一地淡绿色的黏液。噢,真的太恶心了,如果我有胃一定我会吐出来。” 000夸张的语气就像在讲一个冷笑话。 菱形实验室里的红外线扫描正在工作,前方的实验室里一片杂乱。 “检测到前方500米有敌人。我们需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000转过头。 “跟我来,你把实验室的能源系统断掉。”景行猫下身子,贴着墙小心移动。 穿过两个实验室后,000很快地找到控制能源的电脑,飞快地接入数据。 长生计划实验室所有的电脑系统其实都曾经被陆少归黑了个遍。 实验室里有着最绝密的人工智能安保系统,为了计划的保密性,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但陆少归完全不管。他与景行分离两地不能相见的时候,陆少归总能偷偷黑进实验室的电脑里,只为了利用那些监控和电脑悄悄看她几眼。 后来被她发现,只能无可奈何地告知了她实验室安保系统的漏洞。 “滴滴滴滴——”实验室内的灯光暗了暗,然后迸发出火星。 电力系统很快故障,失去能源的主机系统突然间全部停止了工作。 和那些被强行融合占领身体的怪物不同,景行精神力的极为强大,外星人没有强行融合和同化她,而陆少归的计划又让景行的意识主动醒过来。 现在景行的身体已经被零号物质强化,她甚至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身体每一处的力量,以超越常人的体力和速度在实验室内快速穿行。 负一楼D号实验室内。躺在茧中的男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他的面孔俊秀而苍白,他静静地躺在里面,已经没有了呼吸。 “陆少归!”景行冲上前去,扑倒在他面前。 她原本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她没想到真正见到的时候眼泪根本克制不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她,她将怎么有独活于世上的勇气。 “主人。”000的声音也变得伤感起来。虽然仍然是干巴巴的机械电子音,但它的声音里明显夹着电流的震动,它动了动身体,在陆少归的周围打转。 “我带你回家。”景行落下泪来,她打开了玻璃容器。 一一摸过他闭着的双眼,鼻梁,苍白的嘴唇,还有瘦削的脸颊,轻轻吻上他已经冰冷的唇角。 000有些沉默,尽管它不明白人类之间的感情,但它决定做点什么。 就在它启动常规检测的时候,它的声音突然提高起来:“主人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消散。他已经停止呼吸但没有大脑还未完全死亡。” 景行猛地抬起头,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她将陆少归从容器里抱出来,放在实验台上,然后迅速地打破玻璃,在玻璃墙壁里面的生命研究样品里取出了一些零号物质。 “主人的意识虽没有完全消失但已处于微弱,有99%的可能性你会失败,会被同化。” 000不想打击景行,它只是用了最快的数据计算得出了一个结果。 “但还有1%的可能成功不是么?要我看着他死,我做不到。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景行将那管物质注射到陆少归的血管里。 “我不能看着他死,不能看着他离开我却什么都不做,你明白吗!” “即使他可能会被外星生物夺去意识,即使他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即使我变成了杜博士那样我曾经最厌恶的人,即使我丢掉我的科学信仰,我也不在乎!” 景行的眼睛变成血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她冷静地说道:“他现在的大脑意识处于微弱接近消亡状态,所以直接融合不会产生抵抗反应,条件很合适,不仅不会死,反而会加速修复他的身体细胞,促进细胞分裂。” “他和我一样是有执念的人,他会活着回来见我的。” “他若是变成植物人,我就守着他一辈子,他若是变成了怪物,我就亲手杀了他!” 000沉默了一瞬,以它的思维无法理解景行的做法,但它没有阻拦。 “检测到异常能量剧烈波动,有敌人来袭,数量众多。”000的声音再次响起。 虽然它虽然不能理解人类这样复杂的感情,但这一刻它决定做点什么。 000:“已规划出最佳逃离路线,带主人前往人类反抗军总部。我会利用安保系统和这栋楼能源设施启动自毁程序,你有50秒的时间带着主人离开这里。” 这是它除了主人下达的指令外第一次做出自己的决定。 000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种用人类的思维思考的方式十分奇怪,一点也不符合它的逻辑。 “那你呢?”景行抬起头看向那个它。 000上下活动了一下嘴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微笑的表情—— “噢,相比人类的身体,我有很多个备份数据。” “谢谢你。”景行笑了起来,这也许是000说出的最好笑的冷笑话。 她蹲下身子,用长长的电线将陆少归绑在自己的背上,然后用手肘击破窗户,将一根线绑在实验台,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背着那个人在楼下飞快地穿行。 “噢,腥臭的、腐烂的、低劣的外星生物,可真让人讨厌啊。” 000活动着身体,站在实验室的门口,它的口中发出一串机械的电子音。 它知道,只要主人活下来,就会重新制造出无数个它,但是那些它,都不再是它。 因为它第一次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第一次说了属于人类才能说出来的谎言。 “000号系统,联合□□100%,自毁程序启动完成,倒计时……” “再见了,主人。”000面向窗外,轻轻地挥动了一下机械臂。 “砰——轰隆——”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一阵,巨大的爆炸波让整栋楼都倒塌下去,无数的灰尘扬起,升腾出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第 135 章 五年后。Z国反抗军总部。 在外星生物席卷全球后,人类逐渐成立了反抗军联盟。 五年的时间里,怪物在进化,人类却也在不断进步,研制出了反抗外星人的能量武器。与此同时,避免人类被融合和同化的疫苗也投入研制并且初见成效。 联盟总部最具传奇色彩的人是一个女人。 据说她曾经加入过伊甸园计划,也曾经被怪物同化但却活了下来,无论是那些能量武器,还是那些疫苗都出自于她的构想,在人类对抗外星生物这场战斗中她成为了灵魂领军人物。 “ADPS星人实际是一种精神能量体,不是当初认为的无机物。当年我们在陨石坑里提取出来的新物质并没有研究透就擅自投入了使用,这便是长生计划失败的原因,也是如今全球战场发生的原因,作为曾经加入长生计划的一员,我对此深表遗憾,并愿意承担责任。在我们团队的研究下,目前已经取得了最新进展。” “它们这种生物拥有寄生能力,是一种意识能量体,在地球上只能依靠生物体生存。在生物体之外处于休眠状态,一旦通过血液进入人体,便会在人类的大脑中苏醒。” “大家可以看到,这是高频冲击波下卵的初始状态,也就是曾经的零号物质。这些未苏醒的卵就像是鸡蛋一样有两层结构,蛋黄是沉睡的外星生命体DNA,而蛋清便是对人类有利的物质,我们将此取名为一号物质。” “根据我们团队的实验结果,在脱离外星生命DNA后提取出来的一号物质的确能极大促进细胞活性,极大延缓衰老,增强人类寿命,减少疾病发生的几率。” “当然了,我必须再一次重申,我们的研究是为了人类更好地发展,但我们仍旧不避讳死亡。无论人的寿命怎么延长,死亡终究是所有生命的最终归宿,所以我坚决反对任何以为人类谋求幸福的口号而妄图克隆人类、移植记忆的方式。” “人类的情感、精神支撑着我走下去,希望终有一日,我们以孱弱的身躯,而以精神的强大走向更广更深的宇宙。” 下面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有人低头悄声道:“她真的已经35岁了?看起来明明像20岁的小姑娘!我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整个总部的生命学大佬……” “原来这就是景行博士,长得也太年轻太漂亮了吧!她好像就是零号物质融合成功的第一人哎。真的太厉害了,听说根据数据运算她可能会活两百岁……” “你们说我要是去追她,有没有戏?这五年她身边都没有一个男人,啊,听说她以前一直待在实验室的。看着性子冷清了点,但我听说她私下很好相处的。” 景行微笑着致谢,从演讲台上走下来。 五年之后,人类的反击才刚开始。 就在她走进人群的时候,忽然有人站起来,捧了一束玫瑰花快步朝着她走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喊道:“景博士,我仰慕你很久了,我……我可以追你吗?”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景行扬了扬手上的钻戒笑起来。 人群这才爆发出一阵骚动,完全没有听说过她结婚啊,更别提见到过她的老公了! 正在这时,礼堂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男子,他宽肩窄腰,身形修长,穿着一身白衬衣,大步地迈着步子朝景行走去。 男人碎发遮眸,嘴角微微挑起,那双眼扫过来的时候,令人齐齐侧目,他的眼睛深邃地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在看到景行的那一刻才化作了五光十色的星点。 景行也看着他,顿了步子。 陆少归冲着她大步走过去,一手抱紧了她的脖子,死死地缠住她的大腿,整个人挂在她的肩膀上,呜呜呜的撒起娇来:“阿景,我饿了,我醒来就见不到你,你去哪里了?嘤嘤嘤……” 在座的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景行无奈,只能一手揽着他的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乖,我就是出去一下。饿了吗,回去做饭给你吃。” 陆少归在半个月前醒过来。他沉睡了近五年,景行曾经觉得自己会一辈子等下去。 但好在他一直没有死,也没有变成怪物,而是安静地沉睡着。 为了更好地照顾他,她亲自买了戒指,当做是举行了他们的婚礼,然后和他住在了一起。每日夜里她从噩梦中醒来,都会摸一摸他的呼吸是否还在。 她不愿意把他放到玻璃容器里疗养,也不担心他会变成怪物半夜杀掉她。 他是她的陆少归啊。 景行一直相信着,漫长的时间里,他的意识在与另一个生命体作斗争,只为了,他曾经答应过她,终有一日,会在现实见到她。 只是他的意识似乎出了一点问题。他的记忆是渐渐恢复的。 醒来的第一天,他抱住了景行,嘴里咿咿呀呀,连话都不会说,饿了只知道哭,哭的像一个两百斤的孩子,还一个劲儿往景行的怀里拱。景行很是怀疑他把自己当成了他妈。 再后来,他学会了穿衣,走路,吃饭和说话。 每过几天,他的记忆便会恢复一些。 现在这个样子倒是不知道是五岁还是十岁了。只是她以前见到过的小陆少归,可不像是这么黏人,倒像是一个生人勿进的小冰块。能以这样的方式参与他曾经年少的时候,景行感到很幸福。 “吧唧。”陆少归十分得意的搂着她的脖子亲了一口,“我要吃你煮的面条。” “好。”景行点点头,她现在对于他几乎就是有求必应。 陆少归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亲你了,你也要亲我。” 景行凑过去,看着他得意的表情,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瓣。 陆少归的耳朵变得通红。景行拉紧他的手——“好了,回家了。” “天哪,我没有看错吧,这是景博士和她老公……” “恕我直言,他们的相处模式像是母子。” “我赞同。景博士带这么大的儿子肯定很累吧。” “我也觉得……” “我也……” 陆少归转过头凉凉地瞥了那些人一眼,眼里带着不名意味的警告。 那双眸子带着傲视于人的冰冷,他扬了扬下巴,算是小小示威了一下。 其实今天午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只不过,装小孩的福利大大的有。不装小孩子,怎么能破天荒地看到景行在众人面前秀恩爱呢? 不过他一点也不心急,毕竟,他们的寿命有两百岁,这一辈子,还有很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可能随缘更新的甜甜番外 ——少年陆少归和景行的相识 ——全面战场最后两个种族的交锋和思考,生存与进化 ——000的复活 ——补婚礼,怀孕生子 (不过也许要等一段时间了。这个故事在疫情期间就在脑海中构思,结局一早就想好了。原本是八个世界,缩短了一些,而且没有被编辑看上,虽然有些遗憾,但好在顺利完结了。虽然没什么人看,但也坚持在写自己的故事。相信终有一日,会被更多人看到。 在此,再次感谢每一个看到大结局的读者,给我评论和灌溉的小天使们,你们的支持也是我为爱发电的动力。接下来可能会开一本电竞游戏重生文,一本脑洞文。我的脑洞总是很多,笔力和精力跟不上脑洞,希望有朝一日能写出心中的故事,希望脑海里的儿子女儿们都有幸福的结局。)关注本文最新章节 - 请百度搜索“魔爪小说阅读器”或登录mozhua8.com下载最新版本